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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特征与演化趋向*
——对三种典型传承模式的比较分析

2022-11-24徐珍珍李敏

当代职业教育 2022年6期
关键词:手工技艺传统

徐珍珍 李敏

(1.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浙江金华 321007)

(2.浙江工业大学,浙江杭州 310012)

一、问题的提出

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传统手工技艺是指入选国家各级非遗名录以手工劳动进行制作的工艺及相关产品,是创造性的手工劳动和因材施艺的个性化制作,具有工业化生产不能代替的特性。我国传统手工技艺历史悠久,传播广泛、形态丰富、生产体系完备,包含制瓷、刺绣、酿酒、灯彩等诸多品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集中应用和体现,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标志,也是国家级十大门类非遗项目获批数量最多的类别。它是一个民族在漫长的社会劳动实践中生存智慧的结晶,于器物用度中表达情感、实践价值和传递风俗,是融合生产生活、技术技艺、实用审美为一体的文化形态。在与自然和社会的长期互动中,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品类日益繁多,专业分工逐渐清晰,手工技艺趋向成熟,适用范围也由生活走向艺术,但现代工业体系的建立和现代工业文明的兴盛,悄然改变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赖以生存的传承环境,也影响着背后承载的文化资本、文化能力和文化自信。

我们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中,伴随着现代化进程不断加快,先进的生产技术导致了传统技术的式微,使这种技术所依附的人、职业、技艺、器具等随之消失,呈现岌岌可危的态势。老一辈传承人的高龄化和年轻一代不愿从事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矛盾加剧了传承生态的失衡,也对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保护和传承提出了迫切要求。因而,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和研究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主要聚焦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多学科视角审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这类研究往往基于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传承共性。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本身是一个综合性的多面体,既涉及经济、社会问题,同时还关乎教育问题,因而国内外学者的研究视角呈现多元化趋势,如王国光[1]从经济视角分析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价值意义、制约因素和发展策略;郭荣茂[2],万雪玉[3]等则从社会发展变迁揭示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日渐式微的历史因素,认为现代工业文明语境下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既要保持传统技艺的流变性又不至于流失核心技术和人文蕴含;吴文浩[4],孙正国[5]等从文化生态和文化资本的视角探讨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传承生态和传承要素;刘晓[6],景磊[7]等从教育学视角探索非遗传统手工技艺教育传承体系,认为传统手工技艺传承途径是多种多样的,包括家庭教育、社区教育和学校教育等形式。二是关注具体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基于个性的视角,这类研究通常结合某一项具体的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如温小兴[8],姚莉[9]等以纸制作、刺绣等众多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为研究对象,通过田野调查掌握大量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事实材料,深入分析其变迁背后所隐藏的属性和规律等,探寻非遗传统手工技艺活态传承的发展路径。

综合当前研究成果,无论是共性还是个性视角,均没有从传承模式角度对非遗传统手工技艺进行梳理剖析。而传承模式是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变迁的重要表征,国家也明确提出构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和振兴传统工艺的要求。鉴于此,在技术变革和社会变迁加快的时代背景下,本研究尝试梳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发展历程,一方面从历史角度讨论传承模式的纵向变迁,描述每一个阶段传承模式的具体特征,另一方面从要素分析角度进行传承模式的横向比较,探讨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演化趋向,以便更完整、有效、系统地传承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使中国工艺文化精髓得以薪火相传。

二、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发展与特征分析

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具有很强的生活属性和艺术属性,承载着一个民族、一个时代和一个地域人们重要的生活方式、审美情趣和文化内涵,深受经济形态、生产方式和社会结构深刻变革的影响。纵观其传承模式变迁,主要经历了传统学徒制、学校教育和现代学徒制三个发展阶段,并呈现不同特征。

