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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湖南通志》中碑记的类型及其文化内涵

2022-11-24张步晴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岳麓书院周敦颐光绪

张步晴, 张 峰

(1.贵州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2.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文学院,湖南 娄底417000)

一、 光绪《湖南通志》所收碑记的主要类型

光绪《湖南通志》中所收碑记内容十分丰富,时空跨度长,涉及政治、历史、文化生活等各个方面。根据赵超在《中国古代石刻概论》中将碑刻分为墓碑、功德碑、纪事碑、经典及其他书籍碑、造像碑、题名碑、宗教碑、地图天文图礼图碑、书画碑等九类[1]17-32,再结合光绪《湖南通志》中所收碑记中缺乏经典碑、造像碑和地图、天文图、礼图碑的情况,大致可以将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分为建筑修造、功德征伐以及题名三大类。现展开叙述如下。

(一)建筑修造类

中国古代的文字传播途径不如现代丰富与广泛,由于碑刻是将文字刻于石碑之上来保存和传播文字的,一经形成就不容易被破坏,因此碑刻记载在古代被广泛运用,具有非常实用的记事功能。光绪《湖南通志》所收录的建筑修造类碑记有儒学建筑、祠庙建筑以及寺观建筑等,其中以儒学建筑和祠庙建筑的碑记最多。

1.儒学建筑类碑记

例如《长沙县修学记》《重修衡州府学记》《文宣王庙记》《龙潭书院记》《岳麓书院记》等,这些碑记都是记载学宫、书院等的历史沿革以及这些儒学建筑的修建或重修情况,如描述华容县沱江书院重修过程的《重修学宫记》:

华容古孱陵,地云梦南,环沱水中,贯荆南之泽国也。自明以来,人才辈岀,经济文章彪炳史册者指不胜屈,非惟灵淑之所锺,抑师儒之教泽长矣。沱江书院创自乾隆庚辰,大令狄君兰标建于厅署之左。厯年久远,加以水灾迭侵,势就倾圮。道光甲辰冬,少尉陶君应昌慨然兴修,请于县给。发印簿捐钱八百余缗,及递年租谷变钱四百缗有奇。鸠工庀材,亲督工匠,不辞劳勤。经始于道光二十四年冬至,二十六年五月告竣。[2]1739

文章对华容县的地形、历史以及沱江书院之始、重修沱江书院的情况做了一个简洁的梳理。此篇碑记不见于其他历史文献当中,如果光绪《湖南通志》没有将其保留下来,华容县沱江书院自乾隆二十五年之后再次被重修的故事就可能埋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此篇碑记保存了华容县学校历史中的珍贵历史资料。又如明代钱薇所撰的《文清书院记》,交代了为何在远离薛瑄故土山西河津的沅陵会有一个以他谥号命名的书院,这是因为“以文清曾驻节于沅,故重文清之在沅也”[2]1739。薛文清在沅陵虽职在采矿却仍旧心系沅陵的开化教育事业,“夫采矿文清职也,而奏罢学校非其事也,而议兴,可谓仁者用心矣。”[2]1739作者称赞薛瑄开办学校的做法是仁者用心,因此这所由薛瑄主持修建的学校最后也以薛瑄的谥号来命名,校内还修建了祠堂来供奉薛瑄表达沅陵士子对他的感恩之心。

2.祠庙建筑类碑记

光绪《湖南通志》所收纪事类碑记中除了儒学建筑类碑记之外,祠庙建筑的相关碑记也不在少数。祠庙建筑类碑记则多记载于《仪典志》中,有政府对山岳神明祠庙的官方祭祀碑文如《省城隍庙碑记》《敕建三公祠碑》以及清朝皇帝历年祭祀南岳衡山、舜帝陵墓的碑文,也有民间修建的神庙祠堂碑记《江陵王新庙记》、李东阳《贾太傅祠碑记》《岳神庙碑记》《城南五忠祠记》等。这类碑记一般都是描写这些祠堂庙宇所祭祀的神仙或者名人的事迹,交代政府和百姓是如何供奉和祭祀他们的,又或者是借这些神仙传说中的人物或者历史名人的事迹来抒发作者自己对历史事件或者人物的感想。例如蒋昉在《汨罗庙碑记》写道:

“且昔抱大忠而生,抱大忠而死者,亦何可胜言。虽天倾地摇,山折川竭,犹可得而评论焉。及至轩辕氏之天,以道爲日月,无明翳之变,故风后力牧得适其材焉!帝尧氏之天,以德爲日月,无生毙之数,故羲和氏,百工之徒得言其用焉!帝舜氏之天,以仁为日月,无亏盈之节,故十六族得宏其理焉!大禹氏之天,以公为日月,无氛霭之蔽,故皋陶稷契之臣得专其任焉!殷汤氏之天,以信爲日月,不皦不昧,故伊尹得符其志焉!文王氏之天,以心爲日月,无剥蚀之变,故周召之伦得张其化焉!我大唐氏之天,以政爲日月,故房杜魏公得尽其訏谟焉!”[2]1814

