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差异·愉悦
——论《论语》的生命之学
2022-12-06沈松钦
□沈松钦
[内容提要]艺术和审美对人的精神活动具有深刻影响。《论语》开篇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儒家所倡导的“学”具有无概念的主观愉悦性,它是无功利性的谋道成仁之“学”,是一种无利害观念的审美体验。因此,“学”的过程是实现审美价值和自我提升的过程。作为贯穿人类一生的“生命之学”,人的精神状态是学习目的达成以及学习体验的关键因素,同时《论语》的重要范畴——“时”存在的差异性是审美主体精神状态的具体体现,主体在不同的阶段会产生不同的学习体验,达到不同的精神境界。
《学而》作为诸篇之首,浓缩了《论语》的思想精华,在儒家思想史上具有深远的影响。钱穆在《论语新解》中云:“孔子一生重在教,孔子之教重在学,孔子之教人以学,重在学为人之道,本篇各章,多务本之义,乃学者之先务,故《论语》编者列为全书之首。又以本章列本篇之首,实有深义。”[1]《学而》开篇第一章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朱熹认为其是“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对此推崇备至。不论是君子成仁,还是为己成德,都要通过从始至终的学习来实现,此“学”一字,贯穿在整个儒学始终,开启了人生的方方面面。“学”在《论语》中共出现了65次,历代为《论语》作注的学者对“学”的解释归为以下两种:首先是“觉悟说”,皇侃和邢窝两人将“学”释为“觉”,《白虎通·辟雍》曰:“学之为言,觉也,以觉悟所未知也。”[2]杨润根同意此说,他也将“学”释为“觉悟”,认为“学”是学习主体通过教师的指导后达到的理性状态,最后获得学习新知识的能力或技巧。其次是“模仿说”,朱熹将“学”训为“效”,“学之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3]朱熹的注解引发了多家争述。清儒毛奇龄:“学有虚字,有实字。如学《礼》、学《诗》、学射御,此虚字也。若志于学、可与共学、念终始典于学,则实字矣。此开卷一‘学’字,自实有所指而言,乃注作‘效’字,则训实作虚,既失诂字之法,且‘效’是何物,可以时习?”[4]毛氏不赞同朱熹的说法,认为朱熹对“学”的解释有片面之嫌。王孺童拥护朱熹“学”即“效”的观点:“‘学’在此有两种解释:其一,作名词,指学问;其二,作动词,意为效仿。若作名词解:必有具体之学问,如史学、经学等,然后才能‘时习之’;若作动词解:人虽平等,但智力必有差异,故而觉悟也有先后,那么‘后觉悟’的人效仿‘先觉悟’的人,然后再‘时习之’”。[5]王孺童将“学”的词性做了划分,在作为动词的时候,理解为“效仿”之意。因为学习主体有差异,所以觉悟能力较低的人会模仿“先觉悟”的人。儒家所倡导的“学”是学先王之道,学圣人之德,强调具体的实践技能。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学而》)这是孔门之道,主张在实践中培养德行,先做后学。
“学”和“习”通常一起连用,但又有先后之分。结合实践性认识,“学”有三种境界:分别为“记得”“晓得”“习得”。从为学而学,学有所得到敏而好学,“学”的三种境界是从感性到理性,从一般表象上升到审美抽象的过程,主体的精神状态也随三种境界的上升发展而产生变化。作为审美活动的“学”,是主体在外物感发和引导下结合自身的主体能动性所产生的愉快的审美体验。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宪问》)主体时刻以饱满的精神姿貌,愉悦的审美感知进行学习体验,最终“下学而上达”,达天命以成君子,从此更好地认识和理解自己。同时主体立足于自身的精神世界,依据一定的审美条件和审美感知,在“学”的过程中突破自身局限,不断认识和理解自己,进而提高自己的审美价值和精神境界,从而心生喜悦,最终达到至高的审美境界。
一、“觉悟”的本源及主体的自我彰显
《说文解字》曰“学,觉悟也。从教,从冖。”[6]《段注说文解字》:“一下曰‘覆也’。尚童朦,故教而覺之。”[7]古时的“学”和“教”经常施受不分,两者都需要外力的介入对主体进行合适的引导。《白虎通》解释“学”曰:“学,觉也。言用先王之道,导人情性,使自觉悟,而去非取是,积成君子之德”。[8]皇侃在《论语义疏》中引用此说,认为“学”的涵义是“觉”,学习的内容是圣贤君王修身治世的智慧,学习的过程是引导人的性情使学者发觉醒悟,祛除内心及外在行为错误之处从而吸取正确的地方。因此,“学”是主体先“觉”后“悟”的动态的体验过程。孔子在《论语》中论“学”的目的是追求仁心。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仁”是孔子追求的终极目标,是每个人为自身圆满的人性而努力的内在精神。《论语》中“礼”与“仁”是不可分的,“礼”是用,“仁”是体,“礼”是人们在社会活动中践履“仁”的发用,因此“礼”是基于“仁”为逻辑起点的,没有“仁”外之礼,因而外在的礼仪规范必须以“仁”为根基才有其意义,否则会异化为虚伪的形式。“仁”作为圆满的人性和圆满的天性,是人生永恒追求之“道”。“礼”和“仁”更多面向的是社会,是人与人的关系,而“学”则是面向自己。但是“仁”的实现必须通过“学”才能体现和达成。“学”既包括知识技能的学习,也包括人性的修养,如果没有“学”,“仁”只能成为一种悬空的终极目标,最后归于寂静。
