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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仨

2022-11-19方成

今古传奇·单月号 2022年6期
关键词:二哥大哥武汉

方成(湖北)

我们家兄弟三个,大哥生于解放前,二哥长在红旗下,我在大哥大学快毕业时才出生。

大哥1965年考上大学,成了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走进了省城,在当时那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大哥能上大学确实让人羡慕。那个时代考验的是志向和毅力,大哥都做到了。

小时候,我觉得在本地走个亲戚都是很远的路了,有时望着对面的山峰,好奇那边是什么,走出大山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梦想。有一年,大哥从武汉放假回来,给我和大侄儿一个人买了一双凉鞋,那小小凉鞋上绣的花成了我心目中永不褪色的记忆。

二哥读到小学毕业就辍学了,虽然他的成绩也不错,但家里的条件没办法供两个孩子读书,父亲只好忍痛让二哥回来务农。

二哥与父亲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压力和父亲的严厉让他磨砺出坚毅的个性和向上的品格,扶犁打耙,插秧割谷,一件件地来,一事事地学,后来居然变成了“老把式”,让乡邻们刮目相看。

家里的粮食产量每年有增,一家人在一起,有时可以开开荤了。家境有所好转后,父亲不由考虑到二哥的前途,决定还是让二哥去学一门手艺,这样才是长久之计。于是父母把二哥托付给邻村太屋做篾工的景锋公,让二哥做起了篾匠学徒。

劳作是我们家的主旋律,大哥每年暑假回家,正好是“双抢”时节,二哥也把篾活放下,赶回来参与“双抢”,大家齐心协力,等任务圆满完成才如释重负。农闲时,大哥就上山砍柴,有一次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竹签刺过手心,让母亲心疼不已。

就这样等大哥收假要上学时,家里的木柴房都放满了,二哥把农忙过了又要去三江山做篾。我记得他有一次说起,他在山上迷了路,一个人扛着沉重的竹子,在深山老林里足足走到天亮才到达地点,真是佩服他的勇气。

过年是我们小孩最盼望的日子,妈妈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年夜饭,平时脸上辛劳的底色被火炉照得温馨红亮,端起煨好的老酒,父亲一改往日的严肃,母亲很高兴地给我们发糖,分鞭炮,说着吉利和祝福的话,让我们很开心。

父亲跟大哥商量,还是要想办法把我转到武汉去读书,让大哥带在身边。经过大哥的斡旋和努力,我终于来到武汉,和大哥的三个孩子一起上学,当时这样的大家庭负担很大,开销在武汉还真的有点儿吓人。为了减轻生活的压力,父亲和二哥每年送来家乡的粮油等物资补贴。就这样,我和大哥一家挤在一起,先后从东湖边的简易宿舍搬到七十二家,不久又搬到东中区,条件虽然简陋,但我在大哥大嫂的关心和教育下,一心一意努力学习,不想让家人失望。那时大哥在大学教书,有时也把我们带到他的实验室去写作业,晚上回来,他仍然会工作到十二点。他经常说:“读书是骗不了人的,功夫一定要下到位!”他用他自己的行动培养我们良好的学习习惯。

读完高二,我转到了阳新,在一中读高三,大哥特意从武汉送我过来,把我安顿好后才放心离开。开始一段时间我是住校的,早晚自习都在教室,感到节奏很快,在武汉时早晚自习不用去学校,我也没有住过寝室,真有点儿适应不过来。为了安静一些,我就跟家里申请,在学校旁边租了间房,住了进去。一次,二哥来看我,我给他煮了面,他临走时说:“你煮的面连盐都没有放的。”看到我生活克俭,二哥说高三了要补充营养,于是把身上的钱都给了我,只给自己留了一点儿路费就搭车回家了。

大哥把二哥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有一年鄂城钢厂招工,大哥想办法让二哥去,二哥考虑再三,虽然钢厂工作轻松些,但家里人口多,那点儿工资解决不了生活问题,最后还是放弃了。大哥后来又在武汉想法子,在大学的菜场找了一个门面,这次父亲也支持,二哥二嫂便去了武汉,开始经营早点的生意。

然而两年下来,二哥的生意亏了本,家里带来的粮食也快吃完了,生计都存在问题,二哥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想重新回家务农做手艺,但父亲坚决反對。二哥没办法,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毅然走上了学艺的道路,寻找新的出路。

