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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于尔克·舒比格的儿童文学创作

2022-12-06何俪媛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2年20期
关键词:比格死神儿童文学

何俪媛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湖北武汉 430073)

儿童文学作家于尔克·舒比格善于将神秘复杂的事物用浅显通俗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的作品想象力丰富,富于幽默感,贴近孩子的内心,受到了世界各国孩子们的欢迎。刘绪源在《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中文版的序言中说:“这一本书,真是让人从心底里喜欢。那样一种想要分析一番却无从下手,但又能隐约而真切地感受到的人生体验; 那样一种不温不火的稚拙的叙述,让你一边读一边就会笑出来,而实在又讲不出多少笑的理由。 ”该文结合《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我和她》《大海在哪里》三部作品集, 简要分析舒比格的儿童文学创作在故事内容和叙述艺术上的特点。

1 舒比格儿童文学作品的主要特点

1.1 知识性

人在孩童时期具有强烈的求知欲望, 而儿童文学是专为少年儿童创作的文学作品, 因此满足孩子的好奇心、传递知识是十分重要的。舒比格将基本的自然科学知识、生活常识等融入儿童文学创作,帮助孩子来感受和认识世界。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共分为六章,分别是《天与地》《东西》《动物》《名字》《秘密和魔法》《不一样的生活》, 内容编排基本遵循人类文明的发展逻辑,即“自然界—生产工具—动物—人类—社会生活”。 这样的编排与儿童认知世界的顺序相似,对于其建构知识体系有积极作用。 在《我的第二本笔记》中, 作家用比喻的方式阐述了癌症的病理:“健康的细胞只会繁殖到一定的数目和大小。例如,一根手指一旦发育好,就不会再长了,再长的只有指甲。 癌细胞就像童话里的甜粥,不断地从锅里溢出来,无法控制,渐渐溢出大门,最终淹没整个村子。 ”《鲸》《另一头鲸》则把鲸的叫声比作唱歌,用浪漫的笔触写下了两头鲸相互陪伴的深情,兼具科普性和文学性。

除此之外,作家常常会列举一系列同类事物,如“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世界就已经在那儿了。 房子、桌子、椅子、柜子、床铺、洗脸盆、水龙头等,一应俱全”“鼻子配眼镜,嘴巴配勺子,屁股配椅子;鱼配水,鸟配天,奶牛配草原;人配衣裳,房配床;黑夜配睡眠,白天配苏醒,名字配物件……”这类叙述看似无意义, 实际却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教会了孩子基本的词汇和概念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

1.2 教育性

儿童对于世界并没有十分清晰的认知, 引导儿童树立正确的世界观、 人生观和价值观是儿童文学作家的责任和使命。 在发挥儿童文学的教育功能方面,舒比格做出了成功的尝试,他通过一个个妙趣横生的故事传达了人生中重要的情感体验和价值观念,如亲情、友情、爱情、宽容、友善、团结等。

《蓝色猎鹰》讲述了一个小女孩寻找蓝色猎鹰的故事。小女孩经过花园,碰见了一个张开双脚弯腰站着的女人,她问:“您有没有看到我的蓝色猎鹰? ”女人回答说:“没有。 ”后来小女孩在路上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我的蓝色猎鹰”,最后一位外国女士告诉她公共汽车站有一只鸟,她看到后否认了。 这时鸟说:“我就是啊。”小女孩连忙道歉:“我没有马上认出你,你那么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乌鸦。 ”“好了好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又在一起了,”猎鹰说道。 这个简短的故事虽然没有背景的交代和情节的铺垫, 但很好地表现了宽容的品质和友谊的内涵。

《别烦我》开头写了一对姐弟拌嘴的场景:弟弟不愿穿衣服,姐姐再三劝说,弟弟很不耐烦,便说“别烦我”,姐姐没有生气,只是说“别说傻话”。故事结尾写道:“在她的想象中,和弟弟一起生活,是另外一副样子。现在她已经知道是怎样的生活了:兴奋、紧张,但很美好。 ”至亲之间也难免会有摩擦,但争吵过后依然是彼此的依靠, 质朴温暖的亲情有着强大的力量。 在《寻找一个帮助》中,小女孩、野狼、公牛、女士在寻找一个叫作“帮助”的东西时遇上了瓢泼大雨,四人彼此依偎度过了糟糕的天气, 并约定在其中任何一个人需要帮助的时候相聚在山上。 表面上看他们似乎并没有找到“帮助”,但其实“帮助”早已悄然降临。

