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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党百年来中国农民教育政策与实践的演进、逻辑与展望*

2022-11-24王安全

农业经济与管理 2022年2期
关键词:农民职业教育

李 强,王安全

(宁夏大学教育学院,银川 750021)

一、问题的提出

坚持解决好农村农业农民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必须始终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2019)。自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意识到农民才是解决好中国农村问题的根本,解决好农民问题尤其是农民自身教育问题,才能得到人民群众支持和拥护。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经历了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到新民主主义社会,再到社会主义社会的两次重大社会变革,其中最为核心的中坚力量就是以工人阶级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工农阶级(何东昌,1998)。百年的革命实践和经验探索,使中国共产党人充分认识到“农民”这一群体在国家和民族复兴建设中发挥的基础性、先导性和全局性作用。千百年来,农民贫困问题一直是最难根治的疑难杂症,尤其是体现在农民教育上和思想上的贫困,更是成为制约社会进步、国家富强乃至民族振兴不可回避的现实性难题。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方面,是以某项具体运动、事件、改革等重大政治变革为节点进行梳理,如建国以来(樊荣等,2016)、改革开放以来(姜力等,2012)等;另一方面,以单纯政策为分析样本(李雪蓉,2013),利用政策梳理农民教育发展(李强等,2021)。现有系统梳理农民教育政策,基于政策主体、政策环境,以发挥政策实践效能进行历史性梳理分析的研究则相对较少。然而,政策演进是一项动态化发展过程,往往与国家发展实际需要层层递进。因此,单纯利用政策文本分析只能抓住其表,难以厘清其演变根本,必须把政策返归到当时所处政策环境以及政策实践者受教育效能才能准确梳理历史经验和展望突破。基于此,本文聚焦于1921年建党以来党和国家政策层面的文件、批示等有关“农民教育”内容相关阐述,对文件中涉及农民教育政策文本进行分析和解读,以求进一步勾勒出建党百年来我国农民教育政策演变全景及历史脉络,基于政策演进的内在逻辑展望新时代农民教育的时代方位和价值引领。

二、建党以来中国共产党领导农民教育政策实践的历史回望

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来,始终肩负为人民谋幸福、为国家谋复兴的时代重任,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共同经历了革命救国、扫盲思政教育、农业技术培训、职业素养提升以及新型农民培训等发展阶段,谱写了农民群体在中国建设发展史上的百年乐章。

(一)以培养民族革命人才为核心的革命意识教育(1921~1949年)

过去的一百年,中国社会发展积贫积弱,深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压迫,贫穷、匮乏、落后和动荡更是成为笼罩在中华民族上空的阴霾。国内很长一段时间面临着军阀割据与混战,内忧外患的社会境地,农民群众基本生存问题受到严重威胁。在以李大钊、陈独秀等为主的早期共产党人的推动下逐渐走向以追求民族解放和自由发展为时代诉求,培养民族革命人才为核心的革命救国之路。

自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声明自身是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政党,肩负着开启人民解放的伟大事业,解救新中国民族大业的历史重任。早在1921年,中共一大颁布的《中国共产党纲领》就指出,要把工人、农民和士兵组织起来,通过社会革命实现党的根本政治目的(中央档案馆,1989)。1922 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大会决议案》指出,中国共产党为代表中国无产阶级及贫苦农民群众的利益而奋斗的先锋军(中央档案馆,1989)。1925年1月,毛泽东因病回韶山后不久,秘密组织农协(即农民夜校),以此来号召农民向土豪劣绅开展斗争等(胡为雄,2018)。据相关学者统计,截至1926年5月,中国共产党已成功举办六期农民运动讲习所,共招收学员932 人,毕业796 人(周国柱,1993)。党在初期的革命解放运动即农民教育启蒙和宣传教育上做出努力,也为后期党的国民革命战争积攒了大量的后备力量和人才优势。

