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背景下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战略及其走向——基于《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战略2021-2030》的分析

廖霞

（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福建厦门 361005）

澳大利亚国际教育一直表现出极强的开拓性和创新性。20世纪50年代，澳大利亚开启对东南亚发展中国家的教育援助计划，逐渐从教育输入国向输出国转变；20世纪80年代，澳大利亚将国际教育视为重要出口产业，国际教育定位从援助转向贸易。[1]21世纪初，澳大利亚成为高等教育服务第三大出口国，国际教育为其带来了可观的出口收入和经济效益。[2]2015年，澳大利亚制定首个国际教育国家战略《国际教育战略2025》（National Strategy for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2025），拟通过十年努力，让澳大利亚在教育、培训和研究方面处于全球领导者地位。[3]2019年，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提供就业岗位约25万个，创收403亿澳元，促进了教育和经济的发展。[4]但新冠肺炎疫情突发给全球国际教育带来了重重挑战，以澳大利亚为代表的国际教育出口大国受到重大冲击。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出现国际学生数量骤降，产业规模萎缩，国际声誉受损等危机，其本身结构失衡的弊端也随之显露。因此，澳大利亚政府于2021年12月出台了新的国际教育战略《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战略2021-2030》（Australian Strategy for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2021-2030，以下简称《战略2021-2030》），以求变挑战为机遇，实现其国际教育的复苏乃至长期增长。

一、《战略2021-2030》出台动因

（一）全球疫情大流行导致国际学生数量大幅减少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各国边境关闭、国际交通停摆，国际学生流动严重受限，澳大利亚国际学生总数与境内国际学生数均大幅减少。

1.国际学生总数减少

澳大利亚官方数据显示，2020年1月到10月，其国际学生总数比2019年同期减少8%，2021年则比2020年同期减少17%。[5]从九大来源国学生注册的变化情况也可一窥疫情对澳大利亚国际学生数量的影响程度（见表1）。中国是其国际学生第一大来源国，2015年至2019年，中国籍留学生数量呈逐年递增的趋势，但从2020年开始减少，到2021年中国籍留学生仅有16.13万名，低于2017年的16.29万名。同样锐减的还有来自越南、巴西、马来西亚三个国家的留学生人数。来自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也有不同程度的减少，特别是从2020年到2021年，九大来源国留学生数量都出现较大幅度的减少。

表1 2015-2021年澳大利亚国际学生主要来源国学生注册情况（单位：万人）

2.境内国际学生数大幅减少

新冠肺炎疫情导致许多国际学生无法入境，澳方被迫采取线上教学或延迟开学的策略，导致在澳境内学习的国际学生数量大幅减少。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2月21日，所注册的39.52万名学生中，明确在境内的国际学生仅有25.62万人，约占比64.83%；明确在境外的国际学生10.88万人，约占比27.54%；未明确所在地的国际学生3.02万人，约占比7.64%。[6]

国际学生是国际教育机构存续的生命线，国际学生的减少给国际教育产业带来严重危机。为保证国际教育机构的存续与发展，避免国际教育市场大幅度萎缩，需要澳大利亚政府出台复苏和发展国际教育的战略，集结各方力量支持国际教育产业的复苏和可持续发展。

（二）国内经济发展需要复苏国际教育

新冠肺炎疫情对澳大利亚经济冲击严重。2020年3月，澳大利亚2/3的企业报告营业额下降；4月，澳大利亚未充分就业率达到13.8%的历史新高，180万人减少工作时间甚至失业；6月，澳大利亚国内生产总值创纪录地下降7% ；7月，澳大利亚失业率达到了7.5%的峰值，为20多年来的最高水平；教育与培训行业为受影响最严重的行业之一。[7]

国际教育作为澳大利亚重要产业，其复苏对于澳大利亚经济发展十分重要。2019年，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出口收益在本国所有出口产业中位居第四，在服务产业中位列第一，国际教育对澳大利亚经济的直接贡献可见一斑。[8]同时，在澳大利亚境内学习的学生还给澳大利亚其他产业带来附属经济效益。据统计，2020年，澳大利亚国际学生在境内的住宿费用平均每晚89澳元，花在教育上的费用平均每天80澳元。[9]再者，国际教育部门是澳大利亚人力资源重要供给部门，特别是高新技术人才的培养对本国产业创新发展十分关键。因此，澳大利亚国际学生总数和在境内学生数量的减少，不仅给国际教育产业带来重大损失，而且也严重影响澳大利亚国民经济，国际教育复苏是澳大利亚经济复苏的重要内容。

