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粤语

陈诗哥

粤语，就是广东话、广府话，这是官方的称谓；而我们自己则说是白话，广白就是广州话。由于古代北方对岭南的影响比较小，广白得以长期独立发展，保存了较多的古音。所以，人们常说，用粤语吟唱古诗，是非常适宜的。

读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位忘年交，他已90多岁。有一次，我在宿舍里举办了一场小小的诗会。老先生用粤语吟唱了一首古诗。诗名我忘了，但我永远记得老先生吟唱古诗的样子。他头戴一顶扁扁的黑毡帽，穿着一件旧旧的西服，却不失风度，吟唱古诗的时候轻微地摇头晃脑。他唱得轻描淡写，却平仄相和，跌宕起伏。我听得如痴如醉。

不过，对于从外省前来广东的老师和同学，讲粤语则会有些为难。

我有一位从湖南来广东教书的老师，他已在广东工作20多年，可是偶尔说起一两句粤语，就像嘴里含了枣核一样，因为粤语没有翘舌音。这种情形，则跟广东人说普通话相反，舌头怎么都翘不起来。

前些年，广东电视台有一部连续剧《外来媳妇本地郎》。剧里有一个大家庭，几位媳妇来自天南地北，在家里说起话来，有时难免会有一种“鸡同鸭讲眼碌碌”的感觉，意思是鸡说鸡的话，鸭说鸭的话，彼此听不懂，只能瞪眼睛。只要你懂粤语，就能体会“鸡同鸭讲眼碌碌”有多传神。

下雨，在粤语里是“落雨”；普通话里说“挑剩的”，粤语则用“箩底橙”来比喻；普通话里说“叫人讨厌”，粤语则说“乞人憎”。如果要表达“安静、悄悄”的意思，广东人就会用“静鸡鸡”。因为，鸡很胆小，走路的时候蹑手蹑脚，鸡头一点一点的，就像小偷鬼鬼祟祟一样，所以就说“静鸡鸡”。

“静鸡鸡”还可以用作形容词，表示环境很安静，例如：“平时这里很吵的，为啥今天‘静鸡鸡？”除了“静鸡鸡”，还有另一个词语“静静鸡”。

关于这两个词语，电影《春娇救志明》里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张志明的干妈问春娇：“‘静静鸡和‘静鸡鸡，哪个更静一点？”春娇说：“静静鸡啊，因为静鸡鸡有两只鸡，比较吵。”真是有趣！如果遇到什么事，让人很为难，广东人就会打一个响指，说：“湿湿碎啦（意思是“小儿科啦”）。”

粤语还非常富有生活气息。广东人喜欢吃“油炸鬼”。“油炸鬼”其实就是油条，原来被称为“油炸桧”。据说最早是临安（今杭州）人起的名字，借此表达对大奸臣秦桧的厌恶和痛恨。传到广东后，因在粤语中发音和“油炸鬼”相似，久而久之，就以讹传讹，变成了“油炸鬼”。

在粤语当中，还有各地的方言。例如，我老家广东省罗定市围底镇的方言，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能古话”，因为保留了许多古音成分，发音与广州话有很大出入。“能”是“我”的意思，能古话是说，我们祖上认为我们讲的都是古人的话。

譬如，玩不叫玩，而叫“荡”，特别生动；游泳不叫游泳，而叫“暗身”，因此每次下水游泳，我都有一种身影浮动并且清凉的感觉；小朋友不叫小朋友，而叫“侬儿仔”，很是可爱；中午不叫中午，而叫“晏昼”；吃中午饭不叫吃中午饭，叫作“食晏”……

小时候，我有时把写剩的半截铅笔头扔到垃圾桶里，我母亲会跟我说：“做人要知悭识俭。”意思是，做人要勤俭节约。有时，母亲也会嫌我举止粗鲁，跟我說：“做人要知书识礼。”因此，在我心里，“知悭识俭”与“知书识礼”是同一个语法结构。

粤语看似很难，其实也不难掌握。在此，我推荐粤语电影和粤语歌，它们都是很好的“教材”。

（摘自《儿童文学》2022年第1期，本刊有删节，西米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