1.3 哲理性

真正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是老少皆宜的。 舒比格的作品大多篇幅短小, 缺少完整的情节和严密的逻辑,思维跳脱、率真自然的书写不仅适于儿童的阅读习惯, 更给予了读者巨大的想象空间。 这里的读者,不仅是儿童,更是成人。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中有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故事:“洋葱、萝卜和西红柿,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种东西, 它们认为那是一种空想。 南瓜不说话,默默地成长着。”儿童读来或许只是笑谈洋葱、胡萝卜和西红柿的无知,成人读来却有不一样的深意。在人生中我们总会遇到不被他人理解, 甚至被讥讽嘲笑的情况,这时我们该如何选择?是奋起反抗还是黯然神伤?是坚持自我还是模仿他人?舒比格给出了答案:不管他人如何看待,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才是真正的成长与成熟。

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其中包括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问题, 即思维能否认识存在; 在古希腊语言中,“哲学” 一词的本意是“爱智”,意味着不断的追问和探索。在《爸爸、妈妈、我和她》中,主人公“我”以儿童独有的视角观察和理解周围的世界,由此生发了许多疑问,其中就暗含着对于人类起源、生命无常、宇宙人生的哲学性思考,有时还会涉及生与死、同与异、大与小等哲学概念。如“那些缺少的东西,都在哪儿呢? 比如我妹妹,她在妈妈的肚子里之前,又在哪儿呢?”“有谁能不用微缩的方法,研究庞大的事物吗? ”“对所有的人、动物和植物来说,死亡是正常现象。 濒死之人却不这么想。 在他们心里,死亡是个意外。”“为什么不同的东西会有相同的特性呢?”“为什么要有共同点,而不是只有不同点呢? ”[1]等。 尽管在多数情况下,“我”并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或者只是以自己的直觉和想象力“创造”答案,但这种思考和追问本身就具有哲学的意味。

1.4 幻想性

赵元任和周作人评价《爱丽丝梦游奇境记》为有意味的“无意思”之美,舒比格的作品也具有这种特点[2]。随意组合的逻辑、天马行空的想象、自言自语的问答、“意识流式” 的意象罗列……层层叠加形成了一种俏皮的、有趣的、稚拙的、充满儿童幻想色彩的故事意境。

《我不知道》的主人公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男孩,无论别人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后来小男孩长大了,成了一个男人,他想:“我到底知道什么呢?”他的女朋友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一个人为什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和他的恋人相处呢?小男孩会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吗……读者的头脑中生出许多疑问。表面来看这个故事似乎什么都没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但正是这种看似荒唐却不荒谬的书写,读来既新奇又有趣,让人会心一笑,让人若有所思。

诸如此类的故事还有很多,如《流浪的城市》写了一个男人去阿拉瓦德探望他的母亲, 登上山丘后却发现这座城市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他开始不停地寻找阿拉瓦德。十年后的一天,他突然看到了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村庄, 一个年轻人告诉他村子即将飘走,让他尽快离开。 第二天,他在路边遇到了长途旅行的阿拉瓦德。 又如《小巨人》中巨人一家有四个小孩,其中三个长得和巨人一样,约朴夫却长得和普通小孩差不多高。十七岁时约朴夫离开家去游历世界,在森林里与一个叫罗莎丽的女孩相爱了。 三年后他们生下了四个孩子,其中三个是正常的人类孩子,第四个是巨人。 这些不合日常生活逻辑的故事模糊了幻想与现实的界限, 在奇思妙想中体现出独特的幻想之美,既满足了儿童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心理欲求,也带给成人读者新颖的审美感知和哲理启悟。

