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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视频在非遗项目口述史传播体系中的内容重构与价值体现研究

2022-12-18库小伟傅文杰

武汉广播影视 2022年10期
关键词:遗传技艺文化遗产

库小伟 傅文杰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各民族在生产生活的过程中由广大劳动人民创造而成的活态文化,其表现形式依托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而进行展现,因此,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和传承落脚于对传承人的重视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往往是以师徒传承、家族传承的形式进行口授心传,从这个方面来讲,口述史十分适合处于信息化时代的非遗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和保护。

口述史是历史学研究中新兴的一种研究方法,自20世纪80年代被我国引入之后,逐渐成为具有跨学科、多元化的史料记录和传播方式。[1]从当前民间文化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范式和笔者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研究的实践经验来看,口述史的方法已经成为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田野调研工作中极为重要的科研方法。口述史自诞生之初便和技术的发展产生了紧密联系,口述史的价值实现也和信息技术的传播发展程度密切相关,在信息技术不断发展的当前时期,通过新兴媒介形式进行历史的传承,是口述史研究在非遗项目研究体系中的新契机。[2]

口述史的研究实践秉承了人民创造、人民参与的理念,在以短视频为代表的新媒体时代中,各种信息的传播门槛不断降低,进入到人人都是创作者和传播者的自媒体时代,很多不同方向的口述历史内容通过自媒体账号得以在互联网进行再创作以及分享呈现。[3]以短视频为代表的新的传播方式的变化,使得口述史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参与者不得不从新媒体技术传播体系的角度,去思考口述史在当前社会特点中所必须面对的传播渠道丰富化、口述历史参与者多元化、记忆形式数字化的转型特征和价值体现。[4]

一、非遗项目口述史资料的整理实践

我国利用口述史进行记录应用的历史源远流长,早在周朝,史官便通过记录人们言谈的方式进行历史记录,再到之后的《论语》《史记》《乐府》等诸多典籍内容均离不开口述史的应用。近现代以来,口述史在非遗研究领域的实践相对比较晚,我国自2004年联合国发布《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后开始由政府主导一系列的非遗保护活动,并以此在国内循序形成“非遗热”。口述史在非遗领域的应用使得传统文化有了更多的内容表达和传播渠道。[5]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空间得到延展,普通大众了解非遗文化的渠道更为宽阔,使得传统民间文化在扩宽自身发声渠道的过程中重拾文化自觉的状态。

口述史作为记录个体历史的研究方法,给予个人在历史学科中的发声权力,通过对非遗传承人进行采访、记录所得的影像资料,可以很好地展现非遗传承人对于所传承技艺的经验总结、师承脉络、学艺经历以及对非遗传承的思考,包含了所研究个体的大量宝贵实践经验。非遗口述史研究的是传承人亲身经历的回顾实录,通过口述史影像记载的方式,非遗传承人的经历、记忆成为史料记载内容,由此扩宽了历史的维度,还原了特定历史中的细节深度,补充了过去史学记录中被忽略的边缘声音,突破了传统官方记录和历史资料的形式限制。[6]

我国拥有十分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非遗口述史研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非遗的保护和发展核心在于传承。[7]非遗传承人创作出土陶、年画、糖画、剪纸等作品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具体承载形式,非物质文化遗产归根结底是由人创造和传承的,主要依靠传承人代代相传。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全球经济和文化交流日益加深,外来文化不断冲击着本土民间文化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以经济利益作为衡量人生价值的标准,很少愿意去接触和学习传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我国步入老龄化社会的步伐加快,现有的非遗传承人多数也进入了高龄阶段,以至于有些非遗传承人还没有将手艺传承给下一代便已谢世,部分非遗技艺就此失传,造成“人去艺绝”的现象。[8]

