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气观”与人格教育:儒家理想人格的克服和超越
2022-11-21刘大卫
刘大卫
(安徽师范大学皖江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8)
儒家倡导的“圣者”“圣人”理想人格作为古代统治阶级标榜的一种价值取向,成为当时道德教育的最高目标。孔子关于人格的理念为儒家人格学说提供了建设基础,孟子提倡的以“大丈夫”理想人格为代表的人格学说则是儒家人格理念的延伸和升华。孟子秉承的“志气观”有极其丰富的精神营养,是对儒家优良人格学说的传承,对今天针对学生群体的人格教育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理想人格的内容正经历着一场深刻的衍化,人格教育的内容与方向亟待进一步革新。
一、人禽之辨下的“以生言性”:“志气观”的哲学基础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人格”这一概念被解释为:“一是指人的性格、气质、能力等特征的总和;二是指人的道德品质;三是指人的能够作为权利、义务的主体资格。”[1]人格概念的形成有赖于对人及人性的基本认识。人格培养要按照一定的目标塑造人,而要塑造人,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人的本性是什么样子的。[2]“以生言性”为古代人性论的大传统,此乃所谓“生之谓性”。“性”源于“生”,但进于“生”。所以,古人言“性”,不是通过概括、抽象,以求客观存在之性质、性相,如圆性、方性等,而是重生命物之生,并从其生来理解其性。[3]
孟子主张人禽之辨,反对“生之谓性”。人禽之辨的要义不在于将人性中固有的动物属性剥离出来,而是站在更高的人性认识基础上,将人性与动物性区别开来。孟子所谓性善,是指人内在拥有善的禀赋,是“可以为善”。[4]人心向善,才会有理想人格塑造的可能。作为人的主体资格的人格,是人的主体性的集中体现、凝结和升华,是人作为活动主体在与客体的相互作用中表现出来的能动性、自主性、责任性和自为性,是个人心理与行为特质的总和。[5]孟子主张“性善论”的人性观点,将仁义礼智作为人的道德本质,并作为做人的价值规范和行为准则。这种人性观点彰显了个人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强调个体自我成长作用的发挥。因此,孟子秉持的“志气观”更加强调个人主体在独立性上的卓然挺立,成就“大丈夫”的理想人格。
二、“持志养气”下的德性修养:“志气观”的基本内涵
《说文解字》关于“志”的表述为“志,意也”。孟子所述之“志”呈现的状态更偏向一种目标性和方向感。此外,“立志在于有恒”,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常立志”与“立长志”的关系问题。对“气”的涵义有不同的解读。冯友兰曾言:“孟子浩然之气章,前人亦多不得其解”[6]。孟子以仁义之“德”规定“气”,无形之中便使“德气”具有一种内发性的特点。[7]《孟子·公孙丑上》有言:“夫之,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也;气次焉”。“志”是核心取向,“气”是基础支撑,二者相互共存、不可偏废。“志”与“气”的养成,都有赖于个体自我内在价值观念和精神世界的引导。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志气”的生成也会受后天教育和环境的影响。孟子说的“浩然之气”绝非一朝一夕所得,“志”是个体追求的远大理想,“浩然之气”是保证理想实现的内在驱动力。
孟子认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养成高尚气节的重要前提是学会“持志养气”,“持志”表明对崇高志向的坚守。《孟子·告子上》说:“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此与“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有异曲同工之妙。心之所向,便是志之所在。《孟子·尽心上》有言“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怒而行,求仁莫近焉”,表达了一种积极向上的主体意识。所以,为形成“大丈夫”的理想人格,不仅要“持志”,还需懂得“养气”。《孟子·公孙丑上》有言:“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志”与“气”紧密相连、相辅相成,正如《大学》所提:“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三、“志气观”对人格教育开展的启示
