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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大都市教育发展面临的共同挑战与改革趋势

2022-11-23李旭

比较教育研究 2022年1期
关键词:大都市教育教师

李旭

(北京教育科学研究院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036)

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信息网络的迅猛发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动着大规模城市化运动在全球展开。与此同时,国家、区域之间的竞争越来越突出地表现为城市之间的竞争,特别是国际大都市之间的竞争。从概念来看,“国际大都市”①在狭义上,国际大都市、国际化大都市、世界城市、全球城市具有不尽相同的内涵特质,而从广义来看,它们都是同一范畴的概念。为便于论述,本文统一采用“国际大都市”称谓。最早于1915年由英国社会学家戈迪斯(P.Geddes)提出,随后在霍尔(P. Hall)、弗里德曼(J. Friedmann)、泰勒(P. J. Taylor)等学者的诠释下,概念内涵不断丰富,但并未形成统一界定。当前对其理解具有三点共识:第一,国际大都市在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等事务中拥有超越地域限制的影响力,通常是全球功能性机构的汇聚地;第二,是世界城市网络的中心节点,在全球资源流动与配置中发挥着重要枢纽作用;第三,在城市发展要素上具有国际一流水平,往往是新理念、新技术、新业态的重要策源地或示范引领者。依据全球化与世界城市研究小组(GaWC)2020年公布的《世界城市名册》,伦敦、纽约、巴黎、东京、新加坡、中国香港、北京、上海都是位于Alpha+及以上级别②GaWC依据城市的连通性、国际性、文化环境、创新知识流等情况,将全球360余个主要城市划分为四大等级,即Alpha级(世界一线城市)、Beta级(世界二线城市)、Gamma级(世界三线城市)、Sufficiency(自给型城市,或称世界四线城市),每个等级内部又用“+” “-”号来标记次级别,目前最高级别为“Alpha++”级。的国际大都市,它们亦构成本研究的主要分析对象。

毋庸置疑,教育与城市的发展紧密相连。而作为城市发展的高级形态,国际大都市往往对其教育发展有着超越一般城市的更高标准与需求,同时也常常使其教育发展面临着独特或升级化的难题与挑战。尽管全球化与信息化、多极化的交织,加剧了城市发展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但可以肯定的是,教育始终是国际大都市建设发展的重要基石。

一、国际大都市发展的时代背景与形势

(一)经济重心东移促进世界多极化深度调整,国际大都市战略价值日益凸显

21世纪以来,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崛起,推动着全球发展格局从欧美主导向多极化模式转变,世界经济重心东移趋势日益凸显。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分析指出,快速城市化进程是新兴经济体崛起的重要因素,未来几十年,随着其越来越多地融入贸易、资本、人才和创新的全球流动,这些新兴经济体将从仅仅参与全球流动向自主决定参与流动的形式和方向转型,因此当前的问题不再是它们将以多快的速度崛起,而是其将以何种方式引领世界。[1]这无疑将带来国际力量对比的加速演变。

未来学家预测,在世界格局调整过程中,国家概念将逐渐淡化,城市将成为未来国际竞争的主角,传统存在于国家间的贸易和同盟等,也将拆分到城市与城市之间,[2]城市特别是国际大都市必将承载起更多的战略使命。一方面,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技术的快速创新与全面应用正引发“关键生产要素”的深刻变革,以高水平人才、科技、信息、知识产权等为代表的高端要素在国际竞争中的重要性日益增长。国际大都市凭借自身的资源优势,具有超越一般城市的高端要素集聚能力和创新能力,已成为国家创新的重要引擎和国际竞争的重要载体。另一方面,国际大都市往往承担着全球金融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等角色,且多是国际组织和跨国公司总部所在地,在全球治理体系重构中发挥着越来越高的影响力,正成为一国提升国际话语权的重要着力点。作为全球价值链的缔造者和串联者,建设国际大都市正成为越来越多国家在大发展大变革时代把握历史机遇、抢占未来先机的战略选择。