蒋昉借为汨罗庙撰写碑记之由,评价了自黄帝到唐代的为政之道分别是“道”“德”“仁”“公”“信”“心”“政”这些符合天道人伦的“正道”。蒋昉认为正是因为屈原所处的时代没有按照上述“正道”来治理天下才导致了屈原这样的忠臣最后葬身汨罗江,借哀悼屈原来表达为政之“正道”的重要作用。与之相同的还有李如圭纪念孟姜女的《贞烈祠记》,作者在阐述孟姜女望夫不得又千里寻夫的故事之外还阐述了作者自己对于治边政策的看法:

“抑长城之役嬴政之所以取怨当时,贻讥后世也。自今观之,今之边墙即昔之长城也,乃藉此以御匈奴何尝不善?始皇果有公天下之心,议兴此役,俾近者输其役,远者输其财,先其所急,后其所缓,次第修举,无急遽之心。则民不知劳财不致费,何尤之有?”[2]1914

李如圭认为秦始皇修长城这一行为本身是有利于国家边防安定的,修建长城对于预防匈奴入侵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秦始皇修长城招致民怨沸腾的原因就在于不懂得爱惜人民,循序渐进,他建立秦朝之后的一系列建设工作都过于急功近利,不顾及民众的承受能力滥用民众和物资,人民不堪重负,最后只能揭竿而起推翻暴政。李如圭从考证孟姜女故事为她修建祠堂的事情发展到对于帝王治边术的思考,以史为鉴思考今日治边之策,这说明李如圭并不是一个迂腐死读书的官员,他对历史和政治都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

3 .寺观建筑类碑记

佛教传入中国后,这一外来宗教与源出道家的道教在中华大地上流传十分广泛,不但民间佛道场所常年香火供奉不断,文人雅客以及官员们也经常参拜寺庙和道观,因此光绪《湖南通志》中也有许多寺观类碑记,如上至南朝梁元帝的《南岳九真馆碑》,唐代的柳宗元《永州龙兴寺修浄土院记》、李邕《麓山寺碑》,宋元时期的欧阳修《药师院佛殿记》、虞集《青霞观记》,再到明清时期的何孟春《开元禅寺记》、陶汝鼐《密印寺记》等。寺观建筑类碑记的内容或是介绍这些寺观供奉的佛、道教人物,或是讲述寺观建筑兴建衰败的历史源流,又或是记载了湖南地区宗教的发展情况等。如宋代程元佐的《阳升观记》就记载了阳升观祀主张司空升仙的故事以及自唐天宝间初建到宋时阳升观重建的事情,介绍阳升观的来源与历史沿革是为了突出阳升观厚重的历史,以此来彰显宋徽宗重修阳升观的决定是有历史依据的一件功德美事。再如清代陶汝鼐《密印寺记》就用骈俪的语言描述了密印寺的重修过程:

“顺治乙未秋,采轮囷于芙蓉,得良工于忍草。绣柱柏梁,如从海涌;郢斤输墨,即出蒲团。绀殿屹乎齐云,琳宫焕而丽日。度其高峻,视昔由旬;规此正中,亦云方广。而妙相嵯峨丈六,符于汉梦;铃音缥缈大千,眇若陶轮,则祖庭之雄刹也。明年秋,于殿后故址建警策院,用承记莂,念续灵文。林闲宝月,更开选佛之场;象外旙风,直冠诸天之表。由是龙藏象负,标厥珠林;鹿苑鸡园,总为兰若。袈裟器盔,尽菩萨之威仪;音乐华香,满天人之牀座。则密印之肻堂也。又明年夏,建三门于中,肖关夫子像,示忠义乃正觉之因,表英雄为成佛之品。”[3]4936

从碑记内容可以看出陶汝鼐本人作为剃度出家的和尚对于修复密印寺这座千年古刹是十分用心的,从后文他对当时县令蒋公的赞扬也可看出如果没有官员和政府的大力支持,密印寺是无法顺利重修并且获得田地的供奉和免除徭役的特权的。由此可见政府与官员的支持对于寺庙的兴衰与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二)功德征伐类

功德类碑记一般都为纪念功德所作碑记,有为纪念皇帝德政,歌功颂德,也有为记载官员政绩的德政碑或者去思碑,也有为记载战争过程,宣扬朝廷武功以及战争之后的安抚振兴工作的征伐纪功碑。

1.德政类碑记

光绪《湖南通志》写作于晚清时期,其功德类碑记收录范围基本囊括了整个湖南地区的古代史,因此光绪《湖南通志》中的功德类碑记不论是在时间上还是空间上跨度都十分宽广。时间上,上迄唐代《大唐中兴颂碑》,下至清朝道光年间的官员德政碑;空间上,光绪《湖南通志》所记载的德政碑基本遍布湖南,就连最为偏远的湘西永顺都有当地土司的德政碑,如《钦命世镇湖广永顺等处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都督俯致仕恩爵主爷德政碑》,这篇碑记就是描述湘西土司彭泓海在任期间是如何按照康熙皇帝的旨意来治理永顺地区的,他上任后,永顺的道德教化提升十分明显。因为彭泓海有了值得赞扬的政绩才留下了这样一座德政碑。与之相似的还有宋代张允《梁益去思碑》、元代欧阳玄《贯子素阿思南海牙去思碑》等。