近年来,随着社会各层面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注,迎来了非遗保护热潮,政府组织以及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对传承人的保护刻不容缓。文化和旅游部于2015年印发《关于开展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的通知》,标志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全面启动,文件中将非遗传承人口述定义为抢救性采集工作的重要形式。[9]各省市、相关科研机构纷纷开始非遗口述史的研究实践探索,如2017年河南省史志办、河南日报报业集团开展“传承: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实录”项目。赤峰市图书馆组织实施“赤峰历史文化遗产口述历史文化工程——赤峰记忆”等。[10]四川省民间文化研究中心连续多年围绕“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口述史研究”进行课题的研究,笔者先后主持参与了凉山彝族“牛牛合”音乐口述史研究、广元女儿节口述史研究、土陶制作技艺(隆昌土陶)传承人口述实录等非遗口述史课题研究工作。笔者所在的口述史课题组奔赴非遗传承人所在地,对所研究的非遗项目传承人、参与者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口述访谈,获得了大量的视频和图片资料,对非遗口述史资料整理的方法和存在的问题有了一些思考,并形成了一定的研究成果。

二、非遗项目口述史资料整理过程的问题反思

非遗口述史研究主要收集整理的内容是受访口述者的本人记忆,从这一层面来讲,口述历史其实就是对受访者记忆的挖掘,口述史所展现出来的内容取决于受访者本身的经历、认知和表达水平,所以在进行一项非遗项目口述史研究中,单一受访者所口述的内容具有一定的局限性。[11]以土陶制作技艺(隆昌土陶)传承人口述实录项目为例,其主要的口述内容是隆昌土陶独特的制陶技艺,但也包含了大量和口述者本身密切相关的内容,如隆昌土陶的传承脉络、传承人的学艺经历、隆昌土陶的发展现状等相关内容,其所呈现的内容是受访者对自身记忆的梳理,而这些记忆本身又常常具有笼统的概括和无序性。经过非遗口述史研究的实践经验梳理总结,在进行口述整理工作时,对于非遗口述的内容要进行提前梳理,列出口述提纲,明确想要挖掘什么样的内容,获取哪些口述人的记忆信息,对口述内容要进行怎样的选择和取舍。

非遗传承人是进行非遗口述史研究的重要受访对象,非遗传承人的记忆挖掘和整理是非遗口述史研究工作的重中之重,在笔者所参与的非遗口述史研究中多是以采访非遗传承人为主要任务,忽略了其它与非遗项目密切相关的人物的口述。在进行非遗传承人口述史的研究过程中,笔者发现通过传承人口述资料很难完整地获取非遗项目清晰的发展脉络和一些比较重要的事件节点信息,一方面是由于传承人有些方面的记忆误差所致,另一方面是因为传承人所口述的是自己所经历、理解和记忆的内容,该内容在口述时存在描述角度单一、认识片面等问题。非遗口述史需要用更广阔的视角进行记录,对于非遗项目口述史的研究需要另选更多层次的受访者进行口述,记录不同的声音,为非遗项目的发展历史“辨伪”提供不同的佐证和线索,丰富非遗口述史的内容层次,使得非遗在口述影像资料中的呈现更加立体饱满。

大多数非遗传承人文化水平不高,以口述的方式描述非遗技艺往往力所不逮,相较于语言表述,他们更加擅长采用动手实操的方式来展现技艺,这种边实操边讲述的动态场景也是非遗“活态”传承的主要表现方式。非遗口述史研究不能只是进行受访者影像资料的整理,和非遗项目相关的实物收集也同样重要,实物的收集工作应该在非遗传承人受访前或者与访谈同时进行,所收集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受访者手中的照片、文件、日记手稿,非遗项目所需的空间场地、遗址,地方史志等官方文献。非遗项目实物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为口述史提供了重要的支撑证据,是检验口述内容真伪的重要实证。

笔者在与非遗传承人的访谈过程中了解到,非遗项目发展的最大问题在于传承和传播,能否让更多的人认识、了解和喜欢是当前大多数非遗项目所面临的严峻考验,而解决这个考验的前提是非遗项目本身能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用什么样的形式传播,传播效果如何,是非遗项目当下走出传承和发展困境必须要解答的现实问题。笔者在非遗口述史研究实践的过程中了解到,多数非遗口述史科研项目在收集整理完成非遗口述史影像资料和科研支撑材料后,并没有进行非遗口述史内容传播方面的思考和实践,所得到的非遗口述史资料多数停留在项目结题资料层面,项目成果没有后续的传播应用。非遗口述史项目学术成果对于非遗技艺的抢救和保存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是对非遗项目的宣传以及社会活态发展缺乏助力。

