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家的史诗

2022-11-28HAMISHBOWLES

VOGUE服饰与美容 2022年12期

HAMISH BOWLES

1.Halard和女儿Poppy、Violette Grey一起制作玫瑰蛋糕。Poppy身穿Gabriela Hearst毛衣。2.房中通透的新厨房。3.数百棵橡树、山毛榉和酸橙环绕着房屋与多个石头附属建筑。

景观设计、Miranda Brooks和建筑、Bastien Halard在英国找到了一处梦想中的居所，整个过程一波三折、大费周章，却如史诗般值得被记述。在那里，他们只需要搞定一件事，那就是——每一件事。

景观设计师Miranda Brooks曾经工作生活在美国的布鲁克林，那时候她的大女儿Poppy尚在襁褓之中。每次去伦敦，她都会借住在朋友India Jane Birley的家“Thurloe Lodge”。

这栋住宅原本属于Birley的父亲Mark，他在世时曾是伦敦俱乐部里的名人。屋内收藏着许多美轮美奂的物件，而厨房里的一对Wedgwood汤碗却显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那上面印有艺术家Eric Ravilious 1939年的魔幻现实主义设计，图案的名字十分贴切：花园。女主人注意到Brooks对它们“垂涎不已”，Brooks也毫不掩饰眼里的钟爱之情。于是，女主人对她说：“要是你以后搬回英国住，我就把它们送给你。”

16年后，Brooks和她的丈夫、法国出生的建筑师Bastien Halard，在英格兰风景如画的科茨沃尔德安了家。在科茨沃尔德一个颇为杂乱的17世纪农舍里，和他们一起生活的还有两个女儿：如今已经16岁的Poppy和14岁的Violette Grey。家中还养了四匹马、惠比特犬Cuckoo和杰克羅素梗犬Toto、小猫Caliban和Tempette；另有一群家养矮脚鸡，每一只都以夫妻俩想念的纽约朋友的名字命名；以及一群擅长社交的印度跑鸭，名字来自全家最喜爱的Van Leeuwen冰淇淋口味。如今，在Halard设计的厨房餐桌上，那对儿汤碗已然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在经历了漫长而曲折的寻觅之后，现在的他们得以享受这片田园风光。Halard说自己“经年累月一直在英国看房子”，但受祖父母的法国城堡的影响，他觉得自己只能接受18世纪乔治王时代的那种高大的天花板和窗户，“我只能放宽到这种程度了。”

最终，夫妻俩在偏远的北部县找到了一处上佳的住宅，周围是房主的大片庄园。正当他们要买下时，Brooks突然意识到，Halard经常去美国以及其它地方出差，大部分时间只有她一个人生活在这个虽然美丽却远离尘嚣的房子里；而Halard则认为，尽管住宅外观雅致，但内部空间极为有序，改造创意很难实现。随后，他们又去看了另一处住宅，那里的一些房间建于18世纪，而另一些还要再早几个世纪，Halard觉得“它令人着迷，因为你永远不会感到无聊”。这次寻觅让他们顿开茅塞，发现原来自己可以有更多样的选择。

1.在英国最初实行隔离期间，Brooks费尽心血将房子的一侧改造成菜园和鲜切花花同，并在其中种植了罂粟花、茴香和甜豌豆。

2.黄色小花园内种满了黄蓍草、本顿鸢尾和洋地黄。

与此同时，他们的朋友、艺术家Dan Chadwick就住在格洛斯特郡知名的金色山谷，作家Laurie Lee在自传体小说《罗西与苹果酒》（Clder with Rosie）中的描写让这里充满了传奇色彩。Dan知道附近有个奶牛场，其中有一座17世纪的农舍或许值得一看。农场主过世后，他的儿子在隔壁建了一个更加便利、考究的房子。

于是，他们的作家邻居Plum Sykes开车经过农舍时偷偷拍下一张照片，发给已经回到美国的Brooks和Halard。“当时是冬天，房子看上去压抑得令人绝望，”Brooks回忆起那张照片时说，“但细想一下，也许它也有与众不同之处。”他们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回顾当时的情况，Brooks说道：“从田野里望去，真是触目惊心，随处可见毁坏的建筑、丑陋的旧筒仓，还有带刺的铁丝网。”然而当她坐在田野里欣赏建筑对面的景色时，映入眼帘的是古老的树林和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谷，“一切都像有了魔力一样”。她继续说，“后来我回到纽约，开始给农场主写信，可惜没有任何回音。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寻找，每年、每个假期都去看不同的房子。”可始终也没有看到中意的，夫妻俩无奈准备放弃在Miranda的祖国定居的念头，转而考虑马里兰等地。

