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语言学视域下濒危阿亚帕涅科语研究
2022-12-06罗邁
罗邁
(重庆外语外事学院 西方语学院,重庆 401120)
现今全世界大约有6 000 多种语言,但是其中大多数语言都有灭绝的危险。全球大约97%的人口使用着大约4%的语言,也就是说世界上大多数语言只被小部分人使用[1]。这样的语言生态令人担忧。在拉丁美洲也有大量的印第安语言处于濒临灭绝的危险境况,墨西哥阿雅帕村的阿亚帕涅科语就是其中之一。据估计,到20 世纪末,现存一半以上的语言将会消失。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一门语言消亡之后,与它相关的文化也会随之消失。这对人类文化来说是非常大的损失。因此,营造一个良好的语言生态显得尤为重要。
1 生态语言学在濒危语言研究中的内涵
生态语言学是受到生态学影响而产生的一门新兴学科。它的概念是由挪威著名语言学家豪根于1972年正式提出的。他认为生态语言学是研究语言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学科[2]。生态语言学涉及的研究领域相当广泛,其中就包括对濒危语言的研究。
一个良好的语言生态环境体现在语言的多样性上,这跟自然生态也是一样的。生物的濒危或灭绝就是自然生态危机,与之对应语言的濒危或灭绝就是语言生态危机[3]。在全球化和现代化加速的今天,语言生态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数据,在20 世纪末现存一半以上的语言都会灭绝,这是对语言生态致命的打击。
那什么是语言生态系统呢? 一般我们把语言生态系统分为内生态环境和外生态环境两大部分。其中内生态环境就是语言系统,它是由语音结构、规则结构、语义结构组成。外生态环境包括自在环境和自为环境。其中自在环境是由自然系统、社会系统、文化系统3 部分构成,而自为环境就是语言的存在物,也就是使用语言的人群[4]。
2 阿亚帕涅科语的生态语言学解读
阿亚帕涅科语是一门在墨西哥阿雅帕村使用的印第安语言。在2011年左右,西班牙语国家各大媒体对这门语言仅两名幸存的使用者做了大量的报道。报道中提到,这两名唯一会说这门语言的人都年过半百。由于这两位老人之间有矛盾,所以他们从来不相互沟通交流。从语言的交际功能来讲,这门语言已经灭亡。值得注意的是这则被大量报道的消息并不准确。现在国内外还有很多关于这门语言的错误信息被流传。根据墨西哥政府官方网站的信息显示,在2010年这门语言使用者的数量为21 人[5]。截至2016年,只剩下15 人会说这门语言[6]。我们可以把语言的濒危程度分为6 个级别:安全、不安全、危险、非常危险、极度危险、灭绝[7]。阿亚帕涅科语目前就是属于极度危险这一级别,可见,这门语言的生态环境已经恶化到了最严重的程度。那么为什么阿亚帕涅科语会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况呢?
执政者们为了治理国家的需要通常会推行某种通用语言。在西班牙殖民时期墨西哥实行的语言政策摇摆不定。在1770年,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颁布法令强制让印第安人学习西班牙语,并且规定在公共场所不能使用土著语言,它的使用范围仅仅局限在私人场所。在1824年,墨西哥再次颁布法令明确墨西哥只有一个民族即墨西哥民族,而且只有一种语言即西班牙语。由此,西班牙语大范围走进了墨西哥的课堂。大量的印第安学生在课堂上无法听懂老师的授课内容,导致大多数印第安人的文化水平较低。为了让更多的印第安人接受教育,1857年后开始实行双语教育过渡政策。但是,双语教育并没有能够持续很久,最后很多印第安儿童成为西班牙语单语者[8]。在托马斯·加里多执政时期(1919—1934),实行了很多普及偏远山区教育的政策,但是都是通过西班牙语来传播知识[9]。何塞·马努埃尔(现存阿亚帕涅科语使用者之一)在接受塔巴斯科州TV UJAT 电视台采访时表示,在托马斯·加里多执政时期,阿亚帕涅科语被禁止使用。在课堂教学中教师也不会使用阿亚帕涅科语,如果有人说这门语言,将会受到惩罚。何塞还说到,虽然现在墨西哥政府已经意识到保护印第安语言及其文化的重要性,但是为时已晚。由此可以看出,语言政策常常会成为语言灭绝的“杀手”。阿亚帕涅科语也是众多“受害者”之一。
除了受到政策影响之外,阿亚帕涅科语的濒危还与外来移民息息相关。大约在20 世纪70年代,由于在阿雅帕村发现了石油资源,导致了大量的人从其他地方涌入该地区。值得被提及的是这些外来移民者大多数都是说西班牙语的人[10]。著名的英国语言学家在他的一部著作中提到一种文化成功同化另一种文化一般要经过3 个阶段:在第一阶段,本地人会受到政治、社会、经济等方面的压力,这会迫使他们学习并使用占支配地位的语言。第二阶段,就是双语并存的阶段,即外来语和本土语共存的阶段。在这一阶段,本土语的地位逐渐降低,外来语的地位逐步提高。在第三阶段,大部分年轻人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外来语。此时外来语已经成为占据主导地位的语言,而本土语却变成了从属语言。掌握外来语的人开始慢慢接受外来语,认为其能够代表他们的身份,并认为相比外来语,本土语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们的新需求。一般认为在第一阶段很难去干预,在第三阶段又太晚,所以只有在第二阶段采取一些有效措施,才能让本土语得以保持强大的生命力[11]。人们对阿亚帕涅科语的拯救开始于第三阶段,此时西班牙语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想要让阿亚帕涅科语从濒危的状态脱离出来已经显得尤为困难。
