戏曲根植于广大人民生活之中
——观豫剧《秦豫情》有感
2022-12-22王慧蒲
王慧蒲
(河南大学 河南 郑州 450046)
中国的戏曲艺术是华夏儿女在长年累月的生活和劳作中创作的,各地区的戏曲艺术深刻反映了当时当地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状况。无论中国戏曲如何变迁,如何发展,其始终是扎根于人民生活中的。
一、中国戏曲
(一)产生与发展
世界上有三种古老的戏剧文化:一是希腊悲剧和喜剧,二是印度梵剧,三是中国戏曲。中国戏曲成熟较晚,到12 世纪才形成完整的形态。它走过了漫长的坎坷不平的道路,表现了旺盛的生命力。
历史上首先使用戏曲这个名词的是元代的陶宗仪,他在《南村辍耕录·院本名目》中写道:“唐有传奇。宋有戏曲、唱诨、词说。金有院本、杂剧、诸宫调。”但这里所说的戏曲专指元杂剧产生以前的宋杂剧。从近代王国维开始,才把“戏曲”用作中国传统戏剧的通称,其包括宋元南戏、元明杂剧、明清传奇以及近代的京剧和所有地方戏。
(二)主要艺术特征
中国戏曲经过近千年的演进,已经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了丰富,并随着时代的进步而不断创新;中国戏曲扎根于群众生活,是他们情感的集中体现。这是其永葆生命力的关键所在。
1.戏曲的综合性
中国戏曲是以唱、念、做、打的综合表演为中心的戏剧形式。戏曲是综合艺术,它既包容时间艺术(例如音乐),又包含空间艺术(例如美术),而戏曲作为表演艺术,本身就是时间艺术与空间艺术的综合。它要在一定的空间来表现,要有造型,这就是空间艺术。但它在表现上又需要有一个发展过程,因而它又是时间艺术。
2.戏曲的虚拟性
生活是无限的,要想在有限的戏曲舞台上,表现无限的生活,就需要用虚拟性来体现。比如,马拉松比赛的路程很长,但总归有终点,跑到终点就跑完了全程;家门口到卧室的距离只有短短几米,只要认为尚未走完那就永远走不完。一个圆场,十万八千里;几声更鼓,夜尽天明……这些舞台场景的设定取决于剧作者与演员的呈现,他们进行艺术再加工。由此也可以看出,通过对舞台时间与空间的灵活处理,可以充分展现戏曲的虚拟性。
3.戏曲的程式性
戏曲来源于群众生活,充分反映群众生活,程式是戏曲反映生活的表现形式。在舞台上,演员通过表演程式,将生活动作予以规范化并固定下来,使人们看到这一动作便能够联系到具体的生活实际。也就是说,戏曲表演以更加舞台化的形式表现生活场景,人们借助自己的生活经验可以看懂表演。比如,“起霸”就是披甲扎靠,这是具体的生活动作,但在戏曲舞台上,已变成舞蹈性的表演了。
二、豫剧《秦豫情》
(一)《秦豫情》的社会背景
《秦豫情》由西安市豫剧团创排,河南省著名编剧杨林,陕西省青年编剧雷琳静、甄业等共同担纲编剧,特邀河南省文化艺术研究院原院长、国家一级编剧、国家一级导演李利宏担任总导演,梅花奖得主徐俊霞领衔主演,其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1942 年,河南发生大旱灾,夏秋两季作物大部分绝收。大旱之后,又遇蝗灾,众多灾民西出潼关大迁徙。他们来到陕西,艰苦创业,最终落地生根。
(二)《秦豫情》的艺术表现
1.音乐形式的多样化
开场时,苍凉而高亢的秦腔从舞台上传出:“呼啦啦的河南担,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当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逃荒者喊出“老天爷,为啥让河南遭灾啊!”的时候,凄婉悲恸的呐喊,直抵人心。凄惨的逃荒场面,给现场观众带来巨大的心灵震撼。
豫剧《秦豫情》中音乐元素丰富,除了传统的豫剧腔调,还有秦腔、华阴老腔等,不仅有河南方言,还有西安方言,让观众感觉非常亲切。
2.舞台呈现的雕塑感和舞蹈化
豫剧《秦豫情》用雕塑化、舞蹈化的方式呈现剧情,使河南难民的生活表现得更加直观、凄惨,更加震撼人心!
