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应用备化汤治疗失眠症经验
2022-11-19杨帅通蒋鹏宇李轩郑超强李艳彦
杨帅通,蒋鹏宇,李轩,郑超强,李艳彦
(山西中医药大学,山西 太原 030024)
0 引言
失眠症是一种睡眠障碍性疾病,患者在具备充足睡眠时间和良好睡眠环境条件下,反复出现的睡眠起始障碍或睡眠维持障碍,包括早醒、睡眠质量差、醒后难以复睡等,并导致日间功能损害[1]。失眠症作为人类社会的一种常见病,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质量,一项调查研究发现,其11.3%的参与者均被诊断为失眠症,且与年龄呈现一定相关性[2]。
失眠症在中医学中相当于“不寐”,是由心神失养或心神不安所致,“阳入于阴则寐,阳出于阴则寤”,故其病机总属阳不入阴。中医学对失眠症的治疗手段多样,包括中药、针灸、穴位贴敷等方法,其精髓不外乎辨证论治,常见辨证多以脏腑辨证、八纲辨证、六经辨证等为主,临床中运用五运六气理论对失眠症进行辨证论治,亦可取得显著成效。
李艳彦教授临床上善于运用五运六气理论治疗各科杂病,对失眠症的诊治有明确疗效。2021年(辛丑年)运气条件为“岁水不及,太阴湿土司天,太阳寒水在泉”即水运不及,寒湿合邪,在此运气条件下,李艳彦教授认为失眠症多以湿土偏盛、木郁生风、水火不济为主要病因病机,因此,临床上多用备化汤以培土荣木、壮水引火。
1 病因病机
1.1 湿土偏盛
辛丑年太阴湿土司天,太阳寒水在泉,故疾病亦多由寒湿合邪所致。脾喜燥恶湿,湿土之气盛,则易损伤脾气,失其健运之功。脾失健运,其化生功能受损,易致饮食不化而积滞于胃肠,肠腑不通可氤氲生热扰动心神,故见不寐,正所谓“胃不和则卧不安”。
《内经》认为营卫协调且循行有度是人之寤寐有常的基础。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是营卫之气的根本来源,正如《灵枢·五味》所说: “谷始入于胃,其精微者,先出于胃之两焦,以溉五脏。别出两行,营卫之道”,故营卫化生离不开正常的脾胃功能。辛丑年湿土偏盛,脾胃不和则营卫失调,寤寐失常。
1.2 木郁生风
《四圣心源》云“盖厥阴肝木,生于肾水而长于脾土……水寒土湿,不能生长木气,则木郁而生风……风动则血耗而色枯”,辛丑年寒湿合邪,不能生长木气,而致木郁生风,耗伤肝血;《灵枢·本神》云:“肝藏血, 血舍魂”, 魂以血为依托, 而血藏于肝,故肝为魂之“居所”,肝血不足, 魂不守舍;黄元御认为“阳气方升,未能化神,先化其魂,阳气全升,则魂变为神”,肝魂失其位则心神亦难宁,故见虚烦不眠。
肝木久郁亦可郁而化火,合其所生之风,风火相煽上扰心神,致神魂不安,故难以入寐,《素问·大奇论篇》有云“肝雍,两胠满,卧则惊”。
黄元御认为“木为水火之中气,病则土木郁迫,水火不交”,故肝木不疏则横犯脾土,加剧脾胃不和,而致不寐。
1.3 水火不济
辛丑年水运不及,故疾病多见肾水不足。肾乃先天之本,为“五脏六腑之本, 十二经脉之根”,所藏之精是构成人体的最基本物质,是人体生命活动和脏腑形体机能活动的物质基础。 《类证治裁·内景综要》所言:“一身所宝, 惟精气神。神生于气,气生于精, 精化气, 气化神”[3]。因此,精充则神足,精虚则神衰,脏腑功能衰弱,心神失养,引发不寐。
