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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诗人李商隐诗歌的禅宗美学特性研究

2022-11-24胡丽娜

南昌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李商隐禅宗诗人

胡丽娜

(南昌师范学院文学院,江西南昌 330032)

禅宗,属于汉传佛教宗派,自菩提依善处开始,经六祖惠能大师发展至最昌盛,并在中晚唐发展成为汉传佛教的中流砥柱,也是汉传佛教最主要的代表之一。可以说,禅宗具有象征汉传佛教的重要意义[1]。

禅宗是融合中国本土文化而发展出来的汉传佛教宗派之一。禅宗的核心思想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禅宗充分以个人的自身体验为基准,强调尊重个人的意愿,具有强烈的内倾性[2,3]。因而禅宗作为诗化的宗教哲学,其审美意趣的主旨在于从主体精神内核中超越无常变化,追求灵魂的绝对自由。

一、晚唐时期禅宗与诗歌

《金刚经》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禅宗的六祖慧能大师便是受此理论影响而开悟。慧能大师以般若学与涅槃学的思想理论为基础创作了《坛经》,在其中更进一步地对空观思想进行了阐释与拓展。在修行过程中,禅宗众人均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4]为中心思想。其中,无念的意思并不是断绝一切念头,而是通过自身的感受生出念头。这种念头会被个人的见闻所影响,却不会受到外界万物影响,从而达到无所达致,自然而然的生活状态。同样无相也不意味着对世界万物外相的否定,而是希望个人能从自身的真实感受出发,参照内心所感看清所有虚妄,远离世间的一切外相。于内执著于心念,则于外必执著于境相;于外执著于境相,必是因为于内执著于心念[5]。因此无住则是意在让人种种念头相续时,不会生出执著、取舍、分别的心思,一切都顺其自然发展,不受任何因素影响[6,7]。

禅宗是建立在般若学的“假有性空”思想和涅槃学的“自性清净”理念之上形成的理论,主张弘扬佛法中的内求自证和高度肯定自我[8]。喻以禅理的晚唐诗则是以见微知著的方式反映了宇宙万物所具有的禅风意趣,通过意境显示自然自由之美。禅和诗最终都指向消除现实世界中自我矛盾带来的痛苦。通过超脱实用目的和直接功利,观照客观事物,达到与主体情感的契合,也即净化情感,回避现世评判,抵制尘世纷争,最终达到超越现实、超越自身的自由精神境界。

晚唐社会长期动荡不安,有志之士想要为国效力却又苦于没有门路,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致使他们内心充满了压抑与苦闷。在这种心神欲裂、万念俱灰的时刻,禅宗主张的无念、无相与无住使得命运坎坷的诗人们纷纷以其为心理寄托,自认为皈依三宝便可忘却尘世间的一切烦忧,使心灵达到超脱。禅宗强调的任运而为、随缘而适的人生态度也为晚唐诗人们提供了一条宁静淡泊的解脱之路,使苦闷失意、在仕隐之间痛苦挣扎的诗人们饱受煎熬的心灵得到了片刻平和。其中,无相的思想更是向晚唐诗人指明了一条对世间万物进行空幻超脱观照的审美思路。面对纷纭的大千世界,诗人除了要潜心进行体察,还要保持内心的清净不受吟咏对象所影响。只有这样,才能透过外物的一切虚妄拥有更加深刻的审美认知,充分体现了禅宗思想的深刻意义[9]。

对晚唐诗人来说,最大的痛苦是找不到生存意义,是对人生世相的深切迷茫。因此,在其诗中多是以一种细腻柔和的笔触来抒写自己悲惨坎坷的人生和悲痛苦涩的内心,还有对生命意义的考量,对人生存在的追问与反思[10]。而禅宗美学强调内心世界的清净无碍,认为只要个人不受外物影响就能够保持其本性,以一种任情起落、随顺寻常的心态观照世相,这使得晚唐诗人们发现在追求这种心态的过程中不仅可以忘却尘世间的烦忧、不受红尘烦恼所累、达到对人生境界的超越,还体察到了之前未曾发现的美学意蕴。并且,禅宗思想有意识地模糊了个人的情思体验,启发了诗人对于心灵美的挖掘,从而实现自我身心的自由,引发诗人在创作中对纤尘不染的无我境界的追求[11]。南宋严羽研究前人诗歌时总结了这一特点,认为诗人应该犹如禅宗信奉者一般,追求达到心灵静思默察的境界。在想象中进入到事物的生命中去,并在诗中体现事物的本质和精神。换句话说,诗人不应该过分在诗中凸显自己的个性,而应该采取一种“消极的能力”(济慈语),以使诗人自己和他观照的对象归于一致。

