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021年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数据对护理教育发展政策的启示

尤黎明 付雪

护理工作是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护士队伍是深化医疗改革、提供优质医疗卫生服务、实现“健康中国2030”规划的主力军。截至2020年年底，我国拥有注册护士总数为470多万，较2015年增长约45%，每千人口护士数达到3.34人，具有高职及以上学历的护士超过70%[1]。护理教育院校作为护理人力资源的供给方，为护士队伍的快速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同时，如何与时俱进，更好地适应我国护理事业的发展，为卫生系统培养符合行业需求的人才也是必须深入探讨的问题。

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是评价申请护士执业资格者是否具备执业所必需的护理专业知识与工作能力的考试，在调控准入级护理人力资源数量和质量中承担了重要职责[2]。护士执业资格考试结果是对申请者专业知识技能的一种质量检验和反馈，是临床护士准入管理的法律依据，同时也是衡量护理教育质量水准的公认标准，对护理教育院校提升和保证教育质量，真正培养出与社会实际需求相契合的护理专业人才发挥了强有力的导向和规范作用。本文主要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人才交流服务中心提供的2011年—2021年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数据，结合护理教育办学情况和相关领域专家观点，就我国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规模、层次结构、质量及区域分布均衡性的发展变化及存在问题进行分析，以期为我国护理教育发展提供科学决策的策略及依据。

1 护理教育规模基本可满足临床招聘合格护士在数量上的需求

2011年—2021年护士执业资格考试考生数和合格人数变化趋势见图1，我国护理教育规模基本可满足临床招聘合格护士在数量上的需求。2012年全国参加护士执业资格考试的应届考生数比2011年显著增加，使当年总考生数和总合格人数相应增加。2012年—2020年，每年参加考试的总考生数在69万～73万之间；其中应届考生数为42万～46万，占比约61%～66%；每年考试总合格人数在38万～42万之间，其中应届考生合格人数占比在3/4以上。另外，每年约有24万～28万往届考生，其中考试合格人数在7万～9万之间。数据显示近两年总考生数有明显下降趋势，其中2021年仅为63万，应给予关注。

根据《医药卫生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2011—2020年）》，2020年全国注册护士总数应达到445万，每千人口护士数达到3.14人。据此，有研究估计全国每年新招聘合格护士需求量为35万～40万[3]。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数据显示，每年考试总合格人数基本与此估计量相一致，保证了护理人力发展规划目标的实现。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注册护士总数达到445万，每千人口护士数为3.18人，亦即提前1年实现了规划目标[1]，这提示目前我国每年护理专业毕业生规模基本可满足临床招聘合格护士在数量上的需求。

2 护理教育的层次结构有待进一步优化

2.1 应届考生学历构成显著改善，但本科学历者占比偏少

我国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有中职、高职和本科3个层次。2011年—2021年，护士执业资格考试的应届考生合格人数在27万～33万之间；自2012年起，考试合格的应届考生中本科层次为2.6万～4.7万，高职层次为14.5万～19.5万，基本呈逐年上升趋势；而中职层次逐年减少，从15.9万减少至6.2万，见图2。2021年应届考生合格人数的构成比为本科16.15%、高职62.41%、中职21.44%（2012年中职为48.19%）。该组数据显示，近年来考试合格的应届考生学历构成显著改善，本科和高职学历人数有明显增长，而中职学历人数大幅度减少。数据的另一特点是，本科学历人数占比最少，仅为高职的1/4，数据显示2021年有近100个本科办学点的应届考生数不足100人，说明有部分本科院校护理专业招生数量偏少，这是我国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中本科占比过低的一个重要原因。