(一)传统学徒制传承:实用性、生产性、不对等性和稳定性

学徒制是职业教育的最早形态,源于人类文明初始父母教自己的孩子以模仿等方式学习基本生活技能的劳动教育,[10]后指徒弟跟随师父通过共同参与实践生产活动,并在师父的指点和帮助下习得知识和技能的过程,主要涵盖家族式传承和行帮师徒传承两种形式。明朝中后期资本主义萌芽产生,生产的社会化和扩大化具备了基本条件,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开始走出家族范畴,行帮师徒传承便成为家族式传承的重要补充形式。特别是行会组织的建立和行会规约的制定,推动了传统学徒制由私人性质向公共性质的过渡,并演变成为一种广泛的社会技术技能传承方式。得益于手工业经济的发展,在生产力水平较低和社会分工尚未细化的社会,传统学徒制很好地契合社会生产需求,以口传心授的方式保存了我国众多珍贵的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并呈现以下主要特征。

一是传承内容的实用性。尽管传统学徒制中师傅本人的受教育程度较低,但他所传授的知识都是个人多年从业经验的累积,与个人职业和谋生直接相关,足以解决“如何做”这个实在而具体的问题。

二是传承方式的生产性。非遗传统手工技艺诞生于生产劳动中,是人们为了获得物质生存资料而对自然进行加工的产物,这决定了其传承的生产性和活态性。传统学徒制自产生之日起,其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便与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紧密相连,学习过程和工作过程高度融合,具有不可比拟的传承优势。

三是师徒关系的不对等性。在家族式传承中,尽管父子因血缘关系而亲近,但长幼之间的社会差次决定长辈对晚辈具有绝对的权利。在行帮师徒传承中,这种契约关系的不对等更为明显,具有某种人身依附关系和较强市场雇佣色彩。而且师傅和雇主身份的同一性使得师傅在传承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时候会有所保留,因为师傅训练徒弟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培养能够超越自己的人,而是使徒弟能够更好地帮助其完成工作,因此它并不是一种真正的教育制度。[11]这也是师傅关系不对等的根本原因。

四是代际传承的稳定性。在血缘社会里,社会变动的速率较低,身份、地位和职业的血缘继替便有了较稳定的社会基础。也只有在这样的社会里,士之子恒为士、农之子恒为农、工之子恒为工、商之子恒为商才能成为常态。一般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被视为家族事业,为了保证代际延续和家族兴盛,上一辈会倾注心力将终其一生的技艺经验传授自己的后代,如此一来也能较完整地保存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发展的历史脉络。因而,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可以理解为一种职业的继替,在促进家庭社会关系延续性的同时,也承担了社会文化传承的重要功能。

(二)学校教育传承:系统化、规模化和学科化

两次工业革命使得机器大生产取代传统手工劳作的社会条件逐渐成熟,我国传统手工作坊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传统学徒制也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断崖式的衰退期,迫切呼唤一种新教育形态的出现,于是适应现代企业规模化生产体系的学校教育应运而生。这里的学校教育主要是指职业教育,因为职业教育与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高度相关。据史料记载,清朝末期受西方思潮的影响,人们开始尝试手工艺传习所、艺徒学堂等方式来传承非遗传统手工技艺。这些融合生产与劳工技能培训于一体的学堂,既关注生产技能的传承,同时通过商标和专利保护注重生产技能的创新,[12]对于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创新具有重要意义。新中国成立后,国家高度重视手工艺人才的培养,将戏剧、舞蹈、美术、工艺等纳入大中专正规教育体系,北京、上海、江苏、浙江等各地成立了大批工艺美术中专和技校,极大促成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教学的正规化和规模化。作为一种近代化的产物,学校教育正成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重要场所,具有如下主要特征。

一是知识教学的系统化。学校教育的内容以显性知识为主,这是一种经过抽象概括的系统、间接的理论知识。通常我们认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只是一门“手艺活”,其实它不仅讲究技术层面的精、细、雅,更讲究精神层面文化、艺术和审美的表达与追求。事实上,大多数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人都有职业学校学习和职后进修的经历。如果缺乏深厚扎实的理论知识,将严重影响传承者的学习成效和发展后劲。

二是人才培养的规模化。学校教育班级授课制取代传统工作现场的学习而成为重要的教学组织形态。班级授课制在普及教育范围、扩大教学规模、提高教学效率方面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但并不是所有的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都像杭帮菜烹饪技艺一样具有较大的市场需求,需要规模化培养,这与非遗传统手工技艺所属的行业性质有关。

