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参与主体及作用

李雪思 张智雄*

1)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北四环西路33号 100190

2)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系，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北四环西路33号 100190

学术交流系统是一个有机的生态系统，对于完善科学创新体系、提升科技治理水平、健全科技评价机制、加强学风建设、促进科技开放合作都起着重要作用。

预印本是由科学界主导的学术交流系统。为实现预印本学术交流系统可持续发展，构建适宜的、合理的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是十分关键的。“生态”一词起源于生物学，原意是生物群落与其所栖息的环境之间能量交换所形成的完整系统。本文提出的“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是对“生态”原有含义的引申，意指预印本学术交流过程中，参与者之间通过相互关联、彼此作用而产生的统一整体。

传统的学术交流生态围绕着学术团体和期刊出版产业运转，由作者、出版机构、期刊编辑、评议人等角色参与，涉及到学术创作、质量评估、学术传播、存档重用等一系列流程。在预印本学术交流中，基金组织、科研机构、学/协会、科研人员等参与主体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些参与主体是推动预印本学术交流系统有效运作的关键因素，因此参与主体及其在预印本学术交流中发挥的作用是预印本学术生态建设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国内外预印本平台建设状况和发展态势的述评[1-2]、预印本学术交流相关政策动向的总结[3-4]、预印本学术影响力和学术价值认可度的调研分析[5-7]，以及预印本对传统学术交流带来的影响和冲击[8-9]等方面。鲜少有研究对预印本学术交流中的参与主体，以及每类参与主体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发挥的具体作用等进行探究。针对这一研究空白，本文通过调研预印本平台，对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每类参与主体所发挥的具体作用进行分析，以期为我国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建设提供参考。

1 研究方法

生态学中对某一具体的生态系统中的生物群落进行分析时，通常会对该生态系统中的生态角色进行明确划分，再研究每种生物群落在该生态系统中承担的生态角色，以此分析生物群落在生态系统中发挥的具体作用。

本文的研究方法充分借鉴和参考生态学的分析思路。具体而言，为了有效了解整个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本文选取arXiv、bioRxiv、SSRN(Social Science Research Network)3个具有广泛影响力和高认可度的预印本平台，采用生态角色分析的方法对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以及角色涉及的参与主体进行调研和梳理。基于调研结果，总结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参与主体类型和生态角色；接着，进一步对每类参与主体所承担的生态角色展开分析，归纳出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模型；最后，结合该模型，对每类参与主体在预印本学术交流中发挥的具体作用进行阐述。

2 典型的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角色及作用

2.1 arXiv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arXiv是由康奈尔大学计算和信息科学学院(Cornell Computing & Information Science,CIS)运营管理，由西蒙斯基金会、全球会员机构、康奈尔大学，以及其他赞助者共同支持的预印本平台。arXiv学术交流生态中共有7种角色，具体包括平台资助者、运营管理者、内容发布者、内容审查者、内容使用者、资源合作者、功能合作者。每种角色发挥的作用、角色涉及的主体，以及主体所属的类型如表1所示。

表1 arXiv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分析

arXiv主要接收来自4个方面的平台资助[10]。(1)西蒙斯基金会：西蒙斯基金会每年为arXiv提供40万美元左右的资助。(2)康奈尔大学：康奈尔大学每年为arXiv的运营提供17万美元的现金补贴。(3)会员机构：arXiv的会员机构需要根据自身所处的等级提供相应的资金支持。(4)其他基金组织和科研机构：一些基金会和科研机构为arXiv-NG等特殊项目提供资金支持。

arXiv的运营管理者主要由5个主体构成。(1)CIS承担了arXiv的行政和财务工作，具体职责包括：制定arXiv的审核政策和具体审核流程、维护arXiv的技术基础架构、负责arXiv数据的存档和访问、管理arXiv的会员机制等[11]。(2)arXiv行政团队由arXiv领导团队(arXiv Leadership Team)和arXiv员工(arXiv Staff)组成，负责arXiv的实际管理工作，包括业务规划、技术监管、内容审查、科学指导、会员管理、功能设计等。(3)会员咨询委员会(Member Advisory Board，MAB)由arXiv的会员机构组成，其职能包括：就管理和开发、标准实施，以及宣传相关的问题为arXiv提供建议，审查和评议arXiv的财务预算等[12]。(4)科学咨询委员会(Scientific Advisory Board，SAB)由 arXiv 所涵盖领域的研究人员组成，其职能包括提供有关arXiv科学专业的建议，监督、指导arXiv审核系统的政策和操作规范等[13]。(5)技术咨询小组(Technical Advisory Group，TAG)由技术人员组成，主要负责审查和讨论arXiv 技术团队做出的技术决策，提供关键性和建设性的反馈和建议[14]。