除了纪念有出色政绩的官员,功德类碑记也用于纪念造福民众的善举,如宋代田事深所作《金厢桥记》就是纪念出资建桥的李姓乡绅。碑记中先是提到修桥之前“直耒江之东八十里,民物阜繁,路径平直。两山互相迎送,作翠浪滚滚,见其来不见其去,中有细流倾注成涧,涧深且阔,非桥不可通”[2]1314。说明无桥对于两岸人民生活造成的影响,又接着写到金厢桥建成后“岀不半里,有市数百家聚焉,晨鸡一号,群动俱作。其憧憧往来,不但商贩者车轻马肥,亦无日无之。前是编木以渡践之者毛发爲栗,而春夏尤甚,乃今不然,信矣”[2]1314。人民出行方便,商业经济愈加繁荣之景都源自这座金厢桥的建设。描述至此再引出出资建设金厢桥的“李君”,写作该碑记之时“李君”之名已不详,但因为他出资修桥的善举,当地居民还是为他立了这块金厢桥碑来纪念他的功德。与此相似的碑记还有宋代元宗道《廉政桥碑》、清代《刘应中设铁链碑》等。

2.征伐纪功类碑记

光绪《湖南通志》中的征伐纪功类碑记较少,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清代皇帝几次对外战争的纪功碑,如《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御制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文》《御制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文》。这类碑文一般是皇帝本人描述战争的起因以及过程结局,在文中对战争做一番总结,多是为了表明中央政府发动战争的正义性和道德性,同时也涉及到了一部分战后抚恤的政策。以《御制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文》为例,碑文记载了乾隆皇帝两征金川的原因、经过以及交战之后金川土司最终向清朝投降的经过情由。乾隆皇帝在行文时首先将金川土司斥为“顾恃其险远,夜郎自大,搆衅隣番”[2]1591的犯上作乱之辈,抢占了道德与正义的制高点,使清朝对金川的出兵师出有名。在叙述金川战事的过程中则着重描写清朝军队士气之旺盛,声势之浩大,夸耀清朝军队训练精良,势如破竹,对金川战役前期的惨败却只字不提。最后在总结金川战役的时候,乾隆皇帝赞扬了参与金川战役的军士和大臣“夫秉丹诚而运筹决胜,永靖荒徼者,经略大学士之力也。商可否于帷幄,冲石矢于行阵者,参赞大臣及诸将士力也,朕何有焉”[2]1591。不难看出,乾隆皇帝的潜台词是:如果没有皇帝英明的决策,又何来军士和大臣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呢?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乾隆皇帝喜好武功,洋洋得意的自夸之态。

(三)题名类

题名类碑记一般是为了纪念或者记录参与某件事情的人的名字而产生的一种碑记,题名类碑记在光绪《湖南通志》中数量不多,主要存在于《选举志》《典礼志》和《名宦志》中。这类碑记有纪念战死沙场的将士的《昭忠祠遇难兵士题名碑记》,也有为记录科举士子之名的《安仁进士题名碑记》等。这些碑记的正文记录名字,但在碑记之前会有序言概述题名者的情况。这些题名碑记的序言对于研究当地历史文化、科举制度、政治制度的发展情况还是有一定帮助的,在此不做赘述。

二 、光绪《湖南通志》所收碑记的文化内涵

光绪《湖南通志》所收碑记体量巨大,其中包含了十分丰富的文化内涵。从人物评价类碑记中可以看出中国古代在品评人物时,封建正统思想中的“忠孝节义”都是非常重要的标准。从建筑类碑记中则可以看出不论碑记描写的是什么样的建筑,作者最终要表达的都是符合儒家风化政教思想、维护封建大一统王朝统治的观点。光绪《湖南通志》所收录碑记体现出的文化内涵是中国古代特别是明清时期社会生活和社会风气的真实记录。

(一)宣扬仁爱忠孝之精神

仁爱忠孝是儒家士大夫最为看重的品德之一,忠君爱国、孝顺父母、常怀仁爱之心,一直是衡量一个人品德最为基本的标准。在光绪《湖南通志》所收录的碑记中,仁爱忠孝亦是评价人物的最常见标准。

1.忠诚

“忠”在中国古代封建大一统社会是统治者对臣民百姓的最基本要求,封建社会的官员百姓都以“忠”为第一要义。在光绪《湖南通志》所收评论人物的碑记中,“忠”亦是碑记主人公值得宣扬的优秀品质。在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祠庙碑记中“忠”一字出现相当频繁,从祭祀屈原的《汨罗庙碑记》、祭祀汉代贾谊的《贾太傅祠记》到历代以“忠”为谥号的官员祠堂如李芾(谥忠节)、蔡道宪(谥忠烈)、刘熙祚(谥忠毅)、胡林翼(谥文忠)、罗泽南(谥忠节)等。由此可见光绪《湖南通志》对于“忠”这一品质十分推崇,这些碑记在叙述官员生平政绩时往往重点描述他们对朝廷的忠心,如明代曾钰所作《忠孝祠记》历数永州地区的忠义之人。

