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监管背景下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的困境与对策——基于10所被督导复查民办本科高校办学情况的分析

火东霞

(银川能源学院，宁夏 银川 750105)

随着我国高等教育发展方式“转变为以提高质量、优化结构为核心的内涵式发展”(1)钟秉林：《构建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中国民族报》2021年11月2日，第6版。，民办高等教育作为高等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必然走上高质量发展之路。自2016年以来，国家连续出台了一系列有关规范民办教育办学行为和加强监管的政策法规，尤其是2021年《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的修订，为民办高校的健康可持续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制度保障。2020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提出要“支持和规范民办教育发展”。由此可见，国家对民办教育的政策从“引导、鼓励、支持”调整为“支持和规范”。为规范民办高校办学行为、巩固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成效、守住高校办学条件和教学质量底线，2020—2021年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会同教育部有关司局单位，组织教学、评估和财务管理等方面的专家工作组，对2012年以来已通过合格评估的13所民办本科高校进行了评估整改工作的督导复查，对问题比较突出的民办高校通过约谈地方政府教育主管部门、相关高校负责人和举办者的方式，要求限期整改，并采取减少招生人数、暂停备案新专业等限制措施。在严格监管的背景下，本文通过对复查问题比较突出的10所民办本科高校的基本情况进行梳理，总结当前我国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存在的主要问题，分析其成因，进而提出相应的策略与建议，以期对相关现实问题的解决有所助益。

一、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存在的主要问题

从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公布的复查结果看，10所民办本科高校教学评估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关键办学指标评估时达标、评估后降为不合格，人才培养质量难以保证，对评估反馈的问题整改不到位等。综合起来，主要总结为发展方式、教师队伍建设、经费投入和评估整改四个问题。

(一)追求规模扩张的发展方式未发生根本性改变

我国民办高校大多数为投资办学，办学资金主要依靠单一的学费收入，只有具备一定的学生规模，才能有稳定的办学收入，才能生存、积累和发展(2)肖俊茹、王一涛、石猛：《民办高校办学风险的根源探析及防范对策——基于32所民办高校办学风险的案例》，《中国成人教育》2017年第15期，第52-57页。。在快速发展期，衡量民办高校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依据是学生规模的增长，部分高校因错失规模扩张的机会而倒闭或被变卖。据统计，2003—2010年是我国民办高校的快速发展期，学校数从173所增至676所，增幅为290.75%，在校生人数从81万增至476.68万，增幅为488.49%；2011—2020年是民办高校规模扩张的高潮回落期，学校数和在校生数进入相对平稳增长的阶段，学校数增幅为10.46%，在校生数增幅为56.68%(3)数据来自教育部官网2010—2020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在当前高质量发展的时代需求下，民办高校也迈入了增强核心竞争力、提升教育教学质量的发展阶段，必须处理好规模与质量的关系。尽管部分民办高校已完成了办学初期的规模扩张，进入内涵提升阶段，但在校生规模普遍在1万人以上，精致型民办高校稀缺(4)柯佑祥、张紫薇：《民办高校的定位、特色问题及其发展策略》，《大学教育科学》2013年第4期，第31-34页。。在不改变资金来源的情况下，如何处理规模效益与质量发展的关系，是民办高校当前和今后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从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通报的10所民办本科高校的情况来看，多数民办本科高校仍将规模扩张作为首要任务，未摆脱以规模求生存的发展方式，表现在：在本科教学工作评估合格后，有8所高校的折合学生数增加了，最少的增加了235人，最多的增加了12 777人，增幅最低的为2.0%，最高的达56.6%；有8所高校的在校生数在1.2万人以上，最多的达4万余人，其中在校生人数超过4万的有2所。以上被督导复查的民办本科高校均在1997—2001年间建校，办学历史在20年以上，且有一定的办学积累，但是由于长期追求规模扩张的粗放型发展方式，较大地稀释了办学资源，影响了办学质量提升。