“觉悟”最初来源于佛家语,“觉悟”在佛家禅宗的开悟中,被描述为两个阶段:“觉”是第一个阶段,听见了某个知识,有一个人对自己说了一句话,突然之间眼界通透,醍醐灌顶,此谓“有所觉”。“悟”是第二个阶段,在一生长久的修为中,遇到任何一个事情,要反观内心,去审慎思考,日积月累,这个长久参化的过程叫做“悟”。“觉”是瞬间的质变,“悟”是过程的量变。从字形结构来看,“觉”字的下面是一个“见”,上面的“冖”,就如“见”字头上遮了一块布。“悟”的左边是一个竖心,右边是一个吾。“悟”其实就是我的心,“觉悟”即是揭开幕布看见自己的内心。因此,“‘学’意味着自身价值世界的敞开,”[9]以明事理而正仁心。把所有“觉”的瞬间,与长久一生的“悟”结合起来突破自己的局限,所以真正的觉悟是内心的完善,是人生的觉悟。南宋诗论家严羽说:“大抵禅道唯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10]这里的“妙悟”,是指审美感兴在外物的直接感发下产生审美情趣的心理过程,是感性的和直接的。严羽又曰:“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甚远,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11]严羽认为孟浩然的知识学力不及韩愈,但是孟浩然的诗却超出韩愈甚远,这是因为孟浩然的“妙悟”高于韩愈,足见“妙悟”与学力才识无必然的联系,其主要借助于主体自我感悟的能力。虽然学力不是决定性因素,但是主体需要有长期的积累。所以孔子打破了学在官府的桎梏,主张学在民间。孔子倡导的“有教无类”便是最好的佐证。《论语正义》云:“人乃有贵贱,同宜资教,不可以其种类庶鄙而不教之也。教之则善,本无类也。”[12]每个人都可以接受老师的教导而从善,只要肯用心学习,人们在教育面前都是平等的。《论语》同严羽的观点一致,虽然对主体的学力没有要求,但是主体的学习态度是非常重要的。主体要以用心学习和积累为前提,在学习的过程中主动接受文化知识、技艺技能和人性修养的教导,由外物(外在环境和他人)的启发引导,到主体自身的领悟的过程,就实现了“觉”到“悟”的动态审美过程。审美主体通过外在感性的触发,在一瞬间获得感性感观,在审美感知中进行内化,结合现实环境和本身感性经验积累,在进行长久的审美启悟的过程中,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理解自己、把握自己的内心,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提升自身的审美境界。
二、“时”的本源及审美情境的差异
《说文》曰:“时,四時也。”[6]215本春秋冬夏之称,引申为凡岁月日刻之用。“時”的造字场景是太阳影子落在日晷与某一刻度重合,掌时之人,以圭测量并记录。根据某一时点以及日影长度,可以确定四时;根据每天影子落在不同的刻度,可以确定时辰。故“時”的本义是以日影来定四时及时辰。从“時”演变为“时”后,如今的“时”多用来表示时间、时候之意,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时”最初的价值意义。在《论语》中,“时”主要有以下四种含义:一是及时。“学而时习之”,表示要及时地进行实践温习;“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三次去抓野鸡时,野鸡很及时地飞走,很幸运地躲避了作为餐盘酒肉之灾。二是适时。“使民以时”“不时不食”“夫子时然后言”。不违农时,在农闲的时候才差使老百姓;蔬菜季节未到不吃;公叔文子不是不说话,而是到他说的时候他才说,这些都强调要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三是历法、时候。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论语·卫灵公》)主张沿用夏朝的历法来治理国家,严格规范国家制度。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论语·季氏》)年少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很饱满平稳,要警惕纵欲过度。“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论语·阳货》)阳货来拜见孔子,想让孔子去做官为仕,孔子当时不在家,并且他不想做官,于是他就挑阳货不在家的时候去回访他。四是时机、机会。“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论域·阳货》)学而优则仕,阳货认为孔子具备了治理城邦的本领,却不抓住机会去做官,这是不聪明的。大多数注家对“时”的注解都采用了适时、及时之意,当然不同的语境和情境会有不同的解释和说明。