(二)全球化推动世界城市网络重构,国际大都市亟待在竞争中加强合作

城市并非孤立的存在,其相互间的联系构成“城市的第二本质”[3]。国际贸易与投资的迅速增长、跨国公司的全球重组等,都使得城市在世界范围内的网络化连接日益广泛和密切。这种变化趋势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新兴经济体中有越来越多的城市融入世界城市网络,促使网络节点数量不断扩增;二是以国际大都市为核心的城市群逐步兴起,日益成为区域创新发展的主要空间形态和全球科技创新的重要增长极;①近十年的全球创新区域竞争指数排名显示,以国际大都市为核心的城市群(如纽约城市群、伦敦城市群、东京城市群)在创新水平上显著胜过均衡发展的城市群(如五大湖城市群、欧洲西北部城市群)。三是产业分工细化、创新要素开放化、生产方式智能化推动全球资源要素的流动与配置呈现网络化、扁平化特点,国际大都市的中心节点功能因而更趋多样,彰显出愈加强大的网络连通性。

与此同时,全球经济低速增长、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逆全球化声音不绝于耳等因素,也给全球化进程带来诸多不稳定性,国际大都市更是首当其冲地面临着多重挑战与冲击。在应对风险的过程中,开发新能源、应用新技术、保护环境等问题关涉的复杂性、科研攻关的艰巨性、成本付出的高昂性等,不断将城市问题的解决上升为国家乃至全球的共同行动,这些亦为国际大都市之间及其与其他城市之间加强交流与合作提出了迫切需求。

(三)可持续发展理念与实践日益深化,国际大都市加快向全面发展模式转型

环境恶化和大城市病的加剧,与后工业文明和人文思潮的兴起,在当代构成两条逆向交织的曲线,推动着人们对人与自然、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城市工业系统与城市本源价值等关系的深入反思与重建。可持续发展理念随之更加广泛、深刻而自觉地融入国际大都市建设的各个层面。从近年来制定的城市发展规划来看,各国际大都市在继续追求卓越和引领性的同时,更加强调发展的可持续性及人本需求;在继续推动经济增长、科技创新等硬指标的同时,更加关注生态和谐、生活宜居、文化繁荣、社会包容等软实力发展,呈现出加快向全面性、多元化模式转型的发展趋势。这必将给“城教融合”背景下的国际大都市教育发展带来诸多崭新命题。

二、国际大都市教育发展面临的共同问题与挑战

(一)国际大都市人口规模继续扩大,基础教育学位供给不足问题依然突出

拥有相当规模的人口,是国际大都市的共同特征之一。而人口数量的持续上涨,却使其面临着层层递进的基础教育学位供给压力。在伦敦,受新一轮婴儿潮及2008年金融危机对人口流动模式的影响,近十年来其学龄儿童人数及相应学位需求增长显著。据大伦敦政府统计预测,随着2018-2019学年小学学位需求达到70.5万的高峰,中学学位需求将在2023-2024学年迎来48.0万的峰值;[4]预计到2027-2028学年,中学将面临6.5万的学位缺口。[5]在北京,伴随着“三孩”政策的实施,学前教育、小学、初中的学位需求预计将在2021年、2023年、2030年陆续迎来峰值,届时其学位缺口将分别达到2.9万、11.1万、12.6万。①根据以下资料整理而得:(1)曹浩文. “十四五”时期区域基础教育学位供需预测:以北京市及其各区为例[J]. 教育科学研究, 2020(5): 18-24.(2)赵佳音. 首都基础教育阶段学位需求预测(2020-2035年)[M]// 方中雄, 桑锦龙. 北京教育发展研究报告(2019-2020). 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20: 126-127.(3)北京市教育委员会. 2020-2021学年度北京教育事业发展统计概况[EB/OL]. (2021-03-25)[2021-09-22]. http://jw.beijing.gov.cn/xxgk/zfxxgkml/zwjyjfzx/202103/t20210325_2322334.html.数据表明,受人口政策、移民政策等多元因素的影响,国际大都市均不同程度地面临着从学前教育至小学、中学逐层传导的学位供给压力,这在发展中国家更为严峻。

但需要注意的是,由于出生率持续下降,许多国际大都市的人口增长曲线在未来一定时期都将面临回落态势,基础教育学位需求也将出现由升转降的拐点或振荡状态。鉴于此,国际大都市在现阶段致力于扩大学位供给的同时,也应提前做好相关教育要素的动态调整规划,避免造成资源浪费或过度开发。