(二)“拾遗性”的教师队伍结构未发生根本性改变

教师质量决定了学校教学质量，民办高校能否走上高质量发展道路，关键因素是教师质量。在民办教育发展初期，为了鼓励办学，国家对民办高校教师的要求较为宽松，鼓励其通过聘请部分退休教师、兼职教师来充实教师队伍。近年来，随着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教育也转向高质量发展，公办高校加强了对教职工的考核管理，民办高校“拾遗性”的人才红利受到挤压。部分发展较好的民办高校及时调整师资队伍建设思路，建立起一支学科专业布局合理、学历和职称较高的专任教师队伍，为高质量发展积累和储备了较好的发展资源。但是，也有部分民办高校师资队伍建设依然处于拾遗补阙的状态，教师来源未发生根本性改变，教师人数不足、结构不合理的问题仍然突出。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督导复查后，发现以下情况。一是离退休人员和兼职人员仍然是部分民办本科高校专任教师的重要组成部分。被复查的民办本科高校依然普遍聘请公办高校的离退休教师充当专任教师，尤其是作为副高以上职称教师的主要构成人员。同时，聘请企业或公办高校在职人员作为兼职教师，或承担少量的教学任务，或不定期在学校举办相关讲座。二是部分民办本科高校将一些行政管理人员计作专任教师，充算人头数，其实教师队伍主要由学校聘任的35周岁以下的青年教师组成，青年教师普遍教学任务较重。三是民办本科高校教师配备普遍不足。复查发现，10所民办本科高校专任教师和外聘教师数量均不足，生师比远超18∶1。最低的生师比为19∶1，最高达38∶1，有5所民办本科高校的生师比在20∶1～30∶1之间，有4所在30∶1以上。分专业看，生师比不达标现象更为突出。根据《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本科专业生师比一般不高于18∶1(艺术类专业的生师比一般不高于11∶1)，但复查发现，1所民办本科高校近一半专业的生师比超过22∶1，个别高校的专业生师比甚至超过28∶1。同时，思政课专任教师缺口较大，近一半民办本科高校在校生与思政课专任教师的比例远超国家标准(350∶1)。复查还发现，部分民办本科高校存在管理不规范行为：有的聘用教师未与学校签订劳动合同，而是由第三方代理机构与学校签订劳务合同；有的为了满足评估指标要求，临时聘请公办高校的退休教师和企业人员，冲抵专任教师或外聘教师，把行政管理人员临时划拨到教学单位冲抵专任教师，临时安排教学任务、伪造教学资料等。

(三)教学投入不足的问题依然突出

教学投入是保障教学质量的基本条件。受办学资金来源单一的影响，民办高校的教学投入问题一直比较突出。在民办高校发展初期，教学投入主要满足校园占地面积、行政用房面积、学生宿舍面积、运动场馆等硬件建设和教职工工资的刚性支出(5)周海涛、廖苑伶：《民办高校高质量发展的基础》，《复旦教育论坛》2021年第3期，第69-74页。。随着学校的不断发展和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的需要，经费投入除了要满足硬件建设需要和刚性支出外，还要满足越来越大的教学软性支出，包括专业建设、课程建设、人才培养、实践教学、学生活动和教师培养培训等。在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指标中，只要生均经费满1 200元、占学费收入的13%及以上，就可视为满足教学日常需要。近年来，一些发展较好的民办本科高校重视内涵建设，教学日常运行经费呈逐年增加态势，为人才培养和高质量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也有部分民办本科高校教学投入不足，降低了教育教学质量。在督导复查的13所民办本科高校中，有10所高校不同程度地存在教学投入不足、办学条件无法保障的问题，占被复查高校的77%。其中，累计有8所高校的教学日常运行经费支出达不到13%的要求，其中最高的支出占比为12.4%，最低的支出占比仅为2.1%；4所高校教学科研仪器设备年新增达不到10%的合格标准，最低仅为3.2%；6所高校的实验实训室建设与利用、教学行政用房面积、实习实训基地建设与利用、教室设备维修维护等条件建设投入不足。问题最突出的是教学日常运行支出不达标。《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指标体系》规定：教学日常运行支出是指学校开展普通本专科教学活动及其辅助活动发生的支出，仅指教学基本支出中的商品和服务支出(302类)。经核查，民办本科高校普遍对教学日常运行经费界定不清，财务科目超范围统计，大量计入一些与教学及其辅助活动无关的经费、行政管理支出的办公宣传经费和省级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划拨的专项经费，有的甚至将一部分仪器设备经费也统计进去。经过核减，有5所民办本科高校依次被核减3 593万元、1 351万元、1 224万元、4 482万元和1 951万元，足见这些高校实际用于教学日常运行的经费较为欠缺，影响了教育教学质量的提升。复查还发现，部分民办本科高校在财务管理方面存在拆分票据、多头计算、做假账等违法行为。

