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态能力视角下的创业型大学技术转让——基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案例研究

傅 波，米运生

（华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2）

大学的第一使命是教育。19 世纪末20 世纪初经历了第一次学术革命之后，科学研究成为与教育同等重要的第二使命。20 世纪末开始，由于大学在创新和社会变革中的作用日益增强，欧洲和美国的一些研究型大学开始向创业型大学转变，也就是第二次学术革命。在这次学术革命中，公共政策试图将大学从象牙塔转变为更具经济参与度和责任感的组织。其中最重要的变化就是将大学的学术成果与产业发展进行整合。将大学内的基础研究作为新技术转移、转化和商业化，促进大学的发明创造发挥更大的社会和经济影响力，已成为大学除教育与科学研究之外的第三使命[1]。通过创业使大学的知识和技术服务于国家或地方的经济、社会发展，已成为21 世纪大学发展的重要趋势。

作为世界一流大学和创业型大学，位于旧金山大湾区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B）2020 年名列pitchbook 全球培养最多企业家大学第二位，仅次于斯坦福大学。其中，2006年至2020年间获得首轮风险资本投资的本科生累计创办公司1225 家，筹集资金达363 亿美元[2]。截至 2020 年底，UCB 共募集了超过 10亿美元的企业赞助，获得超过2.5 亿美元的技术许可收入；600 多种技术发明已商品化，如疟疾和癌症治疗、生物燃料、DNA 测序、外科工具、互联网安全软件、搜索引擎等；通过技术许可将发明和版权商业化，UCB自2005 年来共获得16 亿美元风险资本投资，其中37家初创公司已通过收购或兼并方式退出，现金和股票期权总额达81亿美元。目前，在旧金山湾区运营的66家UCB 初创公司雇用了1543 名加州居民，年收入达1.95亿美元[3]。

目前关于创业型大学、技术转让等相关研究大多集中于“大学-产业-政府”三螺旋理论模型，较少从能力视角研究创业型大学技术转让绩效的提升。市场瞬息万变，政府、企业资助研究充满竞争。大学必须充分创建、整合内外部资源，并创造良好的创业环境，形成正向激励，发挥教师和研究人员的潜能，才能让更多的技术发明转化为产品服务人类和社会，同时给研究者带来更多的回报。本文结合创业型大学特点，以技术转让为主线，采用动态能力理论分析框架，从机制、制度和文化三维度研究UCB 动态能力的构建，以期对国内创业型大学建设和技术转让发展提供思路与借鉴。

一、创业型大学与动态能力理论分析框架

（一）创业型大学及其发展

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21世纪中期，美国高等教育科研创新与大众化教育并举，发展迅猛。美国大学主要分为四年制大学和两年制社区或职业学院。前者主要从事科研与教学，而后者主要侧重于培养职业技能。根据其是否具有政府拨款，美国大学又分为公立和私立两类。作为公立大学，UCB 绝大部分资金来源于州政府的财政支持和学费收入，一部分来自私人捐赠或其他渠道。近年来州政府的财政拨款在不断下降，同时，政府资金支持的项目研究主要由大学进行。1980年以前，由政府资助的科研项目产生的所有权和专利权，一直由政府拥有，复杂的审批程序导致政府资助项目的专利技术很少向私人部门转移。1980 年，美国通过了《拜杜法案》，允许大学可以拥有国家支持项目的科研成果所有权和专利权。这一法案成为重要的市场力量，鼓励大学及其师生更具创业精神。除此之外，新的知识产权所有权规则也加大了资本市场对知识产权的投资，与大学进行合作研究。因此，建设创业型大学，发展科学研究以获得政府的研究经费支持和市场的青睐成为美国大学发展的必然趋势。并且，有限的政府资金支持和瞬息万变的市场机会促使各大学在创业型大学发展中尤其注重动态能力的构建。

无论是在制定学术发展目标还是将内部技术转化为经济和社会效用方面，创业型大学有能力制定重点战略方向。创业型大学经常对研究结果进行定期审核，发现其商业和科学发展潜力。这样的大学也有能力根据其预测指标将研究结果转化为知识产权和经济活动[1]。创业型大学应具备五大要素[4]：（1）总揽全局的视野、战略和领导力；（2）具有明确定义创业的学习目标与课程；（3）强大的内部和外部网络；（4）创新文化；（5）体验式学习和技术转移机会。创业型大学的学术环境应表现出高水平的战略思维，具有风险承受能力和开放学习的态度，沟通诚实、决策透明[4]。创业型大学是一个自然的孵化器，在教学、研究和创业中采取协调的战略，使教师和学生有足够的氛围探索、评估和利用可以转化为社会和经济效用的创意[5]。同时，创业型大学采用新的结构安排加强内部合作、促进外部伙伴关系，将资源和可协调的决策结合起来抵御外部挑战并获得机会[6]。促使创业型大学能够抓住机会和抵御挑战的因素有很多，关键的一点是强大的动态能力。

