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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与中泰佛教文化的交流互鉴

2022-11-23

地域文化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中泰佛教文化佛教

吕 昂

2013年,国家主席习近平先后提出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得到了有关国家的热烈响应。“一带一路”,不只是借用了古丝绸之路的名号,更是要传承“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路精神。只有在丝路精神的指引下,新时期的“一带一路”才能重建沟通东西的黄金走廊,才能复制古丝绸之路上文化经济交流的灿烂历史。从古到今,泰国都是“一带一路”上的重要一环。在海上丝绸之路上,中泰两国交流不辍,谱写了一篇波澜壮阔的文化交融史。在这其中,佛教文化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中泰两国均有着悠久的佛教传统。在历史上,中国哲学思想之主流,是儒释道三家,佛教位居其一。泰国更是被称为黄袍佛国,绝大多数人信仰佛教。今日探索中泰佛教文化于“一带一路”上的交融,不仅能考察历史上佛教文化对“一带一路”的贡献,更能探寻佛教文化如何服务于新时期“一带一路”之建设。

一、中泰佛教文化在海上丝绸之路上的古代交流史

在公历纪元前后,佛教已经在东南亚地区广为流行。因此在史料的记载中,中泰佛教文化的交流史几乎与中泰交通史同时开始。三国时期,古国扶南(其疆域包括今日泰国东南部、西部)与吴国交往密切,朝贡不断。吴主孙权于250年前后,派遣中郎康泰、宣化从事朱应出使扶南,归国后康泰著有《扶南土俗》,其中记载有扶南等地的佛教信仰情况。吴时曾做过丹阳太守的万震,也著有一本《南州异物志》,记述了岭南诸国的风土人情,其中谈到了林阳国(其领土大概位于今泰国西部)的佛教信仰。可惜的是,这两部著作今日都已经遗佚,但在宋代类书《太平御览》中尚有引用:

“康泰《扶南土俗》曰:扶南之西南有林阳国,去扶南七千里。土地奉佛,有数千沙门,持戒六齐,曰鱼肉不得入国。一日再市,朝市诸杂米、甘果、石密,暮市但货香花。

《南州异物志》曰:林阳在扶南西七千余里,地皆平博,民十余万家。男女行仁善,皆侍佛。”①李昉编纂,孙雍长、熊毓兰校点:《太平御览·第7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第333页。

南朝刘宋时期的竺枝,在《扶南记》中也记载了林阳国的佛教,其书亦佚,于《水经注》中有引文:

“竺枝《扶南记》曰:林杨国去金陈国步道二千里,车马行,无水道。举国事佛,有一道人命过烧葬,烧之数千束樵,故坐火中,乃更著石室中,从来六十余年,尸如故不朽,竺枝目见之。”②郦道元:《水经注·卷一》,四部丛刊本,第17页。

三本书中都清楚的记载了林阳国人普遍信仰佛教,且均有细节描述,可以证实当时林阳的佛教发展确实非常昌盛。但是,对于其时扶南、金陈(今泰国的佛统Nakhon Pathom一带)佛教信仰状况如何,则并无明确的记载。不过依照常理推断,三国相距不远,林阳“举国事佛”,其他二国亦当存在佛教信仰。齐梁之时与扶南的佛教文化交流密切,也证明了扶南佛教发展早有基础。

南齐时,天竺道人释那伽仙欲从广州取道扶南归国,扶南国王阇耶跋摩从他口中得知了中国佛教发展状况。又于永明二年(484),派遣他重回中国,前往建康(今南京)上表纳贡,表中有“仰序陛下圣德仁治,详议风化,佛法兴显,众僧殷集,法事日盛,王威严整,朝望国轨,慈悯苍生”③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90页。等语。可知当时扶南以中国佛教之蓬勃发展为盛事,可见扶南之佛教亦相当流行。释那伽仙以释为姓,其上书中又有“一发菩提心,二乘非所期。历生积功业,六度行大悲”④萧子显:《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91页。等语,可见其为印度大乘僧人。释那伽仙取道扶南归国,可见扶南是当时印度——东南亚——中国交通的海上重要中转站。