1927年国民大革命失败,中国共产党人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大力逮捕和绞杀,革命一度陷入发展低谷。为此,1930年1月,毛泽东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书信中回复有悲观思想的“右”倾机会主义者,深入阐明中国开辟“农村包围城市”道路的价值内涵,并开始思考如何在革命根据地对广大农民群众进行教育,为革命战争服务。1931年,抗战爆发后,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中央领导集体意识到民族矛盾大于党派之间斗争,在8月22日洛川会议上提议并通过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等抗战教育政策,利用陕甘宁等抗战根据地进行冬学教育运动,开展红军教育、干部教育、学校教育、业余教育及社会教育,共产青年团、少先队以及儿童团的教育等(谢文雄,2017)。党在根据地的农民教育实践活动极大地激发了广大民众的民族意识,提高了他们的政治觉悟。1945年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反动派挑起了国内战争,当时国内最大政治任务是农民阶级推翻以蒋家王朝为首的资本主义反动派。这一阶段主要通过颁布《战时教育方案》等政策,采取说服教育、冬学运动等形式来贴近人民群众接受革命教育。如1948 年参加冬学人数约123 万余人,到1949 年就达到425 万多人,增加了三倍之多(杨履武,1951)。同时在解放区实现“土改”“斗地主”运动,不断激发广大底层农民群众革命意识。据统计,1947年下半年,解放区三分之二的土地问题得到解决,60万农民参军,近6 000万人民支援前线(赵诤等,2014)。

这一时期,党的发展之路从星星之火燃起,逐渐在中华大地上焕发出雄壮之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几十年混乱交阀,人民劳苦大众饱受战争沧桑,中国共产党团结和组织农民群众进行革命意识教育,“打土豪、分土地”让老百姓当家做主,为新中国诞生以及共产主义事业发展奠定了人才基础。

(二)以服务国家经济建设为核心的扫盲思政教育(1949~1978年)

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各项事业百废待兴,工业基础几乎均从零开始。广大农民群众受教育水平低下,思想意识较为封建和传统;其中文盲和半文盲人群占据主要部分,国家意识到必须通过开展大规模的扫盲教育提升农民群众文化水平,改变这种文化水平低下的旧社会面貌。所以,为服务新中国经济建设,实现早日进入社会主义的发展目标,这一阶段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加强识字学习,进行扫盲教育;二是破除农民落后思想,进行思想政治教育。

一是在扫除文盲方面。据《光明日报》记载,1955年全国农村15岁至45岁的青壮年约有2亿2 600万人,其中文盲、半文盲约占80%(叶凤琴,2020)。文盲占据主导的国家,是不能建成共产主义社会的(列宁,1986)。为此,扫盲教育便成了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五年规划(1953—1957)”工农文化教育的重点。其实,早在1929 年,国民政府制定的《“识字运动”宣传计划大纲》中就要求必须开展识字教育;但最终因政策落实不力、流于形式及财力不足等因素,导致识字运动没有取得预想效果(叶凤琴,2020)。后来到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陕甘宁边区政府在解放区继续推行农民群众扫盲识字教育工作。建国之后,扫盲依然成为解决农民问题的首要任务。1952年9月,教育部在《工作计划要点》中指出要重点推广速成识字法,并先后成立“中央扫除文盲工作委员会”和“全国扫除文盲协会”,专门设置有《全国扫除文盲协会章程》。1956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了《关于扫除文盲的决定》更是把扫除文盲当作为一项艰巨的政治任务。截至1958年,全国参加识字人数一亿以上,实际扫除文盲5 000万人以上。1960年,仅上半年参加扫盲的人数就达6 050万人,当年即扫除文盲573.3万人(杨士谋等,1994)。据相关统计,在1949~1990年间全国累计扫除文盲近2亿,全国人口中文盲所占比率由1949年的80%以上降至1990年的15.88%,且从1990年开始,连续四年保持每年平均脱盲约500万的规模(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1997)。自建党以来我国在持续开展的扫盲教育运动中规模之大、数量之多、范围之广,不仅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在人类扫盲运动史上也是一项难得史诗。