arXiv的内容发布者为科研作者、经过作者授权的个人代理者(比如一些大型科研项目的支持人员)，以及批量代理者(比如会议论文集或者其他论文集的汇编者)。每一类内容发布者都需要经过arXiv的身份验证，验证方式主要有2种：(1)注册时通过arXiv的用户资格审查；(2)通过其他arXiv用户的“背书”进行身份验证。除此之外，批量代理者还需要获得arXiv的批量提交授权许可。内容发布者最终向arXiv提交的内容包括PDF格式的源文件，以及源文件对应的描述性元数据[15]。

arXiv的内容审查者包括arXiv的管理员(arXiv Administrator)以及志愿审查员(Volunteer Moderator)。arXiv的管理员主要由arXiv员工组成，志愿审查员是来自各个学科领域的专家学者。内容审查者依据SAB制定的审核政策与操作规范工作，其审核的内容主要包括学术价值、内容相关性、内容重复性、论文格式、论文主题分类、版权许可、提交频率等[16]。

arXiv的内容使用者可归为arXiv的会员机构和普通科研用户。arXiv会员机构为全球范围内使用arXiv服务最为频繁的机构。arXiv作为一个开放学术交流平台，为所有用户提供公开且平等的服务，因此普通科研用户也是arXiv中常见的内容使用者。内容使用者可以通过arXiv网站或者常用搜索引擎来搜索、浏览、发现arXiv上的预印本资源及元数据。

arXiv的资源合作者有元数据合作者以及学术数据合作者。元数据合作者是指提供了补充性元数据访问方式的外部组织，如美国物理学会(American Physical Society，APS)、数学科学出版社(Mathematical Sciences Publishers，MSP)等，它们提高了arXiv元数据体系的完整性。学术数据合作者是指嵌入arXiv服务的其他学术数据系统，例如天体物理学数据系统(The SAO/NASA Astrophysics Data System，ADS)、斯坦福物理信息检索系统(Stanford Physics Information Retrieval System，SPIRES)等都嵌入了arXiv的检索界面，这进一步提升了arXiv资源的可发现性[17]。

arXiv的功能合作者有机构用户和志愿开发人员。机构用户利用arXiv的接口调用arXiv的元数据和内容，例如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开发了arXiv中文搜索界面。志愿开发人员为 arXiv开发浏览器插件和使用工具，例如能够对arXiv论文进行注释的Hypothes.is、能够为arXiv论文提供参考文献的Librarian等。

2.2 SSRN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1994年，在arXiv成立3年之后， SSRN被正式推出。SSRN早期聚焦于人文和社会科学领域；2016年被爱思唯尔收购以后，逐渐转型为由众多研究网络组成的综合性预印本平台。SSRN学术交流生态中共有8种角色，具体包括平台资助者、运营管理者、内容发布者、内容审查者、内容使用者、研究网络合作者、期刊合作者，以及功能合作者。每种角色发挥的作用、角色所涉及的具体主体，以及主体对应的类型如表2所示。

表2 SSRN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分析

SSRN的平台资助者主要是爱思唯尔。爱思唯尔收购SSRN后就承担了SSRN后续开发和运营管理的整体财政工作。在得到爱思唯尔资金支持的同时，SSRN也在探索能够让平台实现盈利的服务与功能，例如：SSRN在特定的学科领域建立研究网络，将这些网络出售给图书馆等信息服务机构；SSRN还通过电子邮件分发服务帮助研究机构和组织向特定的研究人员发布招聘信息或者产品推广广告等等。

SSRN的运营管理者依然是原来SSRN管理团队。爱思唯尔在收购SSRN之后表示，SSRN管理团队中原有的架构和人员配置都保持不变[18]。这一举措为SSRN的持续发展提供了重要的保障。目前SSRN管理团队的职能包括平台管理(设计功能、改进资源发现系统、制定操作规范等)和制定发展规划(拓展新的研究网络、寻求期刊合作者等)。

