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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考古学角度看巴文化与汉文化的融合
——以重庆地区为例

2022-12-07

文化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重庆地区巴人巴蜀

刘 华

重庆地区是贯通东西、南北的必经之地,在秦汉之前,巴人是这片土地的唯一开发者,但随着楚人与秦人的不断入侵,巴文化的面貌逐渐发生了变化。巴文化与汉文化的交融就主要发生在这一时期。结合现有的关于巴文化与汉文化的相关研究来看,一方面研究数量较少,另一方面关于汉巴文化的融合多集中于对重庆的部分地区进行探讨,并不能完整地还原汉巴文化融合的过程及其他考古事实。基于此,有必要基于考古学对汉巴文化的融合过程等开展研究。

一、从考古学角度看巴文化与汉文化的融合进程

(一)战国晚期至西汉重庆地区考古学文化面貌

重庆地区的地形特点较为复杂,丘陵与山地是当地主要的地貌形态,地理环境并不具有发展优势,但是,长江及其支流沿岸有很多台地,河流交汇得也较为集中,这为人类生产生活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因此,从旧石器时代开始,这里就成为人们繁衍生息的主要地区。经过长期的发展,它也留下了许多文化遗产。以时间发展为节点,重庆发现的战国晚期至西汉时期的文化遗产主要是墓地,如巴县冬笋坝战国墓、丰都汇南汉墓等。通过对墓葬形制与随葬品的分析,可以将这一时期的文化类型区分为以下几点。首先,冬笋坝M2/M5等文物由于不具备足够的断代材料,考古人员只能根据四川与湖北一带相似古墓进行分析,最终将其确定为战国晚期的文化作品。从墓葬形制来看,船棺葬与矩形竖穴土坑墓较多,且上述墓葬的分布多与相邻河流垂直,如前文提到的冬笋坝战国墓,就是垂直于长江的。重庆西部是船棺葬的聚集地,川北、川西等地也有部分船棺葬,是具有代表性的一种巴蜀文化。相对来说,矩形竖穴土坑墓的应用范围更胜一筹,除峡江地区以外,云阳等地也发现了很多。

就随葬品而言,铜器,特别是铜兵器在随葬品中占据较大比例。结合冬笋坝墓地考古报告,该段随葬品有100余件,其中54件是铜器,其次是陶器。战国末期到西汉初年的巴文化面貌并没有发生较大变化,但在船棺葬及长方形土坑墓的数量方面有所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长方形竖穴土坑木椁墓,并随着时间的推移,长方形竖穴土坑木椁墓的应用范围逐渐增加。这一段的随葬品中,铜兵器的数量也有所减少,并出现了包含改装剑在内的新型武器,生活用品的种类也增加了蒜头壶等多种类型。根据冬笋坝墓地的统计结果,发现上述长方形土坑墓的埋葬工具已不再以船棺为主,更多是用木板做棺。相较于上一段,该段的土著文化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其发展特色有所降低。由此可见,土著特色在第一段十分显著,但其中也包含部分华夏文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夏文化所占比例不断增加。

时间来到文、景至武帝前期,上述能够体现巴蜀文化特色的船棺葬也逐渐消失,长方形土坑墓也逐渐成为过去时。长方形土坑墓的长宽比例有所减少,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用长方形土坑墓进行合葬。肉眼可见随葬品中同期所占比例大大减少,其中铜兵器的种类已捉襟见肘。生活用具的种类有所增加,在之前发展的基础上又出现了梳等日常用品及斧、斤等农具。陶器种类也愈发丰富,尽管矮邴豆等器具仍在使用,但灶等陶器具的发展逐渐汉化,平底罐所占比例较高。考古证明,西汉前期中原地区的文化处于关键的转型时期,以秦、楚为主的各国正在逐渐接受华夏文化,并致力于实现汉化转变,该阶段的文化类型可以称为形成中的汉文化。在此背景下,重庆地区的文化发展也进入转型阶段,墓葬形制种类等均发生了较大变化,具有土著特色的巴文化的展现部分较少,形成中的汉文化成为当时的文化主流[1]。

到了西汉中期偏晚期,部分大型墓葬出现了棺椁结构,同时加入了排水道等结构。铜兵器已然成为随葬品中的罕见品,日常用具丰富度进一步提升,如耳环、盘等。与此同时,该段发现的铁器数量也并不多,陶豆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罐、钵等组合开始出现。在形制上,同类器也发生了变化,罐的高度有所降低,钵腹的转折处被处理得更加圆润。西汉晚期,墓室平面多呈方形,随葬品并未发生较大变化。罐类的重心持续下降,陶仓的腹部逐渐膨胀。