不得不提到,在全球化加速的今天,包括阿亚帕涅科语在内的众多印第安语正处于濒临灭绝的状态。在21 世纪初语言学家、墨西哥当地政府、媒体等都为振兴阿亚帕涅科语做出了很多努力。在2010年,墨西哥国家印第安语研究所开始制定方案恢复对此门语言的学习。两年后建立起了阿亚帕涅科语学校。除此之外,语言学家、媒体也通过各种方式让人们获知此门语言所处状态的严峻性,但是都收效甚微。之后阿亚帕涅科语学校因为没有经济上的资助也被迫关闭。作为阿亚帕涅科语使用者之一的何塞在接受塔巴斯科州TV UJAT 电视台采访时也对阿亚帕涅科语的现状感到非常无奈。他觉得大家都有更多的事要去做,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让阿亚帕涅科语消亡的时间稍微延后。为什么做了大量的工作,最后阿亚帕涅科语的振兴还是没能够成功?笔者认为这与人们觉得这门语言“无用”息息相关。现在西班牙语是墨西哥的官方语言,也是各种信息的承载语言。在人们的生活领域,阿亚帕涅科语在某种意义上是“无用”的。因此,人们不会花费精力去学习一门“无用”的语言。
3 阿亚帕涅科语的保存与保护
从20 世纪90年代开始,濒危语言这一问题引起了全球关注。怎样保护濒危语言成为热点议题。对于保护濒危语言的方法和态度有很多种,总的来说可以分为“语言保存”和“语言保护”两大类。“语言保存”和“语言保护”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语言保存”一般是指通过一系列科学的方法把语言、方言的实际面貌记录下来,并进行保存。“语言保护”一般是指通过各种方法让濒危语言和方言保持活力,以避免其衰亡[12]。根据英国语言学家戴维·克里斯特尔的文化同化理论,针对阿亚帕涅科语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进行“语言保存”工作。因为阿亚帕涅科语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想要保护这门语言,让它恢复活力,已经显得尤为困难。“语言保存”和“语言保护”作为拯救濒危语言的两种方法其实并不矛盾。我们将语言保存、 记录下来一方面是为了给我们的子孙后代提供研究资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以后能够通过这些资料复活已经灭绝的语言。
在保存濒危语言方面,记录濒危语言的声音是尤为重要的。建立濒危语言有声语档,应遵循大众化、全面性、标准化、话语中心、持续性等原则。大众化原则是指我们在濒危语言有声语档的建设过程中应该要意识到语言族群的重要性。要真正做到大众化,这样才能让语档建设工作有效推动濒危语言的保护工作。全面性原则是指有声语档的内容必须要全面,语料内容要尽可能全面地体现语言族群各方面的知识,例如,在阿亚帕涅科语的资料收集过程中就要特别注意这门语言神话、 寓言故事的收集。同时,在语档建设过程中还应该遵循标准化原则。具体是指在资料收集、处理、产品制作的过程中要遵循工作规范和技术标准,让所收集到的资料不浪费,达到最大化利用。除此之外,我们还应该以话语为中心采集语料并存档,当然,对基本字、词、句语料的收集和分析也是非常必要的。最后,我们还应遵循语档建设持续性原则。语档建设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唯有坚持不懈地从增加语档文本和更新技术两方面做好这项工作,语料的可用性才会更强[13]。在科学技术的支撑下,现在还是有很多可运用的软件帮助我们记录分析濒危语言。比如说Praat,这是一款分析语音的软件。通过这个软件我们可以对一些濒危语言的语音信号进行分析处理。除此之外,还有像Toolbox、Flex、ELAN 等语言类数据处理软件。
阿亚帕涅科语是一种没有文字的语言,这也为保存这门语言带来了一定的难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通过标音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除此之外,AI技术的发展,也为记录像阿亚帕涅科语这样没有文字的濒危语言提供了技术支持。现在国内外已经有很多研究濒危语言和AI 技术的专家提出通过语言复制的方法,让现存的主流语言和濒危语言进行交互。虽然挖掘一门未知濒危语言的语音结构存在一定难度,但是通过AI 技术保护濒危语言仍然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方向。
毫无疑问,在每一种语言背后都蕴含着与之对应的文化。阿亚帕涅科语作为一门印第安语言,在它背后也蕴含着丰富的拉美印第安文化。世界上有很多语言都没有文字,但是它们都能通过口头的方式传承下来。但是对于一些生命力不是很强的语言,一旦消失,它所承载的文化也会随之消失。所以在记录研究一门濒危语言的时候,对它背后文化的分析也是非常重要的。
4 结语
如今全球语言消失的速度令人震惊,我们必须做出行动来拯救这些濒危语言。保护濒危语言就是在保护我们的文化。保护文化多样性是我们每一个世界公民的责任。全球像阿亚帕涅科语这样处于极度濒危的语言还有很多,我们要分析语言濒危的原因并找到合适的保护每种濒危语言的方法才能让恶化的语言生态得以改善。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人工智能技术的逐渐成熟,今后全球的濒危语言保护工作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