南梁时期,与今泰地古国交往频繁者有三:盘盘(今泰国万伦湾Bandon一带)、狼牙修(今泰国洛坤Nakhon Si Thammarat、北大年Patani、宋卡Songkhla一带)、扶南,其中尤以扶南为最。梁天监二年(503),扶南僧人曼陀罗“来进珊瑚佛像”⑤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佛祖统纪》卷37,《大正藏》第49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348页下。。天监五年(503),扶南僧人僧伽婆罗来到建康,开始了长达十七年之久的译经事业,共译出“一十一部,四十八卷”⑥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续高僧传》卷1,《大正藏》第50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426页上。,包括《解脱道论》《阿育王经》等重要经典。天监十四年(515),狼牙修国遣使上表,极力称赞武帝的佛教事业。大通元年(527),盘盘国王遣使上表,中有“道俗济济,并蒙圣王光化,济度一切,永作舟航”⑦姚思廉:《梁书》,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793页。等语,并进贡佛牙、佛塔、香料等物;大通六年(532),又进贡菩提国真舍利等。大同五年(539),梁武帝“敕沙门宝云,往扶南国迎佛发”①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佛祖统纪》卷37,《大正藏》第49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351页中。 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1,《大正藏》第51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3页下到第4页上。。大同六年(540),扶南国王遣使朝贡,并请“释迦像及经论”②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佛祖统纪》卷37,《大正藏》第49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351页中。归国。南陈时,有扶南僧人须菩提,于扬州至敬寺“为陈主译《大乘宝云经》八卷”③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续高僧传》卷1,《大正藏》第50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431页上。。

隋时,与赤土国(今泰国北大年、宋卡一带)多有往来,朝贡通使不绝。大业三年(607),隋炀帝派遣常骏、王君政等出使赤土,受到赤土王的热情招待。赤土“其俗敬佛,尤重婆罗门”④魏征等撰:《隋书》,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042页。,是受到印度文化深刻影响的国度。盘盘国于大业中,亦有入贡。唐贞观九年(635),盘盘国再次入贡。《旧唐书》云:“盘盘国……人皆学婆罗门书,甚敬佛法。”⑤刘昫等撰:《旧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271页。《新唐书》云:“盘盘……有佛道士祠,僧食肉,不饮酒,道士谓为贪,不食酒肉。”⑥欧阳修、宋祁等撰:《新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300页。《通典》云:“槃槃国……有僧尼寺十所,僧尼读佛经,皆肉食而不饮酒。亦有道士寺一所,道士不食酒肉,读《阿修罗王经》,其国不甚重之。俗皆呼僧为比邱,呼道士为贪。”⑦杜佑:《通典》,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1009页。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当时盘盘国以佛教信仰为主的状况。

公元6 世纪下半叶,孟人于今泰国湄南河下游以佛统(Nakhon)为中心建立了堕罗钵底国,与唐朝亦有往来。对其佛教,中国略有了解:“投和国(堕罗钵底之异译)……有佛道……王所坐塔,园似佛塔。”⑧杜佑:《通典》,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1010页。“……次东南有郎迦戍国(狼牙修之异译),次东有社和钵底国(堕罗钵底之异译)……并悉极遵三宝,多有持戒之人,乞食杜多是其国法。”⑨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南海寄归内法传》卷1,《大正藏》第54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205页中。中国僧人在求法过程中,与两国有所交流。大乘灯禅师年幼时随父母前往堕罗钵底,在此出家,后返唐,又赴印度求法。⑩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1,《大正藏》第51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4页中。义朗律师与智岸、义玄则取道狼牙修前往斯里兰卡与印度,受到狼牙修国王的欢迎。智岸法师不幸染病,圆寂于狼牙修。⑪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佛祖统纪》卷37,《大正藏》第49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351页中。 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1,《大正藏》第51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3页下到第4页上。