综上所述,不论是墓葬形制还是丧葬习俗,均从文、景至武帝前期开始发生质的变化,到西汉晚期,巴文化与汉文化已实现了基本融合。

(二)文化变迁的历史背景分析

基于考古学角度可以发现,重庆地区战国晚期至西汉时期文化面貌的转变与巴人的历史,及当时社会发展现状直接挂钩。结合相关文献来看,战国晚期之前,巴人就与西周等国保持密切沟通,巴楚之间的交往更是十分频繁。这里所说的沟通并不只是两国之间的民间交往,还包含战争接触及政治统治等多方面。公元前611年,秦楚与巴一起灭了庸,此后庸所统治的领地被三分,其中菱、巫归巴所有。从此,巴国势力逐渐向渝东地区扩散。在楚的逼迫下,巴退居三峡。结合考古资料可以推测,巴文化进入三峡地区大概是在春秋战国时期。与此同时,楚国忙于四处征战,开拓疆土,在楚占据三峡大部后,巴被逼多次迁都。重庆忠县崖脚墓地发现的战国楚墓就是当时历史背景的最佳体现。

在多国战争的过程中,巴的政治统治也在不断发生变化。秦灭巴以后,采取羁縻政策进行管理,在推行郡县管理制度的同时将巴氏大姓任命为蛮夷君长,巴人的社会地位普遍较高。因此,即使秦已经灭了巴,但依然与巴人保持着良好的发展关系,为今后的文化交流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

西汉政权继位后,依然坚持郡县管理制度,希望通过管理制度的坚持维护重庆地区的稳定发展。东汉后期,政治发展走向下坡路,以巴郡女服起义为主的多起反汉事件开始出现。经济方面,一直以来西汉政权都对巴蜀地区的经济发展格外重视。早在项刘二人争夺政权时,巴蜀地区就为其提供了诸多供给。随着战国、秦汉时期移民规模的不断增加,巴文化与汉文化碰撞的机会也大大增加。特别是西汉建立以后,汉王向巴蜀迁移了大量的人口。此外,西汉建立后,还实行与民休息的发展政策,主张将流放的百姓归还家园和田地[2]。因此,该时期众多巴蜀官兵解甲归田,不仅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也带回了诸多外地文化,潜移默化中为汉巴文化融合提供了机遇。

就思想意识层面来说,自景帝在成都设立官学以来,文风就成为巴蜀的主流发展趋势,司马相如、扬雄等文学名家都是在这一时期出现的。除上述提到的多国战争及政治变化原因以外,巴楚秦也尝试通过联姻促进文化融合,《后汉书》等文献均有记载。通过对三峡考古证据的搜集发现,巴蜀地区的盐业发展较好,在长江及各支流的联系下,能够顺利地与外界展开商品交易。在此过程中,文化交流已成必然。

在部分学者看来,战国晚期以前重庆地区考古学文化之所以较为复杂,多半是受到巴人的迁徙及军事战争、贸易往来的影响。在笔者看来,能够促进汉巴文化融合的本质原因是秦汉政权在政治统治、经济扶持等方面进行了有效的管制。

