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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洛访碑日记》版本考略*

2022-12-16史明文

河南图书馆学刊 2022年10期
关键词:国图底本抄本

史明文

(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北京 100048)

《嵩洛访碑日记》是清代著名金石学家黄易撰写的访古日记,记叙了他嘉庆元年(1796)九月至十月赴河南嵩山、洛阳等地访友拓碑的经过。黄易(1744—1802),字大易,号秋盦、小松等,钱塘仁和(今浙江杭州)人。幼承家学,工书善画,精通篆刻,尤嗜金石之学,为“西冷八家”之一。早年游幕直隶等地,后长期为官于山东、河南间,历任城武丞、东平州判、运河同知等职。喜游历访古,椎拓碑帖,与钱大昕、翁方纲、阮元、孙星衍等人交游,切磋学问,深受时人推崇。有《小蓬莱阁金石文字》《小蓬莱阁金石目》《嵩洛访碑日记》等著作传世,并绘有《访古纪游图》《嵩洛访碑图》《岱麓访碑图》《得碑十二图》等访碑图。黄易的这次嵩洛访碑之行,虽然没有重大发现,但收获颇多,访拓、购买拓本、碑帖四五百件,结交新朋友,并和武亿等人互赠藏品,对其收藏、书画创作和金石研究都具有重要作用。《嵩洛访碑日记》写完后即藏之行箧,黄易生前并未刊行,仅有抄本流传。清代咸丰年间,伍崇曜根据抄本加以整理,将其刊入《粤雅堂丛书》,《嵩洛访碑日记》才得以广泛流传。笔者通过查阅《中国古籍总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古籍版本题记索引》、全国古籍普查登记目录等工具书和网络资源,发现《嵩洛访碑日记》有六种版本,即稿本、抄本、刻本、排印本、影印本和点校本。

1 《嵩洛访碑日记》稿本

稿本《嵩洛访碑日记》不见于文献著录,首次出现在2014年西冷印社春节拍卖会上,笔者根据雅昌艺术网华东站刊出的《2014西冷拍卖现黄易〈嵩洛访碑日记暨丙辰随录手稿〉》和书影发现,稿本所用纸张无行格,高26厘米,宽18厘米,半叶8行,行19至21字不等,涂改较多。“此次西冷春拍的《嵩洛访碑日记暨丙辰随录手稿》为新发现的黄易稿本,是现存唯一的黄易日记手稿。此稿是嘉庆元年(1796)手稿集汇,增删涂乙处颇多,说明这是实时记录的,并非日后的整理补记,从中不仅可以得窥黄易著述之历程,体现乾嘉文人学者间的交游,更能校补通行本之不足。”[1]由此可知,此本为新发现的黄易手稿本,从日记原稿看,稿本记录十分潦草,与刻本相校,可订补之处颇多,稿本的出现为研究《嵩洛访碑日记》提供了新资料。

2 《嵩洛访碑日记》刻本

《嵩洛访碑日记》的刻本为《粤雅堂丛书》本,是抄本、排印本、影印本等版本的底本。此本框高13厘米,宽9厘米。半叶9行21字,黑口,左右双边。版心题书名“嵩洛访碑日记”,右下方镌“粤雅堂丛书”,卷尾题“谭莹玉生覆校”。文末有伍崇曜跋,说明刊刻情况,“是书为亡友黄石溪明经钞存本,无撰人名氏,相传为黄小松笔云”,“是书卷帙无多,殆未经刊刻。余恐其不传也,亟付梓焉”。由伍崇曜跋可知,底本是其友黄子高所藏抄本,由谭莹校订后刊入《粤雅堂丛书》,但这个抄本不见著录,可能已经亡佚。

《粤雅堂丛书》是清伍崇曜出资辑刊、谭莹校勘编订的一部大型综合性丛书。自道光三十年(1850)至光绪元年(1875)在广州陆续编刊三编三十集。《粤雅堂丛书》所收文献多为罕见之书,校雠精审,并有跋语,学术价值较高。伍崇曜(1810—1863),字良辅,号紫垣,南海(今广东广州)人。继承祖业,为广州十三行怡和行行主,靠经营对外贸易致巨富。清政府钦赐举人,授候补郎中、候选道等职衔。伍崇曜好书画,喜诗文,为著名藏书家,辑刻有《岭南遗书》《粤雅堂丛书》等大型丛书。黄石溪即黄子高(1794—1840),字叔立,号石溪,番禺(今广东广州)人。精小篆,善辞章,喜藏书,深受阮元器重,为学海堂学长,有《石溪文集》《知稼轩诗钞》等著作。伍崇曜、黄子高和谭莹交游颇厚,伍崇曜将黄子高所藏抄本《嵩洛访碑日记》交谭莹校订后刊入《粤雅堂丛书》,使其得以广泛流传。

