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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运动的背叛者: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工贼的认识与斗争

2022-11-21刘海军

关键词:工人工会革命

刘海军

“工贼”一词,并非中国共产党所创,也不是中国革命和中国工人运动中所独有。世界工人运动史上,“工贼”是一个十分常见的概念。恩格斯指出,在工人罢工中,“有些人为了资产者所许诺的眼前利益准备退出”,“从而使联合起来的工人的努力毫无结果”,这些人就是工贼(1)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08页。。马克思也明确指出,“工人阶级中另一部分先前积极的分子,受了暂时增加工作和工资的诱惑而变成了‘政治工贼’”(2)马克思:《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7页。。列宁更为直白地指出,工贼是这样一群人,“他们贪图私利(工贼也实行‘妥协’!),怯懦畏缩,甘愿向资本家讨好,屈从于资本家的威胁、利诱、劝说、捧场”(3)列宁:《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列宁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77页。。从这些论述可知,工贼的原始身份毫无疑问是工人,因受到资产阶级的利诱而妥协背叛,走向了工人的对立面,破坏了罢工的统一性,对工人运动危害甚大。

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工贼”一词就已经开始使用,但这一时期中共并没有对“工贼”进行界定和阐发,更多的是一种现象描述。到了大革命时期,中共对“工贼”的认识逐渐加深,一方面指出工贼的阶级出身为工人,正如毛泽东后来所说,中国的无产阶级“除极少数的工贼之外,整个阶级都是最革命的”(4)毛泽东:《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1939年12月),《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44页。;另一方面,指出了工贼的阶级背叛性,使用了诸如“帝国主义的走狗”“资本家的奸细”“职工运动里的反动派”等定性的称呼。可见其理解与经典作家的阐释是一脉相承的。当然,由于中国的特殊国情,“工贼”的语义有所丰富,工贼不仅受资产阶级的利诱,也被帝国主义、官僚军阀、国民党右派等反动势力收买;工贼不仅背叛工人阶级的利益,更是直接站在反革命的立场上,打击和残害工人、破坏工人运动、阻碍革命。

大革命时期的工贼问题,学界迄今并无专文进行研究,相关论述散见于工人运动与工会(5)韩栋:《从工人运动到武装斗争——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前中共在沪斗争策略的嬗变》,《历史教学问题》2021年第2期;张秋生:《国民革命运动中北京工人阶级》,《北京市工会干部学院学报》2016年第1期;利丹:《省港大罢工的法制建设》,《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2期;姜沛南、陈卫民:《上海招牌工会的兴亡》,《近代史研究》1984年第6期。、中共早期工人运动领导人思想(6)顾友谷:《工人运动视野下邓中夏“纸老虎”观点探析》,《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学报》2020年第3期;郭浩月:《邓中夏工会思想与实践研究》,湘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8年;史飞:《罗章龙工人运动思想研究(1920—1931年)》,湘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以及中共早期对工人的思想政治教育(7)李伟玲:《中共早期路矿工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石家庄铁道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0年;魏永强:《中共早期工人和农民思想政治教育的比较研究(1921—1927)》,杭州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年。等专题研究中。学界现有的研究表明,工贼问题似乎不构成一个独立的问题。然而,工贼问题是大革命时期诸多政治、军事、经济问题的具象化,对工贼的认识与斗争是一个重要的时代课题。中共对工贼的认识,是与对中国革命基本问题(革命的性质、对象、动力、策略等)的认识联系在一起的,反映和形塑着中共的革命理论。反工贼斗争与反帝国主义、反军阀、反国民党右派的斗争相互交织,具有鲜明的革命色彩。故而本文以大革命时期工贼问题为探讨主题,考察中国共产党对工贼的认识与斗争,由此照见中共早期的革命认知和国民革命的复杂面相。