三是教学方式的学科化。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习得和传承是一个沉浸生产过程中不断练习、熟悉和领悟的艰难历程。传统学徒制是实现技术转移最快捷的方式。而学校形态的职业教育由于教学环境、教学手段、教学安排等条件限制,偏向大量标准化知识灌输的学科化教学方式无形中瓦解了传统学徒制传承的实践体系,使得学生在远离工作情境的学校情境中难以建构知识、技能和职业的内在联系。

(三)现代学徒制传承:一体化、情境化和实践共同体

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与现代学徒制结缘是多种社会因素综合作用的产物。第一,已有传承模式的局限。一方面现代化进程打破了传统社会的组织结构,引发了思想观念、文化意识和风俗习惯的改变,使得传统学徒制后继乏人,如景泰蓝制作技艺等很多非遗传统手工技艺濒临失传和断代危险;另一方面学校教育传承因倾向显性知识的传输也面临理论和实践相脱节的巨大挑战。第二,传统手工艺的复兴。19世纪早期,国外兴起了以复兴传统文化为目标的手工艺运动,尽管这无法改变社会发展的主流趋势,但唤醒了人们对于传统手工价值的重新审视。无论多么精密的机器也无法取代最能体现技艺与价值的手工操作,更不具备手工技艺的文化特性和情感温度。同时,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上很多国家开始重新思考学徒制的回归。于是,现代学徒制成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重要尝试,具有以下主要特征。

一是基于理论与实践知识一体化的技能习得。技术知识的传授包含显性知识的传授和缄默知识的传授,前者能够用语言文字明确表达,通常表现为原理、方法等,后者往往只可意会而难以言传,必须靠实践领悟才能把握。而现代学徒制是学校本位教育与工作本位教育紧密结合的一种新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制度,它能够将以理论知识为代表的显性知识和以实践经验为代表的缄默知识进行有机组合,形成良好的技术知识结构,促进“应知”和“应会”知识的贯通。兼顾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倡导知识和技能并重的现代学徒制在知识的体系、结构和内容方面的把握更为细致,要求也略高一筹,为学徒们提供了基于接续性的“将来”。

二是基于真实任务情境化的技能形成。依据具身认知理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习得是一个感官和行为共同时空构建的过程,只能依赖于人与人情感的交流和行为的感染。现代学徒制本身就是一种基于真实情境的实践,学校和企业的融合为学生(徒)提供了真实的学习情境,体现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活态性要求。学生(徒)在实践情境中通过细致的观察和模仿师傅操作,边模仿、边实践、边思考、边提升。当然,技艺学习过程是艰辛的,需要无数次的试误和受挫,也唯有如此,才能领悟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的门道,最后成就匠人的气质。

三是基于实践共同体的技能内化。实践共同体是个人对活动系统的自主认同与行动参与,具体表现为对价值和信念的认同和追求。实践共同体可以由学生(徒)、师傅、教师三者构成,也可以由学生(徒)与学生(徒)两者构成。在学生(徒)、师傅、教师构成的实践共同体内,教师的参与使得三者关系更为平等和稳固。在学生(徒)与学生(徒)构成的实践共同体内,虽学生(徒)之间并不像师徒之间那么正式与紧密,但同伴之间交往互助不仅有利于知识的交流,而且知识传播非常迅速和有效。可见,无论哪一类型的实践共同体,均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内化提供了学习交互的对话空间,增进了技艺学习的共识和成效。

三、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要素框架与演化趋向

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是一种系统的人才培养培训制度,从教育视角看,涉及目标、内容、方法等教育要素,同时承载着文化传承与创新的社会重任。因而,本研究结合相关理论和实践,从教育、制度和功能三个维度建构了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要素分析框架(见表1)。