（三）社会冲突影响国际学生福祉与满意度

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后，澳大利亚国际学生反映其受到的社会孤立和歧视增加。[10]《战略2021-2030》数据显示，疫情后澳大利亚境内本科留学生的总体教育经历满意度降低，积极评价的比例从2018年的90%降到2020年的64%。[11]澳大利亚对国际学生的社会孤立和歧视，从其境内爆发的针对亚洲学生的恶性事件中也能反映出来。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国际学生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等福祉均受到影响，如果澳方不采取积极措施，那么未来国际学生在澳大利亚的留学意向将会受到影响，国际学生数量将会进一步减少。针对澳大利亚恶性事件，中国作为澳大利亚国际学生的第一大来源国已经做出反应，先后于2020年6月[12]和2021年2月[13]两度发布留学预警，提醒中国留学生谨慎选择赴澳或返澳学习。

新冠肺炎疫情时期，国际学生受到的歧视和孤立，背后是澳大利亚社会对于外来学生的误解、偏见和敌意，也反映出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在促进跨文化理解方面的不足。多元文化背景下成长的学生，在语言交流、风俗习惯等方面都存在差异，缺乏有效的沟通和理解，加之政治和经济的大环境影响，容易造成误解和偏见。而严重的误解和偏见，则导致了对国际学生的攻击等恶性事件的发生，直接威胁到国际学生的人身安全。此类恶性事件导致澳大利亚社会环境恶化，国际声誉受损，又进一步影响国际教育发展。有研究提出，澳大利亚亟须调整国际教育政策，改善社会环境，保障国际学生在安全、友好的环境中完成学业。[14]

（四）内在结构不平衡影响国际教育可持续发展

首先，澳大利亚国际教育过于集中于高等教育。高等教育是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其国际学生变化趋势主导国际学生总体走向，特别是2015年以后，这种变化的一致性趋势更为明显（见图1）。[15]国际教育领域的单一化影响国际教育的可持续发展，甚至容易招致风险。同时，高等教育领域的国际学生比例偏大，当国际教育受到冲击，高等教育也易受影响。

图1 2010-2020年澳大利亚国际学生不同领域注册情况

其次，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生源国过度集中。澳大利亚国际学生来自全世界190多个国家[16]，但是绝大部分集中来源于亚洲国家。2021年1月到10月，以在统计时间内持学生签证学习的人数计算，澳大利亚国际学生总计56.72万人，来自中国、印度、尼泊尔、越南、马来西亚的学生数位居前五，并且来自这五国的学生占到国际学生总数的62%，其中中国学生占比为30%，印度学生占比17%。[17]2015年至2021年，学生注册数位居前九位的国家中有七个为亚洲国家，中国和印度近年来在澳注册留学生数均已达到每年十万人次以上。澳大利亚的国际教育市场过于集中于亚洲国家，不但不利于澳大利亚提供多元文化视野和体验的国际教育，而且还给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带来市场风险。

再次，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方式以传统的境内线下教育为主，离岸和在线教育比重偏小。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按照交付方式，可以分为在岸和离岸两种。前者是指需要澳大利亚签证，入境购买和使用教育服务的国际教育方式，且一般为线下教育方式；后者则不需要入境，是通过澳大利亚在海外的分校、教育合作机构以及远程跨国进行教育服务交付的教育方式。2019年，离岸教育仅占到20%。就高等教育领域而言，2019年，澳大利亚离岸教育入学人数仅11.67万人，而同年英国跨境交付入学人数为40.67万人。[18]不论是从本国国际教育结构来说，还是与国际竞争对手相比，澳大利亚离岸和在线国际教育的发展都有限。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这种失衡结构的缺陷便充分暴露出来。

