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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映辉 当代融汇
—— 二胡的民间积淀与当代发展

2022-11-30郭亚昊高佳一

音乐生活 2022年10期
关键词:二胡民间传统

郭亚昊 高佳一

二胡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是以周少梅、华彦钧、孙文明为代表,他们继承民间传统的音乐演奏风格,立足于本民族文化的民间传统之路;二是以刘天华及其学生为代表,五四运动后将中国传统技法与西方音乐技法及其他手段开拓的创新发展之路,开启了中体西用、融会贯通的音乐格局。如今看来,这两条路并没有“并进”发展,从二胡的演奏技法、音乐表达等方面看,几乎都在“中西贯通”的单轨中前行。笔者试从二胡的民间身份游离、专业二胡的一枝独秀、民间与当代的相互浸润等几个方面进行阐释,对二胡的发展进行思考,并表达个人之见。

一、专业二胡的一枝独秀

二胡近百年来的发展史亦可称为二胡“去民间化”发展史。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物质和精神文化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国的传统音乐同西方音乐文化产生了强烈碰撞,激发了音乐家极大的好奇与兴趣,为数不少的大中小型题材作品相继问世,创作作品无论从题材、形式或内容,都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并迅速流行于大江南北,一些作曲家采取了各种现代的甚至是后现代的作曲手法,仅这一时期二胡协奏曲就多达120首之多,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

第一种,是以传统的创作技法为主创作的二胡作品。这些二胡作品直至现在为止仍然占据着二胡音乐的主流,代表作品如:《红梅随想》《新婚别》《兰花花叙事曲》《长城随想》等。但这种形式中的传统创作技法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传统,而是在中国民间音乐创作技法的基础上,借鉴、吸收西方音乐创作作曲手法进行的创作,并采取多调性的转换,以增强音乐的变化张力与感染力,同时提升二胡演奏技术的难度,但仍然保留了歌唱性的音乐主题特性。

第二种,是以二胡技法为主创作的二胡作品。这类作品是指20世纪80年代一些采用泛调性、无调性的手法,突破传统广泛应用的作曲规则的约束,重在出奇、创新。这类作品主要有《第一二胡协奏曲》(郑冰)、《火祭》(谭盾)、《听琴》和《一》(赵晓生)等。二胡作品的创作及演奏技法被大胆地挖掘与创新,创作似乎以乐器炫技为中心,作曲家在这方面可谓倾尽所能、乐此不疲,即使带有中国传统民间音乐的方面也不再突出其地位,作品中的主题旋律往往有被忽略的情形存在。

第三种,“民族西化”创作手法为主的二胡作品。这类作品是在借鉴中国传统、民族、民间音乐的基础上,运用西方音乐创作体系创作手法,突破传统形式的作品框架,不断追求意境和突出二胡复杂的演奏技巧为主。代表作曲家有王建民、许学轩等。代表作品主要有王建民的四首狂想曲,以及许学轩所作《二胡协奏曲》等。在王建民的《第一二胡狂想曲》《第二二胡狂想曲》中,没有直接运用传统的五声音阶、七声音阶抑或西方平均律七声音阶,而是将我国少数民族特有的调式音阶与五声音阶进行有机嫁接,从而形成了具有民族特色与现代特色并存的人工音阶。在《第二二胡狂想曲》中,湖南民歌音乐与湖南花鼓戏音乐中的小二度、小七度和隐伏减八度三个音程为作品的核心音程[1]。这类作曲技法运用传统的音乐素材,采用传统民间音乐元素,并将其与现代化的创作手法、理念相结合。

第四种,二胡移植改编作品。移植作品是将其他器乐优秀的作品,在保留其原有作品基础形态的基础之上,按照二胡的演奏方法和规则而改编的供二胡演奏的作品,可分为传统曲目和西方曲目两大类别。这种类型的二胡创作作品在刘天华时期便得以显现,由于当时数量少、质量差等局限,并未广泛推广应用。直到20世纪60年代,主要作品有《阳光照耀在塔什库尔干》《流浪者之歌》《野蜂飞舞》《“卡门”主题幻想曲》《引子与回旋》等,移植者多为二胡演奏家,专业作曲家却很少涉猎,但同时也启发了二胡作品的创作思维。

二、民间与当代的相互浸润

往顾历史,中国音乐文化的发展由宫廷音乐向戏剧、戏曲、民间小曲小调、宗教音乐等交互、发展、演变,全球一体化下的新音乐、新思潮,不断冲击着传统音乐。西洋文化的发展并非坏事,但绝不完全是好事。一些热爱传统民族民间音乐的有识之士极力反感全盘西化,对于文化的传承忧心如焚;有的国乐爱好者大行复古之风,竭力主张礼乐文明,从而忽略了民间传统以及民间音乐对中国音乐发展的内在作用。