表1 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要素比较

(一)教育要素深度融合

第一,教育目标的融合。传统学徒制主要解决“如何做”的问题,贯穿培养过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使每一个学徒成为像师傅一样的师傅。这是关系生存的大问题。学校教育偏向于“为什么这样做”的深层次问题探讨,因为这一阶段大量的科学知识开始介入技术活动,并成为职业学校重要的知识来源。但这是一种经过抽象概括的系统、间接的学科化知识,让学生转换成面向工作岗位的直接经验性知识难度较大,导致在培养“如何做”上存在一定欠缺。现代学徒制在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目标上融合了“为什么这样做”及“如何做”两个方面,注重培养传承者的综合文化素质、高超技术技艺和独具匠心的创作能力,即既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事实证明,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人才培养需要厚实的文化素质与人文素养,也只有知其所以然,才有可能实现非遗传统手工技艺制作工具、制作工艺、制作流程、制作材料等多方面的传承创新。

第二,教育主体的融合。教育主体即教育实践活动的组织者、实施者和参与者。传统学徒制传承中,师傅的主体性地位较明显,学徒依附于师傅而存在。学校教育传承阶段,平等的师生关系取代了人身依附的师徒关系,师生同为教育教学主体成为发展共识,并注重教学相长和因材施教,更关注人成长的教育价值。现代学徒制将传统学徒制的师傅和学校教育的教师同时纳入教学主体,如杭州市中策职业学校开展的“杭帮菜传承人”现代学徒培养试点效仿传统学徒制拜师仪式,在师生平等关系的基础上重构了正式而融洽的师徒关系。

第三,教育内容的融合。教育内容是教育最为基础和核心的素材,直接决定教育效益。传统学徒制的教育内容以直接、具化的生产经验为主,这是一种高度依赖经验的个体知识,尚未形成系统化的知识架构。与传统学徒制相反,学校教育的教学内容以显性知识为主,主要表现为一些系统、间接、抽象的理论知识,如素描、色彩、书画、雕刻等,重在培养学生的学科知识和理论素养。现代学徒制在教学内容上将直接的实践经验和系统的理论知识进行了整合,规避了传统学徒制和学校教育的两个极端,推动了教学内容由非系统化、非结构化向系统化、结构化的重大转变。

第四,教育手段的融合。教育手段是教育方法、教育环境和教育途径的总称。传统学徒制的教学依托于生产实践,主要在手工作坊中进行。“做中学”是传统学徒制核心的教学方式,师傅是全天候参与,通常从事具有复杂劳动性质的主导工作并兼传技能,而徒弟一般从属简单劳动形式的辅助工作兼技能练习。他们在和师傅朝夕相处的过程中通过模仿和反复训练习得技艺。但传统学徒制把模仿和训练作为主要的教学方法,虽有利于学徒积累丰富的实践经验,但因其教学的发生具有较大的随意性和松散性,教学成效不高。学校教育的主要场所是教室,辅之以社会实习实践。它主要以理论性的知识传授为导向,重在考察大量抽象概念、原则的识记。但技能不是一种静态的知识储备与叠加,而是能够解决实际生产中出现问题的情境能力。以理论性知识传授为主的教学内容也决定了学校教育方式的学科化。现代学徒制则充分汲取了传统学徒制和学校教育的价值优势,通过工学交替的方式,架起了学校和工作场所沟通的桥梁,并遵循合法的边缘性参与规律,呈现教学场所情景化、教学过程生产化和教学组织工学交替的特点,为理论知识和实践知识的整合和转化创设了具体的实践情境。

(二)制度要素日益规范

第一,培养规模凸显适度要求。传统学徒制是一种自需自供、供需主体合一的模式,其培养规模不大,为更好保障学徒培养质量,行业一般明确规定师傅带徒弟的数量,通常以“一对一”或“一对少”的模式进行,具有高成本、低效受众的特征。学校教育是一种企需校供、供需主体分离的模式,它采用班级授课制的教学组织形态,具有批量培养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人才高效率、低成本的优势。现代学徒制是一种企需联共,供需主体融合的模式,它充分考虑规模效益和市场需求的统一,按需培养。由于非遗传统手工技艺自身小而精的发展特质,必然要求现代学徒制传承规模的适度和传承品质的优化,如此才能推动师傅带徒弟的作坊模式向职业院校和企业联合正规化、专业化、系统化培养的根本转变。既解决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后继无人的困境,也密切了知识和技能的内在逻辑关系。

