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互动视角下直播健身中的身体消费研究

摘要：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下，民众居家体育锻炼的需求显著增加，网络直播成为健身新潮流，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线上健身方式。在健身直播间的场域中充斥着大量身体符号化现象，主播借助网络媒介传递这些身体符号与受众产生互动，助推身体消费行为。文章基于符号互动理论，研究在直播健身中的身体消费。研究表明，受众基于自身的视觉审美和人文内涵对健身主播的身体形象进行了消费，直播健身场域给受众带来了符号化的情境感受，主播与受众双向参与的互动仪式助推了身体消费行为。文章对健身直播间出现身体消费行为的起因、经过、结果进行梳理，并展开批判性思考，旨在警惕更多异化身体消费行为的产生，构建良好的网络健身生态。

关键词：符号互动；健身；直播；身体符号；消费

中图分类号：G206；G8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21-0013-03

大众传媒的推波助澜对视觉形象的大量符号化生产产生了推动效果，也带来了人们对视觉形象的全新理解，他们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所营造的各种视觉艺术形式的形象符号与语境中。紧接着，消费理念、欲望追逐、感觉冲击等纷至沓来，人们开始了对形象符号的消费。健身直播将人体充分展现出来，给受众对直播间中身体的观察、消费带来了具身性的虚拟空间，充斥着大量身体消费行为。

以往的符号互动论研究中，学者大多聚焦于网络电商直播的符号互动与传播，较少将符号互动运用于健身直播中的身体消费研究。疫情常态化背景下，“互联网+体育”模式下的网络直播健身推动了全民健身战略的纵深发展，为互联网时代的健身消费带来了一种新的形式。在西方有关身体的话语中，对“身体”的认识存在于诸多方面，其最主要的表现形式为消费，而身体消费又是体现消费社会性质的一种形式[1]。因此，研究网络直播健身中的身体消费现象，有利于进一步丰富直播健身中身体符号生成与消费的理论运用，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和实际意义。

一、符号互动理论与直播健身中的身体消费

符号交互学说是1937年由美籍社会心理学家布鲁默正式创立的，该学说指出，人们之间的情感沟通主要以字符互动方式表现，其构成因素包含信息、情绪以及彼此的意识空间。

其中符号作为活动最基本的内容，指一切能代表人的某种意义的东西，在人与人的互动交流中发挥着重要的桥梁作用，而活动场景则主要指人在活动中遇到的环境或场景，包括成为活动参与者的个人、身份关系、工作场所等多种要素，即每一种具有含义的事物都只能在一定的场景中才能表现出其意义，人际间的交流要求彼此有共同的意义空间。

自2016年起，互联网直播进入了全民直播时代。网络直播又可以分为秀场直播、泛生活直播、垂直行业直播等多种类别[2]。后疫情时代，人们封闭居家已成为一种常态，人们的活动场地受到限制，基于此，直播健身借助网络媒介成为一种新的身体传播方式。直播间主播和粉丝借助平台进行一种虚拟在场的信息互动，这种交互形式具有高度符号化的特点，同时带来了全新的社会价值。

波德里亚揭示了对人体符号的消费性，在健身直播的场域中就充满了大量的人体符号。鲍德里亚曾说，“在消费的全套设备中，有一个比其余所有都更漂亮、更贵重、更光彩夺目的东西——它承载了更为厚重的内涵，这便是‘身体”[3]。技术赋权背景下，人的身体作为一种消费符号被广泛传播，制造出身体消费的大众狂欢现象。

二、健身主播身体形象符号化的消费

在直播间的互动场景中，“审视者”和“被审视者”不停地传送和接收有关“身体”的符号，漂亮及富有吸引力的形体越来越吸引人的眼球，它是符号商品化的主要载体。人体形象符号的商品化，是为了迎合观众对主播人身想象和渴求的效果[4]。在健身直播中，受众基于自身的视觉审美和人文价值来消费主播的身体形象符号。

（一）基于视觉审美的身体形象符号

身体作为个人的最先展示，主要依靠视觉审美，对一个人的印象建立在审视整体外表、衣着的基础之上，其过程充满各种“凝视”。心理哲学家拉康指出，“凝视”不只是主体对物或他者的观看，而且还是“身为欲望对象的他者对主体的凝视”[5]，因此，“凝视”并不是简单的两者“互看”行为，在这一过程中蕴含了大量的文化符号、刺激以及寻求快感的心理。主播将身体放置于前景的众人审视中，其身体已作为一种商品化的符号流通出去，受众通过观看主播的身体，满足自己对理想化身体的欲望，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受众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和塑造，使用各种“身体消费品”进行消费。身体消费形成了一个后现代生活的景观，视觉化和图像化的艺术生产手法和表现形式在不同场合中得到广泛运用和普及，视觉景观以自身的吸引力和冲击力，为人类的审美感官提供了各种冲击和震撼[5]。在强烈的视觉冲击下，人们的感官认识、视觉快感得到彻底的宣泄，视觉审美在互动交往中不断改变，进一步刺激了身体形象符号的生成与传播。