(四)对评估整改工作重视不够

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的主要环节是专家组进校考察。通过审读学校自评报告、数据报告以及实地走访、听课、深度访谈、查阅资料等形式，专家组对参评学校的办学理念、办学思路、办学定位、师资队伍、办学条件、专业课程以及质量管理等进行全面的考察诊断，帮助学校查找教学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提出改进教学工作、规范教学管理、提高教育教学质量的意见和建议。最后，专家组出具考察报告，作为学校进一步提高教育教学工作的重要依据。评估后的整改工作是学校迈上新台阶、走向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任务。被督导复查的10所民办本科高校对评估整改工作重视不够、整改不到位，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一是10所高校教师队伍问题均整改不到位。其中，4所高校对教师人数不足和结构不合理问题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其余6所高校依次存在以下问题：对师资队伍结构失衡问题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对教师队伍结构问题基本未整改；师资结构优化工作仍需持续推进；对教师队伍建设不足问题整改不到位；对师资队伍数量问题基本未整改；对教师队伍数量结构问题基本未整改。二是有9所高校对教学内涵建设问题整改不到位，分别存在以下问题：对学科专业建设薄弱问题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对学科专业布局不合理问题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对专业建设问题基本未整改；专业内涵建设工作仍需持续推进；对专业设置问题基本未整改；对专业布局规划不足问题整改不到位；对专业布局问题基本未整改；对产学研合作育人深度不够问题整改不到位；对课程体系与人才培养定位契合度不高问题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三是有5所高校对教学管理问题整改不到位，分别存在以下问题：对实验室开放管理不够问题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对教学管理薄弱问题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对实践教学和教学管理问题基本未整改；对教学管理薄弱问题整改不到位；对教学管理问题基本未整改。此外，还有3所高校分别存在办学定位、顶层设计、教学经费投入等问题，但基本未整改。

二、制约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的成因

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是一种内涵式发展，是水平不断提高、品质不断改进，从一个“卓越”成就向另一个“卓越” 成就的累积过程(6)刘立军、王开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涵、标准与着力点》，《中国高等教育》2021年第9期，第31-33页。。现阶段，国家对民办高校合格评估整改情况采用督导复查的方式实行严格监管，这是推动民办高校从保基本转向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手段。在此基础上，深入分析制约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的成因，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国家和地方政策供给与落实不够