二、《战略2021-2030》推进路径

基于国际教育的现状和挑战，为促进国际教育的短期复苏重建和长远良性发展，澳大利亚政府从2021年初开始谋划磋商新的国际教育战略，其磋商和制定过程关注各方利益相关者的需求，致力于集合政府、教育机构和行业等各方面的力量。[19]《战略2021-2030》对于国际教育发展设置了三方面的衡量指标：一是澳大利亚提供的离岸教育和培训的注册学生人数增长；二是国际学生毕业后受雇或注册继续学习的比例增长；三是在澳大利亚学习和生活感到满意或非常满意的国际学生比例增长。三者不仅指出了战略的重点，而且为进一步的具体行动计划指明了方向。

（一）推进学生多元组合，发展离岸和在线教育

在国际教育学生和产品结构方面，澳大利亚提出促进多样化的举措。一是学生多样化。澳大利亚政府提出要与国际教育行业合作，确定国际学生群体的最佳构成，发布指导方针，为行业决策提供信息。同时，制定多元化指数，提高学生群体组合的透明度。特别提到将关注公立大学，制定和公布易于理解的措施，提高公立大学国际学生多样性的透明度。此外，政府将与各大学合作，制定国际学生多样化行动计划，以提高应对市场风险的能力。二是产品多元化，强调要发展离岸和在线教育。首先，澳大利亚政府将与其他国家合作，减少国际教育机构在海外和在线运营的障碍，包括通过贸易协定调整和改善澳大利亚的整体贸易环境。其次，将解决限制在线和离岸教育资格认证方面的障碍。再次，将提供有针对性的计划，吸引国际学生以多种形式接受澳大利亚的教育和培训。目前，澳大利亚已与越南签订《澳大利亚-越南加强经济合作战略》，教育和创新是该战略的四大支柱之一。此举将减少澳大利亚在越南投资教育的监管障碍，为澳大利亚教育提供商在越南发展在线和离岸教育提供机会。[20]

（二）对接“产-教”和“产-研”，运用和转化研究优势

在国际教育对接产业方面，澳大利亚提出从教学和研究两方面促进国际教育与国内产业的融合。一是从教学层面促进国际教育与产业的对接。为促进各类留学生未来更多更好地在澳就业，澳大利亚政府致力于让国际教育机构理解未来澳大利亚产业部门对于技能的需求，让国际教育机构提供给国际学生与就业所需技能一致的教育服务。为此，澳大利亚国家技能委员会（The National Skills Commission）根据澳大利亚产业优势，确定了未来所需要的高技能人才领域，包括数据和数字专家、卫生专业人员和工程师，特别是能源领域的专家和工程师等。此外，澳大利亚政府将面向更多国家增设与未来技能需求相关的离岸课程。

二是提出有针对性的行动计划促进研究与产业的融合。澳大利亚的研究体系在全球享有赞誉，2020年，几乎90%的研究位列或高于世界标准。澳大利亚人口仅占世界人口的0.3%，但贡献了全球研究出版物的4%，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中，每百万人口的科学出版数量排名位居第六，显示了澳大利亚研究的水平和效率。[21]因此，澳大利亚政府将利用科研的全球影响力，配合澳大利亚经济产业优先领域，瞄准全球创新的前沿和关键领域，推动国际研究合作，吸引来自世界各国的优秀研究生，为国内产业输送高技能人才。同时，澳大利亚政府将协助大学和工业界将研究成果转化为新产品，促进研究成果在产业界的应用和转化，创造更大的商业价值，促进经济发展。

（三）打通国际学生人际网络，关注学生体验和福祉

在提升学生满意度方面，致力于打通国际学生的人际网络。第一，强调加强国际学生与社区、本国学生之间的联系，增强境内国际学生的归属感。一是更加注重国际学生对社区的贡献，强调包括国际学生在内的社区整体凝聚力。二是在课堂和社区均注重支持本国、国际学生的最佳组合，促进学生之间的交往和相互理解，使双方都受益于跨文化的交往和学习。第二，在整个国际教育市场中加强学生之间的联系，凸显国际校友的重要地位与贡献。澳大利亚政府将通过与他国和国际组织机构合作进行联合教育，促进本国教育机构进入国际市场以及加强本国学生的海外流动。同时，注重加强国际校友之间的联系，发挥国际校友网络的潜力，让校友成为澳大利亚教育的名片，为提高澳大利亚教育国际影响力和促进国家利益助力。