在前往马里兰看房之前，他们先回到英国和Sykes相聚，对方问他们找房的计划进展如何。“我真的很难过，”Brooks告诉她，“不过，我们已经放弃了，我们就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那些农场主呢？他们没有回信吗？”Sykes问道。随后，Sykes召集大家直接上门去。“我记得你来过信。”农场主的妻子对Brooks说。而农场主则直截了当，“你们喜欢这里吗7想要买下吗？”他问。“就这样，我们在田野里握手成交。”Brooks回忆道。

Brooks还是认为应该回去看看室内的情况，于是安排在另一天看房。“里面真是特别糟糕，”她回忆着，“楼下所有的窗户都雾气蒙蒙，因为屋里实在太潮湿了，简直可怕。但是，我相信Bastien能搞定这一切。”

Halard回忆，“Miranda当时看着我说，‘我现在确实看不出来这里能变成一个漂亮的房子，不过我完全相信你能做到。听完之后，我的心立刻坠入谷底！”

的确，有很多工作摆在他的面前。客厅之所以十分潮湿，是因为有一条小溪在油毡地板下面流过。从狭小的起居室走上一段陡峭危险的楼梯，才能来到一排卧室，由于是纵向排列，必须穿过一间才能进到另一间。唯一的一间浴室设在楼下，整栋房子没有一个空间适合作为厨房。这里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Miranda和Bastien倍感沮丧，觉得没法千里迢迢带女儿过来参观。

Halard回忆道：“除了房子的框架，其它地方毫无历史价值。我们尽量去修复原有的东西，但总体来看，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们要将其视为一块空白的画布，不过这对Miranda和我这样的设计师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Halard的专业技能受到了多重考验：需要设计出线条流畅、外观漂亮的房间和附属建筑，同时得满足当地规划委员会的要求。就在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时，一切又峰回路转。Halard在纽约忙项目时接到了建筑工人从英国打来的电话，他们在客厅一端拆除一个小炉子时，发现了一个几乎和房间等宽的古老的大壁炉，这一发现彻底改变了房间的氛围。Halard铺设了坚固防水的榆木地板，India Jane Birley的苏塞克斯庄园里恰好就有这种罕见的濒危榆木。但他又发现头顶的横梁有点不对劲，Brooks和他的看法一致，她很干脆地表示，“我觉得它看起来像酒馆一样。”Halard大受启发，开始在上面涂抹灰泥。后来他参观了当地同时代的房屋，还探访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工艺美术风格的住宅，它们出自Norman Jewson和Detmar Blow等建筑师之手，再现了该地区爱德华时代的艺术风貌。结果证明，Halard的想法无比正确，于是他们如法炮制。

Halard的血液中流淌着装饰主义的基因，他的曾祖父Adolphe是墙纸和纺织品公司Nobilis的创始人，祖父Yves Halard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所创立的家具和设计公司，祖母Michelle和母亲Florence Chabrieres都是装潢设计师。另外，本文里的照片由他的叔叔Francois掌镜拍摄。受James Abbott Whister的作品《工作室里的艺术家》（The Artist in his Studio）启发，Halard在客厅采用了低调内敛的配色方案，巧妙调和了柔和的灰色、粉红色和象牙色，“透着一点儿柔美甜蜜的味道”，他解释，同时搭配了从17世纪到20世纪中期的别致考究的家具。他还从探访中获得了灵感，将兼作餐厅的原本中规中矩的门厅做了灰泥雕饰，安装了新的橡木楼梯，还在书房装饰上了自己手绘的壁画，上面的橡树叶仿佛在迎风摇曳。

这边，Brooks因为不能拥有厨房而深感绝望，几个月里都只能在院子里的火炉上做饭。出人意料的是，一场多年不遇的暴风雨过后，古旧的独立棚舍倒塌了，Halard通过精心挖掘，仿照原来的样式搭建了一个现代建筑，与原建筑的不规则屋顶轮廓融为一体。全家由此拥有了厨房，它有着挑高的天花板，飘窗外是如诗如画的花园和风景：墙壁和地板由一处阿米什谷仓的木板回收改造而成，已有200年的历史。

巧合的是，建筑完工的时间恰好是新冠疫情爆发、英国进入隔离状态之时。对Brooks来说，这意味着她每天都可以去自己活机耕作的花园，充分观察其中的各种变化，还能专注于花园改造。疫情爆发之初，因为担心食物短缺，她将一个臭气熏天的泥浆坑改造为壮观的菜园和鲜切花花园，还在下方的小路上种植了黑莓和覆盆子。