当前，国家对民办高等教育的政策是“规范和支持”，但总体来看国家和地方各级政府主管部门有关民办教育的政策供给与落实还非常不够。一是国家对民办高等教育重视不够。无论是早期大力发展民办教育时放任的做法，还是现阶段突袭式的监管做法，都体现出国家对民办高等教育发展的重视不够，没有将民办高校与公办高校一视同仁，没有在民办高校发展初期或发展过程中落实监管职责。这就造成民办高校及其举办者在关键问题上规避政策、打擦边球，没有树立起育人为本、质量立校、特色兴校的办学理念，妨碍了学校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二是民办高等教育相关政策边界模糊、标准不一。国家对民办高等教育的政策供给表现为原则性多，可操作性少；制度弹性大，限制性少；探索性、鼓励性、应然性要求多，可操作、可量化、条件性、限定性、强制性要求少(7)惠向红、杜世雄：《非营利性民办高校办学宗旨实现路径探析》，《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22年第1期，第19-26页。。例如，对营利性和非营利性民办高校“办学结余”“合理回报”等问题未作清晰的提取基数和比例规定，导致民办高校的举办者、投资方“以非营利之名行营利之实”(8)李立国、鞠光宇、王春雩：《民办高校如何实现“非营利性”——以防范非公平关联方交易保证“非营利性”的制度设计》，《教育发展研究》2018年第23期，第15-22页。。至于鼓励民办高校为教师办理“职业年金或者企业年金等补充养老保险”“完善学校、个人、政府合理分担的民办学校教职工社会保障机制”等规定，由于缺乏具体的分担数额和分担比例，民办高校教师权益无法真正得到保障，也无法获得与公办高校教师的同等待遇。又如，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核心文件《普通高等学校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实施办法》没有对专任教师作出明确规定，致使民办本科高校合格评估工作一直存在东拼西凑、借鸡下蛋的现象。2021年，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1号文件和82号文件先后两次作出补充规定，但是前后不一致，给政策的执行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三是对民办高校办学行为的动态监管措施效力较弱。对民办教育来说，“合理的限制就是保障，如果没有必要的限制，放任自流，就会出现‘学店’”(9)潘懋元：《潘懋元论高等教育》，福建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347页。。从2020年开始，国家对本科高校教学工作采取合格评估和整改情况督导复查的做法，对民办本科高校的办学行为起到了很好的规范和警示作用。但是一些动态监测手段，如年检、换发许可证以及民办高校日常办学中存在的师生权益受损、投诉渠道不畅以及举办者违规招生、抽逃资金、关联交易等问题，仍未引起国家和有关部门的足够重视。此外，营非选择、产权归属、公共财政资助等方面的政策落实较为缓慢，政府对集团化办学行为的监管还存在法律和制度缺陷，这些都影响了民办本科高校的稳定、持续和高质量发展。

(二)举办者存在趋利化追求

民办高校是资本市场逐利和教育公益服务的共同产物。受资本市场利益的驱动，举办者往往将资本利益凌驾于教育的公益性之上，追求利益最大化，忽视高等教育的办学规律和人才培养规律，削弱了民办高等教育的公益性，具体表现在如下方面。一是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部分民办高校的举办者采用资本化管理方式，将学校变成了市场化的服务机构，社会认可度低，师生投诉频发，违背了高等教育立德树人的根本使命和教育的公益属性。部分民办高校追求办学规模，利用政府定价干预手段减弱的时机和国家鼓励社会再就业人员、专业军人在职提高学历的政策，不断提高收费标准，在继续教育、灵活学制及高职招生方面，不顾自身办学条件，盲目扩大招生数量，稀释了本科教学资源。二是实行后勤集团的伪社会化管理。一些集团化办学的民办高校为了获得利润，围绕师生需求设立一系列服务机构，在仪器设备、教学资源、实验实训耗材、办公用品及学生活动用品、学生生活服务、学历提升及就业培训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商业渗透，以次充好，如在教材、军训服、校服等覆盖面较广的服务项目上收取的费用较高，增加了学生及家长的额外支出。三是不断压缩办学成本。有些民办高校采购低价教学仪器设备、实验实训耗材、办公用品及学生活动用品，影响了教学质量和学生学习、生活的舒适度。有些民办高校压缩教学日常运行支出，降低教学标准。有些民办高校提前放假、推迟开学(10)李立国、鞠光宇、王春雩：《民办高校如何实现“非营利性”——以防范非公平关联方交易保证“非营利性”的制度设计》，《教育发展研究》2018年第23期，第15-22页。，甚至安排毕业班学生整学年在校外实习，而且没有真正的实习任务，以缩减学生在校教学时间。同时，在教育集团内部成立一系列的管理部门，在招生、人力资源管理、教学管理、学生服务乃至党建等方面，对民办高校进行事无巨细的过程控制，最大限度地压缩办学成本。