第二,培养标准逐渐科学规范。经过漫长的制度演化,我国传统学徒制在培养标准方面形成了较完善的考核体系,如在行帮师徒传承中,学徒期满出师需要向行会申请,得到审批才具备结业的合法证明,其判断的依据主要是技能的熟练度和技艺的高超性。到了现代学校教育阶段,学业考核成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主要的评价标准。这样的考核方式最大的特点就是方便快捷,但很难真实反映传承者的技艺技能水平。现代学徒制的考评标准更为规范,有一套符合行业要求的完整能力标准体系贯穿培养全过程,并最终按照行业标准和规范,采用职业技能等级认定的形式进行技能认证。而且在具体的实践中,非遗传统手工技艺现代学徒制传承的人才培养考核方式也越来越多元化,坚持终结性评价和过程性评价、自我评价和他人评价、刚性评价和柔性评价相统一的原则,即通过统一的考试或职业技能等级认证方式考查学生(徒)知识、技艺、技能的掌握程度和熟练程度,同时注重个人品德、性格和努力程度方面的考量。

第三,师生(徒)关系逐渐公共化。公共化是指师生(徒)关系由私人领域进入公共空间的发展走向。传统学徒制是建立在私人关系上的契约,这一时期师傅在招徒弟时都有偏向,一般招收本地或本帮子弟,师徒关系是建立在与生俱来的血缘、亲缘或可信承诺关系的基础上。学校教育传承所建立的教学关系具有明显的公共性质,它将原来的“师”与“徒”的关系变成了法定的“师”与“生”的关系,并通过法律的形式来保护师生权益。现代学徒制是师生(徒)关系公共化的很好体现,它赋予师傅、学生(徒)双方自由选择机会,通过签订合作协议的方式确立师傅、教师、学生(徒)等多元主体的权、责、利。这是保护企业、师傅、学生(徒)等多方主体利益的稳妥选择,有利于建立稳固的实践共同体。

(三)功能要素侧重点不断转换

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不同阶段,在经济、教育、社会等方面的功能略有不同。传统学徒制侧重经济功能,强调生产性和生活性的统一。受“重道轻技”社会文化氛围影响,从事手工技艺行当通常是出于为生活求“一技之长”的社会底层弱势群体,在社会功能方面承担了家庭关系的世代延伸及文化的代代相传。学校教育阶段,生产性和生活性统一的经济功能依然重要,但更加注重技艺传承的教育功能和个体社会化、文化传承的社会功能,尤为重视学校的教化作用。现代学徒制则更加注重经济功能、教育功能和社会功能的统一。其中经济功能是基础,如果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无法解决传承者的生活保障问题,那么也很难吸引更多年轻一代加入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行列,其教育功能和社会功能便失去了发展根基。此外,教育功能也服务于社会功能,因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和工匠精神的培育本身也是社会文化传承的重要方面。[13]

非遗传统手工技艺蕴藏着一个民族古老生命的记忆和活态文化基因,成就了中华民族辉煌的工艺文明。针对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变迁的轨迹,从历史比较的视角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是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历史变迁是传承路径不断拓宽的过程。虽然现代学徒制在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方面具有保存、传递、更新和创造的比较优势,未来可积极探索支持具备条件的职业学校加强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专业建设,并从培养标准、考核方式、师生(徒)关系等方面推进和完善现代学徒制传承模式的制度化建设,探索非遗传统手工技艺进校园活动等多元化发展路径。但这并非意味着原有传承方式的消亡,而是一种共生共长的存在。二是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模式的历史变迁是非正规培训制度过渡到正规教育制度的过程。清末民初,几乎所有的民间手工行业均采用传统学徒制传承的形式,虽然日渐隐匿于现代化进程中,但它没有消亡,民间依然存在大量的非正规培训形式承担着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重任,只不过自现代国民教育体系建立后,民间的传承实践被隔离、排除在学历教育体系之外。[14]因而,如何更好统筹非正规培训和正规教育制度,支持有条件的学校帮助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人群提升学历水平、提高文化素质,形成校内校外培养与培训良好的传承生态是非遗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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