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都市水墨人物画的表现性——以画家刘庆和、李孝萱的作品为例

◇骈 赛

一、当代都市水墨人物画的社会语境

在我国美术史长河中，水墨画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在中国美术发展过程中，无论是彩陶绘画，还是帛画、屏扇卷轴画等具有时代特征的绘画艺术都有水墨画的影子，水墨画已然成为中国人传达精神和观念的重要形式，成为传达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观念的重要载体。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化进程逐渐加快，人民生活形态的变化促进了文化多元化发展，一部分艺术家就如何表现现代都市生活给社会、生活、自然带来的影响进行探索。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现代都市人的心理发生很大变化，如何准确展现都市人的心理状态和生活状态，成为当代中国画家需要深入研究的课题。

在多元化社会发展格局下，中国水墨人物画或多或少受到其他艺术形态的影响和冲击。随着西方当代艺术在中国的传播不可避免地与中国人物画的发展相互交融，水墨人物画发展面临机遇和挑战。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参与艺术变革，思考并借鉴已有的现代艺术手法去激活中国水墨人物画活力。在这样的背景下，艺术创作者的思想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放，但也使艺术陷入了一种发展方向不确定的尴尬局面，逐渐形成了中国当代水墨人物画的特殊文化语境。

二、当代都市水墨人物画的产生

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在促进文明发展的同时，也引发了环境、生态、心理、道德、人文等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批从事水墨创作的艺术家将城市中的具体生活场景作为创作内容，在艺术语言上也突破了传统笔墨语言的固定范式。

与其他画科相比较，中国绘画中的水墨人物画出现得较晚，传世作品相对较少，自身体系还不够完善。也许正是没有太多的陈规旧矩，中国水墨人物画展现出强大的创造力和发展潜力，拓展了水墨人物画家的创作空间。在当代文化语境下，都市水墨人物画逐渐发展和兴盛起来，并且涌现出一批优秀的当代画坛领军人物。都市水墨人物画家在创作的同时也能够将现实中人物的状态和心理进行充分展现。随着都市生活环境的不断改变，人们的心境也在发生变化。都市水墨人物画家借助笔墨语言传神地描绘人们的心境，并在绘画中注重表现技法的运用，使水墨人物画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

“都市水墨”这个概念，作为一个比较新颖的课题在当代受到学术界的关注。随着社会城市化、工业化进程的不断推进，都市文化应运而生，中国画家在绘画中借用水墨语言表现都市文化，展现都市生活。将都市生活与城市发展过程中的景观和文化记录下来，融入水墨人物画作品，能够使作品具有鲜明的时代感。借助水墨语言展现都市生活，既体现了画家对当下都市变迁的关注，也是个人对当代社会环境情感表达的体现。水墨人物画在当下已经不仅仅是画家怡情明志的载体，也展现了画家对时代发展脉搏和社会发展转型的深层思考。都市水墨人物画的笔墨语言是在传统水墨人物画语言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没有背离传统，但能够更好地展现当代水墨人物画中的都市生活精髓。在艺术形式上，都市水墨人物画既不同于传统的水墨人物画，又不同于当代现实主义水墨人物画，既没有完全脱离传统中国画的意象造型原则，又吸收了西方绘画的风格与表现语言。

三、刘庆和、李孝萱都市水墨人物画的表现性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水墨人物画的主流创作模式是以“宏大叙事”和“时代英雄”等为主题歌颂时代。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水墨人物画受到西方文化艺术的强烈冲击，如何寻找新的出路，对传统中国画尤其水墨人物画进行变革与重构，是摆在每一个水墨画家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在这样的语境下，越来越多的国画艺术家积极投身于这场变革，尝试借鉴西方现当代艺术表现手法去激发我国传统绘画艺术活力。

画家刘庆和很早就把都市水墨这一题材当作自己的创作方向。作为都市水墨画的代表性人物，刘庆和敏锐地捕捉到了现代化进程中都市的变迁，他受到现代都市生活的启发和影响，关注普通百姓日常生活场景，巧妙地把中国画的艺术语言与当下现实生活紧密结合起来，形成了自己鲜明的艺术风格和表现方式。在刘庆和看来，水墨人物画的创作需要直面当下现实生活中的种种问题，充分发挥自身想象力和创造力，使创作出的画作引发人们思考。

刘庆和认为，在创作中既要直面生活，又要基于现实去重构生活场景，发挥想象力的重要作用。他在作品中不直接展现具体的场景，而是营造一种氛围，进而调动观众的想象力去与作品交流。他跳出了水墨画技法语言的束缚，在运用西方画法的同时，保留了中国传统，营造出传统中国画的意境，用率真的线条、大片的墨色晕染，展现出当代人压抑不安的精神世界，表现当代都市人的浮躁、压抑、欲望与困惑。在中国绘画中，很少有人用水墨来刻画当代的人，尤其是当代年轻人的精神状态。但都市是刘庆和艺术创作的关注点，他的作品中的年轻男女犹如都市里的漫游者，在超然地环视着艺术家笔墨中的世界。