2 舒比格儿童文学创作的叙事艺术

2.1 自然、朴实

儿童对词汇和语式的认知是十分有限的, 所以儿童文学用浅显易懂的文字传递丰富的内容尤为重要。 舒比格从儿童的认知视角出发,通过自问自答、反复叙述、留白等方式,激发孩子的兴趣,引起孩子的注意,拉近与孩子的距离。

《雷斯和女巨人》 中通篇使用了自问自答的方式,读来就像是一个小孩自言自语的奇思妙想。 “有多高?”“有一棵白杨树那么高。”“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吧?”“是的,很久很久以前。‘很久’这个词都太短,无法形容这段时间。 ”“……” 儿童本身就喜欢自言自语,常常沉浸于自我的小世界里,这种叙述方式很好地贴合了儿童的思维方式和接受心理, 降低了阅读障碍,增强了互动感。

不断重复叙述同一内容是儿童认识世界的重要方式,“碎碎念” 式的联想和重复有利于孩子的理解和记忆, 舒比格在创作中就常常采用这种方法。 如《双峰驼和单峰驼》中,作家反复叙述了两种骆驼的不同之处。“双峰驼有两个驼峰,单峰驼有一个驼峰,或者刚好相反,双峰驼有一个驼峰,而单峰驼有两个驼峰。 总之,它们中有一个只有一个驼峰,另一只有两个驼峰。”反复叙述与《诗经》重章叠句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即通过重复来强调事物、加深印象,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使人联想到儿童的认知方式与早期人类的认知方式有相似之处。

2.2 一反常规、风趣幽默

舒比格一反常规、 风趣幽默的叙述与其故事内容的幻想特质息息相关。他凭借自己非凡的想象力,运用夸张、拟人、变形等多种手法颠覆日常生活的逻辑和人们的思维定势,达到了“陌生化”的叙述效果。

《寻找无聊的小女孩》的主人公是一个叫作薇拉的女孩,她只知道“有趣”,不知道“无聊”,于是决定出门寻找“无聊”。 穿橘色工作服的男人告诉她首先“无聊”很长很长,可能到了世界的尽头;其次,“无聊”是浅灰色的。她走啊走,一直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在那里“无聊”认出了她,问道“你是薇拉吧?”女孩还没回答完,就开始不停地打哈欠。人们常常抱怨生活无聊, 期待每天都能够多姿多彩, 对生活中的无聊感、无聊时光唯恐避之不及。但作家却塑造了一个只知道“有趣”、想要找到“无聊”的小女孩,这颠覆了社会的普遍认知, 展示了人们在感知世界时所产生的独特体验。 《树桩》中“我”在森林里救了一个化为树桩的王子,他穿着深红色的紧身衣、深红色的裤子、深红色的带有银扣子的鞋子, 讲完一个很长很无聊的故事后便匆匆离开。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由树桩变成的小矮人,他告诉“我”只有一个树桩变成人,他才能变回树桩。恰逢王子化为了人,他便迫不及待地变回了树桩。 作家突破了“解救落难王子、邂逅美好爱情” 的传统叙述模式, 以及人们习惯的故事中植物、动物变化为人的阅读期待,带给读者新奇的审美体验。

《汉、汉汉、汉汉汉》讲述了汉、汉汉、汉汉汉三个男孩的故事。一个父亲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他们分别叫作汉、汉汉和汉汉汉。当他大喊“汉汉汉”时,有时三个儿子会一起跑来,有时只有小儿子会跑来;当他重复喊大儿子的名字时,跑来的通常是二儿子或小儿子。为了避免混乱,父亲把他们的名字改成了汉风、汉雷和汉雨。语言文字的歧义是产生幽默效果的重要手段。“汉”本身只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字,但当这个字叠加成为三个儿子的名字被经常呼唤时,歧义丛生,误会频发。 在巧合和冲突之下,“汉”字具有了与众不同的“陌生化”效果,故事的幽默风格便自然生成[3]。

2.3 善于运用文学原型

从神话—原型批评的视角来观察, 可以发现舒比格常常以西方经典文学作品为原型进行再创作,使他的叙述适合儿童的阅读习惯、 思维方式和心理期待,恰到好处地引导和教育孩子。