公元7世纪中叶开始,扶南国属国真腊(今柬埔寨一带)不断强盛,乃至反客为主,逐渐吞并扶南、堕罗钵底等国,占据了泰国的大部分领土。真腊同样是信奉佛教的国家,国王“奉佛谨严,日用番女三百余人舞献佛饭。”⑫冯承钧:《诸蕃志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7页。真腊的属国真里富(今泰国叻武里Ratchaburi一带),向宋朝多次入贡。

元代时期,泰地主要被暹(素可泰王国)、罗斛(今泰国南部一带)两国所统治。虽然两国与元都有往来,但并没有佛教方面交往的记载。不过考虑到素可泰佛教的繁荣发展,可以想见中泰佛教文化的交流依然是存在的。此外,兰纳(今泰国清迈一带)也出现在了中国人的视野里,被称为“八百媳妇”。元对“八百媳妇”先征后抚,保持了半个多世纪的交往。八百媳妇同样以佛教国家的特色出现在元人视野之中。《新元史》言:“八百媳妇……好佛恶杀,每村立一寺,每寺建塔,约以万计。有敌人来侵,不得已举兵应之,得其仇即止。俗名慈悲国也。”①柯劭忞:《新元史》,上海:开明书店,第7076页。

明朝时期,泰地被大城王朝(1350-1767)统治,明称之为暹罗,使团互访频繁。《明史》描绘暹罗之佛教信仰云:“崇信释教,男女多为僧尼,亦居庵寺,持斋受戒。衣服颇类中国。富贵者,尤敬佛,百金之产,即以其半施之。”②张廷玉等编:《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401页。郑和七下西洋,有三次到达暹罗,受到了暹罗人民的热烈欢迎,“其国有三宝庙,祀中官郑和。”③张廷玉等编:《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401页。马欢《瀛涯胜览》中除与《明史》相同之记述外,还描绘了暹罗与佛教相关的婚俗与丧礼:“暹罗……王系锁俚人氏,崇信释教。国人为僧为尼姑者极多。僧尼服色与中国颇同。亦住庵观,持斋受戒……男女婚姻,先请僧迎男子至女家,就令僧讨取童女喜红,贴于男子之面额,名曰利市,然后成亲。过三日后,又请僧及诸亲友拌槟榔彩船等物,迎其夫妇回于男家,置酒作乐待亲友。死丧之礼……亦请僧设斋诵经礼佛而已。”④马欢:《瀛涯胜览》,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第18-21页。文中所述,又见于费信《星槎胜览》、黄省曾《西洋朝贡典录》、郑晓《皇明四夷考》、罗日褧《咸宾录》、杨一葵《裔乘》、张燮《东西洋考》、査继佐《罪惟录》、严从简《殊域周咨录》、茅瑞征《皇明象胥录》、王宗载《四夷馆考》,基本相同,故不录。黄衷《海语》中则重点介绍了暹罗僧人的重要地位和咒术能力:“暹罗……其国右僧,谓僧作佛,佛乃作王。其贵僧亦称僧王,国有号令决焉……凡王子始长,习梵字梵礼,若术数之类,皆从贵僧,是故贵僧之权,侔于王也……罪至殊死者……贵僧为请于王,王乃宥之,没为僧奴,谓之奴囝……凡鳄患……王诏贵僧咒饭而投诸鳄所……国人凡有雠怨,皆谒僧求咒……凡饭僧,必具十品食也……皆熟而荐之,僧咒而后举,举必尽数器,不足十品,不以供也。”⑤黄衷:《海语》,岭南遗书本,第1-3页。文中所述,又见于慎懋赏《四夷广记》,基本相同,故不录。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佛教文化已经融入泰地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了。此外,明朝与“八百媳妇”的交往也比元代更加密切。因为受到暹罗势力扩张的压力,“八百媳妇”采取了依附明朝的策略。“八百媳妇”的“事佛敬僧”⑥罗日褧:《咸宾录》,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189页。同样给明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清代中泰两国的交流进一步加强,尤其是清末,随着海运的进步,中国人对泰国的了解更加深入,佛教方面也是如此。魏源在《海国图志》中写道:“暹罗尊奉印度佛教,凡事苟且节俭,惟修建寺宇,则穷极华靡……出家为僧,终身不娶。惟暹罗人或为僧,或返俗,任意往还……暹罗文学,亦同缅甸,大抵阐扬佛教。其赞颂四百,似有音律,须六礼拜之久,始能诵毕。奉佛戒,禁肉食。然印度僧不尽守戒,或不食家牲而食野禽,谓不在律禁。其在家人并以虫蛇为美味,安南、缅甸亦然,盖近中国闽、广之风矣。……暹罗以尸饲飞禽,皆遵佛教荼毗之制……庙宇中雕刻彩绘,尤各殚其妙……”⑦魏源:《魏源全集·第4册》,长沙:岳麓书社,2004年,第386页。魏源从信仰程度、戒律、经文、艺术等几个方面,将泰国佛教的特色清晰的表述出来。