除此之外，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将与州政府、地方政府、教育部门、澳大利亚留学生委员会（Council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s in Australia）以及公平工作监察专员（Fair Work Ombudsman）等密切合作，共同为国际学生营造友好安全的学习、生活和工作环境。澳大利亚政府将定期审查国际学生的满意度并报告结果，简化沟通并发布关键信息，提高国际学生对于自己在澳大利亚学习、工作和生活中的权利和义务意识。同时，强化教育机构的责任意识，让教育机构采取合理措施提供安全的校园环境，解决严重威胁学生安全和福祉的问题，提升服务和管理水平，帮助学生适应在澳大利亚的学习和生活。在国际教育委员会(Council for International Education)中保留学生代表席位，让其参与和影响相关的政策制定过程，保障国际学生权益。

（四）保证财政、立法和信息服务支持，加强国际推广宣传

在支持保障方面，澳大利亚立足国内和国际提出了相应的举措。在国内方面，澳大利亚政府将在财政、立法和数字化信息服务等方面给予国际教育帮扶。一是增加财政支持，包括一揽子财政支持措施。例如，2022年减免2780万澳元的监管费用，包括技能质量局(Australian Skills Quality Authority)、高等教育质量和标准局(Tertiary Education Quality and Standards Agency)的相关费用减免，澳大利亚联邦海外学生机构和课程注册(Commonwealth Register of Institutions and Courses for Overseas Students)费用减免，学费保护服务税(the Tuition Protection Service)的减免等。[22]二是加强立法保护，政府将对《海外学生教育服务法案2000》（Education Services for Overseas Students Act 2000）和国家法规进行审查，确保继续支持国际教育行业创新、高质量在线和离岸教育、最佳的学生组合和学生体验。三是改善信息服务，政府将致力于改进教育注册和国际学生管理数据系统，收集和发布关于国际学生的统计数据，减轻教育机构的行政负担，提高数据可用性。

在国际方面，为增强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的全球竞争力，政府将从就业签证设置、教育宣传推广、学历认可等方面付诸努力。为吸引和留住国际化人才，澳大利亚已宣布要更改签证设置，通过放宽毕业生签证条件、延长毕业生签证时间等方式，给国际学生选择在澳就业提供便利，以此提升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的竞争力。为向全球推广澳大利亚国际教育，澳大利亚政府将在20国集团、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亚太经济合作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东南亚国家联盟等国际组织和多边论坛上宣传澳大利亚教育和研究。此外，还将通过与他国进行双边合作，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约等途经，加强国际社会对澳大利亚学历的认可，包括提高对离岸教育的认可程度。

三、《战略2021-2030》策略分析

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战略2021-2030》主要在四个领域着力：调整结构，形塑国际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新结构；对接产业，打造培养高技能人才的国际教育体系；以学生为中心，构建推动国际教育发展的社会共同体；政策支持，营造良好的国际教育发展环境。这些策略为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复苏和长期发展起到谋篇布局的作用。

（一）内调结构：形塑国际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新结构

要实现国际教育的可持续发展，教育结构的不均衡需要逐步改变。优化国际教育结构，包括优化国际教育学生结构和产品结构。学生结构，分为国际学生来源国和学生群体结构两方面。优化国际教育结构是澳大利亚国际教育预防风险的策略。从国际学生来源国结构看，目前澳大利亚国际学生的主要来源国是亚洲国家。已有研究证实澳大利亚以墨尔本大学（The University of Melbourne）为代表的多数顶尖大学都存在国际学生来源国单一的情况，存在因国际生源不足而导致大学财务危机的风险。[23]

