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在英译过程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原则
2022-12-07郭欣
郭 欣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在经济、文化、科学、教育等诸多方面都已经呈现出交流与融合的态势,在国际交流的大背景下,中国作为文化输出的大国,许多经典著作都被传播到海外。众所周知,西方国家对于翻译的研究相对较早,翻译领域的研究最初以语言方面为主,到了20世纪中后期开始,西方翻译领域的研究逐步向文化层面转变,开始关注到在翻译当中对语言文化的把控。自此,翻译不仅仅是停留在语言层面,而是更多地考虑到了语言与文化的关联性。翻译、文化、语言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层层剥离又层层关联的,文化通过不同的语言进行传递,而翻译可以将不同语言所承载的文化传递给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宗教信仰的人群,打破语言的交流鸿沟,更好地将文化桥梁搭建起来。反之,如果翻译水平不佳,很有可能使拥有不同语言的人之间产生文化隔阂,或者无法更好地传递语言背后的文化,让文化传播产生障碍。由此可见,翻译所承载的文化传播功能意义重大,任何语言的翻译如果脱离语言使用的文化背景都将导致文化传播的失败。由此可见,在翻译传统经典的文学著作时,译者必须把握好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原则,认真对待翻译难点,并逐个击破,才能更好地实现翻译的优化,才能通过译著向不同国家展示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而这不仅成为了传统文学经典著作难翻译、难翻译好的根本原因,也成为了衡量中国传统文学经典著作的翻译是否成功的重要依据。
一、《道德经》与其英译版本概述
《道德经》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经典著作,讲述并承载了道家的重要哲学思想,又被称为《道德真经》或《老子》。整体来看,老子的这部哲学著作分为上篇与下篇,上篇为《德经》,下篇为《道经》,重新整理后被改为《道经》在前,《徳经》在后,共计八十一篇,其中上篇包括一至三十七章,下篇则是三十八章之后的部分。作为一部哲学著作,《道德经》中贯串了老子对于“道德”的全盘认知,上至治国,下至修身,乃至一些日常的用兵之道、养生之术都有所涉及,是一部囊括哲学、政治、科学、宗教信仰、个人品德等的文化圣典,自古以来就有着极高的文学地位。从全球著作被进行海外翻译的次数来看,《道德经》几乎能够与《圣经》并驾齐驱,可见它的海外影响力之大。
随着人类共同体概念的不断形成,全球文化一体化与全球文化交流共融的脚步也在稳步前进,在此期间,越来越多的文学著作被翻译成英语或其他语言,参与到了文化交流当中。《道德经》英译的版本有许多,比较著名的有英国著名汉学家Arthur Waley(下文简称威利)在1934年的翻译版本以及苏格兰教授James Legge(下文简称理雅各)在1891年出版的译本。这两个版本的英译《道德经》都对后世的《道德经》英译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但不同之处在于,理雅各的《道德经》译本除了对《道德经》原本的词句翻译之外,更多地关注到了《道德经》当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价值,更多地将翻译建立在文化的根骨之上,让中国传统文化更好地体现出来,这对促进中西方文化的交流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二、《道德经》英译当中的文化负载词
《道德经》作为道家圣典,背后承载的是悠久深厚的中华文化底蕴以及博学深刻的道家思想,如何将这样深厚的文化背景通过英语翻译诠释出来,一直都是英译的难点与重点。英语国家的文化背景与汉语国家的文化背景有着巨大的差异,而英语与汉语这两种语言,本身就有着完全不同的表达方式与结构内核,这也就注定了英汉互译之间的巨大翻译障碍。具体到《道德经》这部著作来看,老子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正值中华文化诸子百家思想激烈碰撞的年代,道家思想所传递出的核心理念是“道”,译者首先要对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与道家思想有一个具体的了解,理解中国人理念当中对于“文化”的看法,包括道家在文学方面的偏好与表述用词的习惯等等,都要有所掌握和理解。所谓“文化负载词”在整体上理解,就是承载了当时社会发展、历史条件下的文化现象的词或短语、短句,其中涵盖了各个方面的内容,如果将文学作品比作一面镜子,它映射出一个民族在某个时期的政治、历史、经济、科学、哲学等多方面的文化发展与生活百态,那么文化负载词就是帮助这面镜子成像的关键,是最能够体现出这个民族与其他民族文化差异的存在,也是最容易造成理解障碍的翻译词汇[1]。可以说,在翻译的过程中,文化负载词如果能够被理解、翻译到位,是将中华民族经典著作成功进行英译,打破中西方文化隔阂的突破口。鉴于此,本文对《道德经》中文化负载词的同化、异化进行了比较研究,通过对翻译方法的恰当选择和对译文内涵的及时掌握审视,来尽量避免英译过程中对原有文化内涵的流失。下面从五个方面来进行分析比对:
(一)社会文化差异方面的文化负载词英译
在《道德经》当中,有一部分的文化负载词主要体现了当时社会文化方面的文化内涵,其中包括一些生活习惯和社会行为,这些文化负载词是这部分研究的内容,对这类文化负载词的正确翻译,能够有效传递出当时社会的文化风貌。《道德经》第二十八章有云:“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在这一段中,对于社会文化方面的文化负载词就有极大的翻译难度,“雄”与“雌”在字面上来看分别指代“雄性”与“雌性”,对应着社会生活的“男性”与“女性”。但这仅仅是字面的理解,并没有翻译出它们的文化内涵。正如中国人常说的“一决雌雄”一词,这里的“雌雄”并不是仅仅指代性别差异,而是涵盖了一种意识上的高低,行为上的优劣,甚至是眼光、见地上的差异。威利的翻译将“雌雄”简单地进行了直译,将其翻译成Female和 Male ,这样就只对字面的意思进行了传递,流失了老子对于“实力悬殊、见识高低”的看法表达。反观理雅各的内容翻译为“Who knows his manhood’s strength, yet still his female feebleness maintains”,不难看出,理雅各在翻译出“雌雄”本身的字面含义之外,还加入了对其引申义的解释阐述,这就将整体的翻译更加细化,更贴合当时社会对于“雌雄”的理解与文化负载,让翻译更加突出了文化内涵。后一句当中的“婴儿”“黑”“白”其实都涵盖了《道德经》对于当时社会文化的一种浓缩,“婴儿”并不是简单意义上刚出生的小孩儿,而是人性的一种回归,品德的一种归零;“黑”与“白”也并不是通俗理解上的两种颜色,而更多地是指的事物的两面性,也可以理解为“善”与“恶”,“曲”与“直”。这些内容都不是简单的英文直译能够阐述的,应当在翻译的过程当中采取理雅各式的翻译思维,通过对文化负载词的深入解释,让读者明白其中的内涵,更好地理解当时的中华文化。这种翻译理解,有些类似于“隐喻”,但又不能完全等同于“隐喻”,应当在具体的翻译当中区别对待。
(二)对社会环境和礼仪风貌方面文化负载词的英译
众所周知,中国自古以来崇礼尚德,对于利益和道德都十分看重,因此,中华传统文化经典著作当中常常见到对社会环境和礼仪风貌方面的描写。例如:《道德经》当中有许多对于不同礼仪、礼节甚至是社会等级、职位的描写和表述,这传递出当时社会人们对于不同词汇的不同表达认知。对于古代中国而言,“左”代表“阳”,“右”代表“阴”,这正好对应阴阳五行,在中国人看来,“阳气旺盛”则生,“阴气旺盛”则衰,自古帝王将相也有崇阳的喜好。因此,在《道德经》中所表述的“尚左”是表达了对生之气的喜好,“尚右”则是代表了杀气与衰败,此间的“左右”分别对应着“生杀”,也对应着“阴阳”,传递出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对于杀戮与战争的排斥和抵触,他认为“杀伐”不是正途。“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这句话之中则透露出深刻的反战思想,并且传达出对战争之中丧生者的哀叹与怀念,同时他也对战争中真正感怀仁德之心的君子给予崇敬与赞美。这里深刻地传递出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的“无为”,面对所处时代的动荡与战争的此起彼伏,老子更倡导“无为”而治。而从威利和理雅各不同的翻译来看,威利更偏向于对字面意思的直译,他将整句话的“左右”简单理解为方位上的左与右,而没有将其内在的文化意蕴体现出来,这容易让读者对读到的语句产生误解,更难以体会道家文化的深刻内涵,失去了传播的文化价值。反观理雅各,在翻译中,他巧妙地将“左”与“右”体现为直观的“left hand”与“right hand”,并与之相对的使用了“on the left”与“on the right”与之相呼应,前后翻译形成了对照,让读者清晰地认识到,这里的“左”与“右”具有方位的意思,但又不仅仅代表方位,而是通过人的双手体现出看待事物的两面性,这里充分地与中国古代文化的阴阳进行了对比融合,让西方人能够更好地体会道家思想一分为二地看待事物的方法,充满了哲学意味。紧接着,在理雅各的翻译当中,他还通过对“mourning”这个词汇的应用体现出了对逝者的哀悼、追思之意,并通过英文翻译的意译方法对一些模糊的理念进行了充分必要的解释,虽然这看起来比直译要费劲一些,占用了更多的笔墨,但是实际上更容易让读者全面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打破了横亘在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差异,让古代汉语的英译看起来更通透,也更符合西方人的阅读习惯。显然,在文化传播价值来看,理雅各的翻译做的更为周全,也更具有阅读价值。