(二)国际大都市人口老龄化危机加剧,亟待通过教育激发城市创新活力

随着近年来生育率的普遍降低,国际大都市人口老龄化结构日益突出。东京已步入超老龄化社会,其老龄人口比率②老龄人口比率指65岁以上人口在总人口中占据的比率。根据联合国的有关基准,这一数据达到7%标志着进入老龄化社会,达到14%标志着进入老龄社会,达到20%标志着进入超老龄化社会。在2020年已达到22.6%,[6]预计到2050年将突破31%。与此同时,东京0-14岁人口预计将从2020年的160万人降至2030年的120万人及2060年的111万人,[7]呈现出日益严峻的少子化难题。从其他城市的最新统计数据可见,巴黎(15%)[8]、纽约(14.5%)[9]、伦敦(12.2%)[10]、北京(11.5%)[11]、新加坡(10.8%)[12]的老龄人口比率均比十年前有所增长,③2010年左右,巴黎、纽约、伦敦、北京、新加坡的老龄人口比率分别为14.3%、12.1%、11.1%、9.4%、9.0%。参见:金善雄, 张男钟. 首尔与世界大都市:千禧年之后的城市变化比较[EB/OL].(2018-02-08)[2021-02-04].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 l_forward_1987152.其老龄或老龄化社会程度亦有不同程度的加深。

人口老龄化对社会发展的影响是多方面的。首先,劳动力的减少与社会总抚养比率的提高会增加财政负担,同时公共资源对于老年人偏好的优先满足,亦会对基础教育公共投入造成挤压。其次,老龄化会带来劳动力平均年龄的增加,导致劳动力市场在面对经济波动、公共危机等动荡局势时的应对能力和调节速度下降,同时也可能导致人力资本在面对持续性技术创新时的内化能力和扩容能力降低。再次,老龄化还可能带来整个社会创新创业活动的减少和创新精神的弱化,特别是在科研领域,易于导致年轻科研人员久居组织低位而错失创新“黄金期”,制约人才价值的充分发挥。在这种形势下,如何通过教育激发整个社会的创新活力,已成为国际大都市发展必须认真思考和解决的重要议题。

(三)科技与产业变革推动创新生态升级重塑,多元化创新人才培养面临紧迫需求

国际大都市作为科技创新的前沿阵地和国际贸易的集散地,既拥有强大的创新驱力,也面临着巨大的科技创新及产业升级需求。单向度的技术优势越来越难以满足全球价值链高端的竞争需求,集约化、集群化、开放化的创新环境正日益成为抢占价值高地的必要条件。这要求国际大都市必须加快形成具有更大包容性、整合性、灵活性的城市创新体系,以及城市能量聚集、能级提升、流量增大的系统性创新能力,[13]打造升级版的创新生态。

在这种变革形势下,国际大都市对高素质的劳动力队伍及各行各业的创新人才提出了巨大而迫切的需求。这既包括致力于原始创新的高精尖研发人才,也包括能够创造性地运用各类新思想、新技术的技能人才和管理人才,在此基础上构建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素质全面的创新人才队伍。高素质人力资本的集聚不仅可以促进财富增值,并产生更大的人才吸引磁力,而且有助于使城市有效应对发展中的各类不良冲击并实现升级再造,这在充满变化与挑战的现代社会具有尤为重要的意义。如何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多元创新人才的培养力、吸引力,正日益成为国际大都市教育发展面临的巨大考验。

(四)国际大都市教师短缺问题日益凸显,教育质量提升面临深层考验

尽管科技手段越来越多地涌入教室,但“好的教育”依然离不开“好的教师”。国际大都市普遍面临的各类教师短缺危机,严重制约着其教育质量的进一步提升。

其一,教师总量不足且流失率大。纽约公立中小学的教师流失率近十年一直在14.0%以上,明显高于纽约州平均水平,任职不满5年的年轻教师流失率更高;2017-2018年的数据显示,五年前聘用的教师已有41%离职。[14]在伦敦,2015年,小学专职教师岗位空缺率达到18%,中学则高达28%,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15]2017年,有超半数(56%)的中小学校都存在师资短缺问题。[16]调查显示,薪资收入低、缺乏晋升机会、问责压力大、工作量过重等是造成教师流失的重要原因。而受人才流动性大、生活成本高、劳动力市场竞争性强等因素制约,国际大都市的教师招募及留任更是困难重重。