近百年的中国音乐发展,受到两次思想启蒙运动思潮的影响。一是20世纪初,清朝政府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的辱国条约,洋务运动后维新派的“百日维新”,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三家争鸣:“国粹主义”“全盘西化”“兼收并蓄”;二是改革开放之后,如洪水猛兽般涌进的新鲜事物成为中国传统民间音乐无法承担的负重。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大批学者和作曲家将这些手法与自身的传统音乐进行嫁接,使民族音乐得到了较多的尝试实验。

二胡因其音乐艺术的广泛性、悠远的历史性、深厚的民间性,都能够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适应不同时代的发展,这是二胡发展的重要传统文化基石。同一历史时期,既有民间音乐杰出成就,将二胡艺术的演奏形式、意境内容在深厚的民间基础之上拓展出新高度,又有知识分子的不断摸索前行,利用西方的演奏技法、体系,拓宽、改造和突破二胡艺术领域的“天花板”,使民间艺术达到新的历史高度。

如果我们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看待今日的二胡艺术,确有令人遗憾和惋惜之处。虽把小提琴演奏技法中的揉弦、击弦等运用到二胡中来,使二胡艺术与世界融合,深入挖掘更多可能,但二胡“小提琴化”的命运不可逆转,缺失了二胡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的传统性与民间性。

笔者认为,面对二胡历史文化发展的进程,首先要有“民”本位的思想,这种思想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悠久历史发展过程中所积淀下来的,体现出本民族的审美观,包涵民族群体文化观的根基所在,是其得以屹立于世界艺术之林的根本思想。无论他国文化是否得以接纳与流行,我们首先应加强自身文化的认识,区别于别国文化,尤其要坚持保存、发扬自我文化的特征。历史文化发展不是代替和否定,亦不是丢弃自我、边缘自我。二胡艺术不断借鉴、不断融合、不断创新,这本就无可厚非,但要坚守民间性与传统性的发展底线,避免被同化、质化,避免二胡身份的丧失。

三、二胡于未来之展望

(一)社会、院校课程架构

随着二胡课程成为专业音乐院校的热门课程,这促使更多的学子投入二胡专业的学习中,在民间也相应产生了更多的培训机构,开设二胡培训课程,以此看,着实为二胡的普及增添势能。在众人乐在其中之际,通过笔者短短几年的教学则发现其中仍然存在诸多问题。从教学内容谈及,目前,中国民族乐器的发展相较于往日有所提升,但很多专业并没有形成像西方乐器一样的专业练习曲,在一定程度上会导致学童学琴的盲目,指导教师也只能在自己多年学琴的基础上进行教学,无法给予学童思想与技术的系统规划。再者,如今的学童,二胡入门曲也多为《小星星》《多年以前》等耳熟能详的西方曲子,笔者认为,这在基础性入门阶段便丧失二胡原本的韵味,丢弃继承传统之源头。这样说也并非否定民族乐器不能演奏西洋乐曲,而是强调作为国人的二胡艺术从业者更应该有责任感、有义务从中国传统文化、传统乐曲中寻找素材,以二胡作为民族乐器的根本进行创作。难道在中国广博的民间元素中,无法编排二胡基本练习吗?二胡学者、专家赵寒阳先生也曾对此进行过一番论述,认为目前的二胡教学缺乏科学性,在教材的编排和出版上远远不及艺术发展的需求。

二胡自刘天华等音乐家改革后,把位增加、演奏技巧也逐步复杂化,融合了较多的西洋技法,后来者不断对技术进行革新,专注于技法的研究,但潜移默化间丢掉了二胡乐器本身所赋予的民族文化、民族韵味的意义,西洋乐曲逐渐移植于二胡曲并成为潮流,一部分学琴者倾心炫技,《野蜂飞舞》《查尔达斯》等备受他们的青睐。这样现象的产生可以说流于表面而内里不实。所以同样应该注意在二胡逐步成为专业音乐教育的重点而登上大雅之堂的同时,不要丧失掉其本身特色与民间元素的开采和吸纳,长此以往,恐怕二胡不再是中国传统乐器的标识。

除了现代专业院校教学、专门机构的培训外,实则在上世纪80年代左右民间也曾尝试创建一批学术团体,以为二胡艺术的发展注入活力为目标。无疑这也确实对二胡艺术事业发展有着积极的意义。于80年代初,北京成立了第一个二胡民间学术团体——北京二胡研究会[2],但迫于现实中经费压力、以及人手问题,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其后安徽成立的民间学术团体也难逃厄运,不了了之。

