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石油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的思考

余 国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进入21世纪以来，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重构全球创新版图、重塑全球经济结构。要大力发展科学技术，努力成为世界主要科学中心和创新高地。中央企业等国有企业要勇挑重担、敢打头阵，勇当原创技术的“策源地”和现代产业链“链长”[1-2]。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石油）坚决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批示精神和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把科技自主创新作为能源发展的战略支撑，紧紧围绕国家能源安全重大科技需求，打造一批能源原创技术策源地，支撑引领能源行业高质量发展，推动建设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和能源与化工创新高地[3]。

原创技术策源地就是原创技术策划和发源的地方，可以分为国家（地域） 层面和企业层面，在企业层面是指创新能力强、成果转化能力强、能够研发出原创性技术并实现规模化应用，引领行业技术发展的关键企业或组织。当前中国石油科技创新发展存在基础创新与原始创新能力不强，战略性、前瞻性技术布局和储备不足，缺乏引领行业发展的重大技术等问题，重要原因是缺乏激发自主创新活力的有效机制，亟需以打造能源与化工领域原创技术策源地为牵引，构建开放式科技创新生态系统，建设新型研发机构，提升自主原始创新能力，着力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为提供高质量安全可靠的能源供给、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奠定坚实基础。

一、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面临的形势与任务

（一）应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保障国家能源安全

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国际政治经济格局正在发生重大变革。科技创新已经成为国际战略博弈的主战场，围绕科技制高点的竞争空前激烈[4]。能源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预计到2035年，油气在全球和我国一次能源结构中占比合计分别为47.7%和29.3%。我国石油对外依存度仍然接近70%，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将增至50%以上，需持续强化能源安全保障能 力[5]。一方面，中国石油要发挥保障国家油气供应的顶梁柱作用，油气勘探开发需要向老油气田提高采收率、页岩油气、深层超深层等技术主导型领域转变，更加需要关键技术攻关支撑；另一方面，中国石油在油气勘探开发领域尖端技术、高端装备、关键零部件等供应还存在“卡脖子”问题。

中国石油作为国家油气领军企业，肩负着引领构建自主可控、安全可靠的油气安全供应产业链的使命重任，必须立足“两个大局”，从世界能源大格局和国家能源新战略出发，着力提升全球资源配置能力和风险应对能力，着力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当好科技自立自强典范和油气产业链“链长”，努力在构建新发展格局和保障国家能源安全中发挥引领带头作用，为我国建设世界科技强国贡献石油力量。

（二）应对能源转型大趋势，实现绿色发展

在能源转型的大趋势下，石油的燃料属性将逐步降低、化工原料属性将持续加强，炼化转型升级将向纵深推进。石油公司将面临更加严格的碳排放约束，亟需突破绿色低碳领域关键核心技术，构建减污降碳协同治理模式和二氧化碳捕集利用与封存（CCUS）成套技术体系。必须加强前瞻性、战略性布局，在坚持发展油气主业的同时，加快发展新能源新产业，加快推进节能减排和绿色环保产业，构建多元低碳能源供应体系。

面对能源转型的大趋势，中国石油确立了“建设基业长青的世界一流综合性国际能源公司”的战略目标。实现这一战略目标，关键是要具备世界一流的核心技术攻关能力、应用技术供给能力、原始技术创新能力以及稳固的产业链、供应链控制能力。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不仅是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具体体现，也是中国石油加强创新链和产业链深度融合的有力举措，更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建设基业长青的世界一流综合性国际能源公司和国家战略科技力量、能源与化工创新高地的战略需求。

（三）应对科技发展大趋势，实现创新发展

当前，油气行业进入数字化转型的提速期，油气工程技术与装备向信息化、智能化发展。油气行业亟需攻克一批智能化关键核心技术，加速技术迭代升级，以支撑油气产业数字化转型、智能化发展。