所谓雕塑化,指的是戏曲表现的每一瞬间都是造型感极强的画面,特别是表现逃荒、迁徙、洗油纱、拼死生子寻夫等场面时,通过对主人公造型的精准设计,提升戏剧的感染力,使观众产生共鸣,更容易理解人物的情感。比如,开场时,几十名身着破烂衣衫的演员,步履蹒跚,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来到西安,众人百感交集,声泪俱下,欢天喜地去抢蒸馍……女主人公小勤的爹爹病重迈不动腿,小勤二话不说,背着爹爹朝城里走去……这一系列人物情绪的变化,以及唱词中“半路上饿死兄弟饿死娘”,反衬出小勤不畏艰难,善良坚韧的性格特征。
所谓舞蹈化,就是导演将静态的雕塑变为动态,将戏曲程式化的身形动作变得更加生活化。特别是小勤与众女洗油纱的那段表演,舞台上表现出来的动作均来源于生活,展现了“自然美”:她挎篮提筐,冒着风雪,踏着碎石来到小河边,先试探着踩实立脚处,再窥探河面上的倒影,其间也不忘欣赏自己的容貌,表现着女性的羞涩和对美好的憧憬。然后,抽、甩、泡、打、锤纱条……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来源于真实的劳动场景,且通过人物肢体动作展现出来,这便是自然美的体现。同时,小勤也被这一场景所感染,不禁想到早已逝去的母亲,想到了小时候常被夸奖“越长越好看,长大准有好婆家”。此时的小勤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这为接下来展现她与张大结缘的情节做铺垫,也体现了小勤单纯可爱的特点。
3.舞美设计的现代化
漫天的雪花,满树的红花,幽静的古城,挺拔的古树,夜晚的静谧幽暗,喜悦时的甜蜜彩色……都为这台戏增色不少。
4.人物形象的纯真质朴
剧作者以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视角,对具有同样命运的人物进行审视和叙述,经过戏剧艺术的打磨,对人物形象进行塑造。
全剧以小勤成长的线索为主轴,通过仁义安身,否极泰来,福祸相依,以死求生四个方面,将剧中人物善良纯净,不畏艰难,自强不息,勇于担当,相互包容,风雨同舟,乐观进取,和谐共生的形象刻画出来。
仁义安身:小勤父女逃荒来到西安,只剩下一条扁担两个筐,人地两生。父女在难民集中的地方,遇到了扔他们扁担的难民,小勤霸气争论:“你对恁孩儿也这样?”其他难民都说小勤父女的筐和扁担占了人家的地儿,小勤不堪忍受屈辱:“那是刻了他的名儿?还是刻了他的姓儿?”几番争论下来,一个大娘解了围:“闺女,吵架吵渴了吧……一看就是个利亮人,我喜欢!”于是提供给他们父女二人一处小土窝;算命瞎子不顾廉耻,用无赖手段抢占先机,小勤怜其双目失明,推让小土窝;暗娼吕嫂抱着婴儿也抢小土窝,小勤再生恻隐之心……几抢几让,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小勤善良的品质,最终感动了难民,父女二人获得了一片安身地。
否极泰来:小勤肩挑河南担,去交洗净的油纱时,挡了路,无意将西安人张大的一车瓷器撞翻了。张大苦苦追查肇事者,追到了难民集中的地方,吕嫂任凭张大如何辱骂,也没有供出小勤,而小勤非常诚实,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还立下字据,“只要小勤不死,一辈子做牛做马挣钱还你,直到还够那天为止。”张大被她的举动彻底打动。这个憨实且明事理的张大,竭尽所能地帮助小勤,最终二人慢慢萌发了美丽的爱情。
祸福相依:张母仅凭个人偏见就歪曲纯洁的爱情,并多次出面阻挠二人,最终造成母子决裂,正待产生恶果,转瞬间,反而促成了小勤、张大的婚礼。张大和小勤以卖胡辣汤维持生计,开启了艰难却幸福的生活……
以死求生:内战裹挟了张大,小勤不顾生死寻丈夫,她身怀六甲,受尽寒冷饥饿,甚至被野狗咬伤;为了腹中胎儿,她不得不返回难民营,三更睡下,五更熬制胡辣汤,一边挑担贩卖胡辣汤,一边探寻张大下落;风雨交加,小勤临产时偏遇难产,她用一把剪刀自剖,全为孩子来到人世间……
三、扎根于人民群众中的“河南担”精神
“河南担”指的是河南人逃饥荒时挑的一种担子。“河南担”是一个文化符号,挑的是希望,挑的是日子,挑的是苦难,挑的是幸福……艰难求生也要挑起来,福祸相依也要挑起来!“河南担”的历史显示了生命力的强大,西安人的风雨同担、和谐共生,也是“河南担”精神凝聚力的体现。小勤孩子的呐喊与新生,是秦豫两地人民对新生活的共同期盼,秦豫之情在这里再一次得到提升!
看完这部豫剧,笔者感慨良多,对1942 年河南老乡的遭遇深感痛心,为自己能够出生和生长在这样美好的时代而感到幸运。在剧中,逃荒的父母用三天时间才讨来半碗米汤,连走三天,连个落脚地都没有,而小勤才14 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到这里,笔者不禁潸然泪下,一直觉得有饭吃,有地方住是那么理所当然,要不是遇到好心人,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还会继续乞讨,风餐露宿……全剧跌宕起伏,笔者多次为剧中人物的命运多舛而感到心痛,深刻地体会到活着竟然是一些人遥不可及的梦!
然而,笔者看到的毕竟是戏,而不是剧本,是导演用自己特有的舞台语汇把剧本重新“写”在观众面前;是演员用真挚的心,寻找人物形象的情感与灵魂,调动一切可能的手段,让自身对角色的模拟成为观众眼中的“真人”,让角色“活”在观众面前。更重要的是,这部剧深深扎根于人民生活中,才拥有如此强大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