（二）基于人文价值的身体形象符号

2020年初，国家体育总局下发了《关于大力推广居家科学健身方法的通知》，强调了运用各种媒介积极推广居家科学体育锻炼的重要性。为此，抖音平台专门打造了“线上健身房”，通过联合球员、明星、健美专家等开展的健康视频教学，与奥运冠军张继科、陈一冰以及明星健身达人袁姗姗等人的在线直播，共享了减脂、腹部肌肉锻炼、拉伸等健身秘籍。通过球员、健美达人等在直播间中的身体表现，传达了“健康、活力”“反传统身体审美”的形象符号，展现了当代人生机勃勃的精神面貌，丰富了精神内涵，体现了人们在追求身体力量之美的同時崇尚人文价值塑造。另一方面，主播的“身份表征”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同样在刺激人们的消费，为了贴近这一角色，受众购买与主播相同的衣服、鞋子和健身器材，以强化自身认同感，丰富自己的精神内涵，借由消费行为展现自身的文化符号，以此在人际交往中获得圈层认同。

三、直播健身场景中符号化的情境体验

直播场景与互动功能情境是符号互动理论的术语，情境意义是传播主体通过符号传递的，互动双方都为场景建构进行着不同程度的符号生产与交换。在健身直播所营造的“符号场”中，受众的情境体验呈现出不同的意义范式。

（一）沉浸式情境体验

学者柯林斯认为，共享的情感体验是举行互动仪式的一大要件。依托于虚拟在场的社交平台，观看直播健身的人们可实时互动，交流情感体验，进入共通的意义空间。沉浸式体验使受众“具身性”在场，以动态的身体和特定语境发生交互，以身体为媒介在交互中获得知识。技术加持下，在线直播健身的内容不断丰富与优化。主播带练的身体符号、音乐的听觉符号、健身口号的语言符号都赋予了直播一定的象征意义，强化了情感交流，使参与者沉浸于直播间的互动场景，這种个体在互动中的情绪体验即柯林斯所提出的“情感能量”。一方面，主播可视化的身体形象满足了受众的窥探心理，欢快的音乐调动起人们的运动热情，加上直播间弹幕实时共享的“跟练打卡”功能，激励受众投入直播间健身仪式的情感能量场，获得更深层次的情境体验；另一方面，主播的语言符号进一步刺激了参与者的情绪感知。在直播中，主播运用亲切的口吻、朋友般的对话以及带有一定激励性的健身口号，如“你的脂肪正在燃烧”“跟我一起练出马甲线”等，这些语言信息强化了传者与受者的情感互动，帮助参与者更快地融入虚拟在场的运动氛围，享受沉浸式体验带来的快感。

（二）社交化情境体验

“人天生是社会动物”是马克思对人的社会性质的一种比喻，也说明了人类开展传播活动的社会原因。人在与他人的交往中认识自己、把握自己，不断扩展拥有共同情感体验的社交化部落。

首先，健身直播本身已作为一种“门槛”来限制局外人的进入，且直播间种类多样，分为“有氧操”“瑜伽”“健身舞”等多个形式。人们根据自己的需求进入不同的直播间，进行互动分享，寻找有共同兴趣爱好的群体，满足了自身的社交需求。其次，“参与”是社交媒体体验的核心，受众可加入主播的粉丝团来强化自身的角色认同，建构个人的身份标签，进行视觉化、圈层化传播。最后，人们通过浏览、评论、转发以及创作行为来完成与他人的社交。在直播间中发出的评论可实时接收他人的回复，打破了人际交往中的隔阂，网络媒介的隐蔽性使人们能够更加多元地表达自我，这一过程体现了社交化符号的高黏性特征，直播健身所打造的社交化传播场景，使受众通过“符号在场”进入同一个虚拟空间获得彼此认同。

四、直播健身互动仪式中的身体消费

在直播健身的互动仪式中，主播通过对物质身体的身体消费进行表演和互动，运用各种技能策略把控自身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地位，以具有表演性的身体来实现与参与者的互动，并赋予言语、姿态、手势象征性符号意义，使他人形成自己所希望的那种形象。在此基础上，主播与参与者实现共同的意义空间和情景建构，并参与到身体消费的符号化互动仪式中。