二是在加强思想政治教育方面。建国之后,为实现向社会主义过渡,在全国范围内组织开展对于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农业方面的改造首当其冲,农业社会主义改造过程中的农民思想政治教育是这一时期农民教育最为显著的特点(储诚炜,2010)。1955年6月,国务院颁布《关于加强农民业余文化教育的指示》要求在把政治教育穿插在农民业余文化教育之中;在文化课中,应有政治思想内容和生产知识内容(何东昌,1998)。1966年5月,毛泽东在《五七指示》中,要求全国各地开始大力兴办“五七干校”,要求建成可以“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的“大学校”(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2009)。“文革”时期,受“左”倾思想影响,包含农民教育在内的教育方针发生变化。1971年8月,《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纪要》强调教育要突出无产阶级政治,坚持以阶级斗争为主课,注重思想政治教育。各地开始以广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农业学大寨”、举办农业技术学校、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等形式开展思想政治教育。

(三)以促进增收为核心的科学技术教育(1978~1998年)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吹响了春天的号角,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生态,国家工作重心逐渐向经济建设转移,广大人民群众的科学技术素养与经济建设需求之间的矛盾愈渐凸显。这一时期,在扫盲教育取得了重大成效之后,对于农民群体实现脱盲的基本目标已逐渐转移到以掌握基本农业技术为时代追求的价值导向。

由于我国改革开放刚刚起步,社会工业化水平较低,农民占据国家人口主要成分,而农民普遍面临最大难题就是发展农业技术,促进增收,摆脱贫困。1980年10月,教育部在山东济南召开全国农民教育座谈会,要求办好农民技术学校。1982年11月,农牧渔业部《关于加强农民技术教育工作》的通知,为增强农民科学技术学习,增设农民技术教育处,强调着重搞好县、社(乡)、大队三级农民技术教育,开办农业广播学校,开展函授教育。1983年11月,中共中央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中提及要对农民进行各种形式的职业技术教育和培训。1990年6月,原国家教委《关于动员农林中专和农村职业中学做好科技兴农工作的通知》提出要积极承担对广大农民的培训任务,进行实用技术培训和职业教育。据李水山(2010)研究,1991年全国建有农业技术服务机构21.416万个,参加县农民技术培训中心学习的达到1 272.39万人。1995年6月,原国家教委(现教育部)《关于深入推进农村教育综合改革的意见》中也提出要加强农科教相结合,提高农村劳动者素质。这也反映出农民技术教育培训规模已进入深水区,逐渐开始注重农民文化素养提升。此外,1998年12月,中共十五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农业和农村工作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也要求积极发展农村成人教育与职业教育,普及与推广农业技术,培养高素质劳动者和专门人才。可以看出:这一阶段在扫盲教育即将完成的基础上,国家把对农民教育从基本文化普及转移到为促进农民增收的科学技术教育上,通过学习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促进农民劳动技能的塑造和提升。

(四)以促进就业增收为核心的职业素养教育(1999~2011年)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我国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时代浪潮。国家经济、政治以及教育等各方面事业得到迅速恢复和发展,尤其是在扫除文盲方面成绩斐然。据郝和国(2001)研究,1999年我国共扫除文盲2.03亿,成人文盲率由1949年的80%以上降到15%以下,青壮年文盲降低到5%以下,文盲的大量扫除使农村人口素质得到明显提升,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和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的目标已基本实现。