2.2 中职招生规模仍较大，部分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项目不甚理想

2017年护理专业各层次招生数[4]和相应毕业年份应届考生数见表1，其中中职和高职为2020年应届考生数（以3年学制计），本科为2021年应届考生数（以4年学制计）。如表1所示，2020年中职层次应届考生数比2017年中职招生数减少11.0万，2020年高职层次应届考生数比2017年高职招生数增加3.2万，2021年本科层次应届考生数略少于2017年本科招生数。中职层次考生数量相对于相应年份招生数量的大幅度减少，提示有大量中职层次毕业生未参加考试；而高职层次考生数量多于相应年份的招生数量，则提示部分考生可能是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办学项目的毕业生，具体情况还有待进一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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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中有专家表示，出现上述情况是由于职业院校为满足用人单位对高职学历注册护士的需求，开展了多种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办学项目来提升中职学生的学历水平。但是该类项目在办学实践中遇到了一些问题，如“三二分段”“3+X证书”“专业学院”这一类办学项目在中职和高职阶段分别制订教学计划，一方面两阶段分别制订的教学计划相比一个整体设计的教学计划，课程设置中部分课程学习内容会有重复；另一方面由于学生是以初中毕业为起点学习护理专业，文化课基础相对薄弱，年龄小，心智尚未成熟。因而这类项目培养模式的综合结果是学生知识结构不够理想，影响人才培养的效果。专家认为，护理工作与人民群众的生命和健康密切相关，以普通高中文化水平为起点的3年制高职护理教育项目，学生文化课基础较好，院校能设计更为合理的、系统的教学计划培养学生的护理专业能力，是比较理想的高职层次护理人才培养模式。

2.3 整体提高护士起始学历教育层次，方能适应行业用人需求

2015年一项全国各级医疗机构的大样本调研结果显示，在二级和三级医疗机构中高职及以上学历护士占比为94.35%，社区卫生中心为79.19%，乡镇卫生院为62.38%[5-6]，可见我国各级医疗机构的护士队伍均以高职及以上学历护士为主。但是，其中有较大部分护士是通过成人教育提高学历的[4]。有专家表示，三级医院的用人需求量最大，但基本不考虑招聘中职毕业生，部分医院甚至不考虑高职毕业生，本科毕业生因培养规模较小而供不应求；而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对中职毕业生尚有需求。

上述各级医疗机构护士队伍的学历构成和招聘护士的情况均说明需求方主要是需要高职及以上学历的护士，由表1结果可知目前我国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中职、高职和本科招生的构成比与行业需求是不相匹配的。这一状况的成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一是历史原因，我国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是单一的中职层次护理教育，20世纪80年代初恢复高等护理教育，近20年来高等护理教育有了长足的发展，但仍未能满足快速增长的护理人力需求[7]；二是对护理专业的观念和定位问题，虽然提高护士起始学历教育层次到本科和高职的趋势令人鼓舞，但大量以初中毕业为起点的办学项目不尽理想，而且社会对于护理专业的认可度不高，提示对护理专业的观念和定位有待更新；同时，部分本科院校护理专业招生数量偏少，部分办学院校师资短缺、学校基础设施条件不足、实践教学基地不足等均成为高等护理教育扩大办学规模的制约因素。

因此，首先应从观念上充分认识整体提高护士起始学历教育层次对保证医疗卫生服务质量的重要性，切实提高护理专业的社会地位；要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和卫生事业发展，厘清各层次护理专业学历教育的定位和需求，从教育发展规划上进一步扩大以高中毕业为起点的本科和高职的招生规模，逐步减少中职的招生和部分不尽人意的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办学项目；要充分发挥本科护理院校的办学潜能，加强职业院校的办学条件建设，以提升其办学层次和办学能力，从而优化护理教育的层次结构，方能适应行业的用人需求。

3 护理教育的质量有待提升

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是对护理教育质量的检验和反馈，考试通过率已成为衡量院校办学质量高低的客观检验标准之一。2011年—2021年全国护士执业资格考试应届考生的通过率较为稳定，自2012年起维持在70%～74%之间，2011年—2021年各学历层次应届考生护士执业资格考试通过率变化趋势见图3。2020年各学历层次应届考生的通过率均较前有所下降，可能与当年护士执业资格考试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延期举行，考生大多已离校而缺乏充分的备考有关。

2011年—2021年，本科层次应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稳定在97%左右，除了2020年略低。高职层次应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自2015年起保持在81%～84%之间，较2012年有所下降。近年来高职招生规模迅速扩大，2017年高职招生数量达19.7万，较2007年增长126%[4]。有专家表示，近年来多种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办学项目的开展，使得越来越多的中职学生升入高职院校学习。正如上文所述，生源文化水平起点较低可能影响人才培养效果。另一方面，院校师资力量和教学资源跟不上高职招生规模扩大的步伐，也可能造成教育质量的下降。

如图3所示，2011年—2021年中职层次应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较低且有下降趋势，从2012年的58.1%降至2021年的49.5%。其中通过率低于50%的办学点占比高达62%，通过率为50%～70%的占比24%，通过率高于70%的仅占比14%。以上数据提示，中职层次护理教育质量不甚理想，半数应届毕业生执业资格考试不合格。有专家表示，近年来中职护理专业的生源质量欠佳，部分院校师资力量短缺，实训、实习计划无法按要求落实，造成院校办学质量得不到保证。既往亦有研究显示，被执业资格考试筛选剔除的群体中，以教育计划不完整、实习不足甚至没有实习的部分中职生为主[3]。