在能源转型、科技革命相互交织、相互促进的形势下，全球油气供需格局深度调整，油气全产业链加速开放，市场格局大洗牌大调整，竞争日益加剧；行业价值创造由上游为主向全产业链和新兴产业延伸，产业转型升级步伐加快，中国石油需要巩固传统优势、塑造新优势。必须抢抓重大机遇，依靠科技创新在危机中育先机、在变局中开新局，在“事业发展，科技先行”的定位以及科技工作“支撑当前、引领未来”总要求下，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做好关键核心技术攻坚，加强原创技术引领，通过基础研究和重大科技攻关工程突破一批原创性、引领性技术，塑造赢得未来的竞争新优势。

二、坚持战略驱动，把握关键着力点

随着能源转型和科技革命持续推进，世界主体能源供需正发生革命性变化。准确把握未来能源发展的趋势和方向，事关中国石油能否做到基业长青。应将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作为建设能源与化工领域创新高地的主要抓手，加快培育原始创新能力，构建能源与化工领域竞争新优势，有力支撑基业长青的世界一流综合性国际能源公司建设。

（一）服务发展战略，聚焦关键核心技术

原创技术策源地要做到有的放矢，就要在发展战略的引领下，精准发力。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作为中国石油科技创新战略的核心工程，是公司战略的关键组成部分，应该与公司战略保持一致，服务于公司战略，发挥支撑和引领作用。比如，在油气勘探开发方面，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有效应对“五个转变”（向老油气田挖潜提高采收率转变，向页岩油气、致密油气等非常规油气藏转变，向深层超深层转变，向绿色低碳转变，向智能化转变），以保障我国油气安全稳定供给；在助力碳中和方面，突破CCUS关键技术，承担起实现CCUS规模化应用重任；在炼化业务转型方面，大力发展新材料技术，承担起炼油产业链整体转型的重任；在新业务布局方面，突破氢能、地热规模化应用核心技术，托起未来业务布局的三分天下。

（二）着眼产业发展，发挥创新主体作用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科学家座谈会上强调，要发挥企业技术创新主体作用，推动创新要素向企业集聚，促进产学研深度融合；在2021年的两院院士大会上进一步指出，要以企业牵头，整合集聚创新资源，形成跨领域、大协作、高强度的创新基地，开展产业共性关键技术研发、科技成果转化及产业化、科技资源共享服务，推动重点领域项目、基地、人才、资金一体化配置，提升我国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在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深化产学研结合。总书记的一系列重要讲话，明确了企业在我国科技创新中应作为主体发挥作用（包括基础研究、应用研究），牵头整合创新资源（包括高校、科研机构等）。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可立足自身优势，结合产业发展需求，科学合理布局科技创新体系，有效融合产业链与创新链，以产业需求引领技术创新加速发展。

（三）强化原始创新，加大基础研究力度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强基础研究是科技自立自强的必然要求，是从未知到已知、从不确定性到确定性的必然选择。中国石油高度重视并不断加大研发投入，投入强度居行业前列，科技研发投入主要在应用研究、试验发展和现场开发试验等领域，对基础研究投入相对不足，基础研究方面存在科研人员意愿不强、力量较为薄弱、科技成果不多等问题。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需要深入学习领会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和中央最新战略意图，逐步改变基础研究属于高校和国家科研院所工作领域的思维，聚焦公司发展战略，对基础研究布局进行系统谋划，建立适应基础研究的项目管理和绩效管理机制，组建高层次研究队伍，进一步扩大和创新与外部高水平科研机构的合作等。

三、优化创新方式，推动开放式自主创新

自主创新是攀登世界科技高峰的必由之路，但自主创新不是企业关起门来搞封闭式创新。自主创新关键在掌握创新活动的主导权，核心是获得自主可控的核心技术和知识产权，在掌握研发活动主导权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利用外部创新资源，把开放式创新作为利用外部资源的基本策略，在开放式创新中实现更高层次的自主创新，构建内外协同的开放式自主创新系统[6]。

（一）开放式自主创新的内涵

1.广泛获得并激发创意。宝洁公司在门户网站设“宝洁需求”栏，从全球搜寻技术创新来源，约有35%的创新想法来自公司外部；开放式自主创新也在企业内部建立创意收集系统，如英特尔、3M和谷歌对员工创造力培训项目进行投资，创意收集系统可以塑造创新型的企业文化，并帮助企业中的部门寻找新的商业机会。