其二,教师队伍存在结构性短缺。除了年龄结构上的问题外,这种短缺在现阶段主要体现在学科结构上。在纽约,数学、自然科学、特殊教育等领域的教师短缺现象尤为突出。[17]这不仅与纽约加强科技创新中心建设而对相关人才培养需求快速增长息息相关,同时也深受经济向好趋势下人们接受教师教育及从事全职教师工作的意愿降低等因素影响。在伦敦,移民人口的不断增长,则使得双语教师短缺问题格外突出。

其三,教师在应对在线教育、智慧校园、未来学校等变革需求时,仍普遍存在理念或技能层面的薄弱之处,这显然不符合国际大都市追求卓越的教育发展目标。进一步加强教师的在职培训及过程性指导,提高其适应和应对科技进步及未来变化的能力,面临着迫切需求。

(五)第四次教育革命引发学习方式变革,国际大都市亟待发挥更强的示范引领作用

“第四次产业革命”所带来的全新技术和数字变革,正在彻底改变全球的经济蓝图和工作场域,并带动“第四次教育革命”逐步兴起。未来瞬息万变的职场会使雇主更加需要灵活、适应性强、能够快速有效地吸收新内容和新技术的员工,[18]今天的许多孩子长大以后也可能会从事此前从未出现过的行业,因此仅仅以一套固定的知识或技能体系来武装现在的年轻人已远远不够。[19]而对于多年以后学生需要什么技能或能力的准确预测十分困难,因此为了使年轻一代将来能够从容面对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新世界,现阶段较之于“学习什么”,培养学生“学会学习”的能力显得更为重要。面对这场席卷全球的教育改革浪潮,国际大都市不仅要做好改革的探索者,更要成为未来的引领者,承载起其应有的使命与担当。

三、国际大都市教育改革发展的主要趋势与特点

在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形势下,城市的发展必须依靠人才和教育的根本助力。近年来,为进一步撬动竞争优势、激发城市活力,国际大都市推进了一系列教育改革。

(一)引导教育资源合理流动或重组,促进基础教育优质均衡发展

在国际大都市复杂的人口结构与城市环境下,校际差距、区域差距不同程度地存在。消除内部差距,让优质教育资源覆盖每一所学校、惠及每一位儿童,已成为国际大都市增进民众福祉、提升人口素质的重要命题。

1.扩优扶弱,全面激发教育系统内部活力

除了继续增加经费上的激励与扶持外,国际大都市日益注重提升学校和教师的自主权,着力通过构建优质资源扩展的系统化内生机制,促进优秀学校的经验传播和普通学校提质增效。在伦敦,政府先后于2013年和2017年启动了“黄金俱乐部”(The Gold Club)计划和“成功学校”(The Schools for Success)计划。前者旨在识别出那些在不同情况下都能够帮助处境不利学生取得成功的优秀学校,并通过工作坊和研讨会分享经验;[20]后者则更加关注低学业成就学生及其与所在学校共同取得的进步,注重鼓励这些学校与更广泛的学校社区分享经验,进而建立卓越的教学与领导实践网络,[21]在更大范围内促进所有学生获得成功。

2.改造、创设新型学校,促进学校资源优化重组

在纽约,许多位于贫困地区的大型高中由于教学成绩长年表现不佳而遭到政府关停,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小型公立高中。后者的优势在于:学校规模小,人数少,有利于教师管理,并有助于个性化指导;学生易于在这样的组织体系内产生良好的归属感,形成积极的学习动机;学生与家长之间易于产生紧密联结。[22]实施效果显示,不论是与其取代的大型高中相比,还是与全市平均水平相比,这些小型学校的毕业率都明显较高,特别是促进了弱势群体学生提升成绩、改善生存境遇。