世间万物,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禅宗都认为其具有佛性,世间万物都能揭示佛法。晚唐诗人受习禅的时风影响,大多都亲近禅门。但是晚唐诗人接触禅法的心态不同于禅宗信奉者,他们是受群体的生存焦虑影响,想要找寻一方可以让心灵得以栖息的净土,但他们的内心深处始终不曾割舍传统儒家想要救国救世的伟大情怀,禅思在他们创作中的出现也不过是对情绪的一种点缀,目的在于抒发感性,而不是对悟道心境的表达[12]。

当然受禅宗“一切本无,四大皆空”的学说影响,晚唐诗人们也追求一种宁静淡然的心态,在诗作中常有“忘机”一词出现。例如“台岭林泉胜十洲,忘机常往更无愁”;“忘机禽鸟傍人语,入暮牛羊带日还”;“水色烟光上下寒,忘机鸥鸟恣飞还”;“惊钓寒鱼拖糁去,忘机闲鸟信潮回”等。何谓“忘机”?“忘机”即是一种平静淡泊,与世无争,忘却凡尘的心境,强调甘于淡泊的内心状态,世间万物皆成空的处世态度。晚唐诗人们秉持着这种不为世间万物所动的心态来看待世间万物,其诗中便呈现出了一种寂静、空旷、幽深、空幻、脱俗的意境之美,抚慰了其痛苦的内心[13]。

继深受禅宗思想影响的南宋诗论家严羽之后,清代诗论家王士祯在前人王夫之“神”的概念基础之上,加上了“韵”的概念。他经常把两者相提并论,认为它们共同指向一个意思:精神的和谐。他的理想是在诗中体现经过个人独特感受而吸取生命的“神”,这种诗就能获得个人的“韵”。因此在“韵”这个概念中,王士祯还是主张诗需要有个性。从“情景”和“神韵”出发,王国维汲取了前人精华,系统地提出了诗的“境界”理论。“三王”都指责模仿和技巧至上,强调直觉和灵感,认为文学艺术只能在一瞬间直觉的领悟中显露出来。通过这一系列系统的诗歌评论发现,唐代以来皆认为“入禅”和“入诗”是同样的道理,都需要“观照”“自得”,才能最终让诗独具风格,实现个性价值。

而禅宗思想弘扬“自心是佛”,提倡“佛既本心”,正是充分尊重个性存在与价值的一种思想学说。受到这种思想学说及思维方式的熏陶与启迪,晚唐诗人注重内心感悟,敢于摆脱传统礼教的束缚,重视创作个性,创作了许多对内心情感进行抒发的诗篇,从功利转化到超功利,从道德政治教化转化到文艺美感体验。并且晚唐诗人们还追求“诗无僧字格还卑”的审美情趣,常用一些在禅理偈颂中较为常见的譬喻物来寄托禅思[14],例如云、月、雪、溪、琴、泉等。一帧帧清丽如诗的风景,是山水大地即是真如的禅悟境界,更是启人心智的菩提大道。

禅宗美学和晚唐诗歌都追求严羽所提的“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晚唐时期禅对诗的渗透及诗对禅的吸收,最终以文字体现在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歌当中。当诗人淡泊功名、远离尘世,向禅宗靠拢时,他们的作品便更趋向于纯粹,近禅的诗人皆是如此,当中尤以李商隐为甚。本文以晚唐诗人李商隐为代表,对其诗作中的禅宗美学思想展开深入研究。

二、李商隐的习禅心理

李商隐,约生于813年,字义山,号玉溪生,又号樊南生。于唐文宗开成二年登进士第,曾出任秘书省校书郎、弘农尉等职务,后因“牛李党争”的牵连而遭受排挤,一生困顿,郁郁不得志。约唐宣宗大中末年,在郑县病故,死后葬于其祖籍怀州雍店之东原的清化北山下。李商隐除了擅长诗歌,其骈文的文学价值也很高,与杜牧合称为“小李杜”,和温庭筠合称为“温李”。他的诗歌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他的爱情诗与无题诗,更是缠绵悱恻、优美动人,至今广为传诵。

受统治者利用佛教进行封建统治的影响,唐代佛教盛行,这位擅长写情,更以深情绵邈的风格闻名于世的诗人和佛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是对禅学义理非常熟悉。晚唐禅风大炽,李商隐常与智玄、僧彻等禅僧密切来往,特别是丧妻之后,与佛学的缘分更深,佛学义理对他产生了深远影响。可以说,李商隐为佛教文化和诗歌文化搭建起沟通的桥梁,扩展了诗歌文化的审美视野[15]。

最初李商隐参悟禅宗是为了摆脱仕途不如意所带来的困扰,为了求得对名利的淡泊。且其曾于四川梓州幕府生活,期间常同僧人来往,不止捐钱刊印佛经,甚至还曾想过出家为僧,这点在其诗《北青萝》中有所体现。

