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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与非理性: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差异与差序

2022-11-26张爱军

理论与改革 2022年2期
关键词:全过程理性话语

张爱军

全过程人民民主包括制度化民主、广泛参与性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过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的统一,是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民主。目前,学术界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重要成果,这表现在:强调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民主的新形态;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了人类政治文明;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全过程的制度化、协商化、责任化、参与化的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全员参与的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与西方民主相比较的优势;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作用等。从研究层次来看,主要侧重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宏观研究,而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中观研究和微观研究较少,且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层面的研究相对不足。认知是政治心理体系的基础,民主认知是全过程人民民主政治的心理学基础。学界对政治认知的分析或理解视角不同,对政治认知所下的定义也不同。比如,政治认知是对政治现象的认识与理解,即“政治主体对于政治生活中各种人物、事件、活动及其规律等方面的认识、判断和评价,即对各种政治现象的认识和理解”。[1]政治认知是一个观念系统,“政治认知是政治观念体系中最基本的要素,是政治主体在社会政治实践中对政治客体,即政治权力、政治体制、政治规范、政治功能等方面的认识与把握。”[2]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既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政治现象的认识和理解,也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观念系统的认识和把握,更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判断与评价。

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内容,并对全过程人民民主产生重大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包括理性认知、非理性认知、差异认知、差序认知四个维度,它们共同影响和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理性认知与非理性认知关系较为复杂。理性认知对非理性认知进行自我规训,非理性认知又影响着理性认知的形成和发展。每一个人对民主的理性和非理性认知不同,导致了民主差异性认知和差序性认知。人是理性的人,也是非理性的人,他对全过程人民民主政治认知是集理性认知与非理性认知于一体的。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与非理性认知均具有群体性与个体性。

一、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理性维度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对于发展和完善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重要作用。有什么样的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就有什么样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图景。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水平影响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水平。对民主的理性认知,一方面包括对人类民主共同价值的理性认知,另一方面包括对中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民主是人类的共同价值,但不同的人们对于何为民主,民主都具有何种类型,对民主类型的偏好与选择,对民主的价值、程序、政策的认知,对程序民主与实质民主认知,对选举民主与协商民主认知都具有很大的不同。“‘民主价值观’指向的乃是针对民主价值的认知、评价和支持。”[3]现代社会的民主价值,在内容体系上已经不只是古希腊时期的人民民主这一单一价值,而是吸纳了自由、平等、共和等多种政治价值的复合价值。民主价值的高度复合性内化于体制与制度之中,并形成了不同的民主类型、体制、模式和形式。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既包括对人类共同民主价值的认知,也包括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中国特色的理性认知,二者的关系是民主共同价值普遍性与中国特色全过程人民民主特殊性辩证统一关系。

第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影响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性质。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与理性共识的生成关系因民主主体的层次差异而存在不同的认知和共识取向。对民主主体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过程中所具有的抽象性、宏观性、一般性和普遍性的理性认知容易形成理性共识,而对民主主体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过程中所要求的具体性、微观性、特殊性的理性认知容易产生歧义而难以取得理性共识。这是因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主体是多元化和多样性的,处于不同的社会地位、经济地位、文化地位、政治地位,以及拥有不同的生活经历、意识形态和价值观,最终造成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在理性层面的差异化和层级化,导致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性质认知多维化。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表明对全过程人民民主性质的共识是建立在多元化、多样性基础上的共识,而不是单一化的共识。