(三)民办本科高校自身发展动力不足

民办本科高校“办学时间短”“底子薄、基础弱”(11)教育部高等教育评估中心：《中国民办本科教育质量报告——中国民办本科教育质量的全景与深析》，教育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20页。，加上受举办者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观念的影响，一些高校缺乏明确的办学宗旨和发展规划，办学自主权落实不够，管理者、教职工激励机制缺乏，具体表现在如下方面。一是缺乏引领性办学宗旨和发展规划。部分举办者对高等教育办学规律认识不足、重视不够，要么盲目模仿公办高校的办学模式，要么模仿同类民办高校的发展路径，缺乏具有前瞻性、引领性的办学宗旨和发展规划，在发展路径设计和办学实践中将满足社会需求作为安身立命的宗旨与目标，一味地迎合市场。二是治理结构的不合理制约了教职工的工作积极性。目前，我国民办高校主要存在集团化和非集团化两种治理模式(12)惠向红、杜世雄：《非营利性民办高校办学宗旨实现路径探析》，《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22年第1期，第19-26页。，无论是哪种模式，学校独立的办学自主权均会不同程度地受到制约，出资方“越位”、校长“缺位”(13)侯琮：《“民办教育集团化办学”学术论坛会议综述》，出自《中国教育财政政策咨询报告(2019—2021)》，第405-411页。的现象较为普遍。不少民办高校实行举办者治校，无视学术和专业权威，实行非学术、非专业化管理，损耗了高校的办学精力。同时，校内教职工代表大会形同虚设，教师参与学校管理和民主决策的积极性被压制，基本处于被动接受教育集团或学校的各项决策的状态，缺乏主人翁意识和对教育集团文化、学校文化的认同感，缺乏为学校建言献策、贡献发展智慧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三是教师缺乏职业发展的内驱动力。由于国家对民办高校教师身份的企业化规定以及举办者不愿为教师提供较高的社保、养老、住房公积金等保障性待遇，教师往往将民办高校当作跳板，并未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和科研工作中去，很难取得较好的教学和科研成果。

(四)民办高校对内涵建设重视不够

师资、教学、科研等内涵建设是学校高质量发展的根本。部分民办高校举办者奉行投资回报的信条，只愿意在硬件建设上投入，对内涵建设重视不够、投入不足，从而制约了学校的高质量发展，具体表现在如下方面。一是在师资队伍建设上缺少长远规划。由于民办高校往往留不住优质教师，与学校出资培育教师队伍相比，举办者更愿意采用投入少、回报高、借鸡下蛋式的师资队伍建设方式。部分民办高校师资队伍建设经费投入严重不足，缺乏师资队伍发展规划。一方面，一些民办高校在师资队伍基本保障方面缺少投入，专任教师和外聘教师人数不足，教师福利待遇低，流失率高。另一方面，在教师职业发展、学历提升和培养培训方面投入不足，甚至没有教师培养资金计划。不少民办本科高校没有教师访学、进修、学历提升及培养培训方面的经费投入，甚至严格限制教师外出交流和学习，教师一旦考上博士就会与学校解除劳务合同。教师长期承担繁重的教学任务，缺少培训、交流、访学及晋升机会，教学能力、业务水平、科研水平得不到提升，普遍缺乏安全感、稳定感和归属感(14)刘奎杰、陈忠全、张新国：《民办高校发展现状及可持续发展路径:山东为例》，《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17年第4期，第13-18页。，无法潜心教学与科研工作。这是制约民办高校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因素。二是在教学、科研上投入不足。一些民办本科高校实行严格的成本控制管理，削减教学、科研、专业建设、课程建设、人才培养以及社会服务等方面的支出，在实验实训耗材、学生课程实践、学生创新能力和外出实践锻炼等基本教学环节缺乏有力保障，影响学校的教学质量。一些民办本科高校缺乏科研激励机制，虽然设立了相关项目，但经费少、报销难，打击了教师的科研积极性。 三是在专业建设和课程建设方面投入不足。一些民办本科高校缺乏专业建设和课程建设的有效措施与机制，没有设立专业建设和课程建设的专项资金，致使专业建设和课程建设缺乏有效规划：专业建设停留在基本的专业运行维持层面，缺乏标志性实践教学成果和高质量的理论成果；课程建设停留在基本的大纲、教案、教学方案设计、课程考核等层面，缺乏标志性教材和高质量的课程成果。总体来看，民办本科高校的一流专业建设和一流课程建设远远落后于同类型的公办高校，难以形成鲜明的办学特色。