北青萝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通过“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这一句我们可以得知,李商隐将要去拜访一位生活清苦且孤独的僧人。由于当时的李商隐处正处于生活清苦、亲朋离散的环境中,急需一个能够与他感同身受,却不受此处境困扰的人,助他解决烦恼。“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是指李商隐去山中找寻僧人住处的经历。两句诗突出了“幽”与“高”。僧人对世俗的远离让我们看到了“幽”。“高”的体现就在于诗人在强调僧人住处的地理位置高的同时更想要凸显僧人的境界高雅,超凡脱俗。在这句诗当中诗人无意说禅而暗合禅旨。“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通过描绘僧人简单宁静的生活,呈现了其安于清贫,悠闲自如,从容不迫的状态。这也是诗人李商隐急需的一种人生状态。“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则是李商隐通过与僧人谈话受到启迪所悟出的禅理,表达了他今后将以淡泊的心态去面对仕途上的荣辱且不再纠结于爱憎的想法。

晚年的李商隐经历了仕途失意、母亲与妻子相继去世的打击,所以他时常需要借助禅学来麻醉自己。李商隐曾在其《樊南乙集》里提到:“三年以来,丧失家道,平居忽忽不乐,始克意佛事,方愿打钟扫地,为清凉山行者。”由此可见,此时诗人的精神世界极为空虚,佛法禅学之事成为了他的一种精神寄托,一种追求解脱的途径。例如《题僧壁》。

题僧壁

舍生求道有前踪,乞脑剜身结愿重。
大去便应欺粟颗,小来兼可隐针锋。
蚌胎未满思新桂,琥珀初成忆旧松。
若信贝多真实语,三生同听一楼钟。

诗中的“舍生求道”“乞脑剜身”表达了种种追求破灭后的诗人在禅宗佛法里寻求精神解脱的希望。在“若信贝多真实语,三生同听一楼钟”一句中,“贝语”是佛家经文梵语,这一句话表达了禅宗特殊的时空感受。然而诗中通过“若信”表明了诗人并非完全沉溺和笃信佛教与禅宗,而是其对佛理的感悟与通过佛教意象对自己理想、抱负与情怀曲折、隐幽的表达。在这里,一个深情绵邈的诗人为何与禅宗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似乎就有了答案,李商隐关于有求皆苦、无常幻灭的人生体验,在精神实质上和禅宗对人生的体悟不谋而合。

三、李商隐诗歌的禅宗美学特性

李商隐的诗歌题材广泛丰富,除前文的诗歌类型外,最能代表他艺术成就的则是其独创的无题诗。李商隐的无题诗表面上通常描述的是情思婉转的缠绵爱情,实际上背后的寓意深刻,托寄遥深,表达了诗人历经坎坷生活后的人生体验与佛道感悟。诗中运用了大量朦胧、虚幻的佛教意象,紧密联系了感伤情绪和禅学情怀,更为诗歌增添了朦胧美、悲怆美以及生命美[16,17]。

李商隐创作的无题诗常借爱情之悲的气氛来烘托其穷尽一生苦苦追求最终却毫无所得的人生苦痛。任何创作都无法脱离作者的生长背景与人生经历[18]。李商隐目睹晚唐社会衰败、统治者骄奢淫逸,更因饱经忧患的人生经历,得出社会现实、人事自然、一事一物一草一木皆带有衰苦的情调并成为感伤衰苦的心象的感慨。种种因素导致李商隐诗中描绘的爱情大都孤冷凄清且常伴有厚重的怀疑与绝望,诗中意象也接近泛化、虚化。

无题

紫府仙人号宝灯,云浆未饮结成冰。
如何雪月交关夜,更在瑶台十二层。

诗中意象如“仙人”“宝灯”“月光”“瑶台”等均具有清净、虚空、寂寥的特点,不存在于现实世界,只是诗人个人的憧憬与想象,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境界。在现实中诗人徒有一腔向往和追求,却因无常变化而难以实现,因此在诗歌中诗人利用禅宗“一切都是无常,诸缘之合无自性,只有空性”的思想学说完成了对现实中一切生死苦难的超越。在这一瞬间,诗人通过禅宗弘扬的这种无我境界,获得了无上智慧,这种智慧超越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情感模式,达到了全新的情感体悟境界。

纵观李商隐坎坷一生的悲剧命运与经历,其命运的不公与坎坷都引人深思。正因为如此,诗人唯有在禅学中寻求答案,并在无题诗的创作中寄寓凄凉、失意、愁苦的心境。

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李商隐在这首无题中描绘了离别的感伤与悠长执着的思念。佛家有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取蕴这八苦。生老病死是一种轮回,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取蕴为现世之苦,诗人此处描绘的正是爱别离之苦,离别与短暂的相聚,都是现世之最苦。