心居上焦属阳,五行属火,肾居下焦属阴,五行属水,心火下降则肾水不寒,肾水上济则心火不亢,水火既济,则神安。辛丑年肾水不及,心火无水约而炽,肾水无火温而寒,心肾不交,发为不寐。正如张锡纯云:“人当睡时,上焦之阳气下降潜藏,与下焦之阴气会合,则阴阳自能互根,心肾自然相交……由斯知人能寐者,由于阳气之潜藏,其不能寐者,即由于阳气之浮越”[4]。
2 辨治经验
李艳彦教授临床中善于运用五运六气理论辨治失眠症。五运六气理论是以天干和地支作为运算符号,以阴阳五行生克制化规律作为理论核心,以“天人合一”为主要思想,分析气候变化的规律;同时,通过分析气候变化对人体产生的影响,对人体在这些气候变化下疾病的发生、发展、变化规律加以总结,并用于指导临床[5]。历代医家对运气理论皆有重视,《丹溪心法》更是认为“尝谓医道有一言而可以尽其要者,运气是也”[6]。
2.1 辛丑年运气特点
辛丑之年岁运为水运不及,司天之气为太阴湿土,在泉之气为太阳寒水。由于该年岁运属水、司天之气属土,运气相合则是土克水,形成“气克运”,乃“天刑”之年。由于水运不及之年,在泉之气是太阳寒水,二者同属而化合,为“同岁会”之年。因此,辛丑年全年表现出剧烈的气候变化,寒湿偏盛,人体也会出现各种疾病,《素问·气交变大论》云:“岁水不及,湿乃大行……民病腹满身重……甚则跗肿”。在此运气条件下,失眠症多以湿土偏盛、木郁生风、水火不济为主要病因病机,故李艳彦教授临床上多以培土荣木、壮水引火之法来治疗失眠,用方以备化汤为主。
2.2 备化汤
宋代陈无择的《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一书,结合阴阳、五行、五运六气理论及其三者对人体生理病理的影响规律,并结合了前人宝贵的相关临床理论及经验,系统总结出不同运气之年所对应的不同的天干方和地支方,以天人合一的学术思想应用于临床。其中,备化汤就是丑未之岁水运不及的代表方,“丑未之岁,太阴司天,太阳在泉……腰椎痛,宜备化汤”。
备化汤由木瓜、茯神各一钱五分,牛膝、附子(炮)各一钱二分半,熟地、覆盆子各一钱,甘草七分,生姜五片组成,主治因“湿土偏盛”的运气条件下所致疾病。方中以附子为君,其性热,味辛、甘,可通行上下,逐湿除寒;阴极之至,则阳必伸,湿中之火逼血上行,佐以熟地,其性微温,味甘,可益精填髓,壮水之主,以制阳光;覆盆子性温,味甘、酸,补虚续绝,强阳益阴;牛膝性平,味苦、酸,补肝肾,强筋骨,引经下行入于肾水;木瓜性温,微酸,平肝舒筋,和胃化湿,合牛膝治关节诸痛;茯神性平,味甘、淡,宁心安神,利水渗湿,以制湿土之胜;生姜、甘草,辛甘温土,且兼以制地黄之腻膈,甘草并可缓附子之伤阴。纵观全方用酸以平其上,甘温治其下,以苦燥之,温之,甚则发之,泄之,赞其阳火,令御其寒,诸药共奏培土荣木、壮水引火之功。
一年之中,六气主客不同,用方也会有一定变化,二之气,少阴君火加临少阴君火,去附子之热,加防风甘温以散邪,天麻熄风以御火;三之气,太阴湿土加临少阳相火,加泽泻,以逐三焦停湿;其余之气则俱依正方。
3 验案举隅