三、促进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的对策

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目的是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对优质高等教育的需求，消除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的不平衡不充分现象。民办本科高校能否走上高质量发展之路，办学水平能否不断提高，办学品质能否不断改进，办学特色能否得到凝练、打造自主品牌(15)陈斌：《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价值意蕴、现实境遇与推进策略》，《重庆高教研究》2022年第1期，第34-45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国高等教育能否均衡发展。现阶段，在严格监管的背景下，要实现民办本科高校的高质量发展，必须按照“补短板、强弱项、铸根基、固优势的总体思路”，从“最迫切、最关键的领域和环节抓起”(16)刘立军、王开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涵、标准与着力点》，《中国高等教育》2021年第9期，第31-33页。，从国家政策和高校自身两个层面破除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中存在的体制机制障碍及政策盲区，加强国家支持与监管的政策保障，监督和规范办学行为，化解民办高校的办学风险，外树形象、内练基本功。

(一)国家要落实和完善支持与监管政策

政策对民办高等教育的发展具有不可动摇的根本性作用(17)邬大光、卢彩晨：《艰难的复兴 广阔的前景——我国民办高等教育30年回顾与前瞻》，《中国高教研究》2008年第10期，第12-16页。。当前，要突破传统民办高等教育政策的藩篱，扫除民办高校办学体制机制的障碍，适应新形势下民办高校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必须创新性、高效能地制定民办高等教育政策。一是国家要设立专门的民办教育管理部门。国家要高度重视民办教育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成立专门的管理机构，负责研究民办学校办学、运营规律及发展状况，加强民办教育的顶层设计，制定能够切实促进民办教育良性发展的政策，协调解决民办学校发展中遇到的问题，规范民办学校办学行为。要尽快落实《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中产权归属、分类管理、公共财政支持、税收减免、土地划拨、捐资助学、教职工福利待遇保障、奖励与表彰等方面的政策内容，进一步细化政策条款，提供可操作、可落实的具体方案，引导民办高校潜心办学、培育人才。二是要建立公共财政支持机制，保障民办高校教师基本权益和职业发展。财政资金的扶持是提振民办高校办学信心、促进民办高校良性发展的重要保障。对民办高校提供公共财政支持，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教育的公平性，也是政府的责任担当(18)石猛：《民办高校治理能力及其现代化》，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217页。。同时，国家、地方和学校要明确民办高校教师缴纳社保基金相应的统筹数额与比例，确保民办高校教师与公办高校教师享有同等的退休待遇(19)王义宁：《民办高校教师发展的制度供给与制度需求——基于“国务院30条”及省级配套政策的分析》，《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20年第5期，第1-8页。。还要建立民办高校教师工资待遇的指导性标准，保障民办高校教师的基本权益；建立民办高校教师从教津贴制度，激励民办高校教师投身教育工作，建设一支高质量的教师队伍，为民办高校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人才保障。三是要明确监管标准，实施有效监管。对民办高校实行严格监管，有利于民办高校在遵循高等教育办学规律的前提下持续健康发展，推动民办高校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20)邱丹平、管妙娴：《强化民办高校党组织政治功能研究》，《改革与开放》2020年第16期，第58-62页。。要通过政府监管，重构民办教育的认知框架和价值观念(21)王义宁：《民办高校教师发展的制度供给与制度需求——基于“国务院30条”及省级配套政策的分析》，《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20年第5期，第1-8页。，引导民办高校在遵循高等教育规律的前提下，合理追求办学效益。明确监管标准，健全监管机制，补齐资本运作、财务往来、关联交易等棘手问题的政策短板，使民办本科高校树立科学的发展观和人才成长观，遵循高等教育规律办学，走高质量发展道路。