与应届考生相比，往届考生在护士执业资格考试中占比不小，但考试通过率低。2011年—2021年，每年有往届考生20多万人参加考试，占考生总人数的37%左右，历年考试通过率仅为27%～37%，且各学历层次往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均较应届考生为低，2011年—2021年各学历层次往届考生护士执业资格考试通过率变化趋势见图4。往届考生以中职学历者为主，2011年—2020年每年在20万～22万之间，2021年减少至16.6万；高职学历者每年在3.5万～7.0万之间、本科学历为1 000～3 000人，高职和本科学历人数虽占比不大，但均呈逐年上升趋势，应给予关注。以上数据提示，未在毕业当年通过执业资格考试的考生，再次参加考试的通过概率会大幅降低。《护士条例》规定，医疗卫生机构不得允许未取得护士执业资格证书的人员从事诊疗技术规范的护理活动[8]。因此，通过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是医疗卫生机构聘用护士的先决条件，未获得执业资格的护理专业毕业生无法从事护理工作，提示护理教育院校应注重提升在校生的培养质量，从而提高应届毕业生的考试通过率，减少护理人力资源的浪费。

4 护理教育发展水平的区域分布均衡性有待改善

根据我国现行的四大经济区划分方法，我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可分为东（10个）、中（6个）、西（12个）和东北（3个）地区[9]。2011年—2021年，四大地区护士执业资格考试合格人数与同年注册护士净增长人数相比，东部地区考试合格人数的相对规模较小，甚至个别年份考试合格人数少于注册护士净增长人数（2013年两者比值为0.98∶1，2018年为0.91∶1）。既往亦有研究表明，广东、北京等东部地区省份护理专业毕业生规模小于同年注册护士增长人数，提示护理院校的人才培养规模未能满足当地对护理人力的需求[10-11]。这一情况说明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相对学生规模在区域分布上有差异，有的地区应进一步扩大招生规模。

2011年—2021年，四大地区护士执业资格考试应届考生的学历层次构成情况变化很大，其中2012年东、中、西和东北地区高职及以上层次应届考生占比分别为47.90%、47.42%、29.59%和32.51%，2021年东、中、西和东北地区高职及以上层次应届考生占比分别上升到72.60%、73.51%、62.33%和57.11%。以上数据显示，我国四大地区高职及以上层次应届考生数量显著增加，其中西部地区的增长幅度最大，中职层次应届考生数量显著下降，但学历层次结构的地区差异依然存在。目前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在区域分布上，东部和中部地区的学历层次结构优于东北部和西部地区。

近年来各地区应届考生护士执业资格考试通过率基本稳定，2021年东、中、西和东北地区应届考生考试通过率分别为79.68%、75.75%、66.30%和72.97%，其中西部地区的通过率远低于其他地区。进一步分析发现，2021年全国中职层次应届考生有40%在西部地区，而西部地区中职层次应届考生考试通过率仅为41.39%，低于东部（59.09%）、中部（47.98%）和东北部（60.58%），因此西部地区中职层次考生考试通过率低是该地区考试通过率整体偏低的主要因素；另外，四大地区内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中职层次应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差异也很大。高职层次应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东部地区为84.72%，中部为83.36%，西部为78.52%，东北部为77.54%，提示西部和东北部略低于东部和中部地区；从省级层面来看，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中，大多数省份的高职层次应届考生考试通过率均在70%以上。本科层次应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四大地区均在97%以上；在省级层面，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中，绝大多数省份本科层次应届考生的考试通过率均在95%以上。以上数据提示，我国各大地区整体护理教育质量有差异，且同一地区内不同省份的护理教育发展也存在不均衡。

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区域分布均衡性受到历史因素、政策因素、经济发展水平、地理环境、师资队伍及教育资源投入等多种因素影响[12-13]。我国在发展初期提出“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经济发展原则，东部地区优先发展的政策带来的教育资源改善了教育的规模和结构，高水平人才的培养继而推动了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而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且教育资源欠缺的西部地区，其高等教育的发展受到制约[14]。近年来经过西部大开发战略特别是中西部高等教育振兴计划的强力推动，西部地区高等教育得到了很大发展，在办学基础条件上缩小了与东部地区的差距，但是人力资源稀缺、人才吸引力不够、自我发展能力和开放程度不足、区域经济社会发展能力不强等问题仍然影响着西部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15]。就护理教育而言，过去10年西部地区高等护理教育特别是高职教育规模大幅增长，教育层次结构显著改善，但与其他地区相比仍有差距，应通过中西部高等教育振兴计划的强有力的政策支持，增加教育资源投入，改善院校办学条件，增加高层次人才引进，进一步发展高等护理教育，缩小与其他地区的差距，以改善我国护理教育发展的区域分布均衡性。