“有宋龙图学士陈公遘守中山,拒金人被难,其子仆十七人悉遇害。弟光禄适被执,不屈死,金人叹爲南朝忠臣。”“佥言唐公虞一受万公元吉之知,同守南贑,城破身亡,上不负君,下不负友,事载省郡邑志,惜未及同褎典。同时有蒋孝子应黉,粤兵围永三月,杀民爲食,父被执,孝子捐躯请代,其父得释,应黉死焉。”[2]1842

曾珏认为上述诸人为臣死忠,为子死孝,其忠义之心可永垂不朽。曾钰赞美这些人的原因还在于他们不仅是在和平年代行忠臣孝子之义。上述诸人在国家危难,社稷将倾之时没有像其他大多数人那样为了妻子儿女和自己的性命变节,转而侍奉“贼庭”,偷生苟活。曾珏将这些人的事迹记录下来并请求为他们立祠供奉,就是希望后来之人能够以这些忠孝之人为楷模,誓死忠于朝廷,这是曾珏作《忠孝祠记》的根本原因。同时这也是光绪《湖南通志》大规模收录这些碑记的原因,光绪《湖南通志》编纂时清朝已近垂暮,内有农民起义不断,外有列强虎视眈眈。清朝统治者对政局颓势颇为无力,为更好的控制民情防止民众骚动只好加强对民众思想倾向的控制,编书时则更加强调书籍中忠君爱国等传统儒家伦理的体现,以期能控制民众思想。

2. 孝顺

来看《重修定王台碑记》:

“湖湘人尚气节,风俗敦厚。虽乡愚僻壤,谈某也忠、某也孝,辄勃然色动。盖其崇根本,渐摩成化久矣。而其千古不磨者,忠莫著于贾太傅,孝莫著于长沙定王,一宅一台,岿然独存。……考《汉书》,景帝二年,封子发为长沙王。以母微无宠,故王卑湿贫国。与程姬有共太后之称,唐姬并无封号。而相传定王筑台,有云望程唐二母者,有云望唐母者。”[4]

定王台是为西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刘发所筑。相传他每年都要挑选出上好的大米,命专人专骑送往长安孝敬母亲,再运回长安的泥土,在长沙筑台。年复一年,从长安运回的泥土筑成了一座高台。每当夕阳西下之时,刘发便登台北望,遥寄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所以,“定王台”也被人们称为“望母台”。孔子说:“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又说:“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定王台从建筑之始就承载着“孝顺”这一儒家最基本的道德典范,这篇碑记的作者在开篇就提出湖湘人之所以“尚气节,风俗敦厚,谈某也忠、某也孝,辄勃然色动”,是与贾谊之忠、长沙王之孝有着莫大关系的。而定王台自西汉始成之后,历经千年维修不断、祭祀不断的原因也在于为了纪念长沙王刘发对母亲的孝顺之举,为后世民众作万世典范。

(二)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与湖南理学

湖南理学自北宋周敦颐“濂溪学”发端,经过胡安国、胡宏父子及张栻等人的推动正式形成湖湘学派,后历“朱张会讲”及朱熹岳麓书院讲学,极大的推动了湖湘理学的发展。元明时期虽呈衰颓之势,但明末清初时本土王夫之兴起,湖湘理学又逐渐兴盛,至清代历经陶澍、赵申乔、魏源等人,到曾国藩、邓显鹤时,湖湘理学已经影响全国,蔚为大观了。光绪《湖南通志》中收录的碑记与理学内容关系密切,湖南理学的发展历史可以在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里得到体现。现举例如下:

1.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与周敦颐

湖湘理学可说发端自周敦颐的“濂溪学”。作为这位理学开山之师的家乡,湖南历代以来都对周敦颐有各种尊崇与祭祀,因此光绪《湖南通志》中与儒学和祠庙建筑相关的碑记里出现了许多“濂溪”字样,最为显著的当属“濂溪书院”和“濂溪祠”。

濂溪书院在光绪《湖南通志》中一共有五篇碑记,时间跨度由宋至清,每个朝代都不曾落下,从这些碑记中可以看出,周敦颐在南宋时就已经影响颇大,南宋时的濂溪书院是宋理宗下旨建立并御书匾额的,碑文中说到周敦颐“至于天禧间,元气胥会,时则九疑之下,春陵之墟,有臣颐者出,不繇师传,默契道体,建图著书,上以继孔孟之绝学,下以启伊洛之正传。”[5]肯定了周敦颐在儒学上承前启后的功绩,这说明周敦颐和他的理学思想当时已经受到了官方的关注和重视。到元代欧阳元所作的《濂溪书院记》时,道州的濂溪书院已经成为供奉周敦颐的专祠了,而当时的郡学中也已经将周敦颐放入先圣庙和前代圣贤们一起祭祀了,这说明到元代时周敦颐及其理学思想已经被奉为经典。欧阳元在碑记后文中还高度赞扬了周敦颐的贡献,说他对性理关系的探讨是“泄造化之藴,发圣贤之秘,如指诸掌。故孔、孟之后,首言性与天道者,周子一人焉”[2]1728。

