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研究进展与展望

李国帆

(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北京 100000)

互联网时代，如何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中，利用商业模式创新获得商业成功已经成为企业界关注的热门话题。关于商业模式创新和理论框架已有不少文献进行了详尽的阐释，相关探讨主要集中在3个方面：一是概念的界定；二是商业模式创新动力；三是商业模式创新途径与实施路径。

然而，随着全球经济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和可持续发展议程的推进，传统商业模式创新的可持续性面临着巨大挑战，尤其是环境遭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如何在有限的资源面前寻求一条可持续发展道路成为企业界亟需解决的难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被提出，将可持续发展目标纳入商业模式创新，而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具有更高的风险缓解和复原力，可以产生额外的多元化和价值共创机会。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属于商业领域的新现象和交叉学科研究领域比较新的概念，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并不丰富。因此，本文通过文献分析法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内涵入手，沿“内涵界定—创新类型—驱动因素—创新成果”的逻辑框架，对现有相关文献进行全面系统地梳理分析，提炼总结出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研究的多个视角，并对未来研究方向进行了展望，以期为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理论研究和实践活动提供有益的参考。

1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内涵

作为商业模式创新领域的一个子集，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起步较晚，是一个比较新兴的研究方向。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不同学者给出不同定义。Boons等（2013）在探讨可持续创新和可持续商业模式如何联系时，提出了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概念，把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理解为适应商业模式以克服公司及其环境内部和外部的障碍，以营销可持续的流程、产品或服务创新。

Bocken等(2014)把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理解为：通过改变组织及其价值网络创造、交付价值和获取价值的方式，对环境或社会产生显著积极或显著减少负面影响的创新(即创造经济价值)或改变他们的价值主张。

Schaltegger等(2016)把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描述为经过修改的全新商业模式，可以通过从根本上减少负面或为自然环境和社会创造积极的外部影响来帮助开发综合性和竞争性的解决方案。

Yang等(2017)把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解释为：通过识别当前商业模式中未捕获的价值，将对当前业务的这种新理解转化为价值机会，可以更容易地实现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从而带来具有更高可持续价值的新商业模式。

Geissdoerfer等(2018)在Bocken研究的基础上做了补充，把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解释为“通过价值主张、价值创造和交付及价值获取来改变可持续价值”。

Pieroni等(2019)将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解释为面向经济管理的商业模式创新，将循环经济的原则或实践纳入商业模式设计的指导方针，旨在通过减缓能源和资源循环来提高资源效率和有效性，并通过改变经济价值和产品解释的方式最终关闭能源和资源流动。

Shakeel等(2020) 从哲学的角度推导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概念是“商业模式创新和可持续商业模式的重叠概念，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理论基础基于支撑商业模式价值创造逻辑，但包含可持续价值和价值创新”。

Khan等(2021)在Shakeel等概念的基础上，对可持续性商业模式创新的实现路径进行了补充，通过三重底线，即经济底线、社会底线和环境底线，为多个利益相关者提供价值。

Sinkovics等(2021)认为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是不同的可持续商业模式表现形式的总括类别。

从上述的分析可以看出，由于研究视角和侧重点的不同，关于可持续性商业模式的定义及内涵未形成公认的界定，但是这些定义都将商业模式创新元素与可持续性考虑相结合。结合Boons、Yang、Shakeel等学者的观点，本文将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概念归纳总结为：可持续商业模式的概念化和实施，包括开发全新的商业模式、多样化到其他商业模式、收购新的商业模式或从一种商业模式转变为另一种商业模式。

2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类型

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类型，不同的学者提出不同的观点。Wells(2008)指出“商业模式无疑会影响消费者对产品的看法及形成预期的规范规则”。Halme等(2007)提出了现有商业模式采用新技术的组合方法，即“基于新的分销和应用模式”。Johnson和Suskewicz(2009)指出了针对行业主导商业模式引入新技术范式的挑战。Better Place在研究激进的系统创新时提到，仅靠新技术不足以改变生产和消费系统的模式，只有结合新的商业模式，才能成为可能。因此，以技术创新为重点的可持续商业模式是克服营销清洁技术内部和外部障碍的市场手段。商业模式通过技术特征和商业化方法之间建立契合，在特定市场和新市场上取得成功。