一、工贼的出现及成因

工贼的出现,几乎与工人运动同步。中共成立之初,致力于发动工人罢工,具有无产阶级解放性质的工人运动在中国兴起。在各地的工人运动和工人组织中,都出现了工贼及其捣乱的情况。1922年3月,香港海员大罢工取得胜利后,海员工会领袖陈炳生、翟汉奇等,“由骄傲而至于腐败,再进而把持会务,盗用会款,变成工贼了”,并且与资本家妥协,致使海员工人的斗争果实被出卖(8)邓中夏:《中国职工运动简史》(1929年),周蓓主编:《民国专题史丛书》,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56页;又见《邓中夏全集》下,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400页。。10月,在山海关京奉路工人罢工中,亦有工贼陈宏经,平时营私舞弊,虐待工人,到工人罢工时又千方百计进行破坏(9)王尽美:《山海关工人宣告罢工真相》(1922年10月6日),《王尽美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53页。。11月,开滦矿务局秦皇岛矿务工友俱乐部发布一则声讨工贼的“公启”,称工贼一日不除,“则吾等工人一日不安,彼以中国人而拍洋人的屁骨,以此欺伪鬼诈的手段,来诬陷自己的苦同胞,虽碎尸万段,亦何以掩其辜”(10)王尽美:《开滦矿务局秦皇岛矿务工友俱乐部为声讨工贼的公启》(1922年11月9日),《王尽美文集》,第63页。。1923年11月,中共中央局的报告中也提到,津浦路工人已经有了组织,而且还有几个积极分子,“但被工贼崔某监视,不敢动作”(11)《中共中央局向三届一次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的报告》(1923年11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1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337页。。这一时期中共对“工贼”的认识多属于现象描述,既没有对工贼进行定性,也没有从理论层面阐释工贼产生的原因,更没有将其与工人运动的前途联系在一起。

随着大革命的到来,中国工人运动蓬勃高涨,工贼也大量出现。1925年1月,中共四大指出,“国民运动现时正高涨而中国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斗争亦日益厉害——现时在工人运动中各地都发现工贼”(12)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中央执行委员会报告之议决案》(1925年1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213页。,并且认为“‘二七’以后的职工运动,一方面遇着外部的更厉害的镇压政策,别方面发见内部的专想利用工人阶级的‘工贼’,这是一种新的现象”(13)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职工运动之议决案》(1925年1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228页。。5月,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召开,会议通过《铲除工贼决议案》,并列举当时罪恶最著的工贼姓名:王光辉、徐锡麟、郭寄生、童理璋、宾步程、李彤、杨德甫、张德惠、郭聘伯、张纛、刘伯勋、余友文、冯自由、马超俊、谌小岑、张恩荣、苗凤鸣、何东、黄焕廷(14)亦农:《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之始末》,《向导》1925年第115期;又见《罗亦农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55~59页。。刘少奇在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上所作报告中,也认为“中国职工运动迅速发展,工贼亦同时猖獗。各处工贼破坏我们的力量非常的大,我们应设法对付工贼之破坏”(15)刘少奇:《工人阶级在革命中的地位与职工运动方针》(1926年5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3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224页。。12月,中央局关于湖南工人运动状况的报告中,一方面指出湖南工人运动的“蓬勃之象”,另一方面也表示了担忧,“因为正有许多工贼们乘机羼入扰乱我们的队伍,破坏我们的组织”(16)《中央局报告(十、十一月份)》(1926年12月5日),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2册(一九二六),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542页。。这一时期党的文献中有大量关于“工贼”的记录,此问题在当时可说十分突出。

不仅如此,中共还对“工贼”进行了概念的界定和性质的分析。中共四大明确指出,工贼就是“资产阶级奸细”(17)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职工运动之议决案》(1925年1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228页。。工贼常常以个人意志和利益为重,不顾工人阶级之群体利益,不仅率先向资本家作出妥协,更进而依附于资本家向工人阶级进攻,所以他们是“与工人势不两立的仇敌”(18)《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宣言》(1925年5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366页。。1926年5月12日,《中国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宣言》进一步指出,工贼是“帝国主义和买办资产阶级的走狗”(19)《中国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宣言》(1926年5月12日),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2册(一九二六),第103页。。总之,工贼虽出身于工人阶级,但其所作所为背叛了工人阶级,属于半封建反动势力,是工人运动最危险的敌人。