进入21世纪,我国改革开放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为贯彻科教兴国战略,需要不断提升农村青年的科学文化素质,培养适应21世纪农村和农业发展需要的新型人才。2002年4月,共青团中央、教育部《关于加强农村青年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的意见》也强调要提高广大农民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增加就业能力。这一时期国家最关注农民就业问题,通过加大农民职业技能培训,锻造出适应市场化需求的竞争性人才,从而促进农民就业增收,实现小康社会。2004年9月,教育部、国家发改委等七部门《关于进一步加强职业教育工作的若干意见》要求大力开展农村实用技术培训。据李水山(2007)研究,2000年全国各地开办的农民技术培训学校48.6万所,而1990年仅3.8万所,当年培训农民累计达到9 047万人次。这也反映出我国在开展大范围农民技术培训过程中,具有规模化农民职业教育体系已初步形成。2011年10月,教育部等九部门颁布的《关于加快发展面向农村的职业教育的意见》也涉及要求逐步形成适应县域经济社会发展要求且体现终身教育理念的现代农村职业教育体系。这一阶段农民教育工作重点更聚焦在职业素质教育提升,为增加就业、稳定增收,农民自身职业素养和职业技能在市场经济中进一步得到凸显,对农民教育自身诉求也实现了从技术培养的速度型向提升职业素养的质量型转变。

(五)以推进农业现代化为核心的新型农民教育(2012~2021年)

党的十八大召开,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在“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基础上提出“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开启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局面。同时也确定了今后这一时期要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着力强化现代农业基础支撑,全面造就新型农业农村人才队伍,深入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发展目标。2012年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加快推进农业科技创新持续增强农产品供给保障能力的若干意见》首次出现“新型职业农民”这一概念。2013年5月,农业部办公厅出台《关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试点工作的指导意见》将农村职业教育办学目标确立为培养新型的职业农民。2015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落实发展新理念加快农业现代化实现全面小康目标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提出:要将新型职业农民教育纳入国家教育培育发展规划,把职业农民培养成建设现代农业的主导力量(中共中央、国务院,2016)。

2017年党的十九大召开,确立了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把我国建设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继而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总基调(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2019)。伴随着这一发展总目标,国家又先后出台了《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等文件,提出“构建服务全民的终身学习体系”“大力培育服务乡村振兴新型职业农民”等要求。农业农村部科技教育司编写的《2020年全国高素质农民发展报告》中提出,2019年共培养高素质农民约93万人,为支持各地开展多层次多形式的农业农村实用技术培训,2019年中央财政累计投入23亿元,全国超过15%的高素质农民获得农民技术人员职称,超过10%的获得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农业农村部科技教育司等,2020)。这一时期,新型职业农民教育呈现出教育制度科学化、教育体系结构化、教育内容专业化、教学方式多样化及培养对象职业化、素质化特点(左晶晶,2019)。此外,在这一阶段农民职业教育的使命除培育新型职业农民和致力于乡村振兴建设外,也注重强调农民自身要树立终身学习理念,成为服务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建设者和接班人。

三、建党以来中国共产党领导农民教育政策实践的演变逻辑

梳理农民教育政策的历史演进,除了能对农民教育不同阶段有整体把握,还能通过政策内容与实施环境之间构成内在逻辑联系,发现政策实施的本质导向与价值定位。通过对建党百年来我国农民教育政策嬗变趋势分析,可以透视出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在农民教育政策实践上,完美诠释了从“发展依靠农民”到“发展为了农民”,从“少数人教育”到“全民终身教育”,从“政府主导”到“农民主体”,从“生计教育”到“自我发展、自我实现教育”的价值取向,探索出一条符合中国农村实际,具有中国特色的强国富民之路。

(一)教育目的从“发展依靠农民”到“发展为了农民”