3.依据人口及产业格局变化,推动学校布局结构的动态优化

国际大都市“城市化—郊区化—逆城市化—再城市化”的变迁,使学校布局结构的动态调整面临诸多现实需求。在巴黎,随着近年来中心城区房价持续上涨,人口向城市东部和郊区迁移的趋势日益凸显,原有教育优先区的划定越来越难以满足逆城市化进程中教育均衡发展的新需求。为此,政府在2014年调整了布局重点,将超半数的教育优先区学校都划入城市东北部地区。

(二)推动特殊教育与英才教育发展,完善富于差异性公平的融合教育体系

随着包容、全纳、融合等理念的深入,国际大都市在加强平等性公平和补偿性公平的同时,也开始重视差异性公平的发展,后者主要是从个体禀赋差异出发,进行有差别的资源分配。这除了要使教育契合不同学生的个性化学习需求外,还要特别关注身体残疾儿童、存在情绪或社交障碍儿童及具有高成就潜能儿童等特殊群体的发展。

在特殊教育方面,国际大都市日益强调个体性和融合性。日本大力倡导从“特殊教育”向“特别支援教育”转变,前者主要依据特殊儿童的障碍类型和程度施教;后者则更加关注每个儿童的不同需要,注重在采纳专业人士和家长意见的基础上,提供适合的教育支持,特别是促进其自立能力和社会适应性的提升。[23]东京对此积极响应,构建起了综合的地域性教育支援体系。[24]在纽约,政府近年来积极推动特殊儿童与普通儿童混合编班模式,同时配套实施具有法律效力的“个性化教育计划”,全面保障特殊儿童受教育权益。[25]

英才教育①尽管“英才教育”在各国的称谓不尽相同,如天才教育、资优教育、超常儿童教育等,但它们都是面向具有天赋才能儿童的教育,在内涵上具有一致性。为便于表述,这里统一采用“英才教育”概念。有助于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内在价值也使其在国际大都市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相关改革一方面聚焦于对英才儿童进行科学、及时、有效的甄别与鉴识,另一方面则日益注重拓展融合教育。新加坡近年来广泛推行英才儿童与非英才儿童混合编班,并鼓励双方在课堂内外、学校内外加强多种形式的交流合作,建立密切的伙伴关系。

(三)探索学制及考试制度变革,构建弹性化贯通式人才培养模式

随着教育观、人才观的变化,国际大都市纷纷加强了教育制度变革的力度,相关改革主要体现为以下两大着力点。

第一,打破层级壁垒,促进学制从统一式向弹性化模式转变。为了解决“初一鸿沟”、升学竞争低龄化等问题,提高基础教育的系统性和连贯性,东京在日本率先推行了“初高一贯制”“小初一贯制”改革,并推动传统“6-3-3”学制向“4-3-2”学制转变。经过多年发展,东京一贯制学校总量及其学生在各个领域活跃发展的综合素养都已处于日本领先水平。2015年,东京都教育委员会决议在2022年开设“小初高一贯制”学校,并尝试引入“4-4-4”学制。新学校旨在通过实施贯穿12年的系统指导,减少学生升级所面临的环境转换压力,并在弹性化课程体系下充分发挥每一名学生的资质潜能。[26]相关改革引发了课程编制、考试制度、教师配置等一系列变革,为东京基础教育贯通式人才培养开拓了新路。

第二,弱化竞争性分流,促进招生考试制度从选拔式向选择式转变。在新加坡,中小学生在精英教育体系下面临着三次分流的严酷考试竞争,由此导致了学生压力过大、批判与创造思维发展受阻、社会阶层固化现象加剧等诸多弊病。鉴于此,政府着力推行了如下改革:一是大幅减少中小学考试次数,并鼓励采用多元化的评价方式;二是取消学生发展报告书上的成绩排名,只呈现品行表现、体能发展、教师评语、社区服务等内容;三是弱化分流,全面落实科目编班制度。这些举措致力于改变新加坡过于强调学业成绩的现状,旨在让每位学生都能专注于学习过程,并能从中发现更多乐趣,形成更强的内在动机。[27]

(四)推进跨学科人才培养,提升科研创新服务水平

随着科技知识再生产方式的变革及新兴产业对多领域交叉融合型科研支撑需求的高涨,以单一学科为基础的人才培养模式越来越难以满足未来国际大都市的劳动力市场需求及高校科研服务功能的发挥。打破学科壁垒,促进跨学科人才培养,随之成为高等教育发展中的重要议题。对此,国际大都市的研究型高校一直在改革前沿积极探索。例如,东京大学将研究生院从学部独立出来,在设置宽口径的新学科单元基础上,以研究生院为组织模式开展跨学科教育与研究,尤为注重解决新兴学科及知识、技术创新中的复杂问题。[28]