《小女孩和死神》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天,死神来到小女孩的家里,想要将她带走,但是小女孩说她要先做完家庭作业,死神便开始和她一起做作业。一开始,死神给小女孩讲解了她不会的题目,小女孩夸奖死神的算术很好, 但后来死神发现自己忘记了9×8 等于多少,于是小女孩决定第二天去问老师。死神被小女孩的诚恳所打动,就答应了她的要求。第二天,死神又来了,这时,小女孩又有了新的作业,他们再一次碰到了死神也不会的题目……通过分析可以发现,“如果死神想要带走小女孩, 就要先让她完成作业,而死神无法一次性帮小女孩解决所有的难题,所以就只能第二天再来”的逻辑使故事无限延展,最终死神也无法带走小女孩。 这一叙事模式与民间经典故事集《一千零一夜》颇为相似:死神想要带走小女孩,山努亚想要杀死山鲁佐德;小女孩总是有死神解答不了的作业, 山鲁佐德总是有国王想知道的结局:死神和山努亚都没能完成“杀死”的任务,小女孩和山鲁佐德都得以存活。两者的区别在于,舒比格把“杀死”的具体行为幻化成“死神”这一虚拟形象,将讲故事换成了做作业,留下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由于儿童年龄尚幼, 所以作家隐去了死神在遇到小女孩之前带走人间诸多生命的残忍背景, 塑造了一个疲惫、苍老、温和的死神,并选取了“做作业”这一和儿童生活息息相关的行为,有利于保护孩子的心灵,激发孩子的阅读兴趣。

《三把椅子》则沿袭了莎士比亚经典悲剧《李尔王》的叙述模式,即父亲给三个子女分割财产,起初老大老二花言巧语讨得父亲欢心, 得到了房子和土地,后来两人没有尽心赡养,父亲生活困窘,最终父亲发现最爱自己的是老三。 与《李尔王》父女俱亡的悲剧结局不同的是, 舒比格让小儿子一家回到老屋和父亲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故事结局富有喜剧色彩。对于儿童来说,“善良一定会得到回报”的道理更符合他们的认知和接受心理。

2.4 “副文本”叙述

“副文本”概念产生于20 世纪70年代,由法国叙事学理论家杰拉德·热奈特提出,目前主要应用于译介研究。随着文学翻译理论的不断发展,这一概念越来越受到研究者的重视, 进而拓宽了译介研究的范围, 为译介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 在文学批评领域,“副文本”通常指文本主体之外,作家借用序、跋、插入语、异文体等形式故意安插在文首、文中或文末的嵌入性文字, 从而与文本主体形成比较性的批评—阐释空间[4]。 从这个角度看,舒比格常常讲完在故事主体后, 或另讲一个故事, 或对故事进行“点评”,以类似“副文本”的形式与正文形成对照,为小读者呈现故事的多种可能, 引导孩子进一步联想和想象,由此培养他们对于世界多样性的认识,使他们获得丰富的感知体验。

有时,舒比格所写的“副文本”是对原有故事的知识性补充,当然,这些知识是兼具客观性和幻想性的。如在《动物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中,作家先一一叙述了鳄鱼、狗、骡子等常见动物的名字的来由,叙述完之后又补充说明了有些动物现在只剩下了骨头、毛发、皮肤和名字,还有一些不存在的动物也有名字。其中“恐龙”“长毛象”确实已经灭绝,只能通过现代科技手段进行还原,而“蹄牛”“蛋卷虫”等则明显是虚构的。有时,文末的“副文本”是为了点明或阐述故事的主题,与当下许多“小故事大道理”式的儿童文学作品中“道理”的部分功能相似。 如《小女孩和幸运》后附着这样一句话:“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刻,你会偶尔遇到幸运;这时或那时,这里或那里。 ”[5]还有时,作家会跳脱出故事叙述者的身份,以第三方的身份游离于叙述者和小读者之间, 搭建起现实和幻想之间的桥梁。 如《旅人》在揭示了旅人回来的原因是爱上了邻居女孩之后抛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现在走进来,很可能就是那个旅人,你会认得出来吗?”[6]仿佛向正在专心听故事的孩子发出了邀请,使他们更深地浸入故事营造的浪漫温馨的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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