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肝论治肝火旺盛型瘿病
2022-11-27戴北方张沁瑶王松夫
戴北方,张沁瑶,王松夫
(1.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 410007;2.岳阳市中医医院,湖南 岳阳 414000)
“瘿病”是一种以颈前喉结两旁位置出现肿大结块为临床特点的疾病。中医对“瘿病”的认知历史悠久,其病名最早出现于两千多年前的《吕氏春秋》:“轻水者,多秃与瘿人”;《诸病源候论》提到:“诸山水黑土中,出泉流者,不可久居,常食令人作瘿病,动气增患。”[1]表明“瘿病”的发病与水土有关。“瘿病”的发病有明显的性别差异,《圣济总录·瘿瘤门》中首次记载:“妇人多有之。”后来诸多医家亦证实该病在女性中的发病率更高。《中医内科学》中描述:“瘿病是由于情志内伤、饮食及水土失宜,以致气滞、痰凝、血瘀壅结颈前所引起,以颈前喉结两旁结块肿大为主要临床特征的一类疾病”[2],明确指出了瘿病的病因、病理变化及致病特点。该病可归属到西医中引起甲状腺肿大的相关甲状腺疾病,如甲亢、甲状腺结节、甲状腺肿瘤等,其临床表现符合中医“瘿病”的致病特点,故可与“瘿病”相对应。西医在治疗甲状腺疾病方面手段较多,如激素替代治疗、药物治疗、放射性I131治疗和手术治疗[3],但药物、激素治疗的复发率高,临床不良反应多;手术治疗和放射性I131治疗容易造成暂时或永久性的甲状腺功能减退,极大影响患者生活。中医在治疗“瘿病”方面具有效佳、安全、价廉等多种优势,越来越被人们接受。
1 从肝论治“瘿病”的理论基础
1.1 中医病因病机
“瘿病”与情志内伤、饮食及水土失宜相关,体质的不同也与该病的发生有一定关联,比如素体阴虚、气虚之人更易患病。该病初起时多为实证,日久损伤人体气血津液,导致虚实夹杂[4]。病位主要在肝、脾,与心亦有紧密联系。肝火旺盛型“瘿病”,病位主要在肝,故治疗时从肝脏论治效果更佳。
“瘿病”主要病理变化为气滞、血瘀、痰凝壅结颈前,而究其病因,主要是由情志失宜、气机不畅所致。肝郁不舒、脾失健运是“瘿病”的核心病机,气虚、阴虚是其发病之本,治以疏肝理气、理脾助运,清肝、健脾、化痰等法为主要治则,并适当配合活血化瘀、滋阴降火等以治疗不同的“瘿病”证型[5]。“瘿病”与肝脏关系紧密,肝属木,喜条达恶抑郁,《济生方·瘿瘤论治》记载:“夫瘿瘤者,多因喜怒不节,忧思过度,而成斯疾焉。”[6]若情志不畅,喜怒不节,或抑郁不舒,则易被七情所害继而导致肝郁气滞;若气机运行不畅,亦可造成气滞,进而使得津液、血液不能正常运行,引起痰凝、血瘀等病理变化,可见治疗“瘿病”必须重视气机调畅。由此可知,治疗“瘿病”,理气是首要治则,而治肝是理气的重要步骤。“瘿病”的病机除了气滞外,还有痰凝、血瘀。“行则为液,聚则为痰”,痰的形成主要是由于津液失去正常运行,停聚凝结而成,若气行得当,则津液宣通无所停;若气机郁而停滞,导致津液无法正常运行而凝聚,津液渐聚为痰,痰的质地较津液厚重,又会阻碍气的运行,因此治痰首当理气。“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若气机郁滞则易出现血瘀,可见瘀血与气机也有一定的相关性,若气机运行不畅,痰液凝聚,长久使血行失常,导致血液瘀滞,最终壅结颈前而导致“瘿病”。而肝脏除调畅气机外,还主藏血,调畅全身气血。由此可见,肝与“瘿病”的发生发展颇为密切,应重视从肝论治“瘿病”。
1.2 肝与“瘿病”的关系
说到从肝论治瘿病,不得不提到这样一句话:“肝者,将军之官”,其出自《素问》。何以称肝为“将军之官”,大致可以从以下三点来阐述。一、从肝的生理特点来说,肝喜条达而恶抑郁,其性主壮勇而急,在志为怒,与将军之脾性颇为类似,如书中记载:“气勇善怒,犹之将军之官,运筹揆度,故谋虑由之出焉。”二、从肝的生理功能来说,肝主疏泄,主藏血,具有调畅气机、情志,贮藏调节血液等功能,调控人体全身气血,并通过这些生理功能,使人体全身气血协调,脏腑安和,可保护机体不受外邪侵袭。其在五脏中的作用就如同将军领兵奋战,在心主神明的领导下奋勇抵抗外邪侵袭,有条不紊地维持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故称其为“将军之官”。三、从肝的病理特点来说:肝为调节气机的枢纽,在其运作下可保证人体气机正常的升降出入,若肝功能异常,人体易出现气机逆乱、血行不畅,从而气血不调、脏腑失衡,导致邪气内生;同时由于气机不畅,卫气出入失度,卫外不固,外邪更易侵袭人体,此时机体内忧外患,百病易于丛生,故有曰:“肝为百病之贼。”《医门八法》记载:“诸病多生于肝。” 赵银梅等[7]研究认为,治疗“瘿病”应该治肝为主,还总结出初期疏肝、中期平肝、后期滋肝的治疗大法。