大革命时期,工贼现象愈演愈烈,究其根源乃在于帝国主义、军阀、资本家为维护其利益与统治,处心积虑镇压高涨的国民革命运动及工人运动。正如中共四大所指出的,“工人势力膨胀的机会愈多,帝国主义的力谋摧残也愈急,军阀及资产阶级奸细(‘工贼’)的力谋破坏或利用的方式也愈复杂”(20)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职工运动之议决案》(1925年1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229页。。1925年4月,陈独秀发表《列宁主义与中国民族运动》一文,认为“在中国的民族运动中,工人阶级参加的力量,已经使帝国主义者及其工具——国内军阀与大商买办阶级——感觉得有利用工贼来破坏工人阶级团结力的必要”(21)陈独秀:《列宁主义与中国民族运动》(1925年4月22日),《陈独秀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40页。。刘少奇也认为,豢养工贼是资本家破坏工人运动与工人组织的重要方法(22)刘少奇:《“二七”失败后的安源工会》(1925年4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319页。。瞿秋白则阐述得更为详细,在他看来,工人运动持续发展,已使资本家、官僚军阀、帝国主义者感受到威胁,“他们固然用警察、巡捕等武装势力来压迫工人,可是工人阶级屡次受着这种压迫,只会格外觉悟,格外团结,格外精密的组织自己的力量”,于是他们“知道一味的高压手段是永世不能消灭工人运动的,便又用一种极狡猾的手段”,这种手段就是利用“工会内部的不良分子来破坏工会或罢工运动”,这些被利用的人就是工贼,是工人运动里的反动派(23)瞿秋白:《评职工运动中的反动派》(1925年4月),《瞿秋白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69页。。同一时间,中共给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的信中更是明确指出,“我们的敌人——国际资本帝国主义者及国内军阀大商买办绅士阶级——欲消灭中国的国民革命运动,首先要消灭中国工人农民的势力;他们不但用政权法庭军队警察,在外面压迫工人农民的势力发展;他们并且□雇用一班工贼,在内部破坏工人农民的团结”(24)《中国共产党给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的信》(1925年4月26日),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一九二一—一九二五),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407页。按,引文中的“□”系原文。。总之,工贼就是帝国主义、军阀、资本家破坏国民革命与工人运动的工具与手段。在革命的浪潮中,一些工人没有经受住反动势力的利诱威逼,信念产生了动摇,从而走上背叛工人阶级的道路。

此外,国民党右派在大革命进行的过程中,一直对中共和国民党左派采取敌视态度,并最终走向革命的反面,也是促成工贼产生的重要力量。中共曾鲜明地指出,“国民党的右派在各地都勾结各种派别的‘工贼’以抵制纯粹的阶级斗争派的共产党”(25)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职工运动之议决案》(1925年1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228页。。五卅运动中,“国家超于一切”“工人不准行阶级斗争”一类的论调,不仅在资产阶级的报纸上屡见不鲜,国民党领袖中有这种倾向的也不在少数。这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国家主义,其危险性在于“使劳工群众跟着资产阶级妥协,丧失自己的阶级觉悟,抛弃自己的阶级斗争”(26)瞿秋白:《义和团运动之意义与五卅运动之前途》(1925年9月3日),《瞿秋白文集》第3卷,第352页。,从而催生了工贼。1926年12月,陈独秀在中共中央特别会议上作政治报告,提到国民党右派为了与左派竞争,“派人到各地集合他们的势力,甚至于拉拢西山会议的分子、工贼及一切反动分子入党做他们的群众”(27)陈独秀:《在中共中央特别会议上的政治报告》(1926年12月13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3册,第499~500页。。大革命后期,工贼依托于国民党组织的“黄色工会”,活动猖獗。1927年4月,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国民党在上海、广东等地组织了其御用黄色工会(28)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职工运动议决案》(1927年4月27—5月9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4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96页。。黄色工会为工贼的不法活动提供“保护伞”,工贼威逼、利诱、打击工人及工人领袖、破坏罢工、捣毁工会等更加肆无忌惮。而工贼也在黄色工会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一方面,极力在工人群众中宣扬黄色工会的“改良主义”主张,以消解工人阶级的斗争性,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29)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职工运动议决案》(1927年4月27—5月9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4册,第198页。;另一方面,充当国民党利用黄色工会对付革命工会、分裂工人运动、破坏革命的“先锋”与“骨干”。可以说,作为“个体”的工贼,已然对工人运动危害甚大,依托于黄色工会的“群体”工贼,更是革命的一大障碍。这一时期,国民党内部的分化十分剧烈,右派的反革命特质日趋明显,利用工贼破坏工运、打击左派与共产党、争夺权力成为国民党右派反对革命的常规且重要手段。

二、工贼的行径及危害

工贼这一群体,依附于帝国主义、军阀官僚、资本家、国民党右派等反革命势力而存在,其本身也成为中国革命的反动势力。工贼混迹于工人之中,采取各种方式破坏工人的团结,从内部分化瓦解工人力量、工人信念、工人组织、工人运动,对革命的危害巨大。