大哥下班后经常去二哥店里看看,帮着出出点子。二哥也勤奋努力,手艺也学得不错,终于出现了转机,生意慢慢红火起来,人脉和市场逐步打开,走上了正轨,这样二哥就可以在武汉立足了。

二哥去了武汉,父母带着二哥的孩子在家里读书,大哥也稍稍心安一些。有一次大哥二哥一起回到乡下看望父母,母亲告诉他们,父亲砍柴去了。大哥和二哥连忙去找,在一个山坡上看到父亲用枪担插捆好的柴,一边弄好了,另一边又掉下来,父亲几个趔趄,滚到了地上,大哥二哥迅速跑到跟前,扶起父亲,着实心疼,把枪担接了过来,一路挑回来,大哥、二哥眼里都落泪了。

回到家,兄弟俩商量这样不行,必须改变。于是二哥提议用近些年赚的钱在城关买套房子,把父母都安置在城关,二哥的两个小孩也一起到城关读书。大哥同意了。

我毕业分配本来可以不回阳新的,最后还是听从大哥二哥的话,考虑到父母年迈,身边需要一个人,最终选择回阳新,在城关工作。把父母接到城关后,我住得近,经常可以去看望,终于可以让大哥二哥放心了。

工作第二年,我被抽调到县政府办工作,一段时间后跟父亲聊起,父亲说还是教育好,让人安心,自此后我就没有离开教育系统,先后在主管部门和学校工作,后面又有两次调动,我都没有动心,大哥二哥对我的工作表现还算满意。

对于从政,受父亲的影响,大哥的热情不是很高。上世纪八十年代,县里来人到武汉动员大哥回阳新工作,县里有安排他任副县长兼煤化局长的意向,两个表叔听说后上门做工作,大哥听从父亲的意见,还是婉拒了,他觉得做学问更让人踏实。即便后来他挂职科技副市长,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从政,只是利用科技推动当地的经济发展。后来确实是工作需要,大哥当了处长,但仍然把主业放在教书育人上,以致后来大哥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父亲在内心里才真正感到欣慰。

二哥也是做一行爱一行,是本地有名的篾匠,无论做什么,都是精益求精。他把血汗钱全部投入到孩子的教育上,其用心良苦,也是受大哥影响。

大哥不仅为自己子女的学习生活操心,还积极帮助家乡的学子,只要有找到他的,他都积极帮忙,为考生或其家长填报高考志愿时提供参考意见,帮忙联系大学的录取,他都不遗余力。特别是在他任教的学校上学的,大哥更是经常关心,有时请他们到家里吃饭,勉励进取。二哥在武汉定居后,乡里乡亲有到武汉看病的,他也是忙前忙后,为了解决他们的困难,便让他们吃住在自己家。大哥二哥很热心,不仅待人接物周到,有时候还得自己贴钱,这种情况对方不知道的时候还不少。

后来,老家族里的中堂破旧了,湾里决定拆了重建,我们兄弟三人自然尽力帮助,二哥带着他们主事的人到白沙洲选优质木材,大侄儿利用他的技术专长做好设计。大哥二哥每次对来武汉的人都尽好地主之谊,家里有需要也是克服困难前去帮忙。中堂重建过程中,在大哥的呼吁下,我们都慷慨解囊,予以全力赞助。

原来我们湾子叫邹家庄,过去有“邹有孟贤,家有十足”的说法,现在本湾都是姓方的,大哥说顺应时代和情理,改成“方家庄”,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最终达成了愿望。紧接着湾子又要修路,我们也是鼎力相助,夫人也是积极支持,尽己所能为家做点儿事,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福报。

父母一直教育我们,兄弟妯娌间要以和睦为贵,做人要交义不交财,大哥在家里带了好头。二哥也时常说起,在大学校园里做事,不能给大哥造成不好的影响,二哥待人接物,以礼相待,与人为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大学老师呢。

母亲过世后,后事料理由大哥主动担待,湾子有拜清香的规矩,族中乡亲在灵柩前齐刷刷地行大礼,让我们很是感动。

如今大哥退了下来,在乡下建了房子,偶尔回家小住一下,二哥经常一起陪同,时常邀请乡亲来家里聚一聚,其乐融融。在酒酣耳热之时,二哥和我一起举杯敬大哥,说我们是大哥的左膀右臂,这也是兄弟情深的自然流露。

如今我们也是一个大家族了,血脉流着靠自己奋斗的骨气,心中有“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的愿望,唯愿岁月让这杯陈酿愈加醇香,祝福大哥、二哥家庭幸福安康。

(责任编辑/谭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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