二、从考古学角度看巴文化融入汉文化的因素

(一)盐业

湖北是巴文化的真正发源地,此后在三峡境内得以拓展。基于地质发展特点,该地区的盐业资源较为充足。早在先秦时期,重庆就已经成为盐的重要供应地。事实上,从考古学的角度思考,巴人的兴衰始终与盐业发展密不可分。首先,重庆市彭水县等多地存在诸多盐泉,且集中于巴人的腹地——三峡地区,交通相对便利,在开采与运输方面极具优势。其次,以重庆市忠县?井河为中心,形成了以制盐陶器生产为主的遗址群。考古发现,忠县?井河遗址群自新石器晚期起就已经开始制盐,玉溪坪文化时期,制盐活动开始;中坝文化时期,当地居民开始大量制盐,一直到三星堆文化时期,传统的制盐活动依然没有停止。此后,石地坝文化时期尖底杯的出现成为中坝盐业发展的重要见证者;渣瓦地文化时期,尖底杯出现的次数逐渐减少,绳纹花边罐成为制盐新工具。直到战国时期,绳纹花边罐开始逐渐变小,汇聚了楚文化的三足陶瓿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这足以表明楚人试图加入巴人的制盐阵营。汉唐以后,中坝传统文化的发展开始走向下坡路,最后完全消失,但在其间,巴人的制盐活动并没有停止。截至目前,其他地区也没有发现能够与忠县?井河遗址群相比的制盐基地,仅在嘉陵江流域等发现了尖底杯等制盐器具。也正是因为巴人盐业资源的丰富,使得巴人具有足够的经济支撑,有足够的实力征服他国,并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能够与秦楚大国相媲美。尽管秦楚两国在当时已经具有十分强大的发展实力,但上述两国均不产盐,要想实现国家统一,就必须收获巴蜀[3]。因此,楚国开始不断西扩,其发展势力逐渐向三峡靠拢。春秋中晚期,渝东北等均已被楚国所控,此后,秦楚两国为了争夺巴地的实际控制权发动了多次战争,最终秦国成为最终的赢家,巴文化与汉文化也实现了相对统一。

(二)交通

交通路线对汉巴文化的融合所产生的影响是十分显著的。一直以来,长江领域都是我国重要的交通干线,特别是在战国时期,各地交通要道多处于开发但尚未成熟阶段,长江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自然成为各国经济运输与战略发展的重要基地。为了抵挡楚国对巴的侵袭,巴人在峡江设置了江关、阳关等多个关隘。巴人栖息地多聚集于长江支流,澎溪河就是巴人的重要居住基地。巴人从东向西的多次迁徙也是沿澎溪河北上的,因此,这也能够合理解释为什么垫江至嘉陵江北沿途巴人遗迹屈指可数。澎溪河将开县、达州等连接在一起,强化了上述地区与长江流域的沟通交流。《水经注》中有关于汤溪河的位置的记录,具体来说,汤溪河发源地为湖北竹县,此后在重庆云阳与长江汇合,期间经过一百余所盐井,为达州地区与云阳、巫山等的交流创造了条件。巫溪被称为盐水浸泡的地方,其发源地为宣汉县,在巫山与长江主干汇合[4]。此河流流域产盐量与产盐规模较大。但在考古过程中,并没有在此流域发现与战国秦汉时期制盐有关的作坊或设备,可能直到唐朝才真正完成输盐线路的构建。

(三)移民

通过前文所述可以了解到,秦灭巴蜀以后采取了不同的措施对巴蜀进行治理,巴人的习俗与传统在羁縻政策的实施下保留了下来。为巩固自身的政治统治地位,秦国曾组织大规模的强制移民,这种移民活动的组织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促进文化融合。其次,巴蜀之地在当时也是交通闭塞区,秦灭巴蜀之后,巴蜀更是成为流放之地。据史记记载,吕不韦等家人最终都是被流放到巴蜀。因此,秦灭巴蜀以后,巴蜀移民众多,但截至目前,依然无法对当时的移民聚集地及数量信息等进行统计。多数史料推测移民可能聚集于成都平原,关于巴人之地的记载少之又少。除流放人员以外,移民中也有部分是高层贵族,他们对于汉文化与巴文化的融合起到了重要作用,被称为文化传播的传教士。从另一方面来说,多数移民从中原而来,进入巴蜀需要经过古蜀道,因此,成都平原蜀人等最先接受秦化[5]。

在大规模移民的过程中,碍于交通与经济发展的影响,蜀地最先得到移民和开发,因此,他们接受中原文化熏陶较早。巴地的汉化是由西向东的,汉水谷地与成都平原是起点,凭借其交通便利、资源充足等发展优势最先受到汉文化的青睐。

三、结语

综上所述,巴文化与汉文化的融合受政治、经济发展等的多重影响。虽然自西汉中后期以来,巴文化已基本融入汉文化,但这并不意味着重庆的文化发展失去了其独有的特色。事实上,东汉以后的摇钱树等均能够体现巴蜀特色,只不过上述特色文化难以构成完整意义的巴文化,且相较于巴文化来说,汉文化内部地域特色的展现部分更多。与此同时,在巴文化融入汉文化的过程中,汉文化的发展也受到了影响。从考古学角度来说,对于汉巴文化融合的分析有必要结合当时的盐业发展及交通因素等进行探讨,一方面深化研究深度,另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为后续研究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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