由工而贼,工贼是最熟悉工人阶级的人,他们与反革命站在同一阵线,针对工人本身、工人罢工、工人组织等,采取诱骗、暴力的方式,全方位地破坏工人运动乃至国民革命。在中共看来,“捣毁工会和工党报馆,暗杀工人领袖,从事于‘反赤的械斗’”(30)瞿秋白:《世界的及中国的赤化与反赤之斗争》(1926年6月7日),《瞿秋白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92页。是工贼的“天职”,其根本目的在于破坏工人的团结。至于破坏工人团结的方式,“或者用硬的方法,打毁工会及工人,或者用软的方法,混在工人群众中,造谣诬蔑工人的领袖及最能帮助工人的共产党,使工人孤立无援,又或鼓吹地方主义,拆散工人阶级整个的产业组织,不但使工人不便罢工,并且使每个工厂每个产业的全体工人以籍贯不同而分裂,而竞争,为资本家所利用”(31)《中国共产党为总工会被封告工友》(1925年9月18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499页。。一言以蔽之,阻挠罢工、打击工人、破坏工会是工贼的一贯行径。

具体而言,首先是阻碍罢工。作为帝国主义和资本家的爪牙,工贼常先与帝国主义者或本国资本家串通好,“遇有罢工,或者工人和厂主冲突的时候,他们一面私通资本家,教他们压迫或欺骗工人的方法,一面在工人里主张让步,主张调和,恐吓工人”,从而导致罢工阻力重重以至流产,工人阶级的利益得不到伸张(32)瞿秋白:《评职工运动中的反动派》(1925年4月),《瞿秋白文集》第3卷,第169页。。可以说,在工人的历次罢工斗争中,工贼皆充当镇压罢工势力的急先锋,以各种手段分化瓦解罢工队伍,极其反动。其次是打击、残害工人。北伐时期,各地出现大量工贼杀害工人的事件。1926年7月,国民党右派分子、工贼、广东总工会理事长陈森主使暴徒袭击进步工会,杀害广州牙刷抿扫工会两名工人(33)代城:《述评:陈森问题应怎样解决》,《人民周刊》1926年第17期。。8月,广州发生工贼屠杀粉面工人的惨剧,“打死粉面工人黄俊一名,重伤者有何欲、郭妹、陈才、邬勇、贾胜等六七名”(34)《工贼再次屠杀工人之惨剧》,《工人之路》第401期,1926年8月8日,第3版。。而汕头也发生工人在青天白日受到工贼枪击的事件(35)邓中夏:《中华全国总工会劝告广东工友团结书》(1926年11月14日),《邓中夏全集》中,第1202页。。这一时期,“城市工人阶级的争斗中,亦常常发生与工贼武装冲突的事件”(36)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中央扩大执行委员会:《军事运动议决案》(1926年7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3册,第317页。。足见工贼气焰之嚣张、行径之恶劣。再次是破坏工会。工贼破坏工会,一方面采取另组“工会”的策略。在上海,各手工业行业都有工贼组织的工团联合假总会,他们常常欺骗工人,诈骗银钱,是上海工人的敌人(37)赵世炎:《上海最近的罢工潮》(1926年6月23日),《赵世炎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44页。。在广州,制皮鞋的工人本来有革履工会,工贼和资本家就另立“革履劳资协进会”“革履劳工协会”两个组织,与革履工会相对抗,分裂工人队伍(38)《广州工人第三次代表大会主席团致国民党中央执委会书》(1926年11月3日),中共惠州市委党史办公室、中共紫金县委党史办公室编:《刘尔崧研究史料》,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283页。。大革命后期由国民党组织、工贼大量参与的黄色工会,更是严重破坏了进步工会和工人运动。另一方面,直接以暴力捣毁工会。1925年5月,上海总工会成立后,就遭到工团联合会以及变相的工团自治联合会工贼们的暴力打砸,工贼还向戒严司令部造谣诽谤总工会,以致总工会被封(39)《中国共产党为总工会被封告工友》(1925年9月18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499页。。大革命期间,广东工贼陈森操纵工会20多个,并成立“工人义勇队”“体育队”等反动武装,有枪数百支,专门同中共广东区委领导下的广州工代会所属170多个工会对立(40)罗浮:《陈森事件之真相(8月3日广州通讯)》,《向导》1926年第169期。。工贼破坏工会,软硬兼施,严重影响了工会的生存与发展,不利于工人运动的开展。