三、技术革新与口述史发展

从早期先民们的口口相传,到利用文字、录音、影像技术记录历史资料,口述史从诞生就受到人类社会发展和技术革新的制约。时至今日,经过多次的科学技术变革,相较于传统的纸质媒介,口述史资料通过计算机被转换为数字化图文影像信息,可以随时进行检索、共享使用,口述史单一的传播渠道也逐渐开始向多元化转变。尤其是伴随互联网技术的蓬勃发展,丰富多样的网络平台为口述史的传播提供了更加多元化的渠道,口述史通过不同新媒体平台逐渐被人们所认知。如爱奇艺出品《晓松奇谈》,喜马拉雅FM上架《张学良口述历史》和《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史》等音频节目,抖音平台自媒体账号发布《劳模口述史》《老兵口述史》《破茧——大型脱贫攻坚口述史》《百位抗美援朝老兵口述历史》等视频作品,这些结合新媒体的传播形式推出的口述史料获得了较为广泛的关注,得到了年轻群体的认可。

国外学者唐纳德·A·里奇、布雷特·艾农等早在1999年便就新技术对口述历史的影响进行了学术研究并表明了观点,学者们普遍认为新技术的革新使得口述史的制作成本大大降低,有利于口述史更好地储存、使用和转化。[12]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口述史所依赖的主要技术载体是以录音设备为主,录音设备历经留声机、钢丝录音机、磁带录音机的技术演变,记录着口述访谈人语气、情绪等特征,刻录着口述史最初的生动记忆。[13]人类社会自20世纪80年代进入到电子化时代后,技术的进步极大地降低了口述史现场采访的难度,拓展了口述史料的载体,延长了史料的保存期限。口述史研究逐步呈现出平民化和大众化的趋势,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也可以参与到口述史的制作和传播过程中。[14]

技术的发展对口述史记录、保存以及分享等方面产生了积极的作用,极大地降低了口述史记录和后续口述资料整理的工作难度,口述过程中可以使用录音笔、手机、单反相机进行声音影像录制,使得口述史访谈过程能以较低的技术难度和成本进行记录,访谈内容也可以更加的多样和细致。在对访谈影像进行后期编辑时也可以使用新技术工具进行处理,如可以使用科大讯飞软件将视频中的访谈内容转化成为文本文字,使用抖音出品的剪映专业版进行视频剪辑处理,使用剪映自动匹配视频字幕等,这些工具的使用极大地减轻了口述记录者的技术负担。从目前的口述史研究实践来看,口述史的研究难度已经不再是技术的制约,新技术的不断发展还将继续推动口述史研究方法的转变。

21世纪以来,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兴数字产业推动着社会不断变革,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发展无不影响着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模式。自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及肯尼斯·库克耶2008年提出大数据的概念以来,信息资源越来越多地以数字化的形式进行存储。技术的革新极大地改变了口述史素材采集,以及声音影像录制、存储、传播的方式,进一步打破了专业历史学家垄断历史的话语权,加速了口述史研究平民化的步伐。[15]新技术的应用扩宽了人类记录历史的范围,帮助口述史延伸了史料的内容边界,尤其是大数据、区块链以及人工智能新技术的应用,使得口述史在内容呈现上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四、口述史与短视频传播关系

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以及5G网络的普及,短视频成为当前最火热的传播方式,抖音、视频号等短视频平台成为日常生活中高频率使用的App。短视频编辑制作过程简单,人人都可以成为视频创作者,记录自己的生活,表达自己的声音。与此同时,短视频的蓬勃发展也带来了大量“快餐化”“低俗化”的视频内容,信息传播进入“快消费时代”,[16]这些会对大众的审美和喜好产生很大的影响。介于此种情况,非遗口述史进行大众化的传播就需要按照短视频的创作特点进行编辑和发布,以获得较高的关注度和点击率。

现有短视频平台内容创作门槛低、数量繁多,多是倾向于通过滤镜和高清剪辑展示段子、翻唱音乐、影视混剪、自我拍摄等内容。虽然部分视频存在内容低俗、侵犯版权等问题,且有大量的营销内容充斥其中,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仍是当下受众群体最为广泛、传播能力最为突出的互联网平台,也是各大媒体、企事业团体、明星艺人获得流量的必争之地。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想要获得更多的大众关注度,也有必要采用当前的社会化传播形式,在短视频这一流量入口进行优质内容展示。