夫妻俩后来陆续种下了三百多棵树，如今橡树、山毛榉、酸橙的所在都是蜜蜂最爱的去处，绿荫掩映下还有一个浴湖。他们拆除了实用的农场建筑和周边的混凝土院子，开辟成花园。古老的石头附属建筑原本是一个谷仓，尚在修复之中，其中一间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工作室，以便埋头专注于各自的项目，并针对一系列户外家具展开合作；另一间将改造成土耳其浴室，灵感源于他们在East Village初次約会时钟爱的俄罗斯浴室，虽然简陋，但很实用。Brooks在谷仓外打造了一个女士专属花园，苹果树的粉色花朵娇艳欲滴，玫瑰花则来自India的祖母Rhoda Birley的神秘花园。

1.Poppy身穿Proenza Schouler套装，骑在马儿Dancer背上。

2.精心布置的主卧室，床由Halard设计并雕饰，石板桌来自巴黎的跳蚤市场。

由于大部分土地被划作农业用地，马儿也需要自由奔驰的场所，Brooks曾断言，没有其它空间能用作花园了。最初她在房子周围整理出不同区域来种花，后来又前往墨西哥的一处阿育吠陀静修所静修，她回忆说，“随后就发生了这件疯狂的事。”她原本对“嬉皮的脉轮”不屑一顾，但经过一周的集中练习，发现自己无法忘掉那些颜色，那些“环绕我的脉轮的颜色”。回到家中，在更衣室鸟瞰“经花园上山来到树篱和田野”的风景时，她突然有了一个模仿脉轮打开的计划，想象她的设计是“从脊椎骨尾端向头顶有力地移动”。

于是，她与园丁Rachel（“我的活机耕作女巫”）以及同事Will、Lorraine和Louise一道着手实施这个计划。

厨房外新建的露台上是“根脉轮”红色花园，里面种满了意大利糙苏、白头翁、水杨梅、缬草、颜色最深红的牡丹，还有藤本月季“贾博士的纪念”，Brooks童年卧室窗外便种植了这种月季，“它长得很大，都要闯进我的卧室了，当时我觉得难以置信。”

继续向上就来到入口立面前的“太阳轮”黄色小花园，黄蓍草、本顿鸢尾、洋地黄、月见草和金银花光泽柔美，一如印象派的画作。接下来是绿色的“心轮”，这里有郁郁葱葱的紫杉、锦熟黄杨、从比利时移栽过来的成熟的梨树墙，还有一块平整的草坪，Poppy和Violette Grey会在上面打羽毛球。继续向山上走会到达“喉轮”，这里以柔和的淡蓝紫色调为主，可以看到淡天竺葵、蓝盆花和紫丁香。

整个坡地顶部设有一个半圆形的树篱，在房屋建设过程中，全家人经常来此处野餐。正如Brooks所说，该地的紫丁香代表“你的第三只眼”，春暖花开之时，它们与果园中盛开的李子花和西洋李子花遥相呼应。

2020年12月下旬，全家人的挚友Stella Tennant骤然离世，痛苦万分的Brooks想要新建一个花园以示纪念。花园中央是小山环抱下的圆形水塘，体现着花园的主旨。设计的初衷是“一泓静水，夜晚可以坐观繁星倒影”。结果那群印度跑鸭很快就占领了这里，“现在它变成了一个鸭塘。”她觉得，Stella也会被这一幕逗笑的。Brooks在这处花园里种下了星花木兰、Tennant钟爱的多年生甜豌豆和法国玫瑰品种complicata。“这些花草很适合花园的氛围，”Brooks说，“但也有她喜欢的亮粉色。Stella之前每次到家里来，我都会觉得如沐春风，那么清新、明快。不知为什么，在这个花园里，你总会感到周围有微风、头顶有大片的蓝天，这种感觉真好。你还可以蹲下身子，靠在池塘边.会感觉很安心。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花园最美妙的地方在于，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念到她的名字。”

回到室内，回忆起参观过的那些宽敞宏伟、比例协调的18世纪住宅，Brooks意识到“在英格兰，住在狭长、低矮的房间内，实际上是很舒适的，特别是在冬天”。

“而且，其实你只是这所房子的守护者，对吧？”Halard补充说，“尤其是像这样的房子。我真的相信，房子是有灵魂的，它会说话，有情感。它最初一定很生气，因为我们一开始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拆掉了；可现在，它一定在为自己的美丽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