（二）动态能力理论分析

1.动态能力的内涵及其影响因素

为解释企业如何获得持久竞争优势，1994 年，提斯和皮森（Teece and Pisan）[7]提出动态能力概念，并将其定义为组织创建、整合、重置内外部资源以应对瞬息万变环境的能力。动态能力理论秉承了资源基础理论的核心观点，即企业所拥有的有价值的、稀缺的、难以模仿和替代的资源是企业竞争优势的来源，并围绕这一核心观点进行了理论拓展。与资源基础理论不同的是，研究者试图将能力的动态调整机制纳入组织核心能力的分析框架，强调组织应对外部环境变动而拥有的迅速更新的能力。当产业技术发展较快或未来市场竞争的不确定性增加时，组织能适时地修正、整合和重新配置内外部资源来应对环境变动。动态能力关注能力的动态性、系统性和结构性。 因此，一些学者将组织能力进行分类。例如，有学者将组织能力分为运营能力和动态能力，前者是指企业赖以生存的能力，而后者就是改变选择惯例的能力，是一种高阶能力[8]。部分学者从组织演化角度来分析动态能力，认为通过动态能力企业能够系统更新其经营性管理，从而提高企业的经营效率[9]。

动态能力具体体现为：（1）感知机遇、把握威胁；（2）抓住机遇；（3）通过增强、合并、保护、重置公司的有形或无形资产以维持竞争力。动态能力部分植根于组织常规，部分植根于管理决策[10]。动态能力既镶嵌于组织文化，又取决于单个管理者的管理决策，从而决定了其双重属性[11]。强大的动态能力有助于促进组织的创新性和灵活性，尤其是面临政治、技术环境高度不确定性的时候[12]。强大动态能力的建立常常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必须定期更新。因为随着环境的变化，常规可能不再适应环境的变化[11]。分散权力、相互协作，是建立强大动态能力的关键[13]。

诸多因素影响动态能力。社会资本在动态能力形成的关键环节如资源获取、整合、重组中发挥重要作用[17]。知识管理程序和配置是动态能力应用与发展的重要部分[8]，动态能力取决于组织演化过程中的一些基本规则，也取决于高层管理团队的支持[15]。同时，组织科层制度也影响领导者的战略决策，导致不同的资源配置，从而影响动态能力的建立[16]。

2.动态能力在大学技术转让领域的运用

动态能力被企业广泛关注的同时，随着第二次教育革命和创业型大学的发展，大学也逐步重视，并散见于技术转让领域。近年来，少数学者将动态能力这一理论框架运用到大学技术转让领域。基于中国大学的样本研究发现，大学对技术发明的成功利用使其可以更好地发现和把握机遇，并重新配置其资产，更好地适应环境的变化。如果安排得当，这些能力将使大学在区域经济发展中获得更高的回报[17]。基于爱尔兰7所大学的样本研究表明，创新文化影响动态能力。创新氛围浓厚的大学，技术转让的产量越高[6]。

目前，技术转让已成为创业型大学的行政职能，并被广泛接受，就像当年学术研究被正式接受作为与教育同等重要的使命一样。大学面临着许多不确定的领域，例如政府资助研究的竞争、人才需求市场的变化等。同时，大学与产业的合作也会因该合作的产业是否成熟而有不同的要求。除此之外，大学也必须考虑其所在区域的独特风格而制定特殊的政策[11]。

关于动态能力的研究，虽然定义日趋明确，但仍然不够具体，也很难被充分利用。因为日常工作、流程、对管理知识的认知等组织要素使动态能力问题变得复杂[18]。大多数研究强调动态能力的重要性，而对于动态能力如何构建未能做出较好的解释。少数学者将其应用于大学技术转让领域，也只是得出动态能力与绩效的计量关系，对于动态能力如何影响绩效，未能进行较好的论证。也有学者提出创新文化对构建动态能力的影响，但鲜见为这一观点提供实证支持。基于上述背景，借鉴制度经济学特别是新经济史的分析范式，本文力图建立一个相对简明的理论分析框架，结合UCB 的案例阐释在创业型大学技术转让中动态能力的构建及其影响因素，以期为我国高校创业型大学建设和技术转让发展提供一定的借鉴。