(二)民办本科高校要坚持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

民办本科高校举办者必须“牢牢把握教育这个国之大计、党之大计，坚守为党育人、为国育才，以培养学生、成就学生为根本目的”(22)刘立军、王开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涵、标准与着力点》，《中国高等教育》2021年第9期，第31-33页。，确保社会主义办学方向，使教育有灵魂、有精神、有气魄。一是要坚持理想信念、注重文化建设。高校作为教师与学者的共同体，必须要用发展理念来维系(23)黄达人：《大学的观念与实践》，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3页。。民办本科高校必须以高层次的办学理念为支撑，注重校园文化建设，多一些温情、少一些监管，以增强教职工的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2016年国务院颁布的《关于鼓励社会力量兴办教育 促进民办教育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规定：“把理想信念教育摆在首要位置，形成全员、全过程、全方位育人的工作格局，提高学生服务国家服务人民的社会责任感……无论是非营利性民办学校还是营利性民办学校都要始终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它要求大学有理想、有信念，将立德树人作为全校教职工的价值共同体和指引学校发展的航标。二是要坚持办学的公益性。《民办教育促进法》规定：“民办教育事业属于公益性事业……民办学校收取的费用应当主要用于教育教学活动和改善办学条件。”公益性办学价值判断的根本在于举办者不以营利为目的(24)刘奎杰、陈忠全、张新国：《民办高校发展现状及可持续发展路径:山东为例》，《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17年第4期，第13-18页。，办学结余真正用于改善办学条件、建设师资队伍、提升人才培养质量和教育教学质量上。坚持办学的公益性，有助于推动民办本科高校的高质量发展。三是要完善学校治理结构。民办本科高校治理的关键是协调好学校与社会、政府之间的关系，协调好举办者与学校之间的关系，协调好学校与下属各院系之间的关系，坚持依法办学、依法治教，“将决策控制权按照实际需要，合理分布于不同的治理主体手里，并使不同主体之间产生权利依赖和制约关系”(25)王一涛、刘继安、王元：《我国民办高校董事会实际运行及优化路径研究》，《教育研究》2015年第10期，第30-36页。。企业办学或独立投资主体办学的民办本科高校，要对投资方和关键岗位的董(理)事会、监事会的成员设置权限，确保学校董(理)事会、校长办公会的决策权。集团化办学的民办本科高校，要确立学校的办学自主权，在人、财、物方面有独立支配权，在内部事务方面有独立管理权。健全多元主体参与的内部治理结构，注重不同权利主体的权责分配与相互制衡，以确保民办本科高校科学的决策程序和合理的管理秩序。