(三)对词语引申义的理解方面文化负载词的英译
相信对于所有翻译者而言,对《道德经》当中一些词语引申义的理解翻译就已经是极为困难的挑战了,而偏偏这些词语又关系到老子对于道家思想的传递,因此,对这些词语的翻译就显得尤为重要。例如:整部《道德经》开篇就提到的核心字眼“道”,“道”是什么?这本身对于《道德经》而言就是研究的主要问题,整个著作也都是以此为核心展开的,显然不能只是将“道”等同于字面意思。但在威利的翻译当中,他将“道”直接翻译为“The way”,虽然在汉语当中“道”有“路”的意思,但是显然将《道德经》当中的“道”简单地翻译成“way”只能体现出这个字的字面意思,仅仅将其理解为路线、方法,这样的翻译是无法满足原文翻译需求的,不能表达出道家思想的核心。然而怎样打破这样的困境呢?理雅各在这里也没有直接采用他擅长的意译法,或许是认为“道”这个词在整部著作当中具有深刻的价值,同时也无法用三言两语概括“道”的意思,因此,他选择了一种新的方式,即用一个读音相似,但是从未出现过的英文新词来表示。他选择了用“Tao”来表示“道”,显然这种做法是十分高明的,这样做既避免了对于原词简单粗暴的直译,带来对全文理解的障碍和错误引导,也帮助读者了解到整部著作要讨论的重点所在,站在读者的角度上,通过一同探究的方式,去了解“何谓道”,保留了道家对于“道”深刻的探讨与追究思维,也起到了不影响翻译效果的作用。同时应当看到,在威利的翻译当中,将“道”翻译为“The way”其本身也有着一定的宗教误导性,这本身已经不是直译与意译的问题,而是错误的做法。在西方宗教文化当中,《圣经》具有圣典的地位,在《圣经》当中,“The way”代表了基督教的神圣真理,这个短语经常在《圣经》当中出现,并与耶稣挂钩,如果按照威利的翻译来看,从《道德经》翻译伊始,古老中国对于“道”的研究就已经是归属于耶稣统治下的基督教,那么这就从根本上混淆了民族信仰,也颠倒了古代中国对于“道”的推崇与追逐,极容易产生巨大的民族文化认知偏差。相比较而言,理雅各对于“Tao”的音译,用一个类似的语音阐述了这个字的表面读法,又避免了对已有概念的生拉硬套,更尊重了古代中国汉语言文化的历史,也尊重了中西方文化的差异,避免了宗教信仰的翻译冲突,显得智慧且高明。又如:对于一些数字的特殊含义,在《道德经》的英译过程中也十分凸显难度。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其中包含了看似简单的“一、二、三”,事实上,这里的三个看似简单的数字,并不是字面上看起来的含义,而是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意味,也代表着道家思想的一条主线。老子认为:道是万事万物诞生并运行的根本,是一切事物自然发展的规律,是人生存成长遵循的道德规范,是本源,是一切的缘起。因此,老子用“一、二、三”来代表了万事万物由少到多,从无到有,由简单到复杂的变化堆叠过程,也象征着世间真理与万物变化之间的客观规律,假如“道”是缘起,那么遵循“道”才逐渐有了万事万物,有了各种各样的发展,因此,“道”是核心,也是本源,更是基础。而对比威利和理雅各两个版本的《道德经》翻译来看,前者将“一、二、三”分别指代为中国古代对于数字的含义特指,包括气冲、阴阳、其他事物等,这样的翻译尊重了中国古代的数字指代关系,但是放在《道德经》的翻译当中却显得有了局限性[2]。后者用数字“one,two,three”来表示,虽然对先后顺序进行了翻译层面的明确,也表明了道生万物的过程,但是缺乏了对中国古代特殊数字内涵的解释。由此可见,两种翻译都无法完全表达老子在《道德经》当中的数字含义,或许可以尝试用理雅各的数字顺序,加上威利对于汉语言文化的解释,二者合并,或许能够产生更好的翻译效果。也可以在注解当中批注一些相对应的理解范例,让读者自行体会。这样既表达了翻译的数字顺序,也体现了汉语言文化的数字引申义,同时还不限制读者自行想象的空间。
显然,《道德经》的英译对于外国翻译者而言是充满挑战的,除了之前提到的一些风俗文化、社会风貌等直观可以发现的文化差异和语言表达差异之外,还包括老子的《道德经》在表述上自成一体的玄妙性。坦言之,即便是对于中国人自己来说,想要通篇读懂《道德经》也不得不借助白话文的翻译与理解阐述,才能进一步体会其中的奥妙,即使如此,不同的人在阅读理解《道德经》之后,也会对人生、宇宙、世界、自然等产生不同的看法。这本身就是一部极具哲学思考的著作,无法完全用统一的标准来衡量和阐述,要对其进行准确到位的翻译就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因此,对于《道德经》的翻译,还要在文化负载词上深耕,相信以此为突破口,能够达到更好的翻译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