对于工贼的危害,中共的认识不可谓不深。陈独秀指出,中国民族运动有三个“危险的倾向”,第一是“大商买办阶级”,第二是“不脱封建思想的知识阶级”,第三就是“工贼”。工贼不反对帝国主义者、军阀官僚和买办阶级,“他们的唯一目的是破坏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共产党,分裂工人阶级的团结力”,是中国民族运动的大患(41)陈独秀:《列宁主义与中国民族运动》(1925年4月22日),《陈独秀文集》第3卷,第238~241页。。瞿秋白也认为,帝国主义、军阀官僚、资本家利用工贼来破坏工人运动,“实在比屠杀拘禁工人的手段还要狠辣”,因为工人如果误信了工贼们的言论,“便中了工人阶级的仇敌的奸计”,以致“不去积极反抗或者不注意自己的组织,那就只能永世受人家的剥削压迫”(42)瞿秋白:《评职工运动中的反动派》(1925年4月),《瞿秋白文集》第3卷,第170页。。1925年10月,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制定《职工运动议决案》,特别指明,“帝国主义者、资产阶级收买工头工贼,组织工会或向工人宣传工会及共产党不利于工人,这都比军阀压迫工人阶级还要利害”(43)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职工运动议决案》(1925年10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532页。。反映在工人运动的实践中,工贼的活动常常成为影响运动成效的重要因素。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是中国最早的产业工会之一,在1922年和1925年分别组织和策划了著名的海员大罢工和省港大罢工,但到了1926年,领导人苏兆征指出,海员工会进入了最危险的时期,一方面是“帝国主义政府,资本家,与包工者从外进攻”,另一方面是工贼在内破坏(44)苏兆征:《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报告——向中国海员第一次代表大会之报告》(1926年1月5日),《苏兆征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1页。。而邓中夏于1926年分析香港机器工人罢工响应慢时说道,“此次香港罢工机器工人落人后的原因,就是工贼兼国贼‘韩文惠’不肯下罢工命令之所致”(45)邓中夏:《机工将来之困难问题》(1926年3月1日),《邓中夏全集》中,第913页。。再以汉口为例,汉口是中国工业中心之一,在“二七”前工会运动十分发达,但“二七”以后政治压迫日紧、工贼活动猖獗,“所以在五卅运动中,汉口工人未能和上海香港工人携手并进,即‘五卅’后,工会运动仍然没有若何发展”(46)陈独秀:《第二次和第三次劳动大会之间的中国劳动运动》(1926年5月1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3册,第165页。。总而言之,工贼从内部破坏工人团结、扰乱工人运动、阻碍革命发展,往往比外部威胁更大、更致命。

三、反工贼斗争的策略

前已述及,工贼隐藏于工人队伍之中,从内部破坏工人团结,于国民革命及工人运动危害极大。所以,同工贼的斗争也是工人运动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和任务。大革命时期,中共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反工贼斗争运动,以求清除工贼的影响或将其危害降至最低,支援高涨的国民革命运动。

第一,加强党对工人运动的领导。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是为争取工人利益和实现无产阶级解放而奋斗的政党。20世纪20年代,中国社会急剧裂变且纷繁复杂,各种政治势力竞相登场并展开角逐,能够真正代表工农大众且始终站稳立场的唯有中国共产党。工人运动是中共早期革命的重要方式,也是其参与国民革命的重要内容。面对工贼对工运与革命的破坏,加强党的领导是有效的应对方式。正如中共四大所指出的,“只有在共产党指导之下,亲密结合地进行职工运动,无产阶级的前锋才能坚持自己的地位,以求反守为攻,而且使无产阶级群众脱离卖阶级的工贼和职工官僚的恶影响”(47)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代表报告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状况之议决案》(1925年1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210页。。五卅运动中,帝国主义一面用武力的方式进行压迫,一面用卑鄙龌龊的手段贿买卖国军阀和工贼。中共发出“全国被压迫阶级在中国共产党旗帜底下联合起来”的号召,指出“共产党和共产主义青年团是最觉悟的工人所组织者,永久领导着工人奋斗”(48)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执行委员会:《全国被压迫阶级在中国共产党旗帜底下联合起来呵!》(1925年8月18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423页。,不论帝国主义者、军阀、工贼等怎样压迫破坏,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中国人民。中共的领导,是反工贼斗争的重要保障。