吞武里王朝(1767—1782)的统治者郑信是华裔,在他的邀请下,大批量的华人前往泰国定居。却克里王朝(1782至今)以来,华人移民更是掀起了新的高潮。与此同时,这些华人也将中国的佛教文化传入了泰国。黎明寺、善见寺等寺庙,都吸收了中国佛教建筑的特色。大乘佛教跟随着华人移民的步伐,在泰国生根发芽。十九世纪,第一座汉传佛教寺庙龙福寺在北柳府建立,之后又修建了龙莲寺、龙华寺,合称“三龙古寺”。大乘佛教信仰也影响了非华裔的泰国人。林桂利先生2012年调查了龙莲寺信仰者中非华裔泰国人的比例,高达83%①林桂利:《泰国汉传佛教——以曼谷龙莲寺为中心》,上海师范大学2013年硕士论文。。笔者在泰国各寺庙考察过程中,发现半数以上的寺庙都有观音菩萨与弥勒佛的塑像。可见,大乘佛教文化已经在泰国占据了一席之地。

从三国到近代,中泰两国在海上丝绸之路上始终保持着佛教文化的交流。

二、佛教文化对历史上中泰海上丝绸之路交流的重要贡献

在中泰海上丝绸之路上的交通史中,佛教文化交流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这是因为两国都有着佛教文化传统。与此同时,佛教文化也同样为中泰交流做出了重要贡献。

第一,佛教信仰促进了历史上的中泰交流。三国以来,海路交通发达,很多西域僧人抱着弘法的信念,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这其中就有很多泰地僧人,如曼陀罗、僧伽婆罗、须菩提等。此外,作为海上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补给点,也有很多印度、南海诸国僧人取道泰地来到中国,如释那伽仙。还有以神异闻名的高僧耆域,也是“自发天竺至于扶南,经诸海滨爰及交广”②大正新修大藏经刊行会编:《高僧传》卷9,《大正藏》第50册,东京:大藏出版株式会社,第388页上。的。唐代以后,中国的求法僧人很多也是沿海上丝绸之路前往印度求法的。这其中最负盛名的义净,来回印度均走海上丝绸之路。虽然他本人没有前往泰地,但在《南海寄归内法传》《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都提到了当时的泰地古国,以及一些以泰地为中转点的求法僧人。以传法和求法为目的,这些中外僧人不只增进了中泰佛教文化与其他文化的交流,还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两国的商业贸易。古代航海风险较大,诉诸佛教信仰的保佑、搭乘高僧共同出海,为很多海上行商者提供了心理慰藉。