在治疗肝火旺盛型“瘿病”时,以中医基础理论为指导思想,重视肝为“将军之官”的地位,从肝论治,选取相应的中药汤剂口服,清肝降火、化痰散结消瘿,现列举病案如下。
2 验案举隅
验案1:患者方某,女,26岁,自由职业,2020年10月20日初诊。主诉:烦躁、多汗1个月。现病史:患者自诉1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烦躁,多汗,多饮多食,容易饥饿,时觉口苦,偶有胸胁闷痛,易怒,精神可,寐欠安,二便大体正常,舌红,苔薄黄,脉弦数。查体:神清,精神可,生命体征平稳,颈前双侧甲状腺轻度肿大,边界清楚,质软光滑,无触痛及压痛,未扪及明显结节及肿大淋巴结。心肺未闻及明显异常。辅助检查:FT3 30.80 pmol/L,FT4 119.81 pmol/L,TSH<0.01 mIU/mL。西医诊断:甲状腺功能亢进;中医诊断:瘿病(肝火旺盛证),治则:清肝泻火、软坚散结,处方:夏枯草30 g,黄芪30 g,玄参15 g,生地黄20 g,知母10 g,石膏20 g,龙骨30 g,桑叶30 g,浙贝母10 g,白芍15 g,牛蒡子15 g,甘草3 g,香附10 g。10剂,1剂/天,水煎200 mL,100 mL/次,分早晚2次温服。
二诊(2021年11月3日):患者自诉烦躁、多汗明显好转,多食易饥、口苦及胸胁胀闷等症状较前缓解,治疗效果可,在前方基础上去清热药物生地黄、知母,加用猫爪草20 g、连翘 15 g以消肿散结,共10剂。后未再复诊。
按:结合患者的临床症状体征及其舌脉,可辨为“瘿病”(肝火旺盛证),中医治以清肝泻火、疏肝散结,方中牡蛎、浙贝母、玄参为消瘰丸成分,可软坚散结化痰、滋阴降火,牛蒡子散热消肿,夏枯草清泻肝火,白芍、香附柔肝疏肝理气,龙骨平肝潜阳,共同调治肝脏,以恢复肝的正常生理功能。患者平素多食易饥,考虑多因胃火炽盛,日久恐伤阴津,以石膏、知母清热滋阴,玄参、生地黄养阴清热,桑叶益气生津,甘草调和诸药,全方配伍,共奏清肝泻火、疏肝理气散结之功。
验案2:患者倪某,女,32岁,自由职业者,2020年11月6日初诊。主诉:颈前喉结处双侧甲状腺肿大5个月余。现病史:患者自诉5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颈前双侧甲状腺肿大,触之柔软,无疼痛不适感,就诊于当地医院,行甲状腺彩超检查,结果提示甲状腺内多发混合回声结节及包块,(TI-RADS-3级):结节性甲状腺肿?医院建议行甲状腺穿刺进行诊疗,患者拒绝。5个月来患者双侧甲状腺肿大未见明显增大或消退,今为求中医调理,遂来我院就诊。现症见:颈前喉结两旁双侧甲状腺中度肿大,性情急躁易怒,时觉面部潮热不适,胁肋胀痛,易汗出,饮食尚可,寐欠安,二便大致正常。舌红,苔薄黄,脉沉弦。查体:神清,精神可,生命体征平稳,颈前双侧甲状腺中度肿大,边界清楚,质地稍韧,光滑,无触痛及压痛,未扪及明显结节及肿大淋巴结。心肺未闻及明显异常。西医诊断:甲状腺结节;中医诊断:瘿病(肝火旺盛证),治则:清肝养心泻火、消瘿软坚散结,方用消瘰丸合栀子清肝汤加减,处方:浙贝母30 g,玄参12 g,牡蛎30 g,柴胡15 g,栀子10 g,茯苓15 g,当归10 g,白芍15 g,郁金10 g,海藻10 g,海螵蛸10 g,海浮石15 g,夏枯草10 g,酸枣仁10 g,首乌藤10 g,茯神10 g,甘草6 g,薄荷10 g。10剂,1剂/天,水煎200 mL,100 mL/次,分早晚2次服用。
二诊(2020年11月17日):患者自诉颈前甲状腺肿大稍有减小,急躁易怒、胸胁胀痛、潮热汗出等症状有所好转,睡眠明显改善,饮食尚佳,舌淡红,舌苔薄白,舌根苔稍黄,脉沉弦。患者症状有所改善,在前方基础上去清热药物栀子,安神药物首乌藤、茯神,加用连翘15 g,加大夏枯草用量为30 g,以增强消肿散结之效,共10剂。后再未复诊。
按:患者治疗方药选用消瘰丸合栀子清肝汤加减。方中柴胡疏肝解郁,栀子清肝泻火,白芍柔肝,使清肝而不伤肝;郁金、当归清心活血,浙贝母、牡蛎、玄参化痰软坚散结、滋阴降火,加用海藻、海螵蛸、海浮石等含碘海产品,增强化痰散结之功;首乌藤、茯神、酸枣仁养心安神,甘草调和诸药,又可理气化痰散结;虽患者临床症状无明显血瘀表现,但结合“瘿病”病因病机,方中加用了当归、白芍等活血化瘀药物。诸药配伍共奏清肝降火、养心安神、消瘿化痰散结之功。
3 讨论
综上两则验案,所选用的方药配伍重在治肝,突显了肝“将军之官”的地位,且取得了一定疗效,可见中医从肝论治“肝火旺盛”型瘿病有重要意义。若患者瘿肿明显,短时间内无法轻易消散者,须长期坚持治疗,并密切观察瘿肿的变化如增大、变硬等,防止其恶化。而除了药物外,调畅情志和控制饮食也是治疗“瘿病”非常重要的手段,患者要心胸开阔,心情愉悦,勿受情志内伤[8],饮食上合理食用含碘食物,避免饮酒。还需坚持锻炼以增强体质,以免受外邪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