经笔者调查发现,抖音短视频平台的口述史类内容近年来逐渐增多,如抖音账号“智慧丹东”推出抗美援朝口述历史纪录片《铭记》短视频合集,抖音账号“方志敏干部学院”推出口述历史短视频合集,抖音账号“蓝天记忆”推出口述历史短视频合集,这些口述史短视频都取得了不错的播放量。除此之外,抖音个人账号也通过转发、二次剪辑的形式参与到口述史的传播中。通过短视频的传播,普通群众对口述历史的兴趣度和关注度逐渐提升,这对于口述史的传播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促进作用。优质的口述史内容从来不会缺乏关注者,CCTV《国家记忆》开通抖音账号发布口述历史短视频内容,截至2022年10月18日,其粉丝关注数量达到了1602.5万。

五、短视频应用于非遗口述史的实践价值

短视频平台具有内容丰富、信息密度高、受众群体广的特点,以短视频为依托,很多传统内容利用短视频的宣传形式取得了不错的传播效果。国画、书法、沙画、手工饰品订制等众多艺术和技艺形式,纷纷开始探索短视频的传播形式,各大优质账号吸引了一大批粉丝关注,并取得了较为良好的效果。以短视频的形式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口述历史的传播途径,可以用精炼的视频语言还原非遗技艺的本来面貌,多角度立体展现非遗技艺之美,展示非遗传承人的创作过程,让观众了解到非遗技艺的创作之艰辛和传承之不易,激发观众对非遗技艺的兴趣,加深对非遗成果的喜爱与珍惜。非遗口述史学术研究机构、非遗传承人、非遗项目运营团体在进行口述史资料收集整理的同时,也需要思考非遗技艺的传播问题,借助短视频平台的形式,展现内容优质的非遗传承人口述影像视频,以此取得良好的非遗技艺保护和传承效果。

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丰富,表现形式多样,是展示我国深厚民族文化底蕴的“文化活化石”,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是提升我国文化竞争力、唤醒民族文化自信的必然路径。长期以来,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外来文化的不断冲击,其自身的文化生存空间受到限制,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要拓展其发展的空间,使得非遗传承人、普通群众之间达成文化认同。介于此,非遗口述史有必要突破原有的传播途径,赋予传统的优秀文化以现代的解读形式,用短视频的方式保存非遗文化记忆,提升非遗口述史的文化教育价值,扩大非遗保护和传承的参与主体,在社会主流传播媒介中获取一定的话语权,满足公众文化精神需要,不断提升其在社会发展中的文化竞争力。

非遗传承人口述非遗技艺发展历史中的“细枝末节”,更加贴近于生活,以口述者的人生经历为链接,可以起到激发集体回忆、产生情感共鸣的效果[17],加之深厚的非遗技艺内涵,这些内容在形式上更容易获得广泛关注,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将非遗口述资料通过短视频的形式进行传播,是挖掘非遗口述史的多重价值,将非遗口述史纳入公共文化服务属性的重要渠道,可以为短视频平台注入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底蕴浓厚、情感真挚的优秀文化内容,提供优质内容的补充。短视频平台也可以借助非遗口述史的艺术与价值以及正向的引导作用,优化平台的内容。

结语

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着传承人老龄化、严峻的传承断代危机以及多元化的社会文化冲击等问题,使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存发展环境不断紧缩。非遗口述史方法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抢救性保护的重要举措,是保存非遗史料的重要形式。在信息化时代,信息的传播渠道更为丰富,传播速度更为快捷,在文化内容极度冗杂的互联网生态中,非遗口述史的研究者应该认识到口述史料经过收集整理,不应该只躺在储存媒介之中,还应重视文化的社会参与,以口述史的方法、用新传播媒介的形式搭建起口述者的个人记忆与集体记忆之间的连接。以短视频的形式进行非遗口述史的传播,可以获得更多的社会关注,使非遗保护不仅停留在学术层面,更能引发大众的主动参与,让非遗的生存和发展获得更多的社会土壤。只有更多的人对非遗技艺产生浓厚的兴趣,我们数目众多、濒临失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才能有更多的活力注入,才能获得更多的发展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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