3 《嵩洛访碑日记》抄本

目前发现的《嵩洛访碑日记》抄本有四种,即刘履芬抄本、国家图书馆抄本(以下简称“国图抄本”)、清华大学抄本和台湾图书馆抄本。刘履芬抄本的底本是《粤雅堂丛书》本,国图抄本、清华大学抄本和台湾图书馆抄本应为同一祖本,但与《粤雅堂丛书》本不同,有明显差异,应是另一种版本。

刘履芬抄本现藏国家图书馆善本部,清同治十年(1871)抄。楷书,字迹清晰美观,版式与《粤雅堂丛书》本同。半叶10行21字,细黑口,左右双边,首页有“北京图书馆藏”和“履芬”藏书印。卷末有藏书印“长州章氏四当斋珍藏书籍记”和题跋“同治辛未六月十四、十五两日依《粤雅堂丛书》本抄,江山刘履芬”。刘履芬(1827—1879),字彦清,号泖生,浙江江山人。曾任苏州官书局提调、嘉定知县等职,善骈文,工诗词,通晓音律,喜收藏金石图书,著有《古红梅阁集》《古红梅阁书目》等。刘履芬是当时著名的藏书家,遇有善本,不惜重金求购,或亲自抄录,此本即刘履芬抄录的众多文献之一。由藏书印“长州章氏四当斋珍藏书籍记”可知,此本曾是章钰的藏书。章钰(1864—1937),字式之,号茗簃、汝玉等,长洲(今江苏苏州)人,近代藏书家。光绪二十九年(1903)进士,曾官一等秘书、事务司主管兼京师图书馆编修,1914年任清史馆纂修。藏书室为“四当斋”,有书2万余册,抄本甚多,去世后赠给燕京大学图书馆。此本应是章钰所捐图书之一,辗转归于国家图书馆。

国图抄本现藏于国家图书馆善本部,无抄者信息。封面题《岱嵩访碑日记》,与《岱麓访碑日记》合为一册。半叶11行24字,白口,四周单边,首页有“北京图书馆藏”和“周暹”藏书印,卷末有藏书印“大方无隅”。楷书抄写,字迹清晰工整,文中有浮签,应为抄者或藏书者所作,如:九月十日有浮签“岗起伏悉皆坦途,岗上下疑有脱字。僧洪室,室乃宝字之误。齐武平年宋始兴,年上疑有脱字,俟查补”。此本与《粤雅堂丛书》本内容略有不同,应是抄自另一种版本。例如,九月十六日,“径窄路荒,前年有显者欲往,治途半月始达”,国图抄本作“径荒难达”;十月初十日,“计嵩洛拓碑四百余”,国图抄本作“计嵩洛拓碑五百余”。周暹即周叔弢(1891—1984),近代实业家、收藏家,安徽东至人。周叔弢藏书丰富,1949年后,他先后将所收藏的文献捐献给国家。由藏书印可知,此抄本曾为周叔弢藏书。

清华大学抄本无抄者信息。封面题“《岱嵩访碑日记》小松黄易著”,与《岱麓访碑日记》合为一册。版式与国图抄本相同,半叶11行24字。内容也与国图抄本同。清华大学抄本有几处眉批,如:九月二十二日,“唐张嘉佑墓志”,清华大学抄本此段有眉批:“墓下疑脱志字”。文中也有多处改动,如:九月三十日,“同访崔君梅轩”,“梅”误抄为“君”,涂抹后在右边改为“梅”。清华大学抄本所用稿纸为“汉阁抄本”专用纸。卷首“嵩洛访碑日记”下有“根香庐珍藏”“莲痕四十后所得”“旧燕”“鹿城陈氏”四枚藏书印,册末有“季木”藏书印。文末有跋语:“戊午五月廿六日借方地山藏旧抄本手录此册,其讹误处确知为某字者即为补正,可疑者录于眉上,俟再考正之。录竟自记,季木。”清华大学冯立升先生考证,此本为陈侃藏书。“由钤印和书末跋文可断定,是书为陈莲痕据方地山藏旧抄本手录之抄本。方地山(1873—1936),名尔谦,字地山,别号大方,为清末民初著名楹联家、书法家和藏书家,被誉为‘联圣’。抄录者陈莲痕,江苏昆山人,名陈侃,字燕方,号莲痕,室名根香庐,民国时期学者、藏书家和小说家。”[2]