第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影响着全过程人民民主发展的方向,这主要表现在价值层面、制度层面、规范层面和程序层面上。从价值认知层面来说,全过程人民民主必须成为并内化为民主认知主体的信仰,从而构成全过程人民民主发展的有利条件。如果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主体对全过程人民民主价值缺少内在的信仰,把全过程人民民主价值视为可有可无的工具,或者视为权宜之计,就难以转化为外在的行为,就不可能推进民主。从制度认知层面来说,现代意义的民主都是制度化的民主。西方的普选制、代议制、政党制等基本制度是西方制度化民主参与的保障,尽管西方的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族群主义、女权主义对西方制度化民主造成了冲击,但依然是制度框架内的参与民主,其基本制度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广泛参与是制度化的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制度所包括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和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广泛参与的制度保障。从规范认知层面来说,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广泛参与是规范性的参与,受到政治道德伦理规范的约束,核心是坚持人民至上、以人民为核心的约束。从程序认知层面来说,任何广泛的参与都必须具有程序性,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广泛参与要受到少数服从多数并保护少数权利的基本程序的约束、立法程序的约束、协商程序的约束。无序的参与必然会导致民主的混乱局面。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方向是集价值、制度、规范、程序于一体的整体性与综合性的发展方向,是全过程人民民主不断从初级阶段向高级阶段迈进的发展方向。

第三,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影响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水平。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主体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程度不同,使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水平不同。从一般意义上说,全过程人民民主主体理性认知水平高,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水平就高;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水平低,全过程人民民主发展的水平就低。目前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水平低主要受网络传播信息的影响。网络传播民主信息具有典型的碎片化特征,即便网民具有民主理性认知,也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碎片化理性认知。碎片化的理性认知与低水平认知重叠,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水平。如果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主体认知混乱,就会造成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建设与发展过程出现左右互搏的状态;如果民主认知只停留在实质结果层面,而对程序层面理性认知没有改进和突破,就会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如果民主认知只停留在程序层面,而不注重民主的实质层面,就会导致公平正义的缺失;如果把威权主义、民族主义、民粹主义视为民主本身,就会延缓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建设。

第四,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影响着民主决策。全过程人民民主包括决策民主化、科学化、公开化。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个体认知会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科学决策及其决策水平的高低,“认知观点强调个体的知识结构对其行为与决策的影响作用,其假设认为人类从根本上都是有限理性的生物,而不像计算机那样具有无限的信息加工能力。”[4]国外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个体的认知偏差会导致其在信息的选择中产生选择性接触行为,进而使其政党选举决策的结果表现出一定的验证性偏差效应。”[5]习近平一直强调国家是否民主有效是国家决策科学化、民主化的基本标志。从立法层面来说,要“科学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缺乏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就会严重影响国家社会经济文化的决策水平。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主体对全过程人民民主性质的认识、理解、把握、判断与评价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性质定位极为重要。如果对全过程人民民主存在认知偏失,就会迷失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方向,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建设水平,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过程的决策科学化。何况人的认知具有有限性,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系统体系难以全面地认知,在人的理性认知具有有限性这一基本前提下,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性质认识则具有优先性的地位和作用。

二、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非理性维度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架构决定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但制度架构在微观层面所导致的非理性认知却极为复杂。相同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架构导致不同的非理性民主认知成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常态,但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非理性认知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处于同等地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非理性认知相对提升了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忠诚度与信任度。