究其原因,可从经济支持、政府支柱、专业人员的参与几个方面进行分析。一方面,民间学术团体经济来源多以兴趣爱好者的个人经济支柱为主,部分会有企、事业单位的赞助,由于经济来源的不稳定性,给民间学术团体的承办带来了负面影响,着实不利于团体的继续存在;另一方面,民间团体毕竟是基于民间,与之相抗衡的便是国家、政府支持的专业技术团体,这也对民间学术团体在一定程度的发展造成冲击;再者,无论是专业团体或者是民间艺术团体,都不能缺乏专业人员的参与,有了专业人员的参与才能提供学术前沿及经验,但是,专业人员多有正式的工作,在现实层面多少会对民间团体的参加进行考虑与选择。由此看来,民间学术团体存在巨大的发展障碍。

现如今,我们已然见不到民间学术团体的成立,代之而起的大多是以经济利益为主的培训机构的兴起,因地域不同、资源不同,培训机构的能力便参差不齐。地域条件优越、资源丰富的培训机构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形成上世纪规模的学术团体,如北京、上海等地,但培训机构的本质是以经济利益为主,因此便不能形成内涵深厚的学术团体,这一方面与以学术为主、以学术为出发点的民间团体大相径庭。

(二)背扛民间,面向未来

依照21世纪以来二胡艺术发展的趋势进行分析,笔者试对二胡艺术在今后的发展进行展望,并试提出个人之见。

1.融本土,积营养

无论古时二胡是否诞生于中华大地,二胡都是在民间的土壤上生根、成长。近代以来,几经波折的民族艺术发展,使得二胡艺术最终冲破束缚,蓬勃而生新的生命力,刘天华先生的改革为传统打开中西融合的新路子,唤醒了二胡艺术新发展,后人在此之上的革新,也为二胡艺术的发展发挥促进作用。但民间元素的“渐离”也是不争的事实。21世纪以来,随着专业音乐院校的成立、综合大学中音乐学科的设立,二胡成为一项专业技术不断发展,逐渐可以与西方乐器相媲美,西洋乐曲在二胡中的移植,更是展现了中西合璧的魅力,但是作为二胡艺术的从业者、研究者不能忘“本”,不能远离民族元素使之仅仅成为演奏乐曲的工具。

笔者认为,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只有重视传统,在传统中继承才能使民族艺术源源不断地发展。创新亦要坚定地坚持从民族中汲取营养。对于二胡演奏方面,二胡练习曲、二胡乐曲的编排应该早日提上日程并应为之倾入重力,中国民族众多、风格多样,可吸取的元素亦不会缺乏,中国的专业作曲家有责任与义务立足于民间田野,为收录中华之音,放声中华之韵提供力量;对于二胡音乐教育,专业院校的教师首先要对本土二胡曲进行深刻的研究与分析,理解其中韵味,而后在教学中从技术、审美、文化等方面对学生进行传授,提升学生领悟力和审美。按照目前二胡艺术的发展态势观之,并非重蹈旧时之途,二胡艺术发展并非已经成为西洋的影子。20世纪初期“全盘西化”的观念亦不应该在新世纪换一种姿态出现,所以音乐学者们应该注意将二胡艺术“融本土,积营养”,使得二胡获得长足发展。

2.向大众,得支撑

人民群众是艺术的受众,在二胡艺术发展道路

上,仍然不能偏离群众。按当前国情,“曲高”必然“和寡”,所以对于二胡乐曲的创编与演奏更应该基于民族元素并符合大众审美。但此并非一味地迎合大众口味,艺术的发展应该是在群众喜闻乐见的基础上引导群众的欣赏视角、提升群众的欣赏力。这更要求作曲者应该深入民间、深入群众,积极采风,以求素材和创作源泉。只有这样,二胡演奏才有更广泛的听众与支持者,从而促进大家对二胡艺术的了解,良性循环,为民间二胡团体提供基础。

3.纳政策,谋克服

在世界多元文化共存之时,独特鲜明的民族文化便是重要元素。近几年,国家逐步重视民族文化的保存与宣传,并出台了相关政策,这是好的趋势,更是好的机会。二胡艺术的发展同样会得益于国家政策的扶助,专业二胡领域,主要包括专业院校、国家直接扶持的专业团体;民间是否能重新创设学术团体,逐步与专业团体互通,也在于机会的把握。

无继承,便无传统;无借鉴,便无创新。没有民族文化的发展,二胡艺术便无法在世界文化中立足。当今时代是个性化的时代,中华文化的个性就是华夏五千年文明所特有的民族性,只有立足于优秀民族民间音乐文化,才能彰显出国之底蕴,家之魅力,才能让我国的二胡艺术事业,更上一个台阶。

注释:

[1]乔建中、杨光熊:《华乐大典二胡卷文论篇》,上海音乐出版社2010年版,第31页。

[2]赵寒阳:《通向二胡演奏家之路》,人民音乐出版社2002年版,第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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