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弈理对企业管理智慧的七个启示

张弢 北京广播电视台

在企业管理者和各界领导人中不乏擅弈者，但总体而言，围棋尚属小众文体活动。尽管很多管理人员不会下围棋，但已将围棋术语应用于日常工作，比如业务布局、活动收官、项目复盘、政策博弈、企业大局观、下好先手棋，凡此种种，足见围棋文化对企业经营管理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随着今年关于围棋“本手、妙手、俗手”的作文题出现在全国高考试卷，围棋项目再度引发社会关注。记得上一次的围棋话题事件还是几年前的“人机大战”。人工智能机器人首次战胜人类围棋世界冠军，对职业棋手和人文工作者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同时意味着围棋爱好者的学习大门彻底洞开了。人工智能的计算精度实现了飞跃，生发了许多颠覆性的技术手法，还可以通过自我学习不断提高段位水平。但总体而言，围棋对弈的底层逻辑、智慧理念和哲学思想并无二致。大多数人依然认同，学习围棋对于提升大局意识、规划能力、观察能力、预判能力、竞争能力、意志品格等诸多方面都具有积极作用。作者认为，围棋弈理对于企业管理智慧的启示借鉴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这几个方面：

一、围棋子效对企业组织管理的启示

相对于象棋等其他棋类游戏，围棋规则简单，黑白分明，一招一式天马行空，没有层级步法约束。每颗棋子的身份平等，都有创造不凡业绩的机会，都有成为英雄的潜质，这种去中心化的运行模式更加符合互联网思维主导的扁平化现代企业管理体系。

其次，博弈过程的空间资源稀缺，对弈双方都要想方设法抢占并巩固自己的地域，限制竞争对手的发展扩张。其间的每一步行棋是可支配资源，自然要追求投资回报率ROI的利益最大化。比如，在布局和序盘阶段非常讲究“金角银边”的价值，排兵布阵错落有致，棋形富有弹性势能，兼顾整体规划，争取最高效率，正符合经济学概念的帕累托最优状态。

最后，通过棋局复盘的子效分析还可以发现，实际上每颗棋子所发挥的效能不尽相同。为什么上手能赢下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上手的“子效”更高，这就如同组织中每个人所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组织的整体效益是所有个体单元的效能与效率的叠加效果。围棋的核心谋略就是让每颗棋子的力量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子与子之间密切配合联结。企业的“企”字离开“人”就是“止”。从管理学角度，管理的核心就是让每个人或者每个团队发挥出最大的效能，同时消除管理内耗，化解一切内部矛盾，释放组织活力。组织架构合理了，人、财、物等各项资源要素的配置调节水到渠成，可以为人力资源管理、财务管理、绩效管理等系列措施做好基础保障。在一个优秀的企业组织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二、死活基本功对企业生存发展的启示

围棋的每一颗棋子、每一片棋子都有一定的气数，需要两眼做活，才有发展的根据地。对初学者来说，死活题练习是必备功课，能很好地培养计算能力与逻辑思维。久而久之，就会懂得如何高效地将自己的地盘安定，才能对来犯之敌予以攻击。学习死活，一是要搞清楚环境条件，二是掌握做活基本功，学会做活的同时也就学会攻杀。死活基本功是求生之道，也是破局之法。

企业的管理运营也是先有生存基本功，才能发展。2021年的一项统计数据表明，与欧美国家相比，中国企业的平均寿命要短得多。中国民营企业平均寿命仅3.7年，中小企业平均寿命更是只有2.5年；而在美国与日本，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分别为8.2年、12.5年。中国大公司的平均寿命是7到9年，欧美和日本大企业平均寿命则分别长达40年和58年[1]。结合市场背景条件，企业需要综合判断行业景气度等生存指标，慎选赛道，扎实定位，在所有项目启动之前做好规划、测算和评估，不要勉为其难去做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方面的棋理有两点值得借鉴：一是入界宜缓。对陌生的环境或者行业，不能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心血来潮，而要提前了解行情、洞察先机、步步为营。下棋有一种常用战法叫作试应手，相当于轻资产参与某项不确定投资，预留腾挪空间，后续可以根据市场变化做出相应的灵活调整。二是逢危须弃。遇到危险的时候，需要冷静地及时止损。不要比暂时的得失，要想到长远的成败。退一步海阔天空，熬不住直接出局！