第一,非理性民主认知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的性质。非理性民主认知包括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情感、态度、意志、心理等认知维度,支持和拥护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情感认知、态度认知、意志认知、心理认知等会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建设与发展,民主主体对全过程人民民主产生冷漠、猜疑、抵触、怨恨等消极认知则会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建设与发展。非理性民主认知具有消极作用,在西方民主社会制度之中,“个人仍然有不顾实情的意见,即对实情所包含的证据公然加以蔑视的意见。总之,个人有一些意见同知情与否无关,它先于知情,而且否认或拒绝知情。”[6]西方民主社会在保障自由的同时,也在保障非理性认知,从而使得非理性认知起着消解民主的作用,这些非理性民主认知诸如“认同、宗教信条、意识形态信仰、种族情感等等,它们同知情与否没有关系,并且实际上是由于被歪曲了的信息或毫不知情而得到强化”。[7]西方民主社会的危机在于非理性浪潮的兴起,使理性认知失去自我规训的作用,导致了对西方民主的怨恨,“怨恨是一种欺瞒之泉,为了辩白自己内心的价值体验,他便不由自主地‘诋毁’存在的世界。”[8]西方民主制度这一非理性认知的负向功能需要中国在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中有所警惕,因为非理性民主认知虽然指向不同,但非理性情感依然存在。如果认知主体对全过程人民民主怨恨,便会不由自主地诋毁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内容、形式。非理性认知与人格具有密切的关系,相关的研究表明,“相同的信息很可能对不同的个体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包含民族主义框架的官方宣传对于威权人格高、意识形态偏左的个体而言很可能强化了其既有的态度,而威权人格低、意识形态偏右的个体很可能会漠视这些信息,甚至会产生逆反心理。”[9]也就是说,具有民族主义框架的官方宣传对于威权人格高、意识形态偏左的个体往往会促使其拥护全过程人民民主,而威权人格低、意识形态偏右的个体往往会对全过程人民民主产生抵触情绪。

第二,非理性民主认知的路径依赖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进展。历史制度主义认为,路径依赖即“一旦一个国家或地区沿着一条道路发展,那么扭转和退出的成本非常昂贵。即使存在着另一种选择的情况下,特定的制度安排所筑起的壁垒也将阻碍着初始选择时非常容易实现的转换”。[10]路径依赖受文化传统的影响,又是传统文化的表现。历史制度主义的路径依赖不但影响到群体,也会通过个人体现出来,形成思维和行为的路径依赖。非理性民主认知的路径依赖,主要是传统民主认知的路径依赖,在传统民主认知的路径依赖下生成民主观念,并用这一民主观念来解释民主的内容和形式。“当询问个体‘民主是什么’或是让其对民主的某些原则进行判断时,个体首先感知并注意到了‘民主’这一概念并暂时存储于短时记忆之中,接着将输入概念与日常学校教育、亲身经历或是媒介宣传所获得的既存知识进行联系,编码与解读相关信息后存储于长时记忆中,同时运用启发法、隐喻、动机性推理等方式对‘民主是什么’进行判断,进而形成对民主概念的获取与表达。”[11]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路径依赖受到文化的影响,因为文化一旦形成就会具有独立性,其思维与行为也会具有独立性,“国家认同更可能是长期性文化浸润的结果,而不是当下经济、政治或社会情况的实时反映。”[12]非理性民主认知,既是中国共产党历时百年不断向人民宣传的结果,也是传统民主认知,尤其是民本主义认知的结果。也就是说,非理性民主认知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既提供文化基础和现实基础,也制约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和进步。

第三,非理性民主认知具有碎片化特征。民众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具有其自身的限度,非理性民主认知则因其碎片化使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呈现具有碎片化形态。非理性民主认知的碎片性源于情感、信念、意识形态、价值偏好。情感对民主具有解构和重构作用,“情感主要包括高兴或悲哀、欢乐或忧愁、喜欢或厌恶、热爱或憎恨、满意或失望等表现形式。然而,不管人们以何种方式和语言描绘复杂的情感世界,情感与人的欲望和需要之间总是相互渗透、不可分割的:某种欲望和需要得到了满足,人就会对欲望所系的物质或对象付以价值上的认可或肯定,流露出喜悦和热爱的情感;反之,则会在价值上予以否定,相应地表现出悲伤、失望甚至发怒等情感。”[13]同理可证可推的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欲望与需要之间也存在着距离和心理落差。在建设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过程中,当群体或个人的欲望得到满足时,就会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价值予以肯定,否则就予以否定。民主并不一定带来瞬时性的幸福感和尊严感,从而提高了否定的系数。与此同时,由于旧中国留给国人的是封建传统比较多,民主法治传统少,缺少建设全过程人民民主所要求的基本素养。判断和评价全过程人民民主时又具有传统偏好和取向,如果处理不好,会导致全过程人民民主发展过程中出现障碍。“中国民众对民主的认知和理解呈现出一种碎片化的状态,不少民众无法表达关于民主的真实偏好。在民主政治世界中,国家与社会运行的外部特性和内部规律的复杂性要求公民具备较高的认知素养。然而,由于个体在信仰、知识、经验等方面存在差异,不同的个体对民主的价值与原则的认知能力有所不同,民主的知情理解在个人和国家之间存在很大差异。”[14]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知情理解不但在个人与国家之间存在着差异,在个人与个人之间、个人与群体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同样存在着很大差异。