（三）动态能力与技术转化：一个理论分析框架

本文在借鉴相关理论的基础上，结合UCB 技术转让实践将动态能力的内在形成动因区分为三项基本因素的相互作用。

1.动态能力第一层次影响因素：技术转让机制

技术转让机制是指技术转让的创建、日常运作以及技术转让成果等主要构成要素相互作用、相互制约以实现其特定功能的结构和运作机理。高效的运作机制是大学进行技术转让的核心支撑，也是技术转让获得成功的根本保障。它能提高大学的动态能力，使其迅速适应市场环境的变化。

2.动态能力第二层次影响因素：技术转让制度

人性化的制度可以有效降低交易成本，产生激励效应，具有稀缺、不可模仿、不可替代等基本特征。同时，良好的制度安排建立在全面了解所从事的行业与业务的基础上，并确保在该行业或业务领域的竞争力。它强化大学的动态能力，提高组织的运作效率。

3.动态能力第三层次影响因素：技术转让文化

文化具有导向功能，影响个体价值观的形成。同时，文化具有激励功能。组织文化的熏染达成组织与个体之间的相互信任，能充分发挥个体的积极性和智慧，将组织和员工的发展目标统一，激励个体为共同目标而奋斗。动态能力的形成和发展最终取决于组织内部个体的努力。因此，文化对于动态能力的提升也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机制需要制度保障，而机制与制度都具有价值取向，受文化影响。同时，文化需要机制来落实，需要制度来保障。从机制、文化和制度三维度研究动态能力的构建与提升，有助于从理论和实践视角深入理解动态能力，以及动态能力对绩效的作用机制与路径。

二、技术转让机制及其创新

UCB 成立于1968年，是加州大学十大校区中最早建立的校区。UCB 位于旧金山大湾区，毗邻富有活力的技术和生命科学中心硅谷、旧金山、东部湾区。UCB是主要的研究中心，同时也是加州大学十个校区中支持技术转让做得最成功的校区。2014-2015 财年，UCB 共获得6.91 亿美元研究资助，其中3.78 亿美元来自联邦基金，1.07 亿美元来自州和其他政府资助，1.38亿美元来自非营利机构，余下的来自私人企业和加州大学[19]。

（一）组织结构与常规机制

技术转让是一个相对较长的过程。从发明披露到获得技术许可通常需要2.5年。85%的许可证交易将在发明披露6 年之后才正式执行，有些需要更长时间[20]。UCB 于2004 年建立知识产权和产业研究联盟（Intellectual Property & Industry Research Alliances，简称IPIRA），目的在于加强UCB 与产业的联系，创建一个多方位的合作机制，扩展研究资金来源，通过技术转让、创办企业等方式支持经济发展。IPIRA 成立的最初目的是将研究资助经费由当时的每年1000 万美元提高一倍。IPIRA 分设两个部门：技术许可办公室（Office of Technology Licensing，简称OTL）和产业联盟办公室（Industry Alliance Office，简称IAO）。OTL早在1990年成立，IPIRA成立之后被合并其中。总体上说，IPIRA 规模比同等大学的相关机构要小得多，目前仅雇佣6 个高级许可证官员。从总人数上看，OTL 仅有10 名员工，而IAO 更是少至6 名员工。另有4 名额外雇员同时为两个办公室工作。

IPIRA 采用“推拉双向发展”机制。一方面，将技术许可转让给公司；另一方面，引入公司资金支持研究项目。IPIRA 主任卡罗尔·密穆拉（Carol Mimura）[20]曾如此描述公司资助研究和许可证之间的关系：公司资助经费的增加将带来公司所需要的更加成熟的发明，这与那些在初始阶段的发明完全不同。OTL 的主要目标是通过将发明转移到私营部门来提高其影响力；支持和促进发明人的创业努力，以提高他们实现技术转移的能力；寻求知识产权的财务回报最大化来支持大学本身的发展。OTL通过先进的知识产权管理方式促进UCB 发明的商业化和非商业化应用，并通过与公司签订技术许可协议促进UCB 发明的商业化。这些协议同时也增进公司获取风险投资和资源的能力。除此之外，OTL也给教师、研究人员和学生提供与知识产权相关的研究合作、技术许可和初始公司建立等方面的建议。