从建构主义来讲,党派的成立目的是为了谋求国家和人民最大利益,实现民族繁荣稳定。中国共产党是为了挽救风雨飘摇的中华民族,解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劳苦大众中应然而生的。建党初期,中国共产党召开一大时出席代表仅有12人(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等,2011)。党的发展迫切需要依靠人民,需要广大农民群众和一切可以团结无产阶级革命团体去实现革命理想。1924年6月,恽代英在《中国青年》发表题为“农村运动”的文章,谈到中国革命不能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广大农民没有革命意识,必须去结交农民、团结农民和教育农民(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等,2011)。建国之后,为了更好加快经济建设,增强人民福祉,早日实现富裕生活发展目标,开始在人们群众中开展大规模冬学扫盲运动,让农民群众接受教育,培育农业技术和就业技能,极大提高了农民群众的文化水平和思想素质,也增强了农民群众的就业能力。改革开放以后,国家工作重心逐渐向经济建设转移,为实现农民就业增收,开展农民职业技能培训,极大实现农民转移就业。2004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发《关于促进农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见》应由农民自主选择培训机构、培训内容和培训时间,给予农民一定培训补助。2004~2014 年,农村居民收入一直保持两位数增长率;2010~2016 年,农村居民收入增幅连续7 年高出城镇居民收入增幅,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由3.22降到2.72(王文强,2017)。党的十八大以后,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更是把“强农惠农”政策写入国家发展大局规划之中,把维护好农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党和国家政策制定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中共中央、国务院,2018)。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在规划农民教育政策顶层设计上,充分诠释了“一切发展为了人民”执政理念,实现从“发展依靠农民”向“发展为了农民”的根本性转变。

(二)教育对象从“少数人教育”到“全民终身教育”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工农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队伍还很弱小,地方上农民运动主要集中在区域性农民自卫协会,但由于农民自身历史局限和文化程度较低,“红枪会”这类的农民武装组织往往被军阀主义所利用。为此,1948年10月,《中共中央关于9月会议的通知》,提出要迅速有计划地训练一大批能够管理军事、政治、经济、党务、文化教育等工作的干部。所以,各解放区根据指示,更多执行“干部教育第一”政策(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等,2001)。建国之初,国家在解放区进行扫盲识字教育,主要对象是社会基础工农群众,但由于都是区域性小范围冬学运动,培训教育效果甚微。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共中央在1952年10月就批转了《教育部党组关于大中小学教育和扫盲运动等问题的报告》中指出为适应国家大规模经济建设需要,培养供应各种建设事业所需要的技术人才,要在五年内用“速成识字法”扫除农村中的文盲(何东昌,1998)。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扫盲教育任务逐步完成,农民开始接受新一轮职业技能培训。但由于改革开放刚刚起步,农民技术学校数量和规模均有待扩大,这几十年农民教育的对象只能局限在小范围内,教育内容也只是初步具有科学技术的笼统状态。到了20 世纪90 年代,农民教育对象得到区分,提出要对农民进行各种形式的职业技术教育和培训。随着教育主体普及程度逐步加深,农村留守儿童教育、妇女教育、返乡农民工教育、职业农民教育等均是农民教育对象范围不断扩大的外在表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农民教育在百年的历史蜕变中,农民教育主流内容从建党之初的革命意识教育、到建国后扫盲思政教育、科学技术教育、职业素质教育以及后来新型职业农民教育,教育对象从起初的少数干部人群到后来的农村青壮年、种养大户、农民专业合作社负责人、到村任职大学生、农村发展带头人等,都深刻体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农民教育对象从建党之初的“少数人教育”向新时代“全民终身教育”的历史性飞跃。

(三)教育主体从“政府主导”到“农民主体”

教育政策是国家基于社会发展实际需要,对人才培养提出的适切性政策导向,但政策实施是各利益主体间耦合的过程(王乐,2020)。党领导下的农民教育百年发展史就是一部教育主体从以国家为主导向农民为主体的转变史,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立党为公、执政为农的根本宗旨,深刻诠释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