“时”作为儒家伦理范畴之一,因审美过程的情境和阶段的不同,其呈现出巨大的差异性,主体也会表现出不同的精神状态。首先是审美情境的差异。南朝画家谢赫在《古品画录》一书提出“气韵生动”的命题,将其推为绘画“六法之首”,强调绘画要表现人的风姿神貌。“气”是风姿神貌的本体和生命,也是宇宙万物的本体和生命。但是“气韵生动”在表现人的精神状态和格调气质的时候,和外部环境是不可割裂的,同宇宙的元气和主体本身的元气也是紧密联系的,它是创作主体的生命。其次是时间阶段的差异。《大戴礼记·保傅》曰:“古者八岁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13]古人八岁就学习写字,学习如何文明礼貌地与人打交道等实践性礼仪,此阶段是由情商到智商的培养过程。到大学时期,就学五经六艺,学习成仁成德之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论语?学而》)皇侃在《论语集解义疏》中的注解较为具体,曰:“时者,凡学有三时:一是就人身中为时,二就年中为时,三就日中为时也。一就身中者,凡受学之道,择时为先;长则捍格,幼则迷昏。故《学记》云‘发然后禁,则捍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是也。既必须时,故《内则》云:‘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八年始教之让,九年教之数日,十年学书计,十三年学乐诵诗舞勺,十五年成童舞象’。”[4]2古人六七岁开始学识字读书,七八岁教以日常简单礼仪,十岁教书计算,十三岁学习音乐舞蹈。“二就年中为时者,夫学随时气则受业易人,故《王制》云‘春夏学诗乐,秋冬学书礼’是也。春夏是阳,阳体轻清;诗乐是声,声亦轻清;轻清时学轻清之业,则为易人也。秋冬是阴,阴体重浊;书礼是事,事亦重浊;重浊时学重浊之业,亦易人也。三就日中为时者,前身中、年中二时,而所学并日日修习不暂废也。今云‘学而时习之’者,而犹因仍也,时是日中之时也,习是修故之称也。”[4]3就学习来说,按照不同的时间安排不同的学习项目,一日之内按温习、进修、游散、休息的次序来安排学习,学习主体达到饱满的精神状态,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错过最佳时节则会得不偿失,事倍功半。学习要有规律性,在适当的时候学习,就身心发育、季节变化和昼夜交替不同的阶段安排不同的内容进度。及时实习而能得其乐,但是常学而能常新者终是少数,对常人来说,重复式的学习难免烦琐枯燥,要达到乐在其中很难,故而要渗入现实情境来转化其所学,即践行之、实践之,才能增强“学”之幸福体验。人生中每个阶段的每件事都要恰逢其时,在人生重要关头做重要决定,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正当其时,及父母之所急、助朋友之所困、解兄妹之所难。
有学者将“时”看作儒家“君子”人格养成的价值范式之一。“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中庸》)君子之所以中庸,是因为时刻做到适合,无过无不及。“时”者,既有时时刻刻、无时无刻的充满之意,亦有“一念之时”、“朝夕”之间的顿悟之意。孟子称赞孔子是“圣之时者”(《孟子·万章下》),说明孔子的所言所行都与当时当地相符合,顺应时势,恰到好处。“时”“学”和“君子”这三个儒家重要理论范畴之间是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的,“学而时习”以成君子之仁德也。众所周知,孔子很重视“学”,不仅以《学而》开篇,在文中多次提到“学”,而且很多时候,“学”都是和君子并置出现的。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论语·学而》)君子能够谨言慎行、安贫乐道、行事无愧于心走正道就可称为好学;“君子学道以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论语·阳货》)通过不间断的学习、实践、觉悟来丰盈自己才能达到君子的标准;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道。”(《论语·子张》)君子是仁者到圣人的发展过程中必须践行之路,其终点就是圣人,是儒家终极理想人格。君子在《论语》中有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方面强调君子是有道德的人,另一方面又强调君子是有地位的人,所谓君子者,即是有德有位之人。“德”的达成需要“学”的实践,君子人格的培养需要“学”不断精进。
三、“乐”的本源及在审美过程中的深度体验
“学习”不是为了谋生求食,而是为了求道成仁,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公冶长》)宋代学者邢昺认为,《学而》篇是在规劝人们学习,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求道,没有道人无法立足,所以首先必须谋于道。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论语·卫灵公》)“学”和人们的衣食住行同等重要,但“学”不是“谋生之学”,而是“谋道之学”,君子以求道为重。孔子规劝弟子积极专心求道,“道”实现的途径在于“学”,“学”以完善丰富自己。将“孝”“仁”“礼”等抽象的理论范畴结合自身情境内化于心,最终认识和理解自己的内心,因此,“学习”是无功利概念的审美体验过程。