IAO 拥有强大的技术转让历史文化。与OTL 合作，IAO建立了技术转让的双向视角，即行业赞助的研究着眼于知识产权和技术许可，同时培养与技术许可接受方的后续赞助研究，以进一步发展现有的知识产权。另外，IAO处理与行业的研究交易以及联邦、州和非营利组织的所有相关研究协议数据、软件和材料以及机密信息。IAO 也扮演着一体化的角色，培养与行业的长期关系，以增加赞助的研究和开发，并管理与行业合作伙伴的战略联盟。2015 和2016 财年，IPIRA分别获得780万美元和990万美元许可证收入[20]。

IPIRA 通常以小组的方式讨论并决定是否将发明披露转化为专利。办公室主任和许可证高级官员定期开会评估收到的发明披露。IPIRA 尽其所能帮助UCB 的技术更快更广地服务社会，支持研究和教育并回馈研究者。

2015 年，IPIRA 共收到 218 个发明披露申请，其中68%获得了专利。2016年共收到203个发明披露申请，其中75%获得了专利[20]。专利申请成功率相较于2004年IPIRA成立时提高了8倍，并高于斯坦福、麻省理工等大学。这一成绩归因于IPIRA的高效运作机制。

（二）机制创新：共享特殊用户设施计划

IPIRA 在维持常规技术转让运作机制的同时，不断推进机制创新。IAO创建了一种新型协议，称为“创新服务”，目前包括几个签名项目，共享特殊用户设施计划（Shared Special User Facility for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简称SSUFIE）是其中一个。多年来，许多与UCB 有关联的还处于产品研发阶段的初创公司都希望能够短期利用其教师实验室进行研发，从而开发出解决社会或技术问题的新产品或新公司。同样，许多教师也希望其实验室得到充分利用。然而，UCB 一直没有办法解决在教员实验室进行商业研发相关的许多问题。

式中：Ml为由载荷引起的摩擦力矩；Mv为由润滑剂粘性引起的摩擦力矩；f1是一个与轴承结构和载荷有关的系数，P1取决于轴承载荷的大小和方向，它们的计算方法可以从文献[9] 中的表格查得；dm为轴承节圆直径；v为润滑油运动粘度；f0是一个与轴承类型和润滑方式有关的系数，其值也可以从文献[9] 中的表格查得。

2017 年初，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的研究加速器项目“回旋加速器道路”（Cyclotron Road，the Research Accelerator at the Lawrence Berkeley）表示有兴趣将国家实验室扩展到邻近的UCB。因此，IPIRA开发了SSUFIE项目，旨在使与回旋加速器道路相关的初创公司和其他与UCB 创新创业生态系统相关的初创公司可以使用UCB 的教师实验室进行产品研发。SSUFIE项目代表了一种新的发展模式，能促进校园创新创业。这个激进的计划在整个加州大学体系尚属首次[21]。

SSUFIE 协议有新的知识产权条款，称为“大学商业宽容的共同所有权”（Joint Ownership with University Commercial Forbearances）。SSUFIE 协议使初创公司可以使用资源。为了获得这一特殊权利，初创企业员工单独发明或创作的知识产权由初创企业和UCB 共同拥有。同时，UCB 同意不进行技术许可，只将知识产权用于研究、教育和非营利目的。

对于根据赞助研究协议开发的知识产权，所有权遵循发明人和作者身份原则。如果唯一的发明者或作者是UCB 雇员，那么UCB 拥有任何相关的知识产权。通常，赞助研究协议规定，大学将给予企业赞助商独家许可相关知识产权的优先权。根据SSUFIE 协议，初创公司为使用特定资源支付大学公平市场价值费用并加上20%的管理费。公平市场价值通常由实验室负责人提出并由IPIRA 进行审核。因此，为了保持透明度，所有的公平市场价值研究和分析都包含在SSUFIE协议的附件C中。例如，2018年4月的SSUFIE协议包括一家在教师实验室使用水利检测设备的初创公司。根据IPIRA 在网络上的披露，两家大学向行业发布了水利检测设备定价。因此，IPIRA 将两家大学的数据在数据库中记录下来并作为可比数据[21]。