此外,佛教文化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早期中泰两地的政治交流。考察早期泰地国家上表中国之行文可以发现,其用语是完全佛教化的。如天监十四年(515),狼牙修国遣使上表,其文曰:

“大吉天子足下:离淫怒痴,哀悯众生,慈心无量。端严相好,身光明朗,如水中月,普照十方。眉间白毫,其白如雪,其色照曜,亦如月光。诸天善神之所供养,以垂正法宝,梵行众增,庄严都邑。城阁高峻,如干阤山。楼观罗列,道途平正。人民炽盛,快乐安稳。着种种衣,犹如天服。于一切国,为极尊胜。天王悯念群生,民人安乐,慈心深广,律仪清净,正法化治,供养三宝,名称宣扬,布满世界,百姓乐见,如月初生。譬如梵王,世界之主,人天一切,莫不归依……”③姚思廉:《梁书》,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795-796页。

可以发现,表文中不仅使用了大量佛教的概念与比喻,甚至连用语风格都是佛经化的。如果这份国书送至不通佛教之国家,恐怕很多语句不知所云,但在大力扶持佛教的梁武帝读来,以佛陀之相好喻自身、净土之庄严喻中国,一定会非常受用。狼牙修王这样书写表文,一方面当然是迎合梁武帝的喜好,但另一方面,这也符合狼牙修国自身的信仰。对于两国而言,佛教文化无疑是拉近两国关系的黏合剂。

第二,佛教文化对中泰人民的互相理解起到了正面作用。无论是中国史书上对泰国的记载,还是赴泰之人的游记中,均会提到泰国昌盛的佛教信仰。对于同样佛教兴盛的中国而言,显然会留下正面的印象。佛教文化也使得中泰人民乐于行善积德,互相帮助,这也促成了中泰的友好交往。乾道元年(1165),崇宪靖王赵伯圭时任明州知州,闻真里富一豪商在中国去世,没有将其财产据为己有,而是将其棺木、私产送归。商人的家人非常感动,将送归的财产捐献,建立了三座佛塔,为赵伯圭祈福。①楼钥:《攻媿集》卷86,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4-5页。这是宋代中泰交往中令人感动的一幕。

中泰有着相近的佛教文化传统,人民有着相同的佛教信仰,这令中泰双方能本着同理心,认真考虑对方有信仰色彩的诉求。清代因缺乏铜钱,雍正时期下达了禁铜令,也不允许铜流至海外。乾隆元年(1736)六月,暹罗国使节来华,奏请放开禁令,因“造福送寺需铜”②赵尔巽等著:《清史稿》,乌鲁木齐: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99年,第4181页。。虽然清朝并没有因此更改国策,但能理解暹罗的佛教信仰,所以乾隆帝破例赏赐八百斤铜给暹罗以供其制作法器法物。

佛教文化也促进了华人与泰国社会的融合,这与泰国人民信仰佛教,拥有包容的民族性格是分不开的。

三、佛教文化在新时期中泰交流中的重要作用

中泰两国长久以来有着密切的交往与深厚的友谊,在海上丝绸之路上书写了绚丽的篇章。正如习近平主席所言:“佛教源自印度,在中国发扬光大,在东南亚得到传承……这是交流的魅力、互鉴的成果。”③新华网:《习近平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的演讲》,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5/14/c_1120969677.htm在新时期推进的“一带一路”建设中,两国更是有着众多可以携手推进的着力点。在这一过程中,佛教文化同样能起到重要作用。