2.最大程度地利用外部创新资源。单一组织无法掌握创新所需的全部资源，组织获取外部的信息、知识、经费、技术、人员等资源的能力越来越重要。如2014年特斯拉开放所有专利，2015年丰田向全世界开放5680项燃料电池技术使用权，包括最新氢燃料电池车。两大企业都通过技术开放催熟产业链，进行技术路线博弈，借助更多企业推动新能源汽车技术进步和基础设施建设。

3.注重提高技术创新的效率与效益。开放式自主创新是市场导向的创新，将用户、供应商、合作伙伴引入创新过程，可以极大地提高创新精准度、成功率，并且节约成本。创新前倾听用户意见对创新成功具有重要作用。对《财富》前1000家公司的研究表明，越早让供应商参与创新，项目节省的资金就 越多。

（二）开放式自主创新的主要机制

当前比较有代表性的开放式自主创新机制主要有揭榜挂帅、“互联网+”创新、合作创新及通过资本平台创新等。

1.揭榜挂帅。揭榜挂帅将以往只能由某些具备特定资质单位完成的科研项目在更大范围内公布，进一步完善“揭榜”制度，扩大参与度和开放度，将创新课题更多地开放给外部高校、科研机构及民营企业等，让更多掌握核心技术和具备相应研究能力的单位和个人获取公平竞争的机会。

2.“互联网+”创新。企业通过互联网把各种创新资源全面整合，构建适合自身业务的创新模式。例如，海尔集团创立了海尔开放式自主创新平台HOPE，把技术、知识、创意的供方和需方聚集到一起，提供交互式的场景和工具，促成创新产品的诞生。此外，还有宝洁公司在互联网上加入3个科学家网：NineSigma.com网，将50多万名研究人员联结在一起，成为宝洁的创新服务提供商，从世界各地得到各种建议性的解决方案；InnoCentive.com网，联结了7万名科学家，为技术问题提供解决方案；YourEncore.com网，联结已经退休的科学家，提供技术咨询。

3.合作创新。我国企业开展合作创新常采取产学研合作的方式，需要重点加强融入全球创新网络。合作创新目的是发挥不同企业创新资源的协同效应和研发规模效应，共担研发成本和创新风险。国家鼓励大型领军企业联合上下游企业和相关高校、科研机构，通过重组、合作、共享等方式建立技术联合体，建设共性技术平台。

4.资本平台。企业通过资本平台搭建的创新生态系统迅速发展。例如，小米公司2017年宣布成为世界最大的物联网平台，对于生态链企业，小米依靠自身优势提供品牌、供应链、渠道、投融资等支持，采用生态孵化、平台赋能的方式让生态企业自我更新、淘汰、进化。2013年，江苏省成立产业技术研究院（江苏产研院），负责全球创新要素的开发、整合和引进。江苏产研院采取加盟制或共建制方式遴选或组建专业研究所，对其进行业务指导、绩效考评、研究资助，管理上实行合同科研制、项目经理制；设立研发投资基金，通过参股等方式培育专业研究所成为专业研发公司、通过投资等方式引进技术进行二次开发、通过合资等方式引进全球研发公司；专业研究所采取“一所两制”的运行机制，将高校科研院所代表的科研方与企业所代表的市场方置于同一创新生态环境，有效推进“应用引起的基础研究”，加速了科技成果转化。借鉴先进做法，中国石油可以考虑在昌平科技园开展试点，吸引国内外创新企业和创业者入驻。

需要强调的是，开放式自主创新涉及的利益主体众多，不确定性大，系统高度复杂，需要对创新界面、项目实施进行有效协同和管理。创新项目成功的关键是人，项目负责人（项目经理）对于项目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创新项目实施需要选择具备良好基本素质与系统化工作能力的项目经理，同时赋予其组建团队、决定技术路线、经费使用等自 主权。

四、变革组织形式，建设新型研发机构

科技创新有效实施的基础是有效的研发组织形式。企业科技创新应采取激发科技创新活力的组织形式，新型研发机构建设是科研组织形式的重要方向，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应加强新型研发机构建设。通过创新组织方式、完善激励机制、优化人才管理和加强文化建设，塑造具有创新导向的组织能力。