三、围棋布局对企业战略管理的启示

不论新手老手，都非常重视布局的钻研，部署子力协调配合的阵式，组织实施战略意图。布局作为一盘棋的开端，其优劣往往可以主宰整盘棋的走向，最能体现出顶层设计的构思谋略水平，更关乎战略而非战术层面。新手在初期很享受布局阶段的乐趣，走着走着却发觉难以为继，就是由于基本功不到位，前瞻性预见性不到位。商战也需要布局布阵，前提条件是深入一线的调研和实践。思路还需要事实和行动的验证，避免纸上谈兵！

（一）战略统筹的整体性

包括定式在内的很多棋理都属于场合策略，比如“流水不争先”和“宁失数字，不失一先”说得都没错，关键在于场合与时机条件。布局不囿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着眼全局。在很多情况下，局部最优并非整体最优。企业是一个有机结合的复杂系统，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企业战略布局需要有顶层设计和体系化思维，需要对企业生产经营要素进行合理配置，从而实现系统整体优化。需要把总体战略目标与局部战术目标统一起来，统筹局部与整体之间的战略协同。一旦企业战略和方向错了，执行力越强，细节越好，死得越快！

（二）战略规划的长期性

经济学著名的“博弈均衡”概念源于围棋的均衡理念，均衡理念富含辩证色彩，体现的是一种隐忍的长期主义，也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级策略，目的在于长线思维，积小胜为大胜。企业的人才培养、制度建设、战略规划等都必须具有可持续发展的长远观念，背后是对增长确定性的研判思考和坚定的长期主义。

（三）战略执行的敏锐性

现代围棋讲究布局速度，AI最爱抢先手棋，甚至不惜“弃子争先”。 下好先手棋的目的就是掌握主动权。有时在布局阶段表面看似不紧不慢，实则都已做好战斗准备，底层都有战时思维逻辑的支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现代企业面临高速运转的市场节奏，需要及时做出快速反应，抢市场、抢资源、抢商机，为实现战略目标赢得先机。

四、行棋次序对于过程管理的启示

下过围棋的人都能深刻体会行棋次序的重要性，无论开局定式、中盘战斗还是终盘官子阶段，都会有一些局面必然依照行棋次序，颠倒其中任何一个步骤都不行。特别是在一些短兵相接的局部交手场合，只有唯一正确的“一本道”，意思是单一路径的必然走法，中间没有变化余地和其他选择。比如，围棋官子注重计算，是最可以直接进行量化评估的。收官是落子次序的正确与否，出入极大，稍有疏忽就可能翻盘。

行棋次序对企业的过程管理具有重要借鉴作用，也就不难理解了。企业在例行的常态化业务执行单元加强规章制度建设，导入程序化和精细化管理，培养严谨务实的工作作风，对于明确工作规则、优化业务流程、提高生产效率、确保服务质量等方面具有积极作用。在落实战略目标和战略规划的实施过程中，往往是细节决定成败。优秀的管理者善于运用科学的方法帮助各部门按计划高效运转，在常态化运行机制的基础上，利用监督和纠偏机制，进行有效控制监督，及时纠正偏差。常态规范化管理体系的建立，可以使高层管理人员从琐碎繁杂的日常事务中抽离出来，进行更高维度的思考决策。

五、形势判断对企业决策管理的启示

形势判断贯穿全局，一盘棋通常需要进行几次阶段性的全局分析，需要综合判断优劣、主次、大小、厚薄、实虚、地势、攻守、取舍、得失、险稳、正变、整体与局部等因素，并筹划制定出下个阶段的攻防策略，把握好分寸。对企业来说，时刻感知市场的环境变化，并及时采取正确决策尤为重要。作为一项隐性成本，决策成本经常会被忽视，却往往是企业管理的最大成本，可能造成天价损失！

（一）控制机会成本

在一些复杂局面，可能会产生若干分支，考验棋手的判断力。水平越高的棋手计算得越准确，并善于选择最优方案。这提醒我们在企业管理中对于机会成本的考量应该更加全面。充分预判各种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状况，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通过多种路径推演得出正确判断。