优化国际教育结构也有利于丰富学生课堂视野，提升国际学生体验。在优化学生群体结构方面，从教育领域、教育机构、学习地点、课程、课堂等层面优化国际学生群体构成比例，能够拓宽学生的视野和增进学生之间的跨文化交流和理解，提升学生的教育体验。在优化产品结构方面，包括开发符合产业需求的课程，增加和发展离岸和在线国际教育课程。此举既是适应后疫情时代的举措，也有利于进一步扩大国际教育市场。同时，优化国际学生的结构与优化国际教育产品是相辅相成的。国际学生来源越多元，其需求就越丰富，提供的产品就要越多样；而学生可选择的产品越多样，其群体结构就会更多元。如此，澳大利亚国际教育产业整体就会越繁荣，形成百花齐放的国际教育市场。

（二）对接产业：打造培养高技能人才的国际教育体系

对接产业既利于发展国际教育，又能推动国际教育服务于澳大利亚经济。澳大利亚国际教育与其经济之间有紧密的关系，国际教育是重要的出口产业，为经济做出的贡献巨大，国家的经济发展为国际教育发展提供良好物质基础。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澳大利亚部分产业领域由于劳动力不足和“用工荒”导致产业发展受限。同时，海外游客数量骤减，2020年1月到4月，就从230万人降到2.1万人[24]，住宿、餐馆等行业受到严重冲击，大部分澳大利亚留学生的兼职工作也随之丢失，其学习生活费用负担骤增。由此，澳大利亚政府采取措施引导国际学生更多地参与劳动力紧缺的行业经济活动，如修改国际学生两周内兼职不超过40小时的规定，先是在农业、护理等领域放宽国际学生打工时长限制，后又放开到所有领域。[25]此举既缓解了行业用工紧张情况，也间接支持了留学生在澳的学习生活，多方面促进澳大利亚的经济复苏。

打造培养国内产业所需高技能人才的国际教育体系，是实现国际教育服务于澳大利亚经济的重要举措，也是增强澳大利亚全球人才竞争力的主要策略。首先，将国际教育与其产业需求相结合，能够培养更多为澳大利亚经济服务的国际人才。其次，以国内就业为国际学生未来就业方向，教育移民的优势可以提高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的吸引力。再次，加强国际教育与产业的融合，特别是加强研究领域与产业的合作，是提高澳大利亚生产力的重要途径。国际学生是澳大利亚重要的劳动力来源，包括其学习期间在澳兼职以及毕业后留澳工作和创业。将国际教育与产业相结合，有利于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吸引和留住更多的国际人才，形成产教研的良性互动，实现共同增长和繁荣。

（三）学生中心：构建推动国际教育发展的社会共同体

以学生为中心开展一系列行动，是改善学生体验和提升学生满意度的重要策略，也是促进跨文化理解的重要策略，澳大利亚旨在构建一个互联和关爱的社会共同体。作为一项服务，国际教育的核心目标是学生的良好体验和高满意度，这也是国际教育保持对国际学生吸引力的重要保障。以学生为中心，并非简单以国际学生为中心，亦非单方面强调国际学生的权益，而是要将国际学生置于与本国学生平等的地位上，促进双方的跨文化理解和相互融入。这既需注重保障国际学生权益，也需强调国际学生的贡献，让本国学生和国际学生双方均受益，形成促进国际教育和谐发展的利益共同体。国际学生的体验与满意度与其在澳的归属感密切相关，而其与澳大利亚本国学生之间的关系，与教育机构之间的关系，以及与地方社区之间的关系，在澳大利亚社会中的主体性地位等，都是影响其在澳归属感的重要因素。提高本国学生和居民对于国际教育的认可度和接纳度，加强国际学生与本国学生、居民之间的交流与互动，促进国际学生在澳大利亚社区和社会的融入程度，既可提升国际学生体验和满意度，也能促进国际学生和本国学生、居民之间的相互理解。换言之，不仅要关注国际学生的体验和满意度，而且要重视本国学生的体验和满意度。作为一个整体，当本国学生和国际学生均从国际教育中获益，获得良好的体验和满足，才能实现双赢，成为推动国际教育不断发展的共同体。