SSRN的内容发布者包括科研作者和科研作者代理人。SSRN 为论文作者设立了 Author Profile页面，页面中列出了作者上传到 SSRN 的所有论文(包括已被接收但尚未发表的论文，以及出版商提供的过去发表的论文)，以及作者的隶属关系和邮箱。这一举措增加了潜在的资助者、雇主、合作者与论文作者取得联系的可行性。除了论文作者之外，SSRN还允许作者的代理人(例如作者所属机构的管理员、合作项目负责人)向SSRN提交论文，但是需要将作者设为论文主要联系人[19]。

SSRN的内容审查者为SSRN的内容审查团队。不同于arXiv，SSRN内容审查团队的审查人员都是SSRN的员工。审查员对提交到SSRN的预印本进行2个阶段的审查：第一阶段——主要审核论文的内容完整性以及相关性；第二阶段——将论文归类到合适的研究网络[20]。

SSRN的内容使用者主要是科研用户。科研用户可以通过检索、订阅等方式获取SSRN发布的预印本资源，还可通过所关注的研究网络以及研究论文系列获取最新发布的预印本资源。除此之外，用户还可以通过谷歌、必应等浏览器检索并获取SSRN的预印本资源。

SSRN的研究网络合作者主要是科研机构和学/协会。被爱思唯尔收购之后，SSRN开始积极向综合性预印本平台转型，不断推出与自然科学相关的研究网络，例如生物学研究网络、化学研究网络、物理学研究网络等。为进一步提升SSRN研究网络的学术影响力，SSRN与众多知名的科研机构建立了合作关系，例如SSRN经济学研究网络的合作者包括麻省理工房地产研究中心、南加州大学社会与法律中心等。这些合作者加入SSRN的研究网络并发表一系列相关的研究论文，推动了研究网络的建设与发展[21]。

期刊合作者主要指加入SSRN预印本专区(First Look)的期刊出版机构，其出版的期刊在SSRN中拥有专属页面和期刊标识符，期刊论文可以提前以预印本的形式在SSRN发布，论文投稿过程以及处理流程的不同状态也能在SSRN页面中显示和更新。SSRN的预印本专区吸引了众多期刊合作者：截止到2021年12月，SSRN预印本专区已有23种期刊，包括著名的TheLancet系列期刊和Cell系列期刊。

作为爱思唯尔旗下的预印本服务，SSRN的功能合作者主要是爱思唯尔旗下的其他业务机构。爱思唯尔收购SSRN意在利用SSRN的学术交流渠道打造支持开放交流的学术科研网络，以应对不断发展的开放获取运动。作为爱思唯尔整体战略的一部分，SSRN从被收购之初就开始与Mendeley进行功能上的整合[22]。除了整合Mendeley之外，SSRN还采用了PlumX资源评价指标来评估预印本在学术环境中的影响力。

2.3 bioRxiv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arXiv的成功启发了生物学领域的科学家。为了推广预印本在生物学领域的应用，美国冷泉港实验室(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CSHL)在2013年推出了面向生物学领域的预印本平台bioRxiv。bioRxiv学术交流生态中共有8种角色，包括平台资助者、运营管理者、内容发布者、内容使用者、内容审查者、宣传推广者、期刊合作者，以及内容评议者。每种角色发挥的作用、角色的涉及的主体，以及主体所属的类型如表3所示。

表3 bioRxiv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分析

bioRxiv的资助者分别是冷泉港实验室、劳里基金会和陈-扎克伯格基金会。bioRxiv建立之初就获得了冷泉港实验室和劳里基金会的资金支持。为了满足平台进一步发展的需求和实现平台的学术独立性，bioRxiv加强了与科技慈善基金会的合作，并在2017年争取到了陈-扎克伯格基金会的长期资助，该项资助将用于bioRxiv员工的工资发放、平台的技术开发，以及其他基础设施建设[23]。

bioRxiv的运营管理者是冷泉港实验室。作为bioRxiv的所有者，冷泉港实验室承担了bioRxiv的整体开发工作和全部财政工作，具体包括：bioRxiv平台的开发与维护、bioRxiv业务规划与决策、资金分配与使用、标准规范制定与实施、岗位划分与管理