与禅学对人生本痛苦的深切体悟一样,对世事无常,李商隐体验得尤为深刻,并在诗中发出了凄切哀楚的吟咏。

李商隐晚年创作的《锦瑟》历来都被认为是解读其他无题诗的钥匙。全诗内容隐晦,诗中境界迷离恍惚,难以捉摸。诗人利用这种朦胧的佛教意象幻化自己的悲剧身世与心理为各自独立、寓意朦胧的一幅幅象征性图景,从而抒发了其人生的不如意。锦瑟华年,庄生梦蝶,望帝鹃啼,沧海遗珠,世事无常,一切皆空。全诗精巧地将李商隐的精神世界和禅学义理契合在了一起,呈现出虚幻朦胧之感。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关于其诗意,历来众说纷纭:有悼亡说、寄托说、恋情说、听瑟曲说、编集自序说、自伤身世说等多种解释,表达幽微深远,具有虚幻朦胧之美。从深层次上说,这首诗其实是诗人心灵的象征,是其主观生命体验的表现。此诗之所以流芳千古,其中潜蕴着的禅学意蕴是重要的原因之一。这种禅学意蕴主要表现在两方面:其一,般若学认为现实世界不过是种种幻象的集结,无相为相,要人们认识到现实世界的虚妄,从而超越现实,到达彼岸净土。作者幻化出“锦瑟年华”等种种的色相,因色悟空,最后得出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其二,庄生晓梦迷蝴蝶,抱负成空;望帝春心托杜鹃,理想破灭,种种求不得苦在现实世界中轮番发生,凡有所求,必有所苦。在锦瑟年华所经历的种种人生境遇带来的凄迷惘然、无奈失落的人生感受中所蕴藏的深切的无常感正是这首无题诗的魅力所在。

极具李商隐个人气质的无题诗大多是通过借助佛法禅学,实现自我现实痛苦的解除。他自知无法完全超脱世俗,达到佛法教义中“四大皆空”的境界。他的沉迷只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禅宗对于他来说,意义更多的是一种自我精神上的救赎,并不是他真的在内心接受并赞同佛法教义中的一切思想观念。但是诗人通过对禅学的深刻感悟,使其蒙受尘世污染和烦扰的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净化与安宁,并在其独创无题诗中写入了这种感受[19]。

禅学的精深、意趣的复杂加深了对李商隐无题诗的解读难度。无题诗多是以艳情为主题,之所以唤作无题,是诗人想要以虚化的意象为喻体来暗示此无题必有寓意。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诗人受到禅学影响,深得佛法教义中的婉曲微露之妙,又通过大量运用典故,于无尽的哀叹中演绎了禅宗“有求皆苦,无常幻灭,离情去欲”的精神内核,从而对无题诗的诗旨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揭示。

李商隐通过无题诗表达了内心矛盾,因欲求不得而导致的巨大心理落差,从根本上反映了他的价值倾向。诗人以复杂的内心世界来表现外部世界,繁复的意象恰恰显示出其内心的这种不确定感和矛盾感,诗歌中禅学意趣的体现不过是其内心世界的外化。诗人在无题诗中通过禅学感悟的融入,以诗章的无题之苦体现了其自身强烈的矛盾感。

李商隐观物的心态呈悲观状态,其创作的诗文也都呈现出一种悲剧色彩,生动写照了诗人的悲剧命运。悲剧命运和无常体验交织在一起,加重了诗人的悲剧气质,深化了诗人无常的人生感悟。诗人将其对于人生的体验与禅学佛法的感悟注入了无题诗中,这种悲剧性的幻想对诗人的创作心态产生了影响,且始终在其个人创作贯穿,受禅宗美学的影响,其无题诗也生出了一种意趣横生、诗境朦胧之美[20]。

四、结 语

诗作为人生世相的返照,妙处在“不即不离”,禅作为世相的直觉,更是“超以象外,得其圜中”。自禅宗在唐代确立以来,就与诗歌发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禅学作为诗意的哲学,诗歌作为禅意的表达,形成了诗禅相互渗透这一中国文化史上的独特现象。李商隐作为晚唐诗人,深受禅宗影响,因为现实中的种种悲戚遭遇,诗人对人生无常之苦有了深切的体察,以其独特的情感体验,感悟到了有求皆苦、无常幻灭的禅学真谛,其诗歌中的物象大多具有虚幻的无常感,诗歌别具禅学意趣,给人以悲怆超逸的美感。即便如此,从李商隐的诗中我们还是能看出诗人毕生追寻着审美境界的超然、精神境界的超越。禅宗思想对李商隐诗歌的渗透,诗人对禅宗思想的吸收,使之开拓出较之前人更为精妙幽深的境界,为晚唐诗歌注入了一种新风格,展现了独特的禅宗美学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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