第二,大力揭露工贼的罪行。1924年10月,中共创办《中国工人》,大力揭露工贼的丑恶嘴脸,并要求工人时刻提防他们。1925年5月,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通过铲除工贼的议案,其中明确指出铲除工贼的办法之一就是,“将工贼罪恶编成小册子,宣告全国各工会,使工人明白,对于工贼加以防御及攻击,务使工贼无立足之余地”(49)罗亦农:《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之始末》(1925年5月9日),《向导》1925年第115期;又见《罗亦农文集》,第58页。。与此同时,将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及通过的铲除工贼案的基本信息,以“公电”的形式发表在《申报》上(50)《公电》,《申报》1925年5月7日,第5版。。此外,工人领袖们深入到工人群众中进行反工贼的演讲与宣传。12月,中华全国总工会和省港罢工委员会决定举办系列演讲,由苏兆征主讲《胜利后的问题》,邓中夏主讲《我们的炮台》,李森主讲《为何统要一工会》等。中华全国总工会就此发布通告称:“本会为增进工友智识起见,特请工会领袖开演讲大会。凡我工友欲听讲者请按时赴会,无任欢迎。”(51)《中华全国总工会通告》,《工人之路特号》第161期,1925年12月4日,第1版。在第一天(12月4日)的演讲会上,苏兆征和李森率先登台演讲,“是日到听者七八百人,均甚热烈”(52)《工人演讲会之第一日》,《工人之路特号》第162期,1925年12月5日,第2版。。如此种种,目的都在于让工人对工贼之罪行有深切了解,不至于被其所惑并能加以斗争。亦如工人运动领袖苏兆征所言,要从速向工人宣传,启发工人阶级的觉悟,使工人能“免受帝国主义走狗及工贼之麻醉与阴谋”,从而振奋工人的精神,使他们分清楚谁是工人的朋友,谁是工人的敌人(53)苏兆征:《我们今后之希望》(1926年2月),《中国海员》1926年第4期;又见《苏兆征文集》,第43页。。从某种意义上说,公开、广泛地向工人群众揭露工贼罪行,让工人群众认清工贼的危害,既是开展反工贼斗争的重要策略,更是重要前提。

第三,组建工人自卫组织。这一时期工人自卫组织的称呼有“工人自卫团”“工人自卫队”“纠察队”等。1925年2月,上海日本纱厂工人大罢工,经过艰苦斗争,最终取得胜利。邓中夏在分析胜利原因时提到了工人自卫的特殊组织的重要性,面对资本家和工贼的破坏,工人组织了“护卫团”和“义勇队”,这些组织以“保卫工会,铲除工贼”为旗帜,使得“一班破坏奸徒,相戒不敢过河,于是大本营得以相安无事”(54)邓中夏:《上海日本纱厂罢工中所得来的经验》(1925年4月),《邓中夏全集》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518~519页。。这一经验也在5月召开的全国劳动大会上得到确认和推广,大会指出,“各工会均应组织工人自卫团,如工贼来破坏时以武力对待之”(55)罗亦农:《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之始末》(1925年5月9日),《向导》1925年第115期;又见《罗亦农文集》,第58页。。随后,五卅运动爆发,面对“国贼、军阀、工贼的势力帮着帝国主义者来压迫民众”的情形,瞿秋白认为,“平民应有武装自卫之权”,去反对一切帝国主义的走狗——军阀、工贼(56)瞿秋白:《义和团运动之意义与五卅运动之前途》(1925年9月3日),《瞿秋白文集》第3卷,第352~353页。。在10月份召开的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上,中共再次强调,为防御工贼的暴力行径,“‘工人自卫团’须努力秘密进行,永久的存在及发展,一直到自卫军之成立”(57)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职工运动议决案》(1925年10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2册,第532页。。北伐战争时期,中共一再提醒,工人运动中要“注意整顿各区的工人纠察队,防止流氓工贼之捣乱”(58)中央扩大会议:《上海工作计划决议案》(1926年7月),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2册(一九二六),第263页。,并且主张“力助民众的组织力和武装战斗力之发展”(59)陈独秀:《我们现在怎样争斗?》(1926年10月12日),《陈独秀文集》第3卷,第508页。,用以肃清境内的贪官污吏、劣绅、地主、土豪、工贼等,支援北伐。工贼以暴力、武力对付工人,便只有以暴制暴、针锋相对,组建工人之自卫组织以至于武装力量,方能保证工人之安全与工运之发展,进而支援革命。