案1 患者安某,女,出生日期:1965年10月31日。2021年1月22日初诊,主诉:失眠2月余。现病史:患者2个月以来入睡困难,三、四点以后才能入睡,有时一晚不睡,全身游走性疼痛,上腹部似有冰块凉,胁肋胀不适,耳鸣,腿足凉,口干口苦欲饮,纳可,大便可,小便咳嗽及运动时不禁。舌稍暗尖稍红,苔中后部稍厚,脉左寸尺沉涩,左关弦滑,右关弦细重按无力,尺沉滑。中医诊断:不寐(寒湿内阻 木郁生风),治法:温阳化湿,养血清热。方用正阳汤合备化汤加减:旋覆花10g(包),玄参10g ,桑白皮10g,川芎10g,当归10g,炒白芍10g,覆盆子15g,茯神15g,怀牛膝10g,木瓜10g,熟地15g,制附片5g(先煎),炒甘草10g,生姜3片,6剂,每日1剂,水煎400mL,早晚饭前温服。
2021年1月29日二诊,自诉睡眠有所好转,一点前入睡,五点多醒,全身游走性疼痛基本消失,耳鸣消失,上腹部凉减轻,胁肋胀不适好转,烦躁减轻,仍口干口苦欲饮,后腰困疼,膝以下凉,精神不佳,乏力,脾气大,时有气上冲感,纳可,二便调。舌稍暗苔薄白,双脉沉滑,继续予以备化汤加减。
2021年2月9日三诊,自诉眠较前又有好转。12点前能睡,中醒一两次,醒后能睡,余症均较前明显减轻,舌稍暗苔薄白,边齿痕,左脉寸尺沉弱,左关滑,右寸沉涩,右关滑,右尺弱。继续予以备化汤加减:覆盆子15g,茯神15g,怀牛膝10g,木瓜10g,熟地15g,制附片3g(先煎),炒甘草6g,生姜3片,6剂,每日1剂,煎服法同前。2021年2月25日电话随访睡眠质量明显改善,每晚可睡足7小时自然醒,余无不适。
按语:结合患者初诊时间为辛丑年初之气,主客气均为厥阴风木,太阴湿土司天,湿郁而化火,且客主加临,木气太过,风火相煽,上扰心神,故见失眠;患者左关弦滑,右关弦细重按无力,且全身游走性疼痛,胁肋胀不适,耳鸣,为肝郁化火,引发阳亢风动;患者腿足凉,小便咳嗽及运动时不禁,乃肾水不及之象;患者初诊三、四点(即丑、寅时)前不能入睡,是为病在太阴、少阴,《伤寒论》云“太阴病,欲解时,从亥至丑上”,“少阴病,欲解时,从子至寅上”。处方以备化汤化湿温阳,引火下行,使水火既济,木气得养而肝疏风息;正阳汤乃治疗“少阴君火偏盛”方,该方清泻上扰之热邪,使邪去正安。二诊、三诊时,全身游走性疼痛基本消失,耳鸣消失,胁肋胀不适好转,肝郁火扰之象消失,继续予以备化汤温阳化湿。
案2 患者汤某,女,出生日期:1971年11月2日。初诊:2021年4月1日。主诉:失眠2年余。现病史:患者2年前停经,停经后眠差,入睡困难,需一小时才能入睡,三点多醒,平素劳累则引发鼻炎、咽炎,纳可,大便时成形时不成形,小便可,舌暗苔白,边齿痕,脉左寸重按力弱,双关尺短。中医诊断:不寐(水寒湿阻 木气不升),治法:祛湿升阳。予以备化汤加减:覆盆子15g,茯神15g,怀牛膝10g,木瓜10g,熟地15g,炒甘草6g,天麻6g,防风6g,生姜3片,6剂,每日1剂,水煎400mL,早晚饭前温服。
2021年4月15日二诊,患者自诉睡眠明显改善,偶有两点多醒,醒后能睡,鼻炎减轻,咽不利咳少量痰,纳可,大便先成形后不成形,舌稍暗,苔薄白,边齿痕,脉双寸滑,双关重按无力,左尺重按无力。予以备化汤合审平汤加减:覆盆子15g,茯神15g,怀牛膝10g,木瓜10g,熟地15g,炒甘草6g,天麻6g,防风6g,木香3g,炙远志15g(先煎1小时),山萸肉15g,白术15g,天冬15g,麦冬15g,炒白芍15g,生姜3片,6剂,每日1剂,煎服法同前。
2021年4月29日三