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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血郁论治复发性口腔溃疡

2022-11-24徐静波蒋旭宏

浙江中医杂志 2022年10期
关键词:口疮口腔溃疡瘀血

徐静波 蒋旭宏

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53

复发性口腔溃疡又称为顽固性口腔溃疡,是一种常见的口腔黏膜疾病,常发于内侧唇边、舌尖、口腔内侧壁等黏膜处,以溃疡处剧烈疼痛、灼热难忍、病情反复发作为主要特点。患者常疼痛难忍,影响饮食和说话,造成生活上的不便。

1 中西医学对复发性口腔溃疡的认识

1.1 现代医学对复发性口腔溃疡的认识:复发性口腔溃疡的发作机制较为复杂,近年来部分学者认为其与免疫功能异常、口腔菌群失调、外界刺激、微循环障碍、维生素缺乏、炎症因子、精神等因素有关。从免疫角度来说,T淋巴细胞亚群、免疫球蛋白(Ig)、补体及各种细胞因子之间的平衡状态被打破,导致机体免疫功能紊乱,引起炎症、溃疡等组织损伤[1];同时口腔内菌群失调、炎性反应、维生素缺乏等也都被证实与免疫因素相互关联,与病情密切相关[2]。

1.2 中医学对复发性口腔溃疡的认识:口腔溃疡在我国古代又称为“口疮”“口糜”等,最早见于《素问·至真要大论》:“火气内发,上为口糜,呕逆。”《诸病源候论》言:“心气通于舌……脾气通于口……热乘心脾,气冲于口与舌,故令口舌生疮也。”可见古人多把口疮责之于火热之邪,这与口疮的症状有关,其发病多见黏膜破损伴有红肿疼痛,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认为,心主舌,脾主口,心脾积热是口疮的主要病机。据诸医书所载,历代医家多将口疮证型归为以下几种:心脾积热型,治以清热泻火、除脾胃郁火,方予凉膈散加减;心火上炎型,治以清心泻火、引火下行,予黄连解毒汤合导赤散加减;阴虚火旺型,治以养阴除火,方予知柏地黄丸加减;脾肾亏虚型,治以补脾益肾,予附子理中汤合封髓丸加减[3];脾气亏虚型,治以补脾益气,方予补中益气汤加减[4]。然而,笔者在临床跟师过程中发现许多患者经由苦寒泻火、滋补肝肾、清肝降火等治法而效果不佳,常常是在口疮发作期间用药则好转,停药后仍反复发作,极大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笔者是以明晰复发性口腔溃疡的基础病机不仅在“火”而且在“血”。

2“血郁”的病机与辨证要点

2.1 从郁证学说发展“血郁”病机:郁证学说自《黄帝内经》五郁之论开始,千年来多有发展,至朱丹溪六郁学说,从病机角度出发论郁证,备受后世推崇[5]。郁者,滞而不通也。朱丹溪云“凡郁皆在中焦”,其学生戴元礼阐发补充“郁者,结聚而不得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也,此为传化失常,六郁之病见矣”。朱丹溪认为,六郁以气郁为先,气机不通为其他六郁之基础,并创越鞠丸治六郁[6]。笔者从郁证学说出发,提出血郁证型,认为血郁证是以气机不通为基础,气血结聚凝滞,但尚未形成明显病理产物的一种证型,对复发性口腔溃疡的病因病机作出补充认识。

复发性口腔溃疡的发病时间多持续3年以上,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指出:“初病气结在经,久病则血伤入络。”患者或情志不畅,或饮食失调,失治误治后病程日久而出现血郁的表现,再进一步则瘀血阻络出现唇萎舌青、局部刺痛的表现。现在病人常常在瘀血症状明显出现之前就因不适来就医,往往见不到典型的瘀血症状,多是处于瘀血形成的过渡状态。中医学认为气机不通则为郁,郁则易化热,又火热之邪易耗气伤津、煎灼津液,血聚而成瘀,两者相辅相成。笔者根据中医取象比类思维,结合现代医学研究,或可认为血郁证是热郁伤津,血液中的津液减少,从而导致血液黏稠度增加,但尚未形成具体病理产物的一种状态。清代王清任云:“治病之要诀,在明白气血,无论外感、内伤,要知初病伤人何物,不能伤脏腑,不能伤筋骨,不能伤皮肉,所伤者无非气血。”现代人生活作息紊乱、工作压力大、嗜食肥甘厚腻,必见气机失调,《素问·举痛论》有云“百病生于气也”,气机不调则气郁,气郁则滞,气滞则血滞,是谓血郁,血郁必然包含气郁;饮食不调则脾胃受损,李东垣曰“饮食不节,劳逸所伤,以致脾胃虚弱,乃血所生病”,脾胃虚弱亦影响气血运行而形成血郁。