等等。冷泉港实验室成立了咨询委员会(Advisory Board)并邀请了来自谷歌、美国微生物学会、哈佛大学、arXiv等的专家，为bioRxiv的发展规划提供决策建议。

bioRxiv的宣传推广者主要是ASAPbio。ASAPbio是由科学家团体组成的非营利性科学组织，致力于促进生物学领域的开放学术交流[24]。ASAPbio通过一系列的活动承担起了bioRxiv等预印本平台的宣传推广工作，包括组织关于预印本平台建设的研讨会、呼吁资助机构支持预印本平台建设等[25]。这些宣传推广工作提升了生物学领域科研人员对bioRxiv等预印本平台的认可度和使用率。

bioRxiv的内容发布者是科研作者。目前bioRxiv只允许作者提交预印本，并没有像arXiv和SSRN一样设置作者代理人的提交通道。作者可提交的内容包括论文(仅支持Word、WordPerfect 、PDF文件)、论文中的图像(仅支持GIF、TIFF、EPS和JPEG文件)，以及相关的元数据。

bioRxiv的内容审查者有bioRxiv审查员和合作的学科专家。bioRxiv内部的具有科学和编辑专业知识的审查员对预印本进行内部审查(In-house Screen)，审查的内容包括文章完整性、格式准确性，以及是否抄袭剽窃等。首席研究员或经验丰富的科学家对预印本进行合作专家筛选(Affiliate Screen)，审查的内容包括论文与生物学研究的相关性，以及论文发布之后是否存在负面影响。

bioRxiv的内容使用者主要是生命科学领域研究人员。这些科研用户可以通过bioRxiv网站、通用的搜索引擎、PubMed Central等检索预印本资源，并进行阅读和下载。此外，bioRxiv还设置了“评论区”，支持用户以不同的方式向作者提供反馈。用户可以在线提交对预印本研究内容、方法、结果、数据等的评论，也可以浏览其他用户发表的评论。bioRxiv规定提交的评论必须是英文的，且评论内容在发布之前必须经过审核，以确保评论内容不具有冒犯性。

bioRxiv的期刊合作者是加入直接传送计划(Direct Transfer Program)的学术期刊出版机构。直接传送计划旨在建立bioRxiv与学术期刊之间的论文双向传送机制，该计划由B2J(bioRxiv to Journal)和J2B(Journal to bioRxiv)两部分组成。其中，B2J指作者在bioRxiv上发布论文时指定拟投稿的期刊；bioRxiv在发布论文的同时，将论文递交到作者指定期刊的投稿系统中。J2B指作者向期刊投稿时，可以通过期刊投稿系统直接向bioRxiv递交论文。目前，bioRxiv已与ClinicalScience、TheEMBOJournal、Microbiology、Science等240余种期刊合作。

内容评议者是bioRxiv发起的透明评议服务(Transparent Review in Preprints，TRiP)引入的同行评议人员。在这项服务中，无论预印本是否发表，bioRxiv都会公开该预印本评议的全过程，包括结构化的评议意见和作者对评议意见的回复。参与评议的人员都是领域专家，这保证了评议的可靠性。通过内容评议者所提供的开放评议服务，bioRxiv进一步加强了预印本内容质量控制。

3 参与主体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有5类常见的参与主体，分别是基金组织、学/协会、科研人员、出版机构、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这5类主体承担了8种生态角色，分别为平台资助者、运营管理者、平台合作者、内容发布者、内容审查者、内容评议者、内容使用者、宣传推广者。

每一类主体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承担了多种角色，同时每种角色也涉及多类参与主体。进一步梳理分析5类主体与8种生态角色之间的关系，并据此归纳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模型，如图1所示。下文将结合该模型，对参与主体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发挥的作用展开具体的分析。

图1 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模型

3.1 基金组织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1) 基金组织积极出台预印本政策以推动预印本学术交流。目前基金组织的预印本政策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推动预印本学术交流基础设施建设，例如：陈-扎克伯格基金会鼓励生物医学领域的预印本平台建设[26]；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英国医学研究委员会、欧洲研究委员会等11个国际基金组织出台了一份联合声明，呼吁构建预印本“中央服务”(Central Service)以实现预印本资源的整合与利用[25]。另一方面，促进科研人员对预印本的使用，例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英国癌症研究中心(Cancer Research UK，CRUK)等基金组织都允许申请人在申请书中引用预印本[27]；陈-扎克伯格基金会、欧洲研究理事会(European Research Council，ERC)等都支持科研人员以预印本的形式发布研究成果。