学校教育的缺位及人格教育的缺失使很多学生“志”不明、“气”不足,而孟子的“志气观”为人格教育的开展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一)注重个人之“志”与社会需求有机结合的正确引导
孟子尚仁义之“志”。因此,个人之“志”的实现无法脱离外在环境。个人之“志”的实现有两个方面的前提:首先,个人之“志”是在与外界环境或事物产生联结时确立的;其次,个人之“志”驶向的彼岸是对他人的“仁义”。立“志”在当今时代背景下依然具有人格教育指导意义,它强调“由人”来“推己”。在今天的人格教育中,我们既要重视受教育者的个性化,也重视受教育者符合社会规范的共性要求。
今天的个人之“志”的培养尊重个体的独特性,强调人格自我发展的自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个体的独特性与社会化是矛盾的。人是具有社会性的个体,个人之“志”不可能脱离社会发展的需求。个人之“志”中的个性化和社会化是人格发展过程中的两个方面,相辅相成且互为补充。如果只强调社会化原则取向,往往使人的个性受到压抑,使个体的感受与体验不被重视,也就使人失去独立性。既定的社会需求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不同群体中的个人之“志”产生限制。如果个人之“志”的个性化被片面强调,个体往往容易以自我为中心,以自我的感受和体验衡量其他的人或事,导致伦理道德滑坡。社会发展需要有主动进取和创造性精神的人才,而主动进取和创造精神的养成离不开人的个性的充分发展。
今天的人格教育需要综合社会发展需求和个人之“志”的个性发展要求,坚持人格教育个性化与社会化的协调统一方针,做到人格教育的统一性与个体的独特性相结合,以适应社会发展对人才的需要。
(二)推进动心忍性的人格教育氛围的积极培育
与古代的生活环境相比,今天的人格教育环境有很大的不同。首先,今天的人格教育环境更具开放性。在个体人格塑造的过程中,家庭、学校、社会等方面都有参与。其次,今天的人格教育环境更具复杂性。不同环境下塑造的人格标准及开展人格教育的手段有差异。因此,在今天的人格教育中应更注重多方环境的联动,不仅重视自我在人格教育中的调控与建构,还要重视家庭、学校和社会环境带来的影响,使个体走出自我的空间后不会有束缚感、压迫感。
学校的爱的教育、关怀教育与磨练学生心性并无矛盾,关键仍然在于如何做到持之有度。孟子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说明人的意志锻炼与环境密切相关。现实情境中遇到的实际问题相比于刻意创造的被动选择更具人格教育价值。动心忍性的要义在于让学生学会复杂环境下的主观合理抉择。孟子强调的“志气观”,赋予主体能动价值。也就是说,学生只有真正克服某种困难和挑战,才会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志气”培养。要实现远大的志向和美好的理想,不仅要有恢弘的志气,还要有坚强的意志。“志气”是人在追求和实现一定的目标的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坚毅精神,是实现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的重要条件之一。[8]
(三)贯彻人格教育善性教育目标的理性回归
“大丈夫”理想人格的养成、“浩然之气”的习得都建立在天性善良的基础上,教育者不能为了培养“志气”而只顾结果的达成。让学生学会舍己救人,也要考虑到救援环境,不能仅通过救人目标是否达成、救人态度是否坚决就判定学生的道德品质。教育者要注重学生做某一件事的出发点是善意还是恶意,促使学生回归善性。相较于结果而言,人格教育更应聚焦学生在面对现实事件时的道德自觉和道德判断。
长久以来,我们的人格教育更加注重价值观的界定与规范。但是,我们忽略了两个很重要的方面:一方面是个体的理解程度问题。尤其在学校教育方面,受到人格教育的个体心智往往处于不完全成熟的阶段,对界定和规范好的价值观未必能有很好的感知。就友善而言,需要学生对友善的对象作出区分,使其懂得友善的尺度和空间。无差别的友善态度往往会助长不正之风,不仅不能促使他人权益被侵犯的局面得到控制,也会使自己的权益受到威胁。另一方面是个体的表现程度问题。人格教育效果的检验不能停留在个体的认识层面,更应关注个体在道德实践中展现的精神面貌。
四、结语
人格教育作为当今学生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对学生健康人格的养成、社会整体素质的提升至关重要。“志气”思想及其孕育出来的“大丈夫”理想人格,是塑造中华民族美好道德追求的精神谱系,对今天的人格教育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