2.2 “血郁”的辨证要点:热邪与血郁往往相辅相成,故患者在口腔溃疡发作时往往表现为心烦、口干、溃疡处疼痛红肿剧烈、舌边尖红、脉弦滑数等一派火热之象,问诊时若不详问病史、仔细诊察,多易辨证为心火上炎、心脾积热等火热证而投寒凉之品,而由于患者确有郁而化热的病机,故用寒凉药后症状会有所缓解,从而加深医者的刻板印象,是以血郁证型患者往往易被忽略。但单纯清热属于治标,随着血郁的加重,瘀血逐渐形成,患者口腔溃疡发作的间隔时间会逐渐缩短,发作时的情况会越加严重,血瘀的表现越来越明显,治以清热而疗效不佳。故笔者总结血郁证辨证要点如下:一是患者口疮的发病时间较长,往往超过3年;二是反复发作,间隔时间较短,每月发作1次以上,愈合时间如常;三是舌下络脉青紫,此是瘀血的表现,血瘀程度越重,青紫越明显;四是发作时心中躁烦严重,口干饮水不解,气郁化火,故心中躁烦,《金匮要略》言“病人胸满,唇萎舌青,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为有瘀血”,瘀血阻络,津液运行敷布失常,不能上润口腔,故口干饮水不解;五是发作间期无任何不适,与常人无异,故患者初起多不重视,医者亦多忽视。虽多从血瘀来辨,但仍以气机不通为主要病机,即血郁往血瘀发展而仍以郁为主,多无月经血块、两目黯黑、痛如针刺、舌体瘀斑等血瘀的典型表现,而有心中躁烦难耐、胸胁不适等郁证表现,故用药要舒畅气机兼以化瘀为主,辅以清热养阴。

3 医案举隅

闫某某,男,30岁。2021年11月12日因右膝髌骨骨折入院。主诉:反复口腔溃疡5年余。现病史:5年余前反复出现口腔溃疡,初起2~3月1次,当时未予重视,自觉上火,曾自行服用牛黄上清片等清热解毒中成药,诉当时效果尚可。近2年发作逐渐频繁,每月1~2次,服用清热解毒药疗效不佳,发作时心中躁烦,自觉胸口有“火”,口干,无口苦,疼痛较剧,自行喷涂桂林西瓜霜则稍缓解,持续3~4天。胸口偶尔发作胀痛,数秒后即自行缓解,发作时间不定,查心电图、心脏超声未见明显异常。刻下:左唇内侧可见4mm×3mm溃疡,中央凹陷,上覆白色薄膜,进食则痛,心烦,口干,胃纳佳,平日喜食甜腻。大便色偏黑,日一行,质可。舌淡红、苔薄白腻、舌下络脉瘀紫,右脉弦涩数、左脉略滑数。诊断:口疮(血郁化火证)。治法:行气活血,清热泻火,强筋壮骨。方予血府逐瘀汤加减。处方:麻仁30g,怀牛膝、槲寄生各20g,枳实、炒白芍、生地各15g,焦栀子、柴胡、桃仁、红花、当归、川芎、桔梗、续断、制狗脊各10g,甘草6g,黄连5g。共7剂,水煎服,日1剂。复诊:口疮已愈,自诉服药1剂后即感心烦口干好转,现无明显不适。因不便口服汤药,嘱其服用中成药血府逐瘀丸继续调理。2月后随访,患者诉口疮仅再发1次,且心烦口干、溃疡处疼痛程度较前明显减轻。

按语:其人以上焦热郁为主,脾胃积热,火性炎上,气机不畅,化为血郁,结在胸口,发病以上焦症状为主。上焦热郁、气机不畅,故心烦,血郁结在胸口故口干,郁而化瘀故舌下络脉瘀紫,血郁夹热为主,故脉见滑数之象。此虽火热之象明显,治宜活血行气为主,辅以清热降火,方予血府逐瘀汤加减。此方由四逆散和桃红四物汤加牛膝、桔梗而成,方中柴胡、枳实行气解郁,外透少阳,内泻阳明,调畅气机;当归、川芎活血行气,川芎善走上焦,以解血郁;桃仁、红花活血祛瘀,以解血瘀;桔梗引药上行,使药力趋于上焦,牛膝力达下焦,上下相因,条达气机;栀子、黄连清上焦、中焦热邪,除心烦,口疮发作期宜用,间隔期可不用;生地、芍药养阴而不滋腻,补久郁之阴液损耗;另患者骨折术后,加续断、狗脊、桑寄生补肝肾强筋骨,又其行走不便,卧床时间久,予火麻仁兼顾通便。

4 小结

复发性口腔溃疡的血郁证因其临床瘀血征象不明显而易被忽略,多从火热论治,以致病情延误,发展至血瘀证明显,故将其独立拎出,以示同道。若血瘀为主者,可用桃红四物汤加地龙、莪术、乳香、水蛭等活血祛瘀药为主,而辅以行气,此郁与瘀之别。血府逐瘀汤活血与行气相伍,祛瘀与养血同施,升降兼顾,气血并调,以四逆散行气为主,四物汤调血活血为辅,兼以桃仁、红花祛瘀,是为血郁证之主方。临床上此类患者多见,碰到符合辨证要点的患者,若其不在口疮发作期,嘱其直接服用血府逐瘀丸自行调理,随访亦多见发作频率下降、心烦口干好转、疼痛程度减轻,此法较服汤剂简单方便,却能解其多年之病痛,有其临床实用价值。另外,笔者认为复发性口腔溃疡大多发病时间较长,无论辨为何证,用药时酌情加少量活血祛瘀药或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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