第四,非理性民主认知导致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刻板印象”。非理性民主认知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一旦形成就极易通过情感、信仰、意识形态等形成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固化。同时对制度、程序、价值,以及人民民主的选举与协商、程序与实质、过程与结果等的认知顺序、着眼点、着力点不同,从而形成不同的认知固化。非理性民主认知的碎片性,只会导致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关键环节、偏好次序、信息接触渠道、拟态环境等方面的刻板印象,并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圈层化、分流化、多中心化,进而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过程的多元化。比如,情感倾向于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质与结果的,会形成其实质与结果的圈层化;情感倾向于全过程人民民主选举的,会形成其选举圈层化;情感倾向于协商民主的,会形成协商的圈层化。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刻板印象”,会从各个层级、各个维度形成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忠诚感、自豪感、尊严感。

与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不同,非理性民主认知具有多重矛盾性,正向功能与负向功能同时并存。这不但使得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与非理性认知之间存在着内在张力,而且在全过程人民民主非理性认知内部的不同情感之间同样存在着相互矛盾性的巨大张力。

三、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差异维度

无论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还是非理性认知,都源于三种传统。这三种传统包括全过程人民民主传统、民本主义传统、西方传统。这三种传统对于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导致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多元性、混合性、模糊性,进而使得全过程人民民主形成了观念形态、话语形态和价值形态。从观念形态来说,“古今中外等多种元素对地方干部群体具有复杂影响,其中,影响最大的因素在于中共的民主理念,次为中国传统的民本主义观念,复次为西式民主或民粹观念的影响。”[15]从话语形态来说,“中国有着悠久的政治文化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延续至今;新中国成立后,官方的社会主义民主话语占据主导;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对西方自由民主话语的了解也越来越多。”[16]从价值形态来说,“社会主义民主话语强调人民主权、鼓励民众的参与,儒家思想则主张君权天命和士大夫精英政治; 社会主义民主话语强调民主参与需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进行,西式自由民主则主张政治竞争。”[17]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观念形态、话语形态和价值形态的三个来源,构成了人们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差异,人们从各自的偏好出发,对三个来源进行不同的解构与建构,形成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混合性,也导致了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模糊性,无论是理性民主认知还是非理性民主认知,都具有同样的特质。

第一,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中国特色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中国特色的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现在不同发展阶段。邓小平提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江泽民提出“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我们党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胡锦涛在十七大报告中提出“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人民当家作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和核心”。习近平提出“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始终不渝坚持的重要理念”,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的新概括,要不断强调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是中国共产党不断倡导和宣介的认知。中国特色的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是主导性的话语,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主要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主导话语的认知,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识、理解、掌握、判断和评价。凡是有利于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和发展的,都是好的民主;凡是不利于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的民主,都是坏的民主。“民主是个好东西”应该指向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个好东西。

第二,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民本主义话语。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民本性话语,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组成部分。习近平指出:“我国今天的国家治理体系,是在我国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上长期发展、渐进改进、内生性演化的结果。”[18]事实表明,“当民主思想输入中国之后,从革命家孙中山到毛泽东,从思想界再到普通民众,都是在以‘民主’的语言表达‘民本’的思想和诉求。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中的民生就是民本,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也是典型的民本思想。对普通中国人的相关调查也发现,70%以上的人讲的民主其实是民本,以民主的语言而诉求民本”[19]。 任何话语都是在历史中产生的,也是在历史中发展与进步的,离开历史构建的话语,缺少生命力和解释力。传统民本主义话语,不但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的组成部分,而且还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情感依归。