中国传统美学一般将审美体验分为味象、观气、悟道三个层次,味象是对客观事物的外在审视;观气是主体对万物生机和深层生命的体验;悟道倡导主体与客观物融合为一体,是最高层次的审美体验。从认识表象到认识自己心灵世界的审美体验过程是动态深入的。“乐学”则是“学习”的最高境界,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知者。”(《论语·雍也》)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乐之者,有所得而乐之也。”[3]89汉代包咸认为:“学问,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笃,好之者又不如乐之者深也。”[4]296学习有三种境界,“知之者”此乃第一种境界,为学习而学习,为考试而学习,指掌握很多知识的人;“好之者”指的是喜欢学习知识的人,而且学能有所得,孔子在《论语》中提出好学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弟子颜渊,一个是自己。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无,未闻好学者也。”(《论语·雍也》)颜渊好学的表现是生气了不迁怒于他人,不两次犯同一个错误。再看孔子评价自己,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论语·公冶长》)对于一般人来说,忠信容易达到,但很少有人能做到好学不倦的,孔子因其好学多闻,才能成为博学广识之人,这是第二种境界;“乐知者”是第三种境界,在读书学习时获得快乐的人,这时不仅仅停留在对知识和道理的掌握上,还要笃实而且深入的学习和感悟,将所学的知识灵活地转化为自己的东西。喜悦主要来自身体力行的实践所带来的丰富的人生意义和价值,而不是带有功利色彩的为获得一些文化知识去谋求一份工作的技能,“它是某种体验性、情感性,而不是思辨性、知识性或意志性。”[14]学习的最终目的是让学习和生命变成不可分离的整体,让学习成为生命一部分。学习的过程是主体慢慢打开心灵与世界沟通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主体不仅会掌握广博的文化知识,还会通过践行实际的技艺来丰富自己,从而获得审美愉悦。
审美愉悦也分为三个层次,分别是审美感兴愉悦、审美领悟愉悦和审美精神愉悦。学习从“觉”到“悟”的过程就是从审美感兴愉悦到审美精神愉悦的过程,它是审美主体在整个审美过程中重要的有机组成部分。另外,“学”是一种整体性的审美体验,在这个过程当中,“学”作为审美体验活动不是对审美对象某一个方面的把握,而是对审美对象整体性的感受。孔子讲学习的内容十分广泛,既包括四书五经等书本知识,也包含五经六艺等实践性行动。“学”的目的是为了完善自己,以成君子之道、圣人之德,所以需要德、智、体、知、情、意等全面发展,不可有一科偏废。因此“学”是对所有方面的整体把握和感受,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论语·雍也》)
孔子强调广泛地学习文献知识,顺从自己的内心,就不会违背道理。学习是生命之学,渗透在人们生活和生命的各个方面,需要主体连续完整地思考觉悟,将所学内容转化为生命的一部分后达到与物浑然一体的整体境界。因此,学习的审美体验是永恒的、整体的,在学习过程中人们处于自身所构建的有意义和情感的精神文化世界中,此时主体与所学的内容融为一体,在情感力量的推动下,人们会发现生命的内在意义,最后在这个基础上获得更高、更深刻的审美愉悦。喜悦伴随学习过程始终,因此它是一种长久的情感体验,不是大喜大乐的状态,而是缓慢且深刻的喜悦。春秋时期,孔子不远千里问礼于老子,老子的“道”对孔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孔子将其运用到对弟子的教诲和生活细微之处,在《论语》中都有深刻的体现。
顺应天然,识得心体,学习是一件循序渐进的动态过程。在《论语》中,“学”是从具体到抽象,再到具体的过程,是从孔子与弟子生活言行的实际情境中学得君子仁德,然后通过审美启悟,打开自己的心灵,将学之所得用来充盈和丰富自己,从而获得审美愉悦的过程。“学”是由“觉”到“悟”的过程,“觉”是一个瞬间,“悟”是一个过程,在某一个瞬间主体习得了可以作为谋食之道的实际知识或技能,它是实用主义和表现主义的,人们可以通过“学”谋求一份稳定的职业。但是即使腰缠万贯,不懂得君子的德行仁义,仍然只是小人而已。因此,读书治学不在于获取学科知识,而是习得人格气象。“学”是一场无功名利害的审美体验,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坚持乐观开朗的学习态度、积极饱满的精神状态和博学多闻的学习方法,增加心灵的厚度,享受永恒的美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