从城市视角来看,高校跨学科人才培养内容和平台的搭建常常镌刻着城市产业形态及科技发展需求的烙印。在纽约,随着城市从世界金融中心向全球科技创新中心的角色拓展,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洛克菲勒大学等高校所面临的诸多挑战之一便是瞄准新兴产业、技术或业态的发展前沿,前瞻性地开拓新学科、新领域的人才培养与研究方向,探索建立相应的学科专业群及跨学科研究平台。为此,这些高校纷纷加快构建与城市未来产业发展相契合的跨学科专业及科研中心,为提升国际大都市的创新力提供了强大助力。

(五)鼓励多主体协同育人,营造充满支持与信任的教育发展环境

国际大都市教育决策者与行动者日益深刻地认识到,教育不仅仅是学校和教师的事情,而是整个社会、家庭等相关主体均应参与和承担的责任,这适用于各个学段和领域。

在基础教育领域,积极促进家校社协同,营造相互尊重、信任的人才培养环境。在纽约,教育局于2015年发布了“伟大学校框架”,提出在加强合作精神的基础上,培育专业化的学习社区,并从协同育人理念出发,强调了支持学生获得成功的六大要素,即严谨的教学指导、使学生感到安全且富于挑战的支持性环境、相互合作的教师、有效的学校领导、学校-家庭-社区间的强大伙伴关系以及主体间的充分信任。[29]

在高等教育领域,积极促进校社企协同,全面助力高校竞争力及学生社会融入性的提升。在巴黎,政府于2017年颁布了《高等教育、研究和创新区域计划》,提出加强经济参与者、科研人员、教师和学生之间的合作,促进校内外创新机制对接,帮助学生更好地学习、就业和融入社会生活。同时主张充分利用巴黎拥有众多世界一流大学和大型跨国企业、独角兽企业的资源优势,有针对性地建构高水平实验室、人才培训基地、生产场所和创新企业集聚的研究中心,依靠各主体间的联系及深度合作,增强高水平创新人才培养及科研实力。[30]

(六)以终身教育为轨道,促进创新创业教育深入发展

终身教育不仅是个体不断提升综合素养及应变能力的内在要求,同时也被视为国际大都市应对老龄化危机的有效途径。相关改革主要呈现出以下特点:一是更加注重个体学习主动性及创新精神的激发,强调核心理念从“终身教育”向“终身学习”转变;二是更加注重终身学习机会与权利的平等性获得,强调相关保障体系从“法制化”向“法治化”转变;三是更加注重终身教育时空性的拓展,强调线下学习与线上学习的有机结合;四是更加注重终身教育与创新创业教育的有机融合,促进劳动力创新创业能力的连续性、全面性、渐进性培养。

当前,国际大都市的创新创业教育已经渗透到终身教育体系的各个层面,且日益强调“做中学”。新加坡近年来在中小学大力推行“应用学习项目”和“生活教育项目”,前者旨在鼓励学生把课堂所学应用于现实问题的解决,后者旨在通过艺术、体育、义工等活动,让学生更好地了解社会。而在高等教育阶段,国际大都市的高校并不仅仅满足于向就业市场输送劳动力,而是努力拓展促进创业并带动就业的角色功能。为此,各级各类高校积极探索校企共建创新实验室、开发具有真实情境的创业体验课程、加大创业项目启动资金支持力度等改革措施,着力为激励、培养新一代创业者和企业家提供多重支持。

(七)着力吸引并留住好教师,进一步强化教师队伍建设

从近年来教师流失的主要原因出发,国际大都市主要从以下几方面探寻纾困之策。

第一,着力提高教师薪酬待遇。英国于2019年颁布了该国首个综合性的《教师招聘和留任战略》,并推行了一系列配套政策,其重要内容之一便是着力提高教师薪资待遇。政府主要依据教师岗位层级与类型对其工资额度进行不同比例的上调,同时划拨专款用于薪酬补助和教师养老金计划。这为伦敦推进教师薪酬制度改革提供了有力的政策依据。