台湾图书馆抄本据《2014西冷拍卖现黄易〈嵩洛访碑日记暨丙辰随录手稿〉》一文称:“另有‘国立’台湾图书馆藏一部清钞本,曾为莫棠所藏,钤有‘独山莫氏图书’朱文印,与黄石溪钞存本并非一本。”[3]从藏书印可知,此本应为莫友芝藏书。莫友芝(1811—1871),字子偲,号郘亭、紫泉等,贵州独山人,晚清著名学者。幼承家学,工诗,善书,通文字训诂之学。道光十一年(1831)举人,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四川盐源知县等职。客曾国藩幕府,督领江南官书局,与张文虎、张裕钊等校雠经史。后又任金陵书局总编校、扬州书局主校刊等。莫友芝喜收藏,藏书宏富,有《郘亭遗文》《宋元旧本书经眼录》《遵义府志》等著作,被誉为“西南巨儒”。此本可能与国图抄本和清华大学抄本属于同一祖本。

4 《嵩洛访碑日记》排印本

《嵩洛访碑日记》的排印本即商务印书馆在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丛书集成初编》本。中华书局、台北新文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和艺文印书馆等出版社曾重印。此本流传较广。排印本以《粤雅堂丛书》本为底本,铅字排印,并进行断句,虽然只有“﹒”和“、”两种符号,但为研究者利用该书提供了便利。

5 《嵩洛访碑日记》影印本

《嵩洛访碑日记》影印本目前有四个,均以《粤雅堂丛书》本为底本:一是李德龙、俞冰主编的《历代日记丛钞》本,2006年由学苑出版社出版。此本将原书半叶影印为一页,字大悦目,但未说明底本来源,从其版式和内容看,是《粤雅堂丛书》本。二是王挺之等主编的《中国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历史文献丛书》本,2011年由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此本采用“二拼一”版式,并说明其底本是“清道光至光绪年间南海伍氏《粤雅堂丛书》本”,但影印时遗漏了十月初八日至初十日内容。三是《石刻史料新编》(第3辑第29册)本,台北新文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86年出版。此本采用“四拼一”版式,影印内容完整,字迹清晰。四是《广州大典》(第3辑第29册)本,广州出版社2008年出版,采用“四拼一”版式,文字清楚,版面美观。影印本为研究者利用《嵩洛访碑日记》提供了便利,促进了传播,扩大了影响。

6 《嵩洛访碑日记》标点本

《嵩洛访碑日记》最早的标点本是《中国文人日记抄》本,朱雯选编,民国二十三年(1934)上海天马书店出版,竖排,使用当时的新式标点符号。此本有说明文字:“黄易,字小松,清仁和人,官济宁同知。工诗文,所画墨梅,饶有逸致,兼工分隶篆刻;讨论金石,极有根据,有《小蓬莱诗》。所著《嵩洛访碑日记》一种,记叙拓碑经过甚详,间亦涉及沿途风景人物。兹从《粤雅堂丛书》木刻中录出。”由此可知其底本是《粤雅堂丛书》本。此版本标点符号比较规范,错误较少。2016年,萧建民点校的《西冷八家诗文集·黄易卷》收录《嵩洛访碑日记》[4]。整理者没有说明版本情况,但从内容看,底本为《粤雅堂丛书》本。此本简体竖排,标点、断句错误较多。2018年,毛小庆点校的《嵩洛访碑日记》出版[5],繁体竖排,底本为《粤雅堂丛书》本,但内容缺失十月初八、初九、初十日内容。此本标点也有失误之处,如:九月二十一日,“同秋胜及虚谷、桥梓出南郭”,应为“同秋胜及虚谷桥梓出南郭”。此外,杨国栋在《黄易年谱初编》嘉庆元年中辑录了《嵩洛访碑日记》的全部内容[6],将其置于相应的日期之下,在断句和标点方面错误较少。

《嵩洛访碑日记》全文仅五千余字,长期以来未能引起学术界关注。近年来,随着黄易研究的不断深入,才引起研究者的重视。《嵩洛访碑日记》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笔者梳理了该书的版本源流,以期为今后的研究奠定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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