百年的革命实践,充分印证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并非偶然,而是具有深厚的工人阶级基础和思想基础,是以陈独秀、李大钊等早期共产党人将马克思主义与领导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基于当时中国所处社会面貌,以毛泽东为核心早期领导人就开始意识到中国革命必须有赖于农民这一群体的革命领导。1927年3月,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指出农民应该集合在农会组织中,由农会统一领导开展革命(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2011)。1949年12月,教育部《关于开展今年冬学工作的指示》中要求各地组织各级的冬学运动委员会,由政府负责人员亲自主持,吸收人民团体和青年参加。1950年11月,马叙伦在《关于第一次全国工农教育会议报告》中指出工农教育必须坚持政府领导,依靠群众,各方面配合的原则,以达到统一领导、分工合作,将工作做好的目的(何东昌,1998)。1956年3月颁布的《关于扫除文盲的决定》要求在扫盲过程中防止过激行为,要坚持自愿自主原则。党的十八大以后,农民更是充当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中坚力量和主要参与者。2016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关于落实发展新理念,加快农业现代化实现全面小康目标的若干意见》,都要求充分发挥农民主体地位,引导农民群众广泛参与。在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中,也正式明确了实现乡村治理有效的根本途径在于以村民自治为基础(中共中央、国务院,2018)。国家政策的顶层设计只有牢牢把握农民主体地位,体现农民发展意志的价值导向,才能充分调动农民内生发展的积极性,继而增强广大农民对党和国家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四)教育本质从“生计教育”到“自我发展、自我实现教育”

百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农民教育实践历经国民革命、抗战、解放战争以及新中国改革开放建设,继而迈入到新时代。随着时代不断发展,社会主要矛盾不断变化,不同时期对于农民教育本质要求也迥然不同。

从1921年党成立之初,社会军阀割据,帝国主义肆意妄为,农民问题关键在于解决农民生计贫困问题。发展生计教育要从农民根本入手,即农业经济、农业生产和农业工业入手(李红辉,2010)。但由于当时农村工业基础薄弱和农民文化水平低、职业技术缺乏的特点,对农民教育首先要从扫盲识字教育开始。1949年全国人口文盲率占80%,在少数民族中文盲率达到95%,通过开展冬学运动、农民夜校、讲习所等系列扫盲活动;1999 年底,我国“普九”覆盖率达到80%,青壮年文盲率降到5.5%以下,完成了预定的“两基”工作任务(郑树山等,1999)。在扫盲教育相继完成后,继而转向对农民进行职业技术教育和培训,来促进农民增收和转移就业,对农民要求不仅体现在基本生产技术,更体现在自身思想和文化意识的新要求。党的十八大以后,党和国家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让农业农村农民发展一度迎来了又一个黄金期。在知识经济与互联网高速发展的今天,农民过去的功利性的生计教育、脱贫教育已经全面实现,当下迎合创新、科技的时代主题迫使农民自身不断追求更深层次的学习和教育,实现了从被动、主动向自我实现乃至终身学习方向的不断迈进。

四、中国共产党领导农民教育政策实践的时代愿景

中国共产党经过百年矢志不渝的奋斗,在领导农民教育实践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历史性成就,充分印证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在新的历史时期,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百年征程波澜壮阔,百年初心历久弥坚。在全面开启“第十四个五年规划”的新征程上,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继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依然要紧紧抓好、发展好农民教育这一条问题主线,以政策的实际效力助推农民教育在新时代的繁荣。

(一)以培育服务乡村振兴的新型职业农民为目标,把握农民教育政策顶层设计

在脱贫攻坚任务取得全面胜利基础上,服务于振兴乡村建设,培育一批具有科学素养和职业技能的新型农民将成为新时期社会发展的时代渴求。为此,农民教育政策要紧紧围绕中国农村发展实际情况,做到农村地区对人才制度供需相适应。

一方面,着眼于当前“三农”问题最紧迫问题即农民教育问题,把农民接受教育作为阻断贫困代际传递,实现乡村振兴在人力资本方面最为重要的举措,继而优化农村人才制度的顶层设计,增强广大农民群众接受新型职业农民培训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另一方面,通过分类设计,有目标、有针对性地规划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组织形式。在返乡创业就业成为未来服务农村振兴建设发展的趋势下,必须构建出一整套灵活、有序的农民职业教育体系,包括涉及农民职业教育培训目的、内容、经费使用和保障、资格认证以及创业就业等方面,以此鼓励和支持青年农民返乡创业、参与农业合作化和合作社组织经营,切实解决青年农民群众接受教育的后顾之忧。

