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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读《春秋》”故事与关羽形象的文化塑造

2022-12-08刘海燕

运城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春秋关公关羽

李 阳,刘海燕

(1.吉林大学 文学院,长春 130012;2.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州 350007)

关羽“读《春秋》”是中国百姓耳熟能详的故事。关羽好读《春秋》的最早记载来自《三国志》裴松之注中引用的《江表传》(1)《蜀书·关张马黄赵传第六》:“羽好《左氏传》,讽诵略皆上口。”《吴书·周瑜鲁肃吕蒙传第九》:“斯人长而好学,读《左传》略皆上口……”见陈寿著,裴松之注:《三国志》卷三十六、卷五十四,北京:中华书局,1971年,第942,1276页。,而“秉烛达旦”的说法最早见于元代(2)元代史书有“明烛以达旦,乃云长之大节”的记述,但见于明万历十九年周曰校本《三国志传通俗演义》卷三,其小字注谈及元人潘荣言论:“故《通鉴断论》有曰:‘明烛以达旦,乃云长之大节耳。’”。在明中期,关羽“读《春秋》”与“秉烛达旦”结合成为“秉烛达旦读《春秋》”故事,以成熟的故事形态进入文艺创作,在诗文、小说、文人画中均有塑造与表现。明代关羽“读《春秋》”主题的文艺作品使得关羽形象的儒雅品位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和扩充。

学界对于关羽“读《春秋》”故事已有关注。如郑长青认为清代毛氏父子本《三国志演义》描写的“秉烛达旦”情节是关羽“‘秉烛读《春秋》’形象的最直接来源”[1]。但明代嘉靖年间的戏曲和万历年间的文人诗歌已明确涉及“秉烛达旦读《春秋》”的内容,所以这个来源可能并非晚至清代。近年,邵杰对“读《春秋》”与“秉烛达旦”结合的缘由有较清晰的阐释,认为“夜读《春秋》”故事“符合关羽形象的儒化和圣化趋势”[2]。立足于已有研究,本文重点选取诗歌、小说插图、读书图和传说四类代表性材料,分析明代不同文艺形式的作品对“读《春秋》”故事的利用和改造,初步探讨关羽“读《春秋》”故事的文化内涵及其对关羽形象的文化塑造。

一、“《春秋》之志”:明代诗歌中的关羽形象

三国题材的咏史诗歌由唐至元递增,到明代大幅增加。在历代三国咏史诗中,关羽和张飞一般并列出现;到元代,关羽开始被独立关注,而明代诗人对关羽关注度有所提高(3)以《三国演义资料汇编》所收录的三国题材诗歌为例:围绕关羽故事的诗歌,唐代部分几乎未见(但在《全唐诗》已有,如(唐)郎士元《关羽祠送高员外还荆州》);宋代有1首:《紫髯将军》;至元代增多到8首;明代则剧增至明代三国诗的半数以上,近60首。。明代咏叹关羽的诗歌,不仅从赫赫战功来突出关羽的“万人敌”之勇,而且也关注关羽“好读《春秋》”的特点,并将其与关羽的道德修养关联;通过深入剖析“夜读《春秋》”故事,展现关羽形象的儒雅品格。

历代文人将关羽人格形象与诗韵中的物化意象融合起来,营造出至真至美的情境,延续着儒家温柔敦厚的诗教和人文思想[3]。中国传统文化中“《春秋》大义”内涵的一个重要层面,是指对古代君主的忠诚、差序的伦理思想和对礼法制度的遵从。明代诗歌中对关羽深明“《春秋》大义”的文化内涵进行诗性塑造和深入挖掘,使关羽成为了践行“《春秋》大义”的典范。如“魏府缄金光日月,胡庄秉烛阅《春秋》。”[4]上半句虽然是表达关羽挂印封金的磊落胸襟有如光风霁月,其中也暗含了许昌时的秉烛达旦故事。诗歌下半句则是还原了小说《三国志演义》关羽辞曹归刘时,与二嫂寄宿在胡华庄上,秉烛夜读的叙事情节(4)明嘉靖壬午元年序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卷六“关云长千里独行”:“当夜,二夫人宿于正房,关公秉烛而坐。次日天晓,胡华馈送饮馔。”毛本《三国志演义》卷二十五叙述了关羽下邳降操后,赴许昌途中,和二嫂在馆驿休息,曹操欲乱其君臣之礼,使得关公与二嫂共处一室。关公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第二十七回寄居胡华庄时不再有“秉烛”情节。。短短两句诗,浓缩了叙事情节,给予读者无限的遐想,也诗化地呈现了关羽儒雅知礼的形象。在许昌时,曹操给关公和二嫂安排了一处住宅。关公将“一宅分两院”,自居外宅,内宅拨军人把守,让二嫂居住。这表现的是关羽遵守伦理纲常,不逾礼制。有的诗歌还对此发出“独留达旦光,一炬无终始”[5]495的赞叹。