（一）主播通过身体展演进行互动

观众进入健身直播间，就能发现醒目的主播身高与体重信息，包括直播间名称，如“7天挑战瘦8斤”“5分钟居家暴汗”等，这些内容都是对身体符号的延伸，是代表主播的话语权与身体力量的信息展现。随着这种“身体展演”（Body perform activity）进入这个具有社交指向的表演空间，一场“自恋与凝视”的表演秀上演，最终把原来有缺陷、不完美的“现实自我”重新包装为具有一定符号意义的奇观[6]，以此来达到主播预期的传播目的。在直播过程中，主播通常会使用特定的文字符号来缩短与受众之间的心理距离，例如“跟我一起动起来”“加油，你可以的”等语句，从而和直播间的受众产生情感交流，在回答受众问题的同时科普体育常识；另外，在由主播带练的直播展示形式中，由于含有大量动作和姿态方面的肢体信息，经过媒介的包装与设计后，主播的所有肢体舞动都将被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受众眼前。由这些人体信息形成的一种“人体展演”，改造了直播间受众对自我的真实感知，成为人们消费欲望的符号和表征，他们欣赏并讨论主播的身体，与附和点赞者共同创造一种由符号构成的“身体神话”，同时网络主播自身也在通过自我消费的方式，极力表达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二）受众的身体符号化参与互动

媒介是人体的延伸，传统媒体是对人的部分器官系统的延伸，而新兴媒体则是对受众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并重新形成了受众的自由意志与认知[7]。参与者通过媒介以虚拟身份“具身性在场”的方式进入直播间，从点赞、评论、转发到打赏主播、送虚拟礼物乃至购物车下单都显示出了高黏性的符号消费特征。在这场狂欢中，经由媒体包装后的信息和内容呈现在受众面前，吸引其注意力并将受众本身转换为市场上交易的商品。在直播间中，受众的身体作为一种虚拟影像符号参与到这场健身狂欢中，各种表情包、礼物投送、弹幕互动是受众表情、动作以及情感的体现。布莱恩·特纳认为，控制食物摄入、锻炼、束腰、美容等身体活动，作为“自我消费（Consumer self）”的生活手段，是在一个社区中再现自己的重要标志，而自我消费必须借助一个互相竞争的公共空间来保证有效[8]。健身主播通过身体符号的自我呈现，构建出一个极具视觉震撼力的身体空间，让受众在观看直播后成为一个个身体传播者，进行更大空间中的社会传播。比如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创作各种关于健身减肥、减脂塑形的打卡视频，就是一场被制造出的有关身体消费的大众狂欢。

五、结语

本文基于符号互动理论分析了直播健身场域中存在的身体符号消费现象。身体符号在“看”与“被看”的直播互动情境中所呈现出的意义，使受众沉浸于直播间互动仪式的“符号场”中，个体的意识被身体影像吸引，从中获得参与感和满足感。在直播间的互动场域中，主播通过各种视觉影像符号构成身体景观，受众在观看直播的同时，既在生产符号，也在消费符号。这种双向参与的互动仪式搭建出了共通的意义空间，实现了观念认同，促进了身体消费行为的产生。

在技术赋能和网络媒介赋权下，“直播+健身”能更好地推进全民健身的落地与实施，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满足人民需求。但同时，身体消费已成为消费社会的一种典型特征，要规避其带来的许多问题，寻求更具人文主义的身体表达和媒介技术体验，避免出现过度娱乐化的审美情趣，一味追求视觉文化的快感，沉溺于对身体形象的消费与崇拜。如何在维持直播健身热度的同时保持身体的本质与意涵，是后疫情时代在推动线上健身的过程中需要思考的问题。

参考文献：

[1] 冯智明.身体消费及其多元呈现：以抖音、快手短视频中的个体展演实践为例[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0，41（11）：156-161.

[2] 陈剑.符号互动论视角下的网络直播研究[J].新闻采编，2018（6）：24-27.

[3] 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120.

[4] 余富强，胡鹏辉.拟真、身体与情感：消费社会中的网络直播探析[J].中国青年研究，2018（7）：5-12，32.

[5] 张文杰，薛配.视觉审美的诱惑、身体快感的张扬：对媒介语境中视觉快感，身体话语与身体美学等问题的反思[J].广西社会科学，2019（2）：152-157.

[6] 李颖.美图的视觉魅惑：神话化身体的表征、展演与超载[J].中国青年研究，2017（3）：25-30.

[7] 王相飞，延怡冉，康益豪，等.符号互动视域下体育电商直播中的身体消费[J].武汉体育学院学报，2021，55（11）：56-61.

[8] 布莱恩·特纳.身体与社会[M].马海良，赵国新，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259.

作者简介 郭敏捷，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新媒体经营与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