（四）政策支持：营造良好的国际教育发展环境

为统筹各方力量复苏和发展国际教育，澳大利亚政府出台了多种相关政策，为国际教育发展营造良好的国内外环境。首先，在边境开放政策方面给予国际教育支持。澳大利亚政府正在积极推动国际学生返澳，包括在边境开放方面给予国际学生优先次序，对海外学生接种疫苗的认可，批准海外学生签证申请等配套的政策举措。[26]其次，财政上对国际教育大力支持。为了保障教育机构不因业务骤减而陷入经营困境，澳大利亚政府从疫情开始便给予国际教育行业持续的财政支持。2021年4月，澳大利亚政府再次宣布拨款5360万澳元，用以支持疫情期间受到冲击最严重的国际教育机构。未来还将继续提供一揽子支持措施，包括对教育机构税费的减免，以及支持教育机构产品创新的创新发展基金（A New Innovation Development Fund）等。[27]再次，为支持国际教育的结构转型和长期发展，保障未来国际教育的质量，澳大利亚政府在立法和信息服务方面出台了支持举措，如在教育部官网提供国际学生所需的留学教育服务法案的重要信息。最后，为增强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的全球竞争力，政府还在就业签证设置、教育宣传推广、学历认可等方面出台了相应的促进和保障措施，如与其他国家磋商合作战略，推动教育交流合作和国际人才流动。

四、《战略2021-2030》整体走向

《战略2021-2030》在《国际教育战略2025》的基础上呈现出一些新的突破，这些突破既是回应后疫情形势下国际教育所面临的挑战，也是促使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的需要。具体而言，《战略2021-2030》将复苏和发展国际教育的突破口放在发展离岸教育、促进国际学生在澳大利亚就业、从社会共同体建设角度增进学生满意度、逐步构建国内外多元主体共同治理体系以提升国际教育质量四个方面。

（一）新产品带动新市场的多元化增长战略

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在拓展市场方面，拟通过新产品带动新市场的多元化战略，实现市场占有率的增长。《战略2021-2030》在《国际教育战略2025》提出利用技术创新丰富国际教育产品和形式的基础上，进一步有针对性地提出扩大离岸和在线教育规模，以扩大国际教育市场。根据战略管理之父伊戈尔·安索夫(Igor Anso☆)博士的产品市场矩阵，这属于新产品新市场的多元化增长战略。[28]澳大利亚国际教育以境内教育为主，在线和离岸国际教育占国际教育的比重偏低，其创造的经济效益也远低于其他国家[29]，因此在线和离岸教育成为未来澳大利亚提升国际教育竞争力的重要方向。同时，疫情期间国际学生流动性受阻，境内国际教育被迫采取线上教育的形式，也为在线和离岸教育的发展提供了契机。因此，发展在线和离岸国际教育是变挑战为机遇，实现国际教育从传统的境内教育为主向现代线上教育为主的转型。

（二）内循环带动外循环的人才竞争战略

澳大利亚在国际人力资源竞争方面，拟通过内循环带动外循环吸引和留住国际人才。其中，内循环是指教育部门和国内产业部门形成的人力资源市场，澳大利亚政府引导国际教育部门对接产业需求，培养产业领域所需要的高新技能人才；外循环是指全球人力资源市场，而各国国际教育市场是培养、开发和提供全球人力资源的阵地，也是吸引和竞争全球人才的重要通道。《战略2021-2030》在《国际教育战略2025》提出要加强国际教育机构与工商业界合作的基础上，明确提出国际教育要满足澳大利亚产业部门的技能需求，以为经济复苏和发展提供劳动力支持。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澳大利亚国内部分产业部门出现人才紧缺，为复苏和振兴经济，需要国际教育部门服务于国内产业部门，有针对性地培养国内产业部门需要的高技能人才。而以产业部门的技能需求为指引培养人才，能够为留学生提供对应的就业岗位，减轻留学生在学期间个人财务压力和留学机构的财务补助压力，进一步能够解决留学生在澳就业问题。此外，将国际教育对接国内产业，辅之以相配套的签证和移民政策，能够增强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对国际人才的吸引力，国际人才的加盟又促进国内产业创新和竞争力。总而言之，以国内人才需求拉动国际教育增长，是澳大利亚进行国际人才竞争实现国内产业和国际教育互动增长的双赢战略。