(三)民办本科高校要激活内部发展动力

民办本科高校要激活内部人才发展机制，才能真正走上高质量发展之路。一是要建立健全教育经费投入保障机制。制约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是资金，造成民办本科高校办学风险根本性问题也是资金，要通过共同经营、股权转让和服务企业等方式，积极吸纳企业或民间资本合作办学，拓宽资金来源。同时，要规范财务管理，防范财务风险。集团化办学的民办本科高校要建立健全教学经费运行投入保障机制，对教学耗材、教学设备、学科专业建设、师资队伍建设及教学活动等经费实行预算制度，建立科学合理的财务费用支出审批手续和流程，将财务审批权由单一的投资方控制，转变为谁需要、谁主管、谁负责的审批制度，激发学校管理者和教师的工作积极性。二是要加大师资队伍建设力度。师资队伍是高校良性发展的基础，是教育教学质量的重要保证，是决定高校人才培养质量和水平的根本因素(26)安波、徐会吉：《民办高校师资队伍建设现状与对策研究》，山东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66页。。没有优秀的教师，就没有高水平的教学质量；没有高水平的师资队伍，就培养不出高质量的人才。民办本科高校要建立人才强校的理念，摒弃功利主义思想，从培养、引进两方面加强师资队伍建设，充实自有教师数量，优化师资队伍结构。将教师队伍建设作为学校高质量发展的重大战略，设立教师队伍建设专项资金，从教师的基本薪酬、基本权益保障到生活改善、职业发展等，尊重教师的生存权、发展权，营造以师为尊的良好氛围。设立人才专项资金，将人才引进与培养作为学校发展的核心动力，让人才发展带动学校高质量发展。三是要建立激励教师发展的体制机制。构建全员参与、终身发展的教师培养、培训、考核激励机制，激发教师职业发展内生动力。尊重高校教师身心发展规律，尊重高等教育发展规律，通过环境驱动、效能驱动、情感驱动和价值驱动等方式(27)曹茂甲、姜华：《高校青年教师专业发展动力体系探析》，《教育科学》2021年第3期，第89-96页。，从业绩考核、教学科研奖励、职业能力竞赛奖励等方面建立起全方位、多层面的教师激励机制，为教师的发展搭建各种平台，使教师在学科专业建设、课程建设、人才培养中提升和发展自己，最终为学校的高质量发展作出贡献。

(四)民办本科高校要重视内涵建设

民办本科高校要想突破困境、获得主动、赢得未来，必须在更高层次、更高水平上推动学校内涵建设和质量提升，加快实现从规模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变。一是要扎实开展教学内涵建设。将教学内涵建设和质量发展作为学校发展的主要任务。加强学科专业建设，分层次开展专业建设，培育专业特色和新的专业增长点，按照专业类国家标准，加大专业建设投入，夯实专业建设基础。分类、分层开展课程建设和课堂教学改革，积极推进项目化、案例式、研讨式、翻转课堂等多样化的改革，激发课堂教学活力，提高课堂教学质量。大力开展各类教学竞赛，以赛促教，以赛促学，使丰富多样的教学活动和高质量的教学成果成为教师追求教学的共同目标。二是要加强质量文化建设。质量是民办高校生存与可持续发展的生命线。民办本科高校要树立“质量意识、质量革命、质量中国”的意识，强化“以本为本”“四个回归”的发展理念，围绕提升质量、服务人才培养这一核心使命实施内涵建设。要树立质量为王、质量强校、“人才培养质量是第一质量”(28)刘立军、王开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涵、标准与着力点》，《中国高等教育》2021年第9期，第31-33页。的发展理念，规范教学运行和各主要教学环节的质量标准，对标一流学科、一流专业和一流课程，构建以一流质量标准为核心的制度规范，健全教学质量监控体系，加强教学管理和过程监管，开展教学专项检查和专项评估，形成全链条、多层级的教学质量监控机制，全力提升教学质量。三是要走有特色、差异化的发展之路。在办学条件、资金保障、师资队伍乃至综合实力远不及同类公办本科高校的情况下，民办本科高校必须以特色取胜。民办本科高校具有办学模式多元、办学个性鲜明、办学风格迥异的先天优势，在遵循高等教育办学规律的基础上，可灵活设置专业课程、创新教学运行体制和管理体制，释放办学活力，打造办学特色。要结合学校发展实际以及区域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布局，发挥企业办学优势，构建跨业界、跨专业、产教融合的人才培养模式。根据技术技能型人才成长的需要，为学生创设学习空间，融合学制、场景、装备和技术等元素，创新课程设计，使学生在真实场景中学习理论与技能。按照学科专业发展需求和学校发展特色，创新师资队伍建设、管理和培养模式。

四、结 语

民办高等教育为我国高等教育的大众化、普及化作出了重要贡献，培养了一批用得上、留得住的应用型和技能型人才。随着教育供给侧结构的改变，满足人民群众对高层次、高水平教育的需求成为高等教育要担负的新使命。本文仅对民办本科高校高质量发展的普遍性、一般性问题作了初步研究，且仅限于本科教学工作合格评估的研究范畴，没有对民办本科高校开展分类研究，这需在以后的研究中进行重点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