Stubbs等(2008)认为，可持续商业模式是围绕从非经济领域转移到组织层面的可持续发展概念而开发的，从两个维度的特征描述了如何有助于企业可持续发展：第一维度是结构和文化属性，第二维度是内部组织能力和社会经济环境。Brundtland认为，组织层面的商业模式变革是关于实施新古典经济世界观以外的替代范式，这些范式塑造组织的文化、结构和常规，从而改变经营方式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可持续的商业模式是这些不同组织方面的集合。

Lovins等(1999)认为，社会创新被视为创造和转变市场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Dahan等(2010)认为，商业模式变化的幅度取决于伙伴关系的类型，例如企业、非政府组织的合作，这是创造社会价值和最大化社会利润必需的。Yunus等在2010年提出了社会商业模式框架，他认为对于社会企业来说，需要一个特定的商业模式框架，该框架集成了社会利润方程和经济利润方程，环境利润维度也得到了认可。总而言之，可持续的商业模式使社会企业家能够创造社会价值和最大化社会利润。商业模式作为市场工具的能力，有助于创造和进一步发展具有社会目的的创新市场。

综上所述，从创新的角度划分，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分为三个类型：技术创新、组织创新和社会创新。以技术创新为重点的可持续商业模式，通过技术特征和商业化方法的有效契合获得商业成功；以组织创新的可持续商业模式，通过改变经营方式以实现可持续发展；以社会创新的可持续商业模式通过创造社会价值和最大化社会利润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同时，三个不同的创新类型是相互关联的现象，社会创新可以与技术创新或组织创新联系起来，技术创新可能依赖组织变革或支持社会价值主张。

另外，Martin Geissdoerfer等(2018)从可持续的角度划分，提出了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四种类型：可持续创业、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转型、可持续的商业模式多元化和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获取，这四项创新的目标是实现某些可持续的商业模式类型和战略，这些类型包括循环商业模式创新、社会企业、金字塔底层企业和产品服务系统。

3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驱动因素

在当前把商业模式创新置于可持续性的重大战略背景下，将传统商业模式创新转变为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尤为关键，特别是有效抓住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主要驱动因素。本文将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主要驱动因素总结为三个方面：宏观环境驱动、中观环境驱动和微观环境驱动。

3.1 宏观环境驱动

宏观环境驱动通过分析确定了四个子类别：生态驱动、制度驱动、社会文化驱动和技术驱动。

（1）从生态上看，Engelken等(2016)认为，空气污染、极端天气、资源短缺和其他生态问题迫使企业更加关注可再生能源、废物回收和其他可持续发展目标。

（2）从制度上看，压力大的生态问题有利于政府制定相应的政策法规。来自这些政策和法规的压力将使企业需要在其所在的系统中寻求组织合法性。Sinkovics等(2021)认为，激励政策是鼓励企业开展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活动的重要因素。

（3）从社会文化的角度来看，公民对可持续发展的普遍态度是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发展和采用的重要推动力。对可持续性问题的日益认识及个人如何为解决这些问题做出贡献的继续教育形成了积极的态度。Thorisdottir等(2019)认为，不断增长的消费者需求为再生产品、二手产品、绿色产品、共享消费和公平贸易产品等解决方案市场潜力的增加奠定了基础。此外，国家和机构的居民与组织信任水平成为转型的重要推动力。

(4)同时，Yovanof等(2008)认为，颠覆性技术的发展是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另一个强大驱动力，包括远程医疗、远程办公、在线共享空间、应用经济和在线志愿服务的发展。支持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工业4.0的技术包括商业分析、机器人、增材制造和虚拟现实等。

通过文献分析可以看出，与生态驱动和技术驱动相关的环境和创新主题受到了学者的广泛关注。此外，与制度驱动相关的“政策”主题自1994年以来一直受到关注。“循环经济”“共享经济”“大数据”“数字化”和“工业4.0”是持续性商业模式创新领域学者关注的主要话题，持续性商业模式创新研究的重点已经从理论基础转向应用和实现。

3.2 中观环境驱动

中观环境驱动指行业驱动，行业驱动是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一个重要推动力。例如，农业不如建筑或汽车制造复杂，然而鉴于环境退化和资源稀缺，所有行业的长期复原力都取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Hofmann(2019)提出，价值链在投入产出结构和地理分布方面的日益复杂性增加了供应链中断的风险。此外，Lashitew等(2022)指出，高度复杂性伴随着治理挑战，尤其是在全球价值链背景下的治理挑战。因此，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行业驱动与一个国家或地区特定行业的性质和复杂性及行业活动的全球分布有关。