在《水边》（图1）、《流星雨》等作品中，刘庆和未使用传统水墨画的用笔用线手法，而是以阔笔横扫的方式一气呵成。画家借鉴了传统没骨技法，通过浓重墨色勾勒出当下人们的生存环境。在技法上，刘庆和更在意阔笔与阔笔、面与面之间的相互结合，创造出新的水墨表现方式。在他的作品中，线条不再只是勾勒人物轮廓，面的形成与没骨技法的运用和水墨融合的大面积渲染密切相关，二者皆指向画面中氛围的营造，塑造出一种独特的意境。从刘庆和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非常注重表现当代人特有的精神状态，将画面中的某一个平凡的场景以一种非具象的方式表现出来，并没有对现实场景进行直观写实描绘，而是营造出一种氛围，塑造独特的意境，传达出当代人的思想，展现当代人迷茫、颓废、无奈等状态。

图1 水边67cmx136cm皮纸水墨 刘庆和2001年

例如，在作品《流星雨》中，一群男女坐在一个台子上，台子边上全是锁链，远处的山下是一片逼仄的楼房，这群人抬头仰望下着流星雨的夜空。整幅画面笔墨较重，色彩单纯，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画面氛围阴沉压抑。画面中人物呆滞空洞的表情，反映出他们精神上的迷茫和无奈。

艺术家李孝萱在创作时敏感地把笔触直接对准都市人饱受伤害的心灵，以水墨的方式展现了自身对生命存在意义的终极思考。他前期作品在思想观念上还有西方存在主义的一些影子，但他后来的作品可以说完全中国化、本土化了。李孝萱强调：“恰当的语言脱离不开对现世本源的挖掘，探求本源的目的是使语言在时间和空间的传播下与人生和艺术发生关联。如果说我的画区别于传统水墨画，那便是我抓住了现世的本源，丢弃了古人抛开身边现实躲在山林里赞美自然的情致。”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他为什么要用中国画笔墨的形式开辟都市生活的表现领域。就作品的艺术表现力而言，李孝萱在构图上创造了一种密不透风、满是线纹的绘画样式，表现了当代都市的压迫感、混乱感以及透不过气来的拥堵感觉。在造型上，他运用了夸张变形的方式，创造了一大批既有鲜明的时代特点又有强烈个人印记的艺术形象，突出表现了当代人已被异化和扭曲的心灵。在笔墨的处理上，李孝萱努力将传统的笔墨韵味与新的构图方式、造型方式有机结合起来，使得传统水墨适应现代展陈与人们新的审美需要，并且准确地传达出一种富有现代意义的中国经验。

在作品《大客车》中，李孝萱用大场面的艺术手法来表现他对都市的印象，拆掉了面向观众的车皮，直接展示车厢里面的普通大众，带给观众熟悉的市井气息，直截了当地展示现实生活，展现了满是行人、混乱不堪的街市。而在他后期的一些都市题材的作品中，一些人物像组件一样被逐一拆解了，如同一部被拆解机器一般，头是头，脚是脚，身是身，这恰好表现出现代都市生活中人被现代机械异化后肉体与心灵缺乏归属感。此外，在他的很多作品中，人物往往被房子与商品所包围，透露出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样子。

艺术家李孝萱借助水墨描绘现代都市生活，在艺术表现上冲破了传统表达技法的束缚，大胆放弃了盛行的写实水墨表现形式，吸取了观念艺术和德国表现主义木刻版画的某些处理手法，将都市中人的焦虑感、恐慌感等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20世纪90年代，李孝萱的绘画风格逐渐稳定，推动了中国都市水墨人物画的发展。他始终关注笔墨的表现力，借助新的艺术观念和水墨表现方式，展现都市生活对人们心理的影响，借助作品传达自身对当代都市生活的感受，使当代中国水墨人物画呈现出一种全新的面貌。

四、结语

本文以画家刘庆和、李孝萱的作品为例，结合当代都市水墨人物画的社会语境，分析了当代都市水墨人物画的表现性，以期推动水墨人物画进一步发展。20世纪80年代以来，水墨画趋向多元，倾向于表现主义的水墨画异军突起。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下，当代水墨人物画家敏锐地捕捉到中国社会的瞬间，并运用传统水墨方式创作出大量优秀的都市水墨人物画作品，为水墨人物画转型作出了重要的历史贡献。在当下多种文化碰撞的全球化语境中，都市水墨人物画家，借助人物水墨画展现都市生活，展现出当代人的内心世界，为中国画发展开辟了新的空间。当代都市水墨人物画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重要的社会意义，它通过水墨语言对当下社会现实、生存环境、人们内心进行展现，从多角度反映社会现实，直指人类灵魂的核心区域，使中国水墨人物画焕发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