(二)以深入推进农民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抓手,健全农民教育政策保障机制

深入推进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既是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做出的新部署,也是实现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必然要求。农民教育作为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完善农民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亟需与之相适应的制度体系保障实施。

第一,着力制定出台引领全国的农民教育相关规章制度,为农民教育事业发展提供一定法律基础。尤其要从法律制度层面厘清农民教育与普通全日制学校教育不同之处。普通全日制学校教育在于系统性培养知识文化人才,而农民教育更多是围绕农村产业发展采取的提升职业技术和素养的培训。

第二,进一步明确农民教育所涉及的相关内容:实施主体、层次结构、内容形式、保障体系及评价机制等全方位的体系化设计。

第三,做好农民教育与就业制度一体化衔接,落实好农民所受教育相关职业资格认证、技能证书互认机制,在提升农民教育走向科学化和专业化基础之上,也要不断激发农民受教育的获得感与满足感。

(三)以巩固脱贫减贫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为契机,完善农民教育政策内容设计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发展教育带动农民脱贫减贫取得了卓越成效,开创了数千年来解决农民群众绝对贫困的“中国方案”。虽然2020年我国全面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胜利,但脱贫减贫并不是终点。在新的历史阶段,农民教育政策在内容设计上也有新契机。

一方面,充分认识到农民接受教育才是斩断贫困代际传承的治本之策,深化教育减贫脱贫的兜底机制。通过建立健全长效的农民教育体系改变农民长期以来“等靠要”的教育贫困之状,以接受教育拓展就业生计、职业技能,真正从内在实现长效脱贫减贫。

另一方面,以服务乡村人才振兴为契机,加速推进农民教育现代化建设。在发展农民职业教育基础之上,农民群众脱贫生计问题得到有效解决,农民群众整体文化素质、职业技能得到明显改善,也增加了就业增收资本。然而乡村振兴的实质在于人才振兴,人才振兴在于教育,只有吸引更多有文化、有知识、有技能的高素质农民“留在农村、建设农村”,才能为乡村振兴建设注入发展新动能。为此,在农民教育政策设计上要坚持服务乡村振兴为先的时代导向,开展农民职业培养要契合乡村产业、教育、文化、生态等方面供需,不断调整和更新培训模式,大力促进农民教育培训内容与乡村产业结构间的深度融合,培养出真正肩负乡村振兴大任的新时代职业农民。

(四)以服务农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为引领,增强农民教育政策动力机制

2019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颁布《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要求完善终身学习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对于人民群众自身受教育发展规划已经不在局限于“学院式”学习,而是构建服务于人民终身学习长效体系。

一是坚持育人与职业相结合发展理念,让农民群体除了接受全日制教育之外,也能通过社会上的在职教育得到社会各方面认可,从而激励农民终身学习理念深入落实。

二是通过建设“学习型乡村”“学习型社区”等利于农民自我教育和自我实现的适切性发展环境。当前,有序推进农村人居环境,振兴乡村已成为时代主题,以城市为中心发展契机逐渐向农村倾斜,农民自我教育和自我实现的内生力培育必定需要一个适切性的生态共同体来满足农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教育需求。

三是继续推进开放大学特色办学,以搭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发展平台。开放大学能够充分发挥“开放”和“共享”的现代化媒介教学手段,搭建一个适合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网络平台,以其先进的办学理念、优质的教育资源、完善的服务体系及便捷的学习手段为农民群众提供学历教育之外的再教育和再学习,从而不断培养终身学习的发展理念,为建设社会主义学习型社会不断奋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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