到明清时,则不光周敦颐的家乡道州有专门的濂溪书院,他曾任职过的地区也开始兴修建筑以纪念周敦颐。周敦颐曾任桂阳令,于是桂阳也有了专门的濂溪书院,周敦颐的地位与影响可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以他为开山宗师的理学也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撰写明代桂阳地区《濂溪书院碑记》的罗洪先师从江右王门,他解释周敦颐及其思想则已经带上了王阳明心学的影子:“尝闻先生之学,以主静爲要,言乎其静,主天下之事物,颇于其心一无所欲也?”[2]1742罗洪先认为周敦颐的学说在于静,静主于天下事务,而静的表现就是内心无所欲求。但这种无所欲求的静是一般人无法达到的,罗洪先认为周敦颐正是提出了以静为主的理学思想才“是故在身则裕乎身,在邑则善乎邑,在郡则优乎郡,行之天下归其仁,传之万世报其德,是所谓人极之立,未可责事以爲功,撰言以为誉者也”[2]1742。得到了后世万众的尊崇。

相比“濂溪书院”,“濂溪祠”的数量更多,地区分布也更为宽广。从时代上来看,濂溪祠在南宋开始出现,到明清两代大盛。从地区来看,濂溪祠分布也较为广泛,不止周敦颐的家乡和他做过官的地方为他建祠,湖南理学兴盛之处如岳麓、城南等书院、各地的府学、县学内等都为周敦颐建立濂溪祠。从作者来看,自宋代起为周敦颐作祠堂碑记的如朱熹、魏了翁、罗洪先、何孟春、李元度、欧阳厚均、邓显鹤等都与湖湘理学有密切联系。他们有的是为推动湖湘理学发展的名家,有的是受湖湘理学浸淫长大的后学之人。这些人所作碑记中都将周敦颐尊为理学宗师,在碑记中都盛赞周敦颐所著《太极图说》与《通书》是继孔孟之后发明先秦儒学的又一经典,如宋代魏了翁《周先生祠碑记》:

“不有先生发太极本然之体,明二五所乘之机,而示人以日用常行,至近至切之理,则毕端小道将諲民惑世于无所终极。若非二程子、张子惟而大之,扶持緜延,以开中兴诸儒,则先生之絶学又将孑然孤立矣。”[2]1855

文中所述的“发太极本然之体”就是指周敦颐在汉唐经学所未深入发掘的领域重新开辟了一片儒学新天地。后来出现的湖湘学派则更是在周敦颐影响下的湖南第一个本土学术流派,随着时间的推移湖湘学派发展越来越壮大,对周敦颐的尊崇也越来越明显,足见周敦颐对湖湘理学影响之深远。

2.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与岳麓书院

南宋时张栻讲学岳麓、城南书院,后朱熹与他在岳麓书院讲论三日,双方进行了各自学术的交流,理学在湖南得到进一步宣传和发展,史称“朱张会讲”。自此之后岳麓书院就成为了湖湘理学的重要发展基地,无数理学名家和学者都在此讲学或曾在此求学,岳麓书院可以说是湖湘理学发展的一个重要基地。这一点在光绪《湖南通志》中有关岳麓书院的碑记里也体现地相当清楚。

光绪《湖南通志》中收录了七篇岳麓书院的碑记,分别为张栻、陈傳良、吴澄、李东阳、杨茂元、周召南所作。从作者就可看出为岳麓书院写记的大多都是理学名家,作者年代从宋至清,可以说已经非常清楚地显露了岳麓书院与湖湘理学之间的密切联系,从这些碑记的内容中也能清晰地看出湖湘理学内容的发展。张栻《岳麓书院记》中就对书院学子应该如何治心修身提出了“为仁”的主张,张栻认为书院学子要“苟能默识而存,扩充而达之,生生之妙,油然于中,则仁之大体,岂不可得乎”[2]1696来达到“为仁”之境,带有浓厚的修身以道的理学色彩。同时张栻还提到书院教书育人的目的在于“盖欲造就人才,以传道而济斯民也。”强调传道济民,体现了湖湘学派内圣外王,经世致用的学术传统。而后的陈传良在《重修岳麓书院记》中也重申了张栻传道济民的教育宗旨。至元代吴澄所写的《岳麓书院碑记》时,他将元代以前的理学发展脉络与岳麓书院紧密联系在一起,并感慨在朱熹与张栻在岳麓书院讲授理学之后:“岳麓之为书院,非前之岳麓矣,地以人而重也。”[2]1697明代李东阳和杨茂元的《重修岳麓书院记》更是以大力描写朱、张二人讲学之盛,强调岳麓书院理学渊源之悠久、湖湘理学发展之兴盛。