更多的诗歌是将关羽誓死效忠汉室的忠义之行与其读《春秋》后领悟的“大义”关联。如“志在《春秋》知讨贼,忠存社稷欲安刘”[5]455“将军威武震华夷,志在《春秋》矢不移”[5]482和“偏向孤城轻一死,不虚平日看《春秋》”[5]483等。特别是襄樊一役,不仅使得蜀汉大势急转直下,也导致最后关羽等人被东吴俘杀。虽然战争的失败决不能简单归因于个人,但自古以来论者常将此败主要归咎于关羽,特别谈及他骄矜自傲的性格缺陷。然而这里诗人并非着眼于指摘战争之失的孰是孰非,而是着重通过将熟读《春秋》而深悟大义作为关羽“固守孤城”“大义归天”等事迹与品行生成的条件和原因,重点塑造了关羽的孤勇与忠诚。此后,因“读《春秋》”具有“《春秋》大义”的精神内核,从而能够感召人们深入领悟《春秋》经义而全力践行“《春秋》大义”,这也是人们孜孜不倦地对关羽进行歌颂、赞扬乃至虔诚崇拜的原因之一。

此外,还有的诗歌通过“夜读《春秋》”来突出关羽文质彬彬的儒雅品格。如文衡山赞关羽曰:“有文无武不威如,有武无文不丈夫。谁似将军文而武,战袍不脱夜观书。”[5]495这首诗将“文之品格”与“武之战功”并立突出,而在默认的武力高强基础上,通过“读《春秋》”更能将关羽具备“文”的能力和品格着重凸显出来。不过,善读《春秋》并不意味着关羽拥有极高的儒学造诣。明代诗歌中如“汉季有真儒,孤忠怀鲁史”[5]495等诗句,是将关羽视为孤忠的真儒;而“学术真成淹左氏,丈夫元不齿黄忠”[5]456则更进一步认为关羽的读左氏春秋,颇有经学造诣,自然不与鲁莽武将同列。明代诗歌在史实的基础上,对关羽“文”的特质的刻意塑造,也是关羽形象进一步神化的表现。

二、“天人之姿”:明刊小说插图的“窥羽夜读”情节

明代小说的插图也时常展现着关羽“文武双全”的英姿,其中亦有涉及“关羽夜读”的画面。下文选取明刊本《三国志演义》的代表性插图,分析“胡班窥羽夜读”这一画面的情节意蕴和关羽形象。除了诸葛亮等的文臣儒士登场时和三国君主会见臣属议事时会描绘书房的情景,插图中很少会在将士,特别是武将的事迹与文雅因素联结。但在各类明刊《三国志演义》插图本中,专门刻有“胡班窥羽夜读”这一情节插图的版本超过半数以上。虽然小说各版本前后因袭严重,但后刻的小说对部分情节的刻绘已存在明显的删除或替换情况。“胡班窥羽”插图未被书坊主和刻工淘汰,说明其具有独特的传播价值。

“胡班窥羽”故事发生在五关斩将时。彼时曹操的各路部下都设法阻拦关羽归刘,有的更欲将其置于死地以著军功。胡班也接到荥阳太守王植要放火杀害关羽之令,但因好奇关羽模样,暗中窥视。胡班看到关羽正左手绰髯、秉烛夜读的情景,大为震惊——“失声叹曰:‘真天人也!’”。他现身与关羽交谈,得以阅读父亲胡华的书信,谨遵父亲嘱托,急助关羽逃离。固然关羽勇武过人,但孤身一人,还要保护嫂嫂安危,在王植已如此周密布局的谋杀之下,若非胡班助力,能否逃过此劫实在未有胜算。对于胡班,虽得父亲的亲笔嘱托,但若无关羽“夜读”给胡班以“天人之姿”的震撼,就没有他惊叹出声、与关羽欣喜相见。由此可见,“秉烛夜读”发生在关羽这“万人莫敌”的武将身上,产生了极大的感召力,感化胡班,也助关羽避过杀劫。