（三）技术转让机制分析

TLO 成立于 1990 年，后于 2004 年合并到 IPIRA。相较于成立于20 世纪70 年代的斯坦福相关技术转让机构，历史要短得多，但UCB 技术转让在世界一流大学中处于领先地位。高效的运作机制大大提升了其动态能力，从而促进了技术转让的成功。这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第一，机构精简，运作高效。斯坦福TLO 有 51 名员工、麻省理工学院 TLO 有 42 名员工，IPIRA 仅有 26 名员工。并且，两个部门（OTL 和TLO）一套人马，缩短了技术转让审核和审批的过程，提高了工作效率。第二，与时俱进，注重创新。应对不断变化的市场，组织需要不断创新应对市场需求的变化。为了提升动态能力，IPIRA 适时地推出SSUFIE 等新型项目，一方面促进了校内资源的充分利用，另一方面，加强了与企业的联系，为获得更多的企业资助研究奠定了基础。 社会责任许可证（Socially Responsible Licensing）是IPIRA 不断创新的另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一知识产权管理决策的目标是：将发明转让给最需要的人。这项管理措施不仅使发明的社会影响最大化，与此同时，也促进了企业对UCB 研究的支持。社会责任许可证包括杰·克斯林（Jay Keasling）实验室发明的创新疟疾疗法、由鲍勃·布施南（Bob Bushannan）、佩吉·雷麦克斯（Peggy Lemaux）研制的营养强化高粱和卡罗琳·贝尔托齐（Carolyn Bertozzi）实验室的结核病新药靶点等众多发明[19]。这些发明很好地赢得了社会声誉，从而获得了更多的产业资助项目，形成良性循环。第三，“推拉式”发展，深入拓展市场。与其他大学技术许可办公室不同，IPIRA 注重“推拉式双向发展”关系。除了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促进UCB 与企业的谈判和合同执行外，IPIRA 也投入大量的时间培养教师与企业的关系。IPIRA 通常与企业进行长时间的谈话和磋商，以确定该企业是希望通过礼物、合同还是赠款来资助研究，IPIRA 将他们与企业之间的合作称之为“陪伴一段关系的同行”，同时就未来研究项目始终保持开放的态度。“推拉双向式发展”模式提高了IPIRA 的市场化能力，也减少了发明最早开发阶段相关的经济不确定性和企业方面的不确定性。

三、相关制度与风险控制

（一）校外专业活动必须适当

UCB 鼓励教师参加有助于职业发展、社区发展、大学公共服务使命的校外专业活动。同时，UCB 对于教师咨询服务及其他校外专业活动提出了三个方面限制：（1）教师必须说明其咨询服务具备“适当性”，并提供法律和政策框架，承担对UCB 的义务。（2）教师必须明确校外专业活动具体结果中UCB 和雇员的法律或合同权利，特别是咨询活动中产生的发明。例如，一项咨询服务在大学里可能是完全合适的，但其他方（州和联邦政府、大学、第三方赞助商、研究材料或资源的提供者等）对于教师的发明具有法律权力。因此，教师对UCB 的知识产权义务应依据国家劳动法和各高校知识产权制度、财产政策，包括大学专利政策。（3）教师必须证明他们解决了可能发生在校外专业活动和UCB 之间潜在的承诺冲突，也解决了潜在的利益冲突[23]。

（二）发明必须及时披露

关于知识产权，UCB 必须满足可能发生的合同方面的法律义务。同时，UCB 可能因为赞助研究协议、材料转让协议和其他代表员工和研究人员而产生的研究支持协议而具有某些权利。因此，员工的所有发明都必须披露，包括在周末、休假期间产生的发明，甚至在家里“车库”产生的发明。发明披露是大学教师的义务。判断大学对员工发明的专利权利从发明披露就已经开始。大学对专利的权利主要有三个标准[24]：（1）利用大学资金或设施而产生的发明；（2）对第三方的潜在义务；（3）知识产权产生于教师就职期间。发明一旦产生，研究者必须尽快到技术转移办公室完成发明记录表，大学根据表上的信息评估专利事项、专利过渡义务、第三方专利义务等。记录表和相关信息将被保密，并由相关人员进行保密保存。

如下活动被认为是“允许的咨询”而无须披露：（1）没有使用大学的研究设备、奖励、补助或没有使用大学行政管理的合约资金；（2）没有牵涉大学对其他方的义务；（3）在个人对大学的学术义务之外，也就是工作职责范围之外。大学对于符合上面三个条件的发明不拥有权利。关于是否属于“允许的咨询”，进而大学是否拥有所有权，由发明人提供相关证明材料和股权，并由大学进行最终决定[24]。