第四,设置临时执法机关对工贼进行司法裁决。这一举措主要运用于大革命后期,此一阶段工贼活动十分猖狂,一是随着北伐的胜利进军,各地反革命进行垂死挣扎;二是国民党右派加紧篡夺革命胜利果实,叛变革命的态势已经昭然,对工人运动与中共极尽打击之能事。在上海杨浦区,工人群众召开大会(“杨树浦工人区苏维埃”),绰号“小滑头”的工贼竟到场意欲侦查工人领袖行动,群众见之,将其逮捕,交主席台前,付诸大众裁判,经全体工人群众表决,“小滑头”被当场处死(60)赵世炎:《上海总同盟罢工的记录》(1927年2月28日),《赵世炎文集》,第535页。。这一时期,革命与反革命的较量更加复杂,中共为挽救革命,“鼓动民众直接裁制反革命分子,所有买办、工贼、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要用民众的力量根本铲除”(61)罗亦农:《关于政治与本党工作方针》(1927年3月15日),《罗亦农文集》,第264页。。1927年5月,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工人政治行动议决案》,提出工会有拘捕工贼的权力,工人对工贼有审判权,对于工贼判定不到一星期拘留之罪,工会有拘留权(62)中央政治局会议:《工人政治行动议决案》(1927年5月25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4册,第257页。。这就是所谓以“恐怖”回应恐怖,以革命回应反革命,反工贼斗争进入白热化。

第五,借助舆论与政府力量制裁工贼。反工贼斗争,除了依靠工人自己的团结形成力量以外,借助外部舆论和广州国民政府的力量打击工贼也是常规的策略。例如,广东惠州工贼黄叔兰,假借广东总工会名义在惠州设立分会,破坏惠州工人统一运动,又以惠阳油业工会名义纠集无赖,殴打工人,捣乱工会,惠州工人代表会特将此事告知广州工人代表会,广州工人代表会遂请中华全国总工会转知惠州官厅,尽快将所属广东总工会惠州分会及惠阳油业工会予以解散(63)《惠州工贼之猖獗》,《工人之路》第365期,1926年7月2日,第3版。。又如,为大工贼陈森指使暴徒杀害广州牙刷抿扫工会两名工人一事,粤汉、广九、广三铁路工会和其他兄弟工会代表数千人,在广州工人代表大会领导下,向国民党中央党部、国民政府、总司令部、农工厅请愿,并提出三条要求,一是严惩杀人凶手,二是解散一切东家工会,三是通缉包庇东家的工贼陈森(64)罗浮:《陈森事件之真相(8月3日广州通讯)》,《向导》1926年第169期。。而在台山新宁铁路,工贼不仅诱骗工友分裂工会,还捣毁总工会招牌,更殴伤工友蔡球。面对这种情况,新宁铁路总工会认为,“党政府当有排难解纷之卓见,断不容许除谋武力,肆意横行”,并请党政府从速秉公处置(65)《台山工贼破坏新宁铁路总工会》,《工人之路》第479期,1926年11月1日,第3版。。如此种种,皆是欲凭借政府与舆论的力量打击工贼,维护工人利益。然而此时国民政府内部派系错综复杂,在很多时候不能尽数满足工人之要求,甚至出现包庇工贼的现象。

四、反工贼斗争的革命性

反工贼斗争,与反帝国主义和军阀的斗争、反国民党右派的斗争交织在一起,其根本任务和目的是保卫革命、促进革命。与此同时,它彰显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性,促进了无产阶级的联合。