3.3 微观环境驱动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微观环境驱动可分为企业层面的因素和个人层面的因素。

（1）企业层面，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愿景与明确的可持续发展目标相辅相成，已成为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核心。Chaurasia等(2020)认为，基于创造共享价值、协作创新或可持续发展的战略导向将深刻影响价值主张、价值创造和交付与价值获取，从而成为采用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活动的强大动力，特别是具有可持续发展的长期目标可以改善或保持企业形象和组织合法性，旨在解决可持续发展挑战的全组织文化背后的驱动力。

（2）个人层面，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领导力成为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重要前提。领导者强调业务发展中的可持续价值创造，并在决策过程中考虑更广泛的社会利益。Florian等(2018)认为，领导者驱动因素的具体路径包括提炼生产力、改善组织结构因素、绩效激励、可持续文化建设，利益相关者可以看作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期望的外部压力。Sana等(2021)认为，利益相关方可以通过声称产品或服务的积极社会价值、关注环境绩效以及更倾向于投资可持续项目来推动企业开展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活动。我们发现，近年来与人类驾驶员相关的“企业社会责任”和“管理”话题越来越受到学者的关注。

4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成果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成果分为三类：经济成果、生态成果和社会成果。

经济成果进一步细分为传统经济成果和转型经济成果。Geissdoerfer等(2020)认为，经济成果包括创造就业机会和对国家GDP的贡献及组织的持续盈利能力。不同的可持续商业模式在不同程度上促成了这一总体目标，这是因为每种表现形式都优先考虑三个可持续性方面的不同组合。例如，Hofmann(2019)表明，由生态因素驱动的大多数创新努力依赖于旨在提高效率的技术进步，但还不足以从根本上改变生态系统的运作方式。此外，效率的提高可能导致某些工作被淘汰，面向社会的商业模式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负面环境影响。Lashitew等(2022)认为，如果组织为选择受益人设置了不充分的纳入和排除标准，则社会福利的公平分配就可能受到负面影响。

同时，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会产生一些积极的生态成果。例如，Geissdoerfer等(2020)认为，以实施循环原则为目标的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有助于减少排放和废物，并提高自然资源的有效利用效率。此外，Hossain(2020)认为，可持续商业模式的某些表现形式可以促进可持续消费模式，有助于缓解气候变化的努力。其他生态成果包括减少供应链脆弱性及对自然资源保护和恢复的贡献。

社会成果方面，涉及减贫、就业增长和社会资源循环利用。Hossain等(2020)认为，在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促进当地社区的企业家精神、教育、平等和新的就业机会的情况下，社区发展成为另一种社会成果。Bocken(2014)认为，可持续商业模式中的鼓励充足原型可以减少过度消耗，从而减少材料和能源的吞吐量。

5 文献评述及研究展望

本文基于文献回顾和分析，进一步整合了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内涵—研究方法—驱动因素—成果”框架。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是企业实现利润目标和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工具，并已经成为企业界的研究热点与前沿领域。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领域的一些学者，如英国剑桥大学的Bocken、荷兰鹿特丹伊拉斯谟大学的Boons、奥克兰大学商学院的Sinkovics等已于近几年开始研究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问题，目前主要研究成果和主要观点如表1所示。

但现有研究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首先，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概念的阐述、来源分析、前因后果等，系统的理论框架还未完全建立，构建一个系统严密的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理论模型是十分必要和紧迫的。

表1 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研究的主要方向和主要观点

其次，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结果，目前的研究没有提供量化结果的方法，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绩效指标的量化和整合有待进一步研究。例如，在实践中如何衡量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框架和工具的价值效率，如何量化例如竞争优势等定性绩效指标。在回顾的文献中，很少有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面临的挑战及实施成功率低原因的研究，虽然有些文献对“设计—实施”差距的原因进行了理论讨论，但关于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潜在故障模式和根本原因的循证研究很少，因此对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潜在故障模式和根本原因的分析有待进一步研究。

最后，目前商业和管理研究领域仍然未对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给予足够的重视，因此可以借鉴其他学科领域的研究方法和方式，运用交叉学科分析方法探究不同领域情境下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进一步的研究方向应集中在可持续商业模式创新如何在全球化和数字化时代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