传统民主主义话语核心强调的是以民为本。例如:“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君者,舟也; 庶人,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全过程人民民主来源于传统民主话语,比如,“中国的共和制必然是‘以民为本’的民本主义思想为纲。反过来说也成立,也正是因为有了民本主义思想指导下的‘天下为公’的共和制,才会有更好的民主集中制政体。”[20]全过程人民民主必须对传统民本话语进行创造性转换,才能转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这是因为民本主义尽管强调以民为本,但其实质依然是民是统治者的工具,民本身没有价值性,“古时之民本主义为现代之民主主义,是所谓蒙马以虎皮耳,换汤不换药耳。毋怪乎今日之中国,名为共和而实不至也。即以今日名共和而实不至之国体而论,亦与君道臣节名教纲常,绝无融合会通之余地。”[21]但这一观点太过绝对化,指出了二者的区别,忽视了二者之间的联系,更忽略了传统民本思想是活的传统,是可传之统,可传之统就可以进行创造性转换,成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体系的组成部分。

第三,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西方话语。西方话语是复杂的话语体系,不同的话语体系都经历了不同发展阶段,每一个阶段都具有不同的特征,并在不同的国家具有不同的民主模式。对于中国人来说,不同的群体和个人基于个人偏好的认知,对西方的各种话语体系进行评判、评估,并试图通过群体和个人的努力尝试着本土化。鸦片战争以来的洋务运动、辛亥革命、五四运动都是概括中国人尤其是精英们选择和启蒙的结果,也是中体西用、拿来主义、实践理性的结果,但都因救亡压倒启蒙而失败,只有中国共产党选择了人民民主之路,才使民主话语本土化,使人民民主落地生根。在当代,共和主义民主、自由主义民主、社群主义民主、协商主义民主、精英民主、大众参与民主、民族主义民主、民粹主义民主、族群主义民主互相交织,错综复杂,形成了民主话语体系的不同分支和流派,进而造成了中国人对西方话语体系的复杂认知。现在占主导地位的民主有两种,一种是竞选式民主,另一种是协商式民主。在中国共产党话语的引领下,竞选式民主已经失去了认知性意义,协商民主的认知意义逐渐得到人们的认可,并认为“西方民主话语对中国全过程人民民主产生着重要的影响。作为民主的一种方式,中西协商民主在价值诉求上仍然具有一致性。就西方协商民主而言,其‘协商’表达了一种更具公共理性的选择的要求,这对于中国的协商民主来说同样也是适用的。也就是说,中国的协商民主也是以公共理性为追求的”,[22]并因此形成了协商民主制度体系和运行机制。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体系,是中国共产党主导的话语体系。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体系,既体现了对中国传统民本主义话语的继承与超越,又体现了对西方话语体系的吸收和借鉴,体现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自信、开放与吸纳,体现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不断发展和完善中的动态性和丰富性,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认知认同,增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忠诚度和信任度。

四、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差序维度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差序维度表现在对民主认知的纵向差序、横向差序两个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纵向差序是由全过程人民民主从宏观、中观到微观的制度结构决定的,存在着对宏观制度的高度信任到中观、微观民主的低度信任。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横向差序是中国“差序社会”模式下的认知方式,使得民主主体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具有“圈群性”。纵向差序与横向差序的认知共存与重叠增加了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与发展的复杂性。