第二,为教师全面“减负”。为确保每一位教师都能健康、安心地投入工作,东京都教育委员会于2018年发布了《学校工作方式改革推进计划》,着力从确切掌握教师工作时间、精简业务内容、完善人事机制、减轻教师课外文体活动指导负担、构建教师工作与生活协调发展的和谐环境等方面改变教师超负荷工作状态。[31]在伦敦,政府致力于通过改革学校问责制减轻教师工作量,并支持校长探索教师弹性工作方案。[32]

第三,完善教师招聘机制。在纽约,政府开发了多项在线招聘工具为校方搜寻所需教师搭建平台。[33]在伦敦,政府推行了简化教师招聘流程、引入新的数字系统、一站式师资培训申请服务等一系列改革举措,以期“让优秀的人更容易成为教师”。[34]此外,政府还通过“为伦敦而教”(Teach London)项目建立的伙伴关系,为学校招聘教师提供广泛帮助。

第四,促进教师队伍的专业化成长。随着对教师能力要求的提升,“好教师”的标准与职业发展问题备受关注。2017年,东京都教育委员会发布《东京都公立学校校长及教师能力提升指标》,明确了教师在不同职业生涯阶段的能力发展目标,旨在培养出充分热爱教师事业、能够激发儿童潜质并富于责任感的教师及学校领导者。2018年出台的《东京都教师研修计划》进一步提出通过在职培训、脱产培训和自我提升三项举措实现上述目标。

(八)扩大国际交流与合作,提高教育吸引力与影响力

国际大都市的对外教育交流与合作在现阶段呈现出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发展特点,但也面临着复杂变量影响下日益增多的不稳定性与不确定性。为了更好吸纳国际人才带来的新思想、新生产力以提高自身人力资源水平,国际大都市做出了多层面的探索。一是搭建多元化的国际合作平台,鼓励人才双向流动。着力在全球建立和培育各级各类合作伙伴关系,包括建立高校联盟、合作实验室等。二是扩大留学生奖学金,加强城市宜居环境建设,提高本土高校的国际吸引力。这在发展中国家体现更为明显。三是强化双语课程,消除语言障碍。东京、巴黎等城市的有关研究均指出,外语水平不足及国际课程供给薄弱已构成制约人才国际流动的重要因素。为此,这些城市推出了一系列改革举措,包括加强各级各类教育的外语教学、开发双语课程、划拨专款用于教师外语培训等。

(九)促进信息技术与教育的深度融合,全面提升面向未来的数字素养

伴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下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的飞速发展,信息技术与教育的融合正重新定义着教育的时空概念,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推动着教育教学模式和学校管理体系的变革。国际大都市率先行动,着力开展了以下五方面改革:一是加快完善数字化校园、智慧课堂等发展所需的设施设备建设及数字化资源配置;二是将数字素养纳入人才培养目标及课程体系;三是加强教师的在职培训与指导,全面提升教师数字素养;四是推进学生学习方式和教师教学方式的共同转型;五是促进教育教学评价方式及管理方式变革,积极创建能够更好满足个性化需求的教育服务体系。

在新加坡,教育部于2015年启动了教育信息化第四期发展规划,旨在培养面向未来的负责任的数字化学习者。2020年又推出了“教育科技计划”,基于“自主、个性、连通、以人为本”四大愿景目标,为中小学技术生态系统和关键学习平台的发展提供支持。[35]在东京,教育委员会积极响应日本2019年末提出的“GIGA学校计划”(Global and Innovation Gateway for All School Program),从学习方式、教学方式、教师工作方式三个层面系统推进智慧校园建设,包括借助教学大数据的深度解析完善课堂教学、灵活运用信息和通信技术为每个孩子提供最优教育方案等。[36]巴黎、纽约、伦敦也开展了多种多样的数字化改革试点与实践,包括开发并推广电子教材、建立针对数字化教学的质量监测系统、制定数字化教育培训计划,等等。

总体来看,国际大都市的教育发展既面临共同挑战,也具有不尽相同的改革策略,但卓越、创新、开放、引领等关键词始终贯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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