明代福建建阳刊刻的余评林本、郑少垣本、杨闽斋本、朱鼎臣本、刘龙田本和黄正甫本六个版本对此情节的描绘较为相近:刻画的都是在驿站内的一座厢房中,关羽右手绰髯,独坐于离窗户不远的案几上,案桌上最鲜明的陈设物是摇曳烛台和一纸书卷,部分插图中还更精细地绘有笔墨纸砚和山水屏风。(此以余评林本为例,见图1)其中,“烛台”这一物象具有极强的指示性,表明时间为夜晚;对于“书卷”,仅有余评林本的旁题明确称为“《春秋》”,其余五幅插图则概括地称为“书”。画面中,胡班正向关羽跪地行礼,似在言语;关羽上半身稍向其右侧即胡班所处的方位倾斜,似在听语。通过两旁的图题“羽观《春秋》胡班窃看”所示,这幅插图刻绘的核心应是“胡班偷窥”画面。但插图实际呈现的是胡班被关羽发现、跪地行礼的情节。且画面中,关羽的水平位置略高于胡班,侧头看向胡班的动作颇有“居高临下”之意;胡班的跪拜行礼,似乎更显关羽的威名远扬和身份之尊,这也许隐含了刻工对人物身份尊卑的立场与倾向。

图1 余象斗评林本《三国志演义》“胡班窥羽夜读”情节插图

同样是胡班窥羽读《春秋》,另三个版本的插图表现出与以上诸本不同的绘刻内容和特色。(见图2-4)熊佛贵本描述的不再是胡班跪地而是站立窥看关羽的情形。胡班侧身潜伏于刻有“馆驲”二字的立式牌匾旁,确是“窥看”之貌。熊佛贵本特意标示“馆驲”二字,但考量牌匾与窗户的位置,并不切合生活实际,或许刻工意在点明故事发生地点以与小说文本印证,因此在图中浓缩地绘刻室内空间标志物。国家图书馆藏本(5)指《新刻全像演义三国志传》,二十卷。仅存卷五、六、七,书肆、出版者不详,国家图书馆藏。文中暂简称为“国家图书馆藏本”。的插图也很特别,描述的应该也是胡班偷窥关羽的情节,但画面中只有关羽而无胡班。而明崇祯年间的刘荣吾本中,刻绘胡班从躲身的帷幔现身、看向关羽,从图中可捕捉到胡班有“欣喜”之容;关羽“倾身”的动作也表明已注意到胡班的出现。此外,刘荣吾本是唯一真正还原了小说文本中关羽“左手绰髯”形象的一版,刻绘的也不再是胡班跪拜行礼的画面,而是展现他睹见关羽“天人之姿”的惊叹和欣喜之情,此插图与小说原文的描述细节和主题倾向都较其他版本更为一致。

图2 熊佛贵本 图3 国家图书馆藏本 图4 刘荣吾本

在笔者收集选取的九幅典型插图中,八幅的榜题在描述胡班动作时用到“窃”“窥”或“偷”的字眼,来表示胡班暗中偷看的行为。但其实小说文本里仅提及胡班好奇关羽长相,“且往观之”,文本中全为“观”字。小说作者对胡班的行为并没有贬低倾向。但小说的八幅插图对胡班动作无论是图题还是图画都带上了些许贬义,体现明后期小说刊刻时,图像绘刻者与文本作者在创作倾向上的差异。古代小说刻本中插图的功能,首先是吸引读者,引起阅读兴趣;其次帮助读者更好了解中心情节,插图所表达的内容应与正文匹配。但“胡班窥羽夜读”图题文字和图画刻绘都与小说文意有明显偏离,这可能与关羽形象的神化有一定关系。