（二）提高边际收益

对弈中的每一手棋都是在原有子力存量基础上的增量，理论上后续的每手棋都可以进行一次边际收益分析。这在过去是一种玄学，如今在人工智能软件的辅助下已经成为现实。对于落子选点和企业项目评估来说，如果通过模型分析等手段，只要边际收益大于边际成本，就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三）提高决策水平

起源于唐宋时期的《围棋十诀》与形势判断密切相关，如“不得贪胜”“攻彼顾我”“舍小取大”“慎勿轻速”“彼强自保”“势孤取和”等。经营优势时要稳妥起见，居安思危，避免用力过猛；经营劣势时寻找机会，放出胜负手，扭转不利局面。

此外，当有些变化计算不清的时候，需要谋定而后动。围棋有一种对策是下不好的地方不下，保留变化的余味。对于某些不确定性较强的关键步骤决策分析，可以通过推演和复盘研究得出结论，这也是帮助企业提高业务管理水平的有效方法。

六、棋风对于企业文化建设的启示

围棋项目最引人入胜之处，除了棋局的胜负，还有对弈的风格，弈者的性格、心态、甚至人生阅历都会体现在一招一式之间。棋风是在一定棋力水平的基础上，带有鲜明个性的行棋方式与风格标签，展现出棋手的特有棋局理解和处世哲学。有风骨的棋才是有人格魅力的棋，可以打破国界，可以穿越周期！看到有鲜明棋风的棋谱，你会忍不住去了解棋手个人IP背后的品牌故事。比如宇宙流、实地流、美学流、治孤流、力战流等等门派风靡一时，武宫正树等棋手尽管后期胜率不高，但依然拥趸无数，胜在棋局之外。但是自从人工智能成为顶级玩家后，人类棋手亦步亦趋进行模仿，缺少了个人魅力。AI在提高了棋手水平的同时，又极大地限制了人类棋手的个性发展，使棋风成为一种稀缺资源。

正如每个棋手有不同的棋风棋品，每个企业也有自己专属的企业文化，所谓制度管人管一群，文化管人管住魂！企业文化在企业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是企业组织成员的共同价值观，外化为企业风格与行为方式。现代企业文化贵在精神内核，具有导向、凝聚、激励、辐射等多重作用，实现对企业人员的内在管理，是一种高段位的“软管理”。

七、人工智能对企业管理创新的启示

人机大战告诫我们，企业需要加强信息收集和应变能力，提防跨界打劫者，否则类似柯达、诺基亚、爱立信的案例未来还会不断上演。人工智能AI的出现，使围棋水平实现了新飞跃。AI用精准算法颠覆了大部分传统定式，用脱先手段颠覆了传统布局，用愚形招法颠覆了艺术美感。这映射出当前企业管理者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管理理念快速折旧，昨天的真理在今天速朽；很多被视为必然的管理理论和办法可能会随着时代变化而产生迭代甚至遭到遗弃。对治的方法唯有加强管理创新，摆脱低效率、低效益的路径依赖。

当前，众多企业面临的困境是：不创新是死，创新则死得更快！我想，这些企业并不清楚什么应该创新，应该创新什么，什么又不应该创新。比如，企业的使命愿景、企业的市场定位、企业的核心价值观、企业的品牌文化内涵等是不能随意创新的。站在哲学高度来看，AI的出现不会是棋道弈理的阻碍，而是发展的助推器。有鉴于此，智慧型企业也应该具备前瞻性的战略思考，更加聚焦和关注那些未来不会轻易改变的底层逻辑。

八、结语

治大国如弈小局，围棋弈理的智慧精华对于企业管理的系统框架具有借鉴启示作用，对于提升思考格局、优化资源结构、系统管理思维有所助益。智慧管理应遵循阳谋弈理和科学规律，妙手可遇不可求，正手俗手分场合，无理手必受惩罚。当然，围棋是有局限性的，棋盘是静态封闭系统，没有错综复杂的外部环境变化和信息干扰。作为零和博弈的价值规划也有局限性。不会下棋的管理人员没有必要专门去学棋，毕竟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企业管理者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因此而丧失机会成本。最后提示一点，企业管理者在躬身入局的工作间隙，也要学会置身局外，尝试用弈者视角俯瞰市场战局，用智慧管理手段实现管理智慧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