(2) 为预印本平台建设以及运营管理提供资金支持。目前大多数预印本平台都是由学术机构创建并运营的非营利性平台，因此基金组织的赞助是预印本平台建设和发展的重要资金来源。除了arXiv、bioRxiv之外，medRxiv、ChemRxiv等知名的预印本平台也受到来自基金组织不同程度的赞助。这些基金组织在保障预印本平台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和开放性的同时，也为预印本平台的建设发展提供了长期、稳定的资金支持，成为预印本学术交流的重要推手。

3.2 学/协会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1) 创立并运营具体学科领域的预印本平台。例如，美国化学学会联合德国化学学会和英国皇家化学学会建立了化学领域的预印本平台ChemRxiv；2019年，中国化学会和日本化学会也加入了该合作，成为ChemRxiv的共同运营者[28]。除了ChemRxiv之外，国际电化学学会建立的ECSarXiv[29]、美国地球物理联盟建立的ESSOAr(Earth and Space Science Open Archive)[30]等都在推动行业内预印本平台的实践工作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2) 为预印本平台的建设和发展提供财政补贴。学/协会在创办预印本平台的同时，也会为其运营提供财政上的补贴。例如，美国化学学会、德国化学学会和英国皇家化学学会在创立ChemRxiv的同时，也达成了在财政和战略方面共同支持ChemRxiv的共识[31]。

(3) 制定相关政策，提升行业领域内科研人员对预印本的认可度。学/协会通过颁布条例，将预印本作为重要的评价依据，从而提升预印本成果的社会认可度，例如美国心脏协会(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AHA)在2021年发布的政策中强烈鼓励AHA评审奖项获得者的预印本发布行为[32]。国际数学联合会评审的菲尔兹奖也将预印本成果作为其评判内容之一，例如曾获此奖的格里高利·佩雷尔曼(Grigori Perelman)就将其证明庞加莱猜想的论文发布在arXiv而非正式期刊上。这些认可举措极大地提升了科研人员参与预印本学术交流的积极性。

3.3 科研人员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1) 通过预印本的形式发布研究成果，推动预印本在学术群体中的传播。近年来科研人员在预印本平台发布论文的意愿越来越高。一项针对学术作者的调查报告指出，在过去5年内发表过3～5篇论文的作者群体中，77.3%的通信作者和58.2%的合著作者愿意选择以预印本的形式发布部分论文；此外16.6%的通信作者和4.1%的合著作者愿意选择以预印本的形式公开发布所有论文[33]。

(2) 通过阅读、下载、评论等方式使用预印本。近几年，通过预印本来了解领域内科研进展的科研人员数量不断增多。arXiv的创始人Paul Ginsparg曾指出，物理学、数学和计算科学领域的科研人员普遍通过查看arXiv每天的更新来了解领域进展。除了阅读和下载之外，预印本平台还推出开放评论功能，使读者可以在论文页面发表自己的评论，以提高科研人员的参与度，同时为作者和期刊编辑提供有参考价值的意见。

(3) 对预印本的内容进行筛选和审核，以保障预印本的基本质量。科研人员通过受雇或者志愿的方式，为预印本平台筛选、审核预印本。负责审查的科研人员主要检查提交的预印本的格式是否正确、内容是否完整，以及是否符合基本的学术性、规范性和学术道德要求等。arXiv的志愿审查员、bioRxiv的合作学科专家等都发挥了此作用。

(4) 为预印本平台提供同行评议服务，对预印本进行学术质量把关。例如bioRxiv的透明评议服务中，科研人员作为内容评议者，遵循严格的评议模式，对预印本从新颖性、相关性、严谨性，以及局限性等方面进行评议，并且评审内容和作者回复等全部公开，确保评议的严谨性和透明性。

3.4 出版机构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1) 参与制定学术期刊关于预印本的投稿政策。目前多数出版机构积极接收预印本，知名的商业出版集团(如爱思唯尔、Wiley、Springer Nature、Taylor & Francis)和学术出版机构(如美国物理学会[34]、美国癌症研究学会[35]等)都明确表达了接收以预印本形式投稿的文章。顶级的期刊也对预印本持开放的态度，例如Nature就曾发表社论“Nature respects preprint servers”，并明确表示支持来稿在预印本平台提前发布[36]。维基百科总结的“List of academic journals by preprint policy”调研了多个知名国际出版机构的预印本政策，结果显示：绝大多数出版机构都接收预印本来稿[37]。