第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纵向差序认知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信任与合作关系。全过程人民民主,无论是从制度层面还是从广泛参与层面,都体现着民主的差序认知。全过程人民民主越在宏观层面,人们对民主的评价越高;越在中观尤其在微观层面,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评价越低。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宏观评价高,与信任有关。研究表明,“在传统儒家文化中,政府和政治领袖是整个国家中最重要的权威象征,对权威的敏感、崇拜和依赖自然会导致对政府、政治领导人的信任。”[23]但在全过程人民民主广泛参与的微观层面,因为受到具体的利益诉求、权利诉求、价值立场等影响,又由于执行具体政策的官员在利益分配里存在权力滥用现象,导致越熟悉越不信任,从而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微观评价低。“当居民的冷漠、失落、焦虑、不安、不满、嫉妒、厌恶、愤怒、难过、委屈、窝囊、怨恨等负面情感被唤醒时,心存负面情感的居民就会拒绝参与、难以沟通和反对抵制等不合作行为。”[24]从而“会使基层治理陷入经典的‘塔西佗陷阱’”[25]。低信任度社会的改善,需要经济、政治、社会的全面系统性发展与进步。由低信任度社会变成高信任度社会,需要加强民主法治契约建设。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打破“低信任度社会”的基本路径,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的提升,有利于人们之间相互合作。这是因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链条、全领域、全方位打破了精英与大众的界限,打破了社会之间的界限,从而实现全方位合作,合作需要信任,信任必然需要合作。

第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横向差序认知影响社会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信任与合作关系。费孝通认为,中国社会是具有“差序格局”的社会。“家庭、邻里、街坊属于社群,氏族、村落等大体也属于‘社会圈子’社群。‘社会圈子’是以某个个体或家庭为中心,依据差序关系所扩展出并聚集而成的一个社群”[26],“差序格局”的社会信任由此产生。“中国社会的‘特殊信任’则以封闭网络作为信任范围的边界,其特征在于边界内的人际互信,边界之外则无此连带基础。社群成员彼此间血缘、地缘身份本身就能体现出社会资本的信任意涵。”[27]“只要中国社会尊卑有序的价值观和社会现实不变,‘差序格局’和差序人格就会继续存在。”[28]中国社会的这种横向格局,决定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同样具有差序性,即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民主认知由近及远,越是具有血缘性、社群性的民主,认知程度越高;对于陌生人社会的民主,认知程度越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横向合作,有助于打破这种圈层化的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横向合作与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有着密切关系。全过程人民民主需要理性共识,而理性共识的民主是超越群体性、圈子性的民主,它通过超越群体性、圈子性的民主,形成民主的理性重叠共识。

第三,全过程人民民主横向与纵向差序认知的交织与重叠使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复杂化。经济全球化、中国经济发展、社会结构变迁、人员流动、网络技术的发展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交织与重叠的基本原因。经济全球化使人员在全球流动,打破了对一国之内民主的固化认知。中国经济发展带动了人口的大面积流动,打破了“差序格局”的圈子认知。社会结构变迁使得对家庭血缘关系的认知逐渐演变成对陌生社会的认知,使得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过程得以实现。网络技术和网络社会形成了新的网民圈子,形成了网络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这些因素打破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闭环,使得全过程人民民主真正体现了全过程、全链条、全领域、全方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的圈子化、分流化、分散化使全过程人民民主过程能够相互制约并保持了社会与政治的稳定。

全过程人民民主要落到实处,就需要认识到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差序格局”。全过程人民民主落到实处的过程,也是面临着复杂多变的社会困局过程。打破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差序格局”,仅靠选票是靠不住的,只有靠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化建设才能保障人民民主。因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具有根本性、长远性和稳定性的作用。

全过程人民民主认知既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组成部分,又影响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性质、发展方向、发展水平。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认知使全过程人民民主内容更为丰富,形式更加复杂多样,并不断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不同方面,使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与实践不断向纵深发展。但也应该看到,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性认知和非理性认知都具有差异性、矛盾性和不可分离性,由此形成的“差序格局”使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建设和广泛参与的建设都会受到积极与消极的双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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