清代周召南的《重修岳麓书院碑记》历数理学名家与岳麓书院的密切关系,强调岳麓书院在理学发展中的重要地位,认为以张栻为主的理学家们在岳麓书院讲学期间形成了独立的学术思想且聚集起了一大批有相同学术倾向的学者,这是岳麓书院绵延数百年而不衰的根本原因。周召南提议重修岳麓书院并期待“余愿有志之士敬业于此,以求道与仁之实际,而大用于天下”[2]1699。显然,周召南重修岳麓书院的目的是为了继续发扬湖湘理学经世致用的传统,培养能够以“社稷赖之”的济世之才。清代湖湘理学再度进入繁荣发展的阶段,涌现出了魏源、曾国藩等知名湘派理学家,而这些理学家大多都在岳麓书院有过活动,他们不光在学术上有所建树,在生活中更是将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发展出了以陶澍、贺长龄、魏源等为主的提倡经世致用、革除积弊的湖湘经世派和湘军这样以文化立军有自身政治目标和文化理想的理学之军。而这篇碑记的作者周召南本人也受湖湘理学影响颇深,他与许多在湖南担任官职的湘客们如赵申乔等人一样相信理学可以帮助他们治理好社会。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晚清社会风雨飘摇,各种矛盾渐渐显露,强调实用济世的理学符合统治阶级挽救危局的心态,因此岳麓书院这样的湖湘理学大本营在清代又再次进入了发展高峰期。

(三)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与湘军

谭其骧在《中国内地移民史·湖南篇》中说“清季以来,湖南人才辈出,功业之盛,举世无出其右”[6]。在晚清的湖南,以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等人为代表的湘军绝对是一支非常重要的政治军事力量。湘军通过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等农民起义来试图维护清政府统治,其作为维护封建腐朽统治的工具这一历史局限性不可被否认,但湘军及其代表人物站在其忠君爱国的立场之上的确做出了一番浩瀚的事业。光绪《湖南通志》的编纂者就有湘军最高指挥者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湘军对太平军的镇压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清政府的统治,因此在光绪《湖南通志》中所收录的有关湘军的碑记大多倾向于夸大农民军的凶残行径而歌颂湘军的英勇事迹。但不得不说这些碑记也在不同程度上还原了各个湘军将领的才华与品质,给我们展现了较为真实生动的湘军众生相。

1.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与湘军品格

在有关湘军人物的碑记中,忠诚英武是被提到最多的评价。无论是湘军人物的墓志铭或是祠堂碑记,在赞美他们时总是拿忠诚和勇武来大书特书,如郭嵩焘写胡林翼在对阵太平军时“公以一身枝拒艰危,公私埽地无余,独负其忠义,感发摩厉,既挫益奋,义无返顾,卒收全功。”[3]1077强调是因为胡林翼之“忠义”才成其功业。又如曾国藩为湘军名将罗泽南撰写的墓志铭,几乎全篇都在赞美罗泽南卓越的军事才能,尤其是写到罗泽南以两千军士对阵数十倍于己的太平军时巧妙布阵:“贼既东奔,追及于兴国,大膊于田家鎭。公提卒二千,御数十倍之寇,蹙之江滨,罣石坠崖死者万计。而水师亦断横江铁锁,燔贼舟数千。当是时,公名震天下,前此累功保至道员花翎,至是有甯绍台道之命,加按察使衔。”[3]1085罗泽南以一介儒生从军作战却如此勇猛无畏,后来更是在督战之时中弹伤重而死,从他的谥号“忠节”就可看出清政府是高度肯定与赞赏罗泽南的忠勇节义的。

又如曾国藩在其所作《昭忠祠碑记》中叙述了湘军自组建之后大小战役的情况和在此期间湘军将领以及军士的伤亡情况,表明湘军在外征战这些年也是伤亡不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湘军的众多将领都在战争中阵亡如罗泽南、谢邦翰、易良斡、李续宾等,普通的湘军士兵伤亡也十分惨重。因此曾国藩上疏请求建立昭忠祠来供奉这些不幸英勇阵亡的湘军将士们,他在文中写到湘军“东南数省,莫不有湘军之旌旗,中外皆叹异焉。”“一县之人,征伐徧于十八行省,近古未尝有也”[2]1823,盛赞湘军气势之盛,同时也写到因为参加战争,湘军将士与他们的家人都历经艰苦,饱尝分离之苦乃至要面对生死之别,“当其负羽远征,乖离骨月,或苦战而授命,或邂逅而妆生,残骸暴于荒原,凶问迟而不审,老母寡妇,望祭宵哭,可谓极人世之至悲。”[2]1823然而面对如此“人世之至悲”,湘军将士们还是前赴后继奔向战场去守卫他们立场上的国家。不得不说湘军镇压太平军等农民起义战争的确落后于历史发展,有不可忽视的局限性与反动性,湘军是在其历史局限下秉持维护封建礼教统治的态度而发动战争。但在其历史环境之下,湘军也是在用封建社会的传统方式来维护他们心中所谓正统合法的国家。从此角度来看,湘军集团出于“忠君爱国”的君子之义,前赴后继奔向战场,以苟活为羞,避事为耻;英勇直面风雨飘摇的社会,出而济世,入而表里,群才兴盛,较为成功的维护了国家的安全与稳定。在晚清社会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之时,受湖湘学派经世致用与传统儒家济世报国思想影响的湘军集团怀抱对国家的忠诚勇敢地走上战场,也难怪湘军一出现就立即显现出与当时八旗政府军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被清政府视作唯一能压制太平军的救命法宝。在平定战乱之后,湘军集团中许多骨干又继续投入救国振兴的道路,洋务运动与所谓“同治中兴”都离不开湘系官员的努力。