（三）个人咨询服务不能与本职工作相冲突

由于咨询服务是教师校外专业活动中最常见的服务，咨询协议可能影响到员工的方方面面，UCB 建议对咨询协议进行严格审查。在与企业签订协议时，教师必须和自己的律师进行交谈。同时，教师需让企业明白对大学的义务。UCB 强烈建议员工在协议中制定一个条款说明，如果该外部活动牵涉了大学研究基金或设施，或者落入教师的工作范围内，他们有对大学披露发明，分配给大学在校外活动中产生的知识产权的义务。

以9 个月为一学年签约的全职员工，一学年中可以从事39天咨询服务。以财政年度签约的全职员工，每年可以从事48 天的咨询服务。员工可以在夏季进行全职咨询，但大学不负责支付薪水。教师提供的服务不能与大学的工作相冲突，而且必须符合如下三个条件[25]：（1）能够给个人教学与研究增加经验和知识；（2）它是合适的研究，通过这项研究，个人对知识做出有价值的贡献；（3）是合适的公共咨询。同时，UCB 还明确规定，校外专业活动需对大学具有有价值的贡献，有利于个人的职业成长，并且该活动符合个人在大学的工作义务，不发生冲突；未被授权而大量使用大学资源和设备用于私人、商业、政治和宗教目的视为“不可接受的行为”。

（四）技术转让相关制度分析

UCB 制度非常人性化。首先，UCB 对教师校外专业活动的适当性以及对教师在UCB 聘用期间能够从事校外专业活动的范围做出了明确规定，对于不合适的行为也给予了明确定义。清晰的制度使得教师有法可依，也严格控制了UCB 本身的风险。其次，对于教师校外专业活动时间的规定相对合理，使教师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同时，有充裕的时间进行校外专业活动。并且，UCB 没有强制要求教师必须进行校外专业活动，校外活动完全是教师自己的意愿，教师只是在自己感兴趣的情况下进行。除此之外，校外专业活动也可以作为升职的支持材料。

该制度在充分体现人性化的同时，也十分注意风险的控制，这一点体现在每一个环节上。首先，明文规定教师校外专业活动必须是对大学有价值的，并且不能与教师在UCB 的工作发生冲突。未被授权而大量使用大学资源和设备用于私人、商业、政治和宗教目的视为“不可接受的行为”。这些政策从源头上控制了风险。其次，要求教师及时披露发明。UCB 在第一时间了解教师发明之后，相关机构将对发明的进程进行跟进，对各方面可能涉及的风险进行全方位考察、全过程监控。最后，教师在对外签订协议时必须让对方明确UCB 对发明的权利，同时对几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也进行了具体的说明，完全杜绝了风险。

四、创业文化与激励效应

（一）创造发明与教师学术研究、自身发展紧密结合的文化

受历史、地理位置、使命等因素的影响，不同的大学有不同的文化。同样，大学的创业文化不仅受政策的影响，也受各个学院或系的观念和文化影响。创业文化很大程度上影响UCB 的动态能力，从而影响技术转让的数量和结果。UCB 的创业文化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1）创业是学术工作的逻辑延伸，贡献社会并创造财富，目标与大学的使命相称；（2）创业活动与学术不一致，与利润动机有关，又必须与大学的使命分开来；（3）创业活动减少了教师们可以投入到系工作的时间，不是道德判断，而是务实观察[19]。

UCB 对学术休假持开放态度，认为与行业的互动将使研究者充分掌握将基础研究转化为产品过程中所面临的前沿问题，从而对研究项目的选择更加敏锐，也使他们的研究更贴近现实。学术休假对教师的科学研究与创新产生有利影响的同时，也丰富了教师的经验。

创业活动对于教师的升职也有帮助。学术人员手册（Academic Personnel Manual）做了详细的说明：如果教师们提出的新观点或原创学术研究被认为是创造性的工作，在职称评定时予以考虑。在专业领域所表现的突出能力或特色活动应被视为聘用或升职的标准。申请者可提供证据证明，在其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或者是运用新技术新方法解决了实际问题。同时，系主任有责任提供证据证明该候选人有资格填补该职位。比如，教师成立初始公司，提供了某个长期悬而未决问题的解决方法，就被认为是在该行业的卓越表现[22]。