（三）“澳大利亚留学”模式的教育品牌战略

澳大利亚致力于促进国际教育中的跨文化理解，打造拥有美誉的“澳大利亚留学”品牌。《国际教育战略2025》也注重国际学生最佳留学体验，但其着力点主要在于国际学生单方面，《战略2021-2030》将国际学生置于澳大利亚社会中，注重国际学生与本国学生、社区等作为一个整体的凝聚力，增进不同国家学生之间的跨文化理解。一是提出国际教育要以学生为中心，打通国际学生的人际网络，加强国际学生与各方的联系，旨在促进国际学生与本地学生和居民之间的相互交流和理解。二是主张要创新国际教育产品，优化学生群体结构，旨在满足学生多样化的需求，提供给学生更加多样的文化视角和学习体验。三是提高学生群体透明度，特别是公立大学国际学生多样性的透明度。澳大利亚大学对国际学生与本国学生的录取名额分配比例问题已成为澳大利亚一个重要的社会公平议题[30]，此举是对澳大利亚公立大学国际学生挤压本国学生入学机会质疑的回应，也将减少质疑背后本土学生与居民对国际学生的敌意，增进澳大利亚社会对国际学生的接纳度，进而减少因为社会冲突产生对国际学生的孤立和攻击，改善国际学生在澳生活学习环境。四是提出强化教育机构的责任，让学生对于自己的权利和义务更加清楚明晰，旨在保障学生拥有安全的校园环境和更好的管理支持服务，改善国际学生的满意度和福祉。澳大利亚政府联合教育机构、国内外学生以及社区等共同构建一个相互联系、有创造性的以及充满关爱的共同体，是形成“澳大利亚留学”独特体验的重要方式，也是形成高美誉度的“澳大利亚留学”品牌的重要策略。

（四）国内外多元主体参与的教育治理战略

在国际教育治理方面，澳大利亚通过政府的主导，联合国内外的机构和组织，构建了多元主体参与的教育治理模式。就国内而言，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与州政府、地方政府、教育机构、社区团体、国家技能委员会、企业、国际教育委员会、留学生委员会等各方合作，建立有效联系，保障发展国际教育的各项行动举措顺利实施。从国际角度看，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与其他国家政府建立双边或多边关系，与国际组织和海外教育机构等合作，共同推进其国际教育的发展。《国际教育战略2025》中提出要加强国内外的伙伴关系，而《战略2021-2030》则因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到来促使澳大利亚政府加速推进与各方的伙伴关系进一步深入。从各国恢复和发展国际教育及其经济需求的视角而言，各方加强合作共同参与推动国际教育高质量可持续发展也是时势所趋。以在线和离岸教育为例，一方面，澳大利亚政府提供资金支持，国家技能委员会和产业部门确定未来技能需求领域，教育机构开发相关课程产品。另一方面，澳大利亚与其他国家建立合作伙伴关系，鼓励各国签署《东京公约》（Tokyo Convention）和新的《全球公约》（Global Conventions），共同推进离岸教育并保障其质量，推动国际教育和国内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在线和离岸教育是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复苏和发展的重要突破口，也是实现国际教育结构多样化的重要途径，但与传统的境内教育相比仍有明显劣势，缺少澳大利亚本土学习环境，国际教育的诸多环节和功能实现受阻。这些不足会直接影响在线和离岸教育的教育质量，导致在线和离岸教育的学历认可度低。目前，单一的主体无法解决这些困境，需通过联合内外多元利益主体共同治理国际教育才有望突破。

五、结语

后疫情时代，全球国际教育市场的挑战与机遇并存。主要的国际教育出口国都在寻求复苏和发展国际教育的机遇，应对出现的挑战。如澳大利亚国际教育的主要市场，中国、印度和东盟、拉美等国家和地区也是英国“后脱欧时代”国际教育重点布局和优先发展的国家和地区[31]，英国也将采取积极措施应对疫情影响[32]。因此，未来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在亚太地区的市场不仅不能放松，而且需要采取有效措施，应对强劲的竞争对手。为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赢得机会，澳大利亚有意通过产业引领和以学生为中心的策略，培育其国际教育的独特优势，形成“澳大利亚留学”的独特品牌，但其美好愿景的实现还有待各方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