（一）建立创新导向的组织结构

在突破性技术领域取得成功的成熟企业，都建立了一个自主的组织，负责组建一个围绕突破性技术的新的独立事业部门，从而形成二元性组织模式。在面临需要突破性的创新时，企业一方面继续在主流组织中运用渐进创新来稳定发展；另一方面，成立相对独立的突破性技术研发机构，主要因为突破性创新需要宽松的环境，勇于探索、容忍失败的氛围，异质化的队伍，需要采取“组织措施”，即在企业内部成立“小特区”或“另类组织”，形成鼓励创新的文化。中国石油可对在上海、深圳等新设立的研究机构采取新型研发机制，在传统研发机构中，试点成立承担突破性技术攻关任务的独立研究单元，由有威望的资深专家负责，同时与原有组织分离，实行“一企两制”。

（二）建立创新导向的激励机制

科技研发机构应该构建创新导向的科研考核指标体系。对基础研究、应用研究、试验发展应采用不同考核指标，基础研究要有更宽松柔性的考核指标。如华为公司对于基础研究可以容忍50%的失败 率[7]。好的激励机制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并强调目标导向、结果导向、战斗导向，既关注物质激励、也关注成长激励、荣誉激励，分类分层激励。如科技研发组织可以针对不同层级类别人员制定包括薪酬、福利、发展、环境四个方面的方案。对于创新型人才应当根据个人特点和需求，采取综合性激励措施，如提供发挥作用的舞台、挑战性适当的工作、畅通的交流渠道、有竞争力的全面薪酬方案等。

（三）建立创新导向的人才管理

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的核心是高水平创新人才的聚集与培育，利用公司的整体优势为各科研机构提供人才引进、对外合作交流、创新联合体搭建等支持。人才管理是发挥人才价值，驱动公司商业成功与持续发展的关键要素，“用人做事”比“做事用人”具有更高的优先级，用人才驱动组织将成为转型时期最重要的人才管理特征和时代要求。企业中管理者的管理能力和领导力，决定着企业发展的上限和可持续性。通过一系列系统的管理机制和管理体系的建设，来促使公司的人才队伍能够处于持续的激发和进取状态，推动人力资本的持续增值及人才队伍不断更新与进化，从而不断提升组织适应与驾驭未来的能力。

（四）建立创新导向的企业文化

文化的核心作用在于，建立在责任基础上的自我管理。科技创新型企业的文化都有一些共性特征，如勇于创新、敢为人先，鼓励冒险、打破常规，包容失败、鼓励竞争与合作等。中国石油的发展史，是一部波澜壮阔的艰苦创业史，也是一部敢为人先的科技创新史。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要发掘石油精神的时代内涵，把敢为人先、鼓励竞争与合作、包容失败等创新文化，落实到日常的组织运行、制度机制和行为要求、团队建设中去，把变革与创新文化塑造纳入到日常运行机制与行为规范中。文化要落地，必须“多管齐下”。核心价值观要通过干部管理、人力资源管理、激励体系落地，管理者应率先垂范和强力推动，带动员工身体力行地贯彻落实。

五、结语

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应加强基础性、紧迫性、前沿性、颠覆性原创技术布局和研究，主动融入国家基础研究创新体系，加强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方向研判，加强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突破，引领产业链发展方向、整合产业链持续创新。中国石油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一要紧紧围绕中央精神和公司发展战略，肩负起科技创新的企业主体责任，对基础研究布局进行系统谋划，在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方面发挥主导作用，搭建产学研深度融合平台。二要构建开放式自主创新系统，打造内外协同的创新生态系统，加强公司内创新链开放、共享和协同，对外进一步深度融入全球创新网络体系，充分利用全球优秀人才、技术、信息等创新资源，借鉴推广有效的开放式自主创新机制；同时，加强创新体系的统筹管理，形成高效的工作协同与资源流动共享机制。三要高度重视策源地组织体系和能力，不断优化组织结构与流程，加强新型研发机构建设，并采取新型研发机制，统筹推进科技研发机构的创新导向；多措并举，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建设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和能源与化工创新 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