另外，技术许可的收入用于满足各个系的需求。各个系会收到收入汇总表，包括他们每年收到的技术许可收入的构成，每项专利的贡献等。一些技术许可产生一次性收入，而另一些则产生长期收入。这也有助于他们根据这一明细表进行预测和计划，极大地刺激教师的创业积极性。

（二）创业文化分析

动态能力是应对外部环境变化的能力，更是一种潜力。只有充分发挥员工的潜力，组织才能提升动态能力，应对环境的变化。UCB 创业文化的激励作用在于，充分挖掘教师的创新创业精神，并以适当手段辅助与开发，从而最大程度发挥教师学术研究的潜力。其中最大的激励是将技术发明和成果与教师的升职联系起来。鼓励学术休假也使得教师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了解最新的行业需求和最前沿的资讯。另外，许可证收入用于满足各个系的发展，也刺激了各部门的创业积极性。这些激励措施都与教师的直接利益挂钩，对于发明者不仅是一种有效的报酬，也是强有力的促进剂，更是一种最经济的创新投资手段。

五、结语

基于动态能力视角，从机制、制度和文化三维度对UCB 技术转让绩效进行定性分析。研究发现构成UCB 强大动态能力的因素主要有：（1）机制创新。注重创新的机制保障了技术转让的成功与持续发展。为应对产业技术的飞速发展和市场的不断变化，UCB不断优化各部门、各要素之间的组合，建立了一套有效决策、指挥、控制和信息反馈的精简结构，既能调动创新所需的各种资源，又能协调、管理和实施创新。与此同时，UCB 不断推陈出新，创建诸如共享特殊用户设施计划和社会责任许可证等多个创新项目，服务当地经济发展。并且，在创新利润驱动下，UCB 充分挖掘、利用和发展内部资源并广泛吸纳外部资源，加强人才、技术、资金、信息等资源储备，不断谋求创新发展。尤其在与产业的合作关系建设中，UCB 一直注重创建多方位的合作机制，并培养与产业的长期关系。（2）制度约束。人性化的制度充分挖掘了教师发明创造的积极性，同时也较好地控制了风险。UCB 的制度优势主要体现在：产权清晰、权责明确、风险可控。UCB 的技术转让相关制度明确规定了发明者的专利在什么情况下归个人所有，什么情况下归UCB 所有；教师必须及时披露发明，同时，教师个人咨询业务不能与本职工作相冲突；除此之外，UCB 对于教师校外专业活动的适当性和范围进行了明确规定，对教师与UCB 之间可能出现的利益冲突也进行了清楚界定，很好地控制了风险。（3）文化激励。激励的文化促使教师积极与企业充分接触，在研究项目选择上更加敏锐，也使自己的发明更具有前沿性。这主要体现在：激励内容的真切性——充分理解教师因创造发明而减少工作时间，不做任何道德判断；激励效果的持久性——发明创造与教师的升职等切身利益紧密联系；激励范围的适当性——技术转让的收入直接投入各个系的发展，而各个系的发展进一步促进了技术转让的发展，形成良性循环。机制创新、制度约束和文化激励三维度形成强大的合力，提升了UCB 的动态能力，使其能够充分整合内外部资源，充分捕捉、深入拓展市场机会，同时对风险进行严格管控。

创业型大学是21世纪大学发展的重要趋势，技术转让是创业型大学的重要使命。虽然近年来学界对于动态能力的定义逐渐达成共识，也有少数学者运用动态能力分析大学技术转让问题，但对于技术转让过程中应如何构建和提升动态能力，如何拓展机会并控制风险没有较好的解释。本文可能在理论和实践上做出如下贡献：第一，通过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案例分析，从机制、文化和制度三维度分析动态能力的构建和提升，使动态能力这一相对抽象的概念更加具体化。并且，对于运用动态能力理论框架分析大学技术转让问题，提供了不同的思路。第二，本文从机制、文化和制度三维度分析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创业环境，并提供了其技术转让的具体做法，对于我国建设创业型大学，特别是创业型大学如何建设激励的技术转让环境提供经验借鉴。第三，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地处旧金山大湾区，其前沿研究成果和技术转让机制推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同时大湾区独特的经济发展环境也为其提供了众多机会，可见创业需要在合适的土壤扎根，融入大学、企业和政府相互作用的网络之中。因此，本文对于我国大湾区高等教育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