(2) 与预印本平台在稿件传输和出版等方面展开合作，推动传统出版体系与预印本平台的有效连通和共同发展。目前已经有一些预印本平台与出版机构合作的实践案例，例如bioRxiv的直接传送计划、SSRN的预印本专区，以及ESSOAr的预印本一键传输服务。出版机构和预印本平台之间的合作能够有效发挥双方的优势：对于出版机构而言，预印本快速发表的优势使出版机构能够提升出版效率，保证领先优势；对预印本平台而言，期刊的同行评议机制能够弥补预印本平台在论文质量管控上的不足，同时也为预印本后续的期刊发表提供了保障。

(3) 通过投资、创立或收购的方式运营预印本平台。例如，爱思唯尔收购SSRN、Springer Nature投资Research Square、Taylor & Francis收购F1000、MDPI(Multidisciplinary Digital Publishing Institute)创立Preprints等等。通过运营预印本平台，出版机构能够进一步提升在预印本学术交流中的话语权和控制权。对预印本学术交流来说，出版机构能够更加有效地控制预印本质量，为预印本的后续发表提供支持和保障，从而进一步推动预印本学术交流向规范化、标准化的方向发展。

3.5 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角色及作用

(1) 创立并运营许多重要的预印本平台。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在预印本平台建设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例如arXiv在康奈尔大学的管理之下，成为物理学领域重要的学术交流基础设施，并不断向数学、计算机、经济学等领域扩张，发展为国际上知名的预印本平台。冷泉港实验室在arXiv的启发下创立了生命科学领域的预印本平台bioRxiv，以及药物学领域的medRxiv，推动了生命科学和药物学领域预印本学术交流的发展。

(2) 作为平台资助者，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在基础设施建设、平台运营、人员管理等方面为预印本平台提供资金支持。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有2种提供资金支持的形式：一是创建预印本平台并为其提供资金支持，例如冷泉港实验室对bioRxiv和medRxiv财政方面的支持；二是在预印本平台的运作机制下提供资助，例如arXiv通过会员制度接受全球科研机构用户的资助。

(3) 作为平台合作者，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与预印本平台在资源建设和技术开发方面展开合作。资源建设合作主要体现在元数据方面，例如ADS为arXiv提供外部元数据源以补充arXiv的元数据体系，同时ADS也在自身学术数据系统中嵌入了arXiv的接口，以方便用户访问arXiv的元数据资源。技术开发合作主要针对预印本平台的功能开发和接口调用方面，例如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开发了arXiv中文搜索界面、Fermats Library针对arXiv中的PDF文件开发了注释工具Librarian等。

(4) 作为宣传推广者，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促进了预印本在学术群体中的传播。例如由科学家自发联合形成的科学家组织ASAPbio通过一系列的活动承担起了bioRxiv的宣传推广工作，包括组织关于预印本发展的研讨会[38]、发布支持预印本学术交流基础设施建设的倡议、发布现有预印本平台建设情况的报告、搜集和整理预印本相关政策等。这些措施加深了科研人员对预印本学术交流的了解程度，也提升了预印本在学术群体中的影响力和使用率。

(5) 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通过制定人才招聘、晋升等方面的具体措施来推动科研人员对预印本的使用。例如在人才招聘方面，英国的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以及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等都支持研究人员在岗位申请书中标注预印本成果[39]；在晋升方面，纽约大学医学院[40]、堪萨斯城大学[41]等科研机构都允许科研人员使用预印本成果参与职位评估；在学位认定方面，法国里昂大学认为被PCI(Peer Community In)推荐的预印本与期刊上发表的文章具有相同的学术价值[42]。这些措施表明了科研机构对预印本价值的认可，激励了科研人员以预印本形式发布和共享科研成果。