反工贼斗争与反帝国主义和军阀的斗争是一致的。中国革命之主要敌人是帝国主义和军阀,这一点在中共二大的纲领中表述得非常清楚,即要“打倒军阀”“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以“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建立和平统一的民主共和国(66)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关于“国际帝国主义与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的决议案》(1922年7月),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一九二一—一九二五),第62页。。1924年国共合作后实行的国民革命,其旗帜就是“打倒列强除军阀”。帝国主义与军阀的统治,是通过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各级代理人实现的。表现在大革命时期,帝国主义者及军阀,他们“各自雇佣一班国民党右派及工贼或冒充工会运动者做工具,拿‘赤化’、‘过激’、‘布尔什维克’、‘共产党’等符咒,来破坏国民运动及工人运动”(67)陈独秀:《帝国主义者及其工具对付中国国民运动之总策略》(1925年3月7日),《陈独秀文集》第3卷,第213页。。其中,工贼是帝国主义与军阀破坏工人团结、打击工人运动、镇压工人革命的重要依托,是工人面对的最危险的敌人。这一时期,“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帝国主义爪牙的军阀”“打倒帝国主义走卒的工贼和反革命派”等口号,常常联系在一起。只有剪除帝国主义和军阀培植的反动力量,才能最终推翻其在中国的统治。帝国主义及军阀由上而下的统治与中国革命由下而上的斗争,显示了中国革命的生成逻辑与多元路径。反工贼斗争虽发生于工人运动的场域中,然其本身所承载之影响与意义却不得不在中国革命的洪流中加以认识。

同时,反工贼斗争与反国民党右派的斗争紧密相连。随着大革命的深入,国民党内部的分化趋势愈演愈烈。中共四大指出,“国民党自改组大会以后,左右派之分化已成事实”,“左派的成分是工人农民及知识阶级的急进分子;右派的成分是军人官僚政客资本家,他们在广东已和大商买办阶级及地主阶级合作,压迫农民工人”,右派反对左派与中共的态度十分明显(68)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民族革命运动之议决案》(1925年1月),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一九二一—一九二五),第338页。。中共也确定了对待国民党的策略,即“反对右派而与左派结合密切的联盟,竭力赞助左派和右派斗争”(69)中国共产党扩大执行委员会:《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国民党关系议决案》(1925年10月),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一九二一—一九二五),第489页。。1926年3月中山舰事件以后,右派逐渐掌握了国民党党内的主导权,他们与帝国主义妥协、压制高涨的国民革命运动,最终走向了革命的反面。工贼不仅为帝国主义与军阀所培植,也为国民党右派所豢养,成为他们镇压工人运动、打击中共的武器。反工贼斗争,也是中共反击国民党右派、维护国共合作大局、促进革命向前发展的重要手段。通过反工贼的斗争,维护了工人的团结与立场,巩固了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的力量,为大革命之消灭军阀、打倒帝国主义贡献了力量。

此外,反工贼斗争促进了无产阶级的联合。工贼破坏工人的团结,从本质上说是阻碍无产阶级的联合,分裂无产阶级的力量,使无产阶级永远处在被奴役被压迫的境地。大革命时期,“铲除勾结帝国主义者、军阀、官僚、资本家之工贼”(70)罗亦农:《今年五一广州之两大盛举》(1925年5月2日),《罗亦农文集》,第50页。,成为工人运动必须面对的严峻问题,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手段是把工人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对此,中共指出,“联合战线不但要行之各阶级间,并且要行之工人阶级之本身,现时已有工人同志站在非同志的工人以外,工会会员站在工人群众以外的危险倾向,所以同志与非同志,工会会员与非会员,都有切实讲求整个的工人阶级联合战线,即不分党派不分职业不分宗教工人群众联合战线之必要,非此不足抵御帝国主义者、军阀、资本家及工贼之联合进攻”(71)中共中央:《介绍每个同志必读的小册子〈我们今后应当怎样工作〉》(1926年5月1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3册,第159页。。广大无产阶级在同工贼的斗争中,明白了自身的阶级利益和阶级力量,从而联合得更加紧密,并迸发出巨大的革命能量。反工贼斗争,不仅是打击工贼,也是对无产阶级自身的教育,帮助他们分清“敌人”和“朋友”,坚定革命信念。

五、结 语

大革命时期,中共对工贼的认识与斗争,凸显了工贼问题在中国革命语境中的复杂性和多维性。工贼不仅仅是工人运动的背叛者,也是中国革命的反动势力。它是帝国主义、军阀、封建势力、资本家、国民党右派等反动派联合镇压革命的产物。工贼不但危害工人运动、工人群体,而且对中国革命构成巨大威胁。反工贼的斗争,更是蕴含着革命与反革命的较量,最终汇入国民革命的洪流中。这一时期,在中共关注的诸多革命问题中,工人运动始终是重心,而工人运动之关键问题又在于工人是否团结,一致行动。打击工贼,维护工人队伍的团结,以工人的力量支援国民革命,是中共重要的革命方略。中共深知,在各阶级的革命联合中,工人阶级是革命的主力,在任何时候都必须牢牢掌握、发挥和依靠工人阶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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