5 我国护理教育发展变化对政策的启示

5.1 持续监测全国护理教育发展变化

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数据显示，2011年—2021年我国护理专业毕业生规模基本可满足临床招聘合格护士在数量上的需求，但近两年考生数量有明显下降趋势，且这一变化趋势与2017年我国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总招生数低于2009年—2016年期间的年招生数的特征相吻合[4]，应给予关注。近年来考试合格的应届考生中本科和高职学历者明显增长，中职学历者大幅减少（2021年中职占比21.44%），这提示获得护士执业资格者的学历构成显著改善。持续监测全国护理教育发展变化情况，及时汇总分析护理教育办学信息，基于证据进行科学规划和调控，有助于实现护理教育稳步、健康、可持续发展，以更好地适应和满足行业对护理人力的需求。

5.2 大力发展以高中毕业为起点的本科和高职护理教育

招生数据显示，2017年护理专业中职招生数占比仍超过一半[4]，以3年学制计，其相应的毕业年份为2020年。但据统计，2020年我国具有高职及以上学历的护士已超过70%[1]。对比以上数据，可见目前护理专业起始学历教育中职、高职和本科招生的构成比与行业需求不相匹配，我国各级医疗机构的护士队伍均以高职及以上学历为主，但其中较大部分护士需要通过成人教育提升学历。因此，建议首先从观念上充分认识整体提高护士起始学历教育层次对保证医疗卫生服务质量的重要性，切实提高护理专业的社会地位；要根据行业需求厘清各层次护理专业学历教育的定位与发展规划，进一步扩大以高中毕业为起点的本科和高职护理教育的招生规模；要充分发挥本科护理院校的办学潜能，加强职业院校的办学条件建设，以提升其办学层次和办学能力，从而优化护理教育的层次结构，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以满足行业对高质量护理人才的迫切需求。

5.3 调控中职护理教育招生规模，提高教育质量及优化培养模式

从需求方的角度审视，各级医疗机构主要需要高职及以上学历的护士，但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对中职毕业生尚有一定的需求。值得注意的是，2011年—2021年中职层次应届考生的执业资格考试通过率较低且有下降趋势，半数中职应届考生执业资格考试不合格，提示培养质量未能达到为患者提供安全、有效护理服务的要求。另外，出现了高职层次应届考生数量多于相应年份的招生数量的情况，且近年高职层次考试通过率有所下降，提示部分高职考生是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办学项目的毕业生，但有些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项目的培养效果不够理想。因此，逐步减少中职层次招生规模和部分不尽人意的中职-高职护理教育衔接办学项目，提高中职护理教育质量以及优化中职学生提升到高职学历的培养模式，都是保证护理人力资源质量的重要举措。

5.4 切实促进区域护理教育的均衡发展

对四大地区护士执业资格考试合格人数与同年注册护士净增长人数进行比较，发现东部地区考试合格人数的相对规模较小，提示护理人才培养规模未能满足当地对护理人力的需求，有待进一步扩大招生规模。过去10年，西部地区护士执业资格考试高职及以上层次应届考生数量显著增加，但护理教育层次结构的地区差异依然存在，目前东部和中部地区的护理教育层次结构优于东北部和西部地区。应加强对西部和东北地区护理教育的政策支持和资源投入，进一步发展区域高等护理教育，切实促进各地区护理教育均衡发展。

综上所述，护士执业资格考试是衔接护理教育和护理临床实践的重要桥梁，在护理院校人才培养中发挥了强有力的导向作用，也是临床护士准入管理的评价标准。同时，通过考试数据等全国护理教育相关数据分析监测我国护理教育发展规模、层次结构、教育质量以及区域分布均衡性的发展变化是十分必要的，能为制订护理教育发展策略，更好地厘清护理教育发展与护理实践对人力资源需求的供需关系提供科学决策的依据。

志谢：衷心感谢有关教育、卫生管理部门，本科、职业教育院校，医疗机构的专家对本研究的支持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