4 建议与对策

我国正高度关注以预印本为中心的学术交流新生态建设，以推动学术交流机制的变革，提升学术交流效果。通过对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5类参与主体和8种生态角色的分析可以看出，基金组织、学/协会、科研人员、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出版机构承担着不同的角色，在预印本学术生态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针对我国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建设，根据5类参与主体分别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 基金组织及时补位，制定相关的资助政策，同时采取积极的资助措施。目前我国尚未有重要的科学基金组织发布对预印本学术交流的支持政策，科研资助项目的成果认定也没有涉及预印本。此外，中国预印本平台(如ChinaXiv和“中国科技论文在线”)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没有基金组织赞助，单纯依靠政府拨款建立和运营的预印本平台。从国际经验来看，基金组织的政策对科研人员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基金组织的赞助对预印本平台的运营至关重要。因此，基金组织需要及时补位，制定促进预印本使用的相关政策，并采取有效的措施资助预印本平台的运营和维护。

(2) 学/协会要引导学术界认可预印本成果。与国际上学/协会在预印本平台建设和预印本政策制定方面的行动相比，我国学/协会在推动预印本学术交流中发挥的作用还有所欠缺。首先，学/协会可以和科研机构合作，积极投入预印本平台建设：一方面可以提供资金支持；另一方面可以助力预印本平台的内容质量把控。其次，学/协会还应该在我国国情的基础上，与各类评估组织和评价机构展开广泛而深入的合作，将预印本作为学术成果评奖和评价的重要依据，推动行业认可和应用预印本成果。最后，学/协会可以联合期刊出版机构，制定积极的预印本接收政策，推动预印本在学术期刊上发表，消除科研人员对预印本发表的顾虑。通过学/协会的一系列引导举措，进一步形成科研人员积极参与、行业领域广泛认可的预印本学术交流氛围，推动我国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的良性发展。

(3) 科研人员需要认识到发布预印本是一种有效的学术交流方式，从而积极融入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科研人员对预印本的认可是推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要充分发挥科研群体在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能动性。一方面，科研人员需要以开放的态度对待预印本学术交流，认识到预印本在加快学术知识传播、推动开放共享方面的积极作用，在遵守学术道德和学术规范的前提下发布和使用预印本；另一方面，科研人员需要成为预印本质量的把关人，在预印本平台具体的操作规范下展开内容审查和同行评议，以提高预印本的学术价值。

(4) 出版机构要加强与预印本平台的合作，推动双方协同发展。预印本学术交流并非对期刊学术交流的颠覆和替代，而是对其的补充和延伸。国际上的预印本平台和出版机构之间的深度合作已经较为普遍，但是国内的预印本平台与学术期刊之间的合作并不深入。开放交流是当前学术交流体系发展的大趋势，期刊出版者应秉持着开放的态度积极融入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借鉴国际出版经验，深化与预印本平台的合作，与预印本平台共同推动科研成果的传播和利用。

(5) 科研机构及科学组织需要发挥在预印本平台建设中的主导作用，同时通过激励措施推动预印本在学术群体中的应用。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科研机构都是预印本平台建设的主导力量。我国的科研机构需要积极联合多方力量，以共同推动国内预印本平台的建设；同时，广泛借鉴国际预印本平台建设经验，完善预印本平台的管理规范和传播规范。此外，科研机构作为科学界重要的组织形式，其发布的相关措施能够直接影响科研人员的态度和行为。目前国内研究人员对预印本的使用意愿和认知程度都较低[43]。虽然国内部分高校将预印本纳入学位认定体系，但是缺乏对预印本广泛而深入的使用。科研机构需要制定符合中国国情的、具有可操作性的鼓励措施来提升预印本的影响力。

5 结语

随着开放获取运动的不断发展，由学界主导的预印本学术交流已然成为学术交流的重要发展趋势，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建设得到了多方利益相关者的关注。本文着眼于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的参与主体以及各类主体发挥的作用，调研了3个预印本平台的学术交流生态，并依据调研结果总结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中常见的5类主体和8种角色。在此基础上提出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模型，结合该模型对每一类参与主体所发挥的作用作出分析。根据分析结果，本文分别从5类参与主体的角度对我国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建设提出建议。在调研案例的选取上，本文依然存在局限性：目前只选取了arXiv、bioRxiv和SSRN 3个预印本平台进行调研。后续研究将进一步扩展调研范围，将medRxiv、ChemRxiv等具有代表性的预印本平台纳入研究，对整个预印本学术交流生态展开更为深入、具体、全面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