在“胡班窥羽夜读”的插图中,画面焦点应该是“关羽夜读”。关羽秉烛夜读的内容在每一幅图中都确切表现,变化的只是胡班的画面位置和神态动作。插图为读者在视觉上带来观赏体验与印象冲击,文本也以胡班偷窥、感叹“真天人也”和助其脱逃等来步步烘托,图文对关羽“夜读”都进行了特写式和衬托式的呈现。三国武将众多,仅有关羽夜读的情景被刻绘流传,可见“关羽夜读”形象在明代及后世应该有着相当好的受众基础和认可程度,这幅插图才能持续地留存在诸多小说版本之中,流传至今。

三、“勤学之勉”:晚明“读书图”流行现象

关于关羽的画像,较可靠且较早的关羽画像是1909年内蒙古黑水城出土的金代平阳府徐家印的版画《义勇武安王》像[6]305。晚明时,市面上出现了展现关羽儒雅风范的“读书图”。此中的关羽仍是凛凛的将军形象,但显得更亲和,大致与图像中描绘的“读书”这一儒雅举动有关。

目前可见较早的读书图是李士达的《关羽松下读易图》[7]。这幅图的题署在万历三十三年(1605),描绘关羽坐于松下读书,近有立长刀的浓胡士兵守卫,此人或许是周仓。次年,丁云鹏也绘制了《关公像》(6)丁云鹏绘,吴湖帆(1894-1968)题签并跋,钱镜塘(1907-1983)收藏。,内容与李士达的基本相近(见图5)。与前文的插图相比,晚明关羽读书图的描绘更为精美雅致,且画面时间从夜晚变成晴日,空间也由室内转向室外。这不仅是因为白天的场景更易于描绘展现,同时也便于加入新元素、灵活地转换描绘环境等,从而使得画面呈现的信息极大地丰富和增加。

图5 《关公像》立轴 明万历三十四年 丁云鹏绘

读书图里的重要元素中,人物有读书的关羽和持刀的士兵;物品有松树、石桌和花瓶等。从中也可看出绘图者与明代诗人存在相似的创作观念:侧重展现“文武双全”的关羽形象。读书图中,关羽着有臂甲、青巾绿袍,是经典的美髯将军形象,加上持刀士兵,代表“武”的一面;而关羽的动作是读书,以及书卷和花瓶展现“文”的一面,并以松树映衬关羽品格。此中“文”和“武”的因素并重出现,“武”如底色,“文”似增彩。由于关羽的英勇善战已是家喻户晓,图中关羽读书的举动,表现的是武将的文化品位,给予观赏者一种陌生化的艺术效果。如此看来,读书图也是关羽儒雅形象被更广泛传播和接受的力证。

读书图的出现,还受到一定的社会地理因素影响。此类图的受众主要是科举学子和仕进文人,他们借画表达对仕途的渴求与期待,从中也获得对他们读书辛劳、功名难求的心理慰藉。这类图像不仅能映衬文雅身份,也能作为寄托和倾诉的物化对象,迎合特定人群的需求,受到市场欢迎。而关羽读书图的画家如李士达和丁云鹏等都来自江南地区。晚明的江南富庶繁华,是诸多文人拜访游玩和谋生寄居之地,读书崇文之风更是兴盛。三国题材文艺作品的流行和关公信仰的影响,使得“关羽读书”题材受到江南画师的关注,将其融入创作。

关羽读书图的文本参照应该来自“好《左传》”的史实和小说作品;图像来源应与明中期以来小说插图的流行密切相关。然而,这些较“秉烛达旦读《春秋》”故事晚出的关羽读书图,并未明示关羽所读之书为《春秋》。如李士达之作命名为《关羽松下读〈易〉图》;丁云鹏之绘命名仅为《关公像》,从图中也未能找到关羽所读书的名称的信息。在历史记载和文艺作品中,关羽所读之书基本都被表述为《春秋》,李士达之作却出现了《易》这个新的书目,这可能与明代科举中的关公信仰有关。

四、“考神之佑”:明代关公科考传说中的新变

明代关公科考传说的内容和数量都很丰富,其中又以讲解经义、暗示考题和赶除灾疾三类内容最常见。讲解经义一类中,关公为学子讲解的经书多是《春秋》,但也涉及《易》,试择两例进行分析:

第一则讲述嘉靖年间,张春在禅寺苦读,十分敬重关帝。张春见有蜜蜂在寺中关帝像耳内结巢,立即为其清理。关帝为表报答在张春梦中显灵,为其讲解《春秋》经义,使他深受启发。后来张春科考时,下笔“如有神助”,最后状元及第、“选入翰林”[8]123-148。这则故事展现了张春对关公的极度崇敬和关公托梦之语的灵验,突出关公帮助士子在科举考试中高中夺魁的神职功能,也从侧面表现了士子对关公的虔诚崇信。

第二则的故事框架相似:

万历十三年,福建泉州府有文学,居家虔事帝像于堂中。忽夜文学梦帝从画轴中走下,对文学曰:“子读《易》,曾知《春秋》大旨相通否?”文学云:“《春秋》义正,《易》理甚微。”帝曰:“不然。知《易》则知《春秋》。……”盖因李光缙与文学同里居,相友善,尚未登乡科也。明日文学以帝语告光缙,大异之,曰:“此果出汉、宋诸儒之上,非寻常末学所能知也。”万历乙酉科,李光缙乡试,果中式第一名解元。[9]39

这则故事中,关帝托梦,指点学子要与《易》结合来学习《春秋》。明末小说《关帝历代显圣志传》中,这一故事的记述更为具体,但细节稍有出入[10]247-256。其中最大的情节拓展是用近一半的篇幅详阐如何“以《易》解《春秋》”,来论证《易》象与《春秋》要旨有相合之处。不过,故事中文学与李广缙谈论关公托梦的情节并非完全出于虚构。历史上,李光缙与《易》确有关联。与故事发生的时间相同,李光缙在万历十三年(1585)中乡试第一,但次年赴京应试时落榜。此后他放弃科考,开始潜心研究以“四书”和《易》为主的学问。

虽然读《易》是为更好地解《春秋》,但明代着重突出《易》与《春秋》的关联,或许另有他由。《关帝历代显圣志传》中这则传说的结尾题署为:“事载泉州关圣庙壁,天启元年春月上元之吉勒上石(缺)。”[10]256说明此传说的记录地点是在泉州某一关庙的墙壁上,而故事中的两位主角皆是泉州人,且故事发生时都还在致力科举,那么这则传说内容的形成是否与泉州府的科举文化有关?

在明代,泉州晋江县士子多以《易》及第而闻名全国。自成化以来,泉州各县逐渐形成治《易》风气。但晋江人赵瑺却另辟新径,在弘治年间以《春秋》中进士,并传于后代,形成家学。赵氏家族在明中期以后成为泉州府最有名望的科举世家(7)参见蔡惠茹:《明代福建科举家族研究》,福建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9年,第50页。据蔡惠茹统计:根据天一阁44科《进士登科录》进士的治经情况,明代晋江籍进士共144人,其中治《易》者105人,占总数的72.9%。。据此推测,这则传说的兴起与泉州府特别是晋江县的科举治学风气有关。弘治以后赵瑺家族以治《春秋》汇入了原本治《易》的科举风气,使两门儒经同时受到更多学子的关注。从明代闽南关公信仰十分盛行来看,万历年间《易》与《春秋》关联进入关公传说的创编应该是有可能的。此外,能够铭刻在关圣庙壁中的传说应是深为崇信、广为流传的,这则传说可能随着关公信仰的扩散流传,稍晚出现《关羽松下读〈易〉图》似乎就可以理解了。关公重视“以《易》解《春秋》”说法的出现,可视为“读《春秋》”故事演变过程中的变异和丰富,值得进一步关注。

结论

“读《春秋》”故事是关羽儒雅特质最鲜明的标志,而它在明代获得了高度的关注和广泛的响应,触发了多层次群体的共同参与。这不仅使得关羽形象的儒雅特点更深入人心,而且“《春秋》大义”也在明代确切地成为了关羽核心品质——“忠义”精神的物质载体。此外,关公科举传说的流播,还进一步推动关公信仰的兴盛。在弘治文昌信仰受到贬斥[11]、万历吏部铨选“掣签法”出现等影响下,明后期诸多朝臣、学子都进一步崇信关羽。明代关羽“读《春秋》”故事的流传,对关公文化在明代的发展提供了助力和支持,在清代乃至今日都留存有不绝的余音,对于整个关公文化的发展进程也具有不可忽视的承前和启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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