2.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与湘军文化

湘军区别于其他地方军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它有着自己的军队文化。湘军集团与湖湘理学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湘军中的许多统帅与将领如曾国藩、郭嵩焘、罗泽南、刘蓉都深受湖湘理学浸淫,同时他们也将理学运用到军队管理之中,形成了湘军“兵儒合流”“以礼治军”“明耻教战”的军事管理理论[7]。光绪《湖南通志》中有关湘军的碑记对这种现象也表现的十分明显,无论是描写湘军人物的生平亦或是描写湘军的军事活动与日常管理,理学都是不可避免要谈论到的,如湘军的绝对统帅曾国藩,他的理学成就也如他“圣相”之名一般令人瞩目。李鸿章在评价曾国藩时说:

“公为学研究义理,精通训诂,为文效法韩、欧,而辅益之以汉赋之气体。其学问宗旨,以礼为归。尝曰:‘古无所谓经世之学也,学礼而已。’于古今圣哲,自文、周、孔、孟,下逮国朝顾炎武、秦蕙田、姚鼐、王念孙诸儒,取三十有二人,图其像而师事之。自文章政事外,大氐皆礼家言。”[3]1039

又有王文韶为曾国藩撰写的专祠碑记说:

“公复以忠义勇敢倡之,克已而爱人,辞巧而就拙,一时忠诚所感召,众争效其所为,以避事茍活爲耻。葢气机鼓动,有莫知其然而然者,宜其卒殄十余年负嵎勍寇,解东南,毁十州之倒悬,而緜国家万亿年无疆之祚欤?抑甞考诸三代,稽诸大小《雅》《烝民》《江汉》《常武》《崧高》诸诗,虽咏歌方叔、召虎、申甫、吉甫,伸山甫之功,实以彰宣王尊贤使能之盛德。”[2]1793

清楚明白的概括了曾国藩发先圣王之意蕴,以经世礼学为依归的学术成就和政治、军事成就,并指出曾国藩并没有囿于抽象的学术圈子,而是将其理学思想灵活运用在湘军的管理与指挥之中,以治学之法治军,使得湘军最终成为了一支对清政府挽救危局十分重要的政治军事力量。曾国藩本人也由此在政治、军事和学术上卓越的成绩而有“圣相”“完人”之称。而有“湘军之父”之称的罗泽南理学成就也十分丰富,曾国藩说他“公之学,其大者以爲天地万物本吾一体,量不周于六合,泽不被于匹夫,亏辱莫大焉。凛降衷之大原,思主静以研几,于是乎宗张子而着《西铭讲义》一卷,宗周子而着《人极衍义》一卷。幼仪不愼,则居敬无基,异说不辨,则谬以千里,于是乎宗朱子而着《小学韵语》一卷、《姚江学辨》二卷”[3]1084。罗泽南在理学上宗朱熹而不避其余众家,参加湘军之前在书院讲学,他所传教的弟子如曾国荃、李续宜等很多都随他一起参加了湘军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组建湘军之后,理学也是罗泽南制定军事部署和管理军队的理论宗旨,他用兵主张《大学》中“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之说与周敦颐“主静察几”之说,因此在他领导下的湘军作战能够进退有度,出奇制胜。又湘军其他将领如李续宾、李续宜兄弟、蒋益澧、钟近衡、近濂兄弟、易良斡、谢邦翰、朱宗程、罗信南等都曾在罗泽南门下受教,而正是靠着这些有着共同理学信仰的骨干们才形成了湘军这样一个以理学为宗、结合圣王理想与豪侠气象的军事集团,体现出了独特的精神风貌和文化特色。

(四)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与湖南地区的儒学教育

儒学教育是中国古代社会和政治生活中的重要部分,自汉武帝将儒学确立为官学,隋唐时期又推行科举取士的政策,千百年来的士子们都需通过长时间系统的儒学教育和考试才能获得入仕为官的机会。光绪《湖南通志》在编写中花了大量篇幅收录湖南地区儒学教育的碑记,从这些碑记中可以一窥湖南地区儒学教育的情况。

光绪《湖南通志》中收录有关儒学教育的碑记充分体现出了官学与非官学两种教育形式在湖南地区的发展。官学教育碑记收录在光绪《湖南通志·学校志》的“学宫”篇中,包括府学、州学、厅学、县学等。从修造官学的碑记中可以看出湖南地区的官学自唐宋时期就比较发达,到明清时期则更是各州县必有官学且经常集资翻修或者扩大规模,如清代饶佺《衡阳县重修学记》在文中梳理了从宋代起衡阳县学的历史沿革,尤其是到了清代的修葺过程描述十分详细:

“自国初鼎新后,洎雍正八年,重加葺治……衡绅士赵燕等谋于前敎谕王君崇礼、前衡令欧阳君纯,议更新,请于上宪,报可……经始于乾隆十八年,讫工于二十五年,凡费白金四千两有奇,覩模视昔加闳敞,而坚致隆焕更过之。”[2]1616

衡阳县学到清中期时已经由当地政府主导重新修葺过四次,到乾隆年间的这次重修更是耗时甚久,耗费巨大。这说明随着封建皇权统治在清代高度发展,政府对官学这样培养封建士大夫的机构也愈加重视起来,与衡阳县学同样在清代翻修多次的官学机构还有长沙县学、湘潭县学、安化县学、道州州学等。

光绪《湖南通志》收录的非官学机构碑记中,书院类碑记所占比例最大。湖南地区的书院自唐宋初创时起就一直十分兴盛,岳麓、石鼓、城南书院等都是名扬天下的著名书院,省内其他地区的书院教育也紧随其后,发展繁荣。光绪《湖南通志》中有关书院的碑记数量甚至可以与官学碑记比肩,由此可见湖南地区以书院为代表的非官学儒学教育发展也十分健全。光绪《湖南通志》中有关岳麓书院的碑记在前文已有叙述,岳麓书院自北宋初创到晚清时期一直都是除官学之外的儒学重镇,从光绪《湖南通志》中七篇关于岳麓书院的碑记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岳麓书院几经翻修,规模日渐宏大,到明清两代时已经是占地广阔,学生云集,书院办学蓬勃繁盛。又如湖南除省城长沙之外的其余州县也十分重视书院等非官学教育机构的建设,即使是相对偏僻落后的辰州府、靖州、沅州府等地区也有宝山书院、耀文书院、崇正书院、龙津书馆等书院学馆,从明清时期修建书院的碑记可以看出到明清时这些地区的非官学教育机构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光绪《湖南通志》所收的儒学类碑记中涉及到了许多儒学教育的内容。比如学宫修建类的碑记往往会在文中说明当时学校教育的内容与目的,例如明代黄实《湘潭县迁学记》:

“弟士之业,非农工商贾之比,简一色之俊秀而教之一堂之上,所习者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讲者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理,所诵者《易》《诗》《书》《春秋》《礼》《乐》之文。是以学校兴然后道德明,道德明然后风俗成,风俗成然后礼乐可作而天下治矣。”[2]1604

文中明确表示学校教育士子就是为了让士子们学习道德伦理,感化社会风气,最终成为对社会治理有用的儒家士大夫。同时这些学校也十分重视礼仪方面的教育,在学校碑记中可以看出每一任地方到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当地官学文庙中来拜谒孔子,在学宫的日常教学活动中也会进行释菜礼、释奠礼等礼仪活动以显示尊师重教。学宫的建筑碑记中也体现出一般学宫的格局为庙学结合,配有文庙,文庙内含有大成殿、棂星门、尊经阁等建筑,同时学宫内除了供奉孔子、颜回等四圣、朱熹等十二哲之外还会为当地有名的先贤建立祠堂专门供奉,如岳麓、城南书院供奉张栻、濂溪书院供奉周敦颐等。这些建筑与礼仪都充分反映了学宫、书院等教育机构对儒学的高度肯定与推崇,在这些学校学习的士子们一言一行都浸淫在儒家思想和礼教中。

三、 结语

光绪《湖南通志》收录了大量碑记,内容十分丰富。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虽为文学作品,但也蕴含着各种史学、文学、文化内涵,这些碑记对于研究湖南地区的政治、经济与文化都有着重要价值,值得学界关注。对光绪《湖南通志》中所收录的碑记进行研究,一方面可以使这些之前未被关注的碑记资料重现人前,另一方面也可使我们对光绪《湖南通志》中所收录的碑记资料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丰富湖南地方志研究的内容。碑记资料大多为当时社会环境下最真实的第一手资料,对它们进行研究也可以发掘一些以前被忽略的古代社会情况,丰富湖南地区文化研究。在对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研究过程中,笔者取得了一些新的认识:如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资料保留了许多湖南政治、文化、交通等方面的重要历史事实;其中有关儒学建筑的碑记更是蕴含了十分浓郁的儒学色彩,反映了儒学、儒学教育尤其是湖湘理学在湖南的发展脉络与湖湘理学影响湖南地区的真实状况。又如晚清影响全国的湘军及湘系官员集团,他们对当时社会和政局的真实影响在光绪《湖南通志》所收碑记中表现的更加细致,也能将湘军还原到当时真实的社会环境中进行研究,给湘军及湘系官员集团研究带来新的视角。

同时,湖南地区的文化尤其是晚清以来湖湘文化的发展一定程度上也是中国文化发展的缩影,光绪《湖南通志》所收碑记中蕴含的文化与历史因素就显示出湖湘文化一方面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湖湘文化也是在中国文化发展演变的基础之上发生发展起来的。从光绪《湖南通志》中的碑记可以发现湖湘文化一直在参与中国文化主体性的构建过程,在此过程中湖湘文化也不断吸收中国文化中其他的特质与长处不断发展壮大,湖湘理学就是这一过程中产生的重要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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