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依然值得
2022-11-24□巫昂
□ 巫 昂
我是24岁那年开始写诗的,岁数乘以二之后,依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写诗是这一生上天最郑重其事的才能的赐予,不能辜负不能轻慢,不能因为一时一地的得失而否认她的绝对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已经获得了全部,任何荣耀的来临都是锦上添花,所以,先感谢这次为我和我的诗歌锦上添花的赤子诗人奖。
24年前,写诗确乎是一件光芒万丈的事情,然而,为什么仅仅过了24年,写诗就不再是一件光芒万丈的事情了呢?是时代的变迁,还是价值观的转移使然?实际上时代只是变迁到了需要每个人自己去决定和选择自己的价值观而已,你做怎样的选择,几乎你就会有怎样的命运和人生,作为创作者,这是他们作品的底色。我不能说自己已经全然做了选择,还需要常常提醒自己当时从事写作这个行当是为了什么。确乎,你得用自己的身体、精神和或许有的灵魂,去蹚去感受,甚至不惜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才能够得到一点点写诗的驱动力。燃料确乎越来越稀缺了,你用技巧为续,也不能够全然替代情感与丰厚的生命能量。
这24年,我从青春期径直走向了更年期,从一个实打实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年轻的老人,写诗是青春期的伴生物吗?青春期是写诗的充分必要条件吗?从我的经验而言,并非如此。在每一个人生阶段,诗歌的表现是不一样的,青春期的激情、血气与冲动,或许在之后的时间内隐藏得更深,泛出慎重。然而,好诗人不受时间的影响,时间只会让他们深思,寻找不同的途径去深入诗歌这个文体自身,将探索内在的溶洞变成一次惊心动魄的旅程。也因此,年龄未必是诗歌败犬的代名词,我坚信持久与坚守的力量,知道那会带来怎样的新的、丰富的表现形式。所谓的审美陌生化,所谓的创新,所谓的写从未有人写过的,既是险途,也充满了刺激与快感,要做一个老戏骨,当然需要好本子,需要拨开云雾见真章的勇气。
这次交付“赤子诗人奖”的诗稿,也是在奖项资助下出版的诗集,名叫《健忘症复健计划》,正是我在2017年至今,约4年时间所做的努力与尝试。收入本诗集的120首诗,做了编号,我写得慢一点,但希望是深入一些,哪怕是一毫米一微米,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继续写诗的全部的意义了。
难道写诗已经没有创造的空间了吗?在物理性的死去之前,还有没有机会?我认为是肯定的,光是词的选择,都有那么多的可能性;光是句子与句子之间形成怎样的关系,都还有那么多的变数;光是句式的结构和形成的节奏,还有那么多的未知。何况是背后的精神属性,背后要横切一刀还是纵剖一刀的安排,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未曾开拓的荒地。
时至今日,假如人们问我如何保持自己的创作活力,我现在能够回答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标准答案:用肉身去深切地拥抱生活与自己的经历,每天阅读每天工作每天自我怀疑,因为自我怀疑与否定,是组成诗人内在结构的一些必不可少的层面。你只想要成型的肉、完整的骨架,而不要杂质,不要溃烂的组织,不要濒死的细胞,不要玻璃碴与被污染的水源,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实就是如此,本来就是如此!
时至今日,如果有人问我作为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几个品质是什么,我想我现在能够回答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标准答案:保持天真,保持正直,保持诚恳,保持自律,保持一种开放性,并尽可能地去扶持和帮助愿意写诗的新人。因为文学这门技艺也需要传承,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时至今日,如果有人问我跟诗歌是一种什么关系,我觉得必须要动用一个比喻:诗是能够给予我生命的最好的比喻句,最无与伦比的修辞手法,一个无可替代的隐喻,一种客观存在与主观意愿,我愿意为她保守自己,奉献时间、精力,以及忠贞。
谢谢各位,谢谢赤子诗人奖的提名与评委会诸君对我和我的作品所给予的美誉。
本文为第九届“赤子诗人奖”受奖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