首先,佛教文化交流是新时期中泰交流的一把钥匙。当今世界形势风云变幻,社会发展一日千里,但文化的影响,依然是内化而深远的。宗教文化的国别交流具有民间性、自发性、非功利性等特点,易于被两国人民所接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中泰尚未正式建交之时,两国的佛教文化交流就已经往来不断了。1952年,泰国佛教代表缴目居士前来我国参加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虚云和尚代表中国佛教徒将一尊佛像赠送给缴目居士。④高振农:《中国佛教源流》,北京:九州出版社,2006年,第268页。1956年夏天,泰国佛教僧侣代表团访问了中国,看到了中国佛教文化的发展与宗教政策的开明。泰国法师们回国后顶着反中势力的压力,发表了对中国的正面看法,这无疑极大改善了泰国社会对中国的印象。⑤[苏]尼·瓦·烈勃里科娃著:《泰国现代史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73年,第278页。中泰两国1975年正式建交后,中泰两国佛教人士、团体的互相交流更是密切。1980年中国佛协会会长赵朴初访问泰国,1989年中国佛协会副会长刀述仁前往曼谷参加泰国前僧王的荼毗仪式,1990年中国派出留学僧团赴泰国留学。与此同时,泰国佛教团体也不断来华访问,如曼谷僧侣赴华献佛观光团(1984年)、泰国华裔僧侣访问团(1984年)、王室代表团(1985年)、佛教友好访华团(1990年)等。1992年,泰国御封华宗大尊长仁得法师访华。1993年,泰国佛教领袖、最高领导人、第十九代僧王颂绿帕央讪旺沙功玛哈讪卡巴里纳育首次访问中国。⑥黄卓越:《中国佛教大观(下)》,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4年,第1558页。这些佛教文化交流对中泰两国关系的推进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在今天中泰两国的关系已经迈上了新的台阶,泰国也对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持积极欢迎态度,但在“一带一路”的建设落实过程中,两国依然需要更多的信任、更广泛的交流,更深入的理解。而佛教文化,正是打开当前局面的一把钥匙。以佛教文化交流为先导、为补充,可以对政治、经济层面的交流提供正面的影响。如2017年,中国佛协会副会长则悟法师率“重走海上丝绸之路”交流参访团一行138人参访泰国,与泰国摩诃朱拉隆功大学签署了教育合作备忘录。①凤凰网:《则悟大和尚率138人赴泰国参访交流 中泰佛教再铸丰碑》,https://fo.ifeng.com/a/20170524/44625283_0.shtml当然,佛教文化交流也有更加直接的贡献,中泰在佛教文化旅游、佛教文化产业等方面的合作,同样大有可为。如南京牛首山旅游区与泰国安美德集团,就在文化旅游领域展开了合作对接。在“一带一路”的建设上,以佛教文化为名片,是中泰合作非常好的切入点。

其次,佛教文化是唤起泰国人民情感认同的重要层面。正如王皓月先生所言:“宗教信仰差异造成情感认同障碍……如果利用好宗教身份认同,甚至可以获得相应的竞争优势,加深彼此感情乃至促进国家与国家的交流合作。”②王皓月:《“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宗教风险的基本类型》,《中国宗教》2017年第3期。泰国人民普遍信仰佛教,遵守佛教道德理念,华侨、华人多信仰大乘佛教,与中国的佛教文化传统同根同源。在中泰交流中,多回顾中泰灿烂的佛教文化发展、悠久的佛教文化交流史,多开展当代中泰佛教文化交流,可以消除泰国人民的误解,获得更多支持。

1994年,为庆祝泰皇登基五十周年暨中泰建交二十周年,中国将法门寺佛指骨舍利送至泰国巡礼,受到了泰国民众的热烈欢迎。在巡礼中,自泰皇、僧王以下,前来参拜的各界人士有数百万之多,盛况空前。③韩伟:《佛指舍利——巡礼曼谷纪实》,《前进论坛》1995年第5期。佛舍利巡礼极大的增进了中泰人民的友谊,提升了中国在泰国人民心目中的形象。

最后,中泰两国为增加人民的福祉而开展“一带一路”建设,在这一过程中一定会面临诸多困难,只有以善意、以勇气、以智慧、以信心来面对,才能促进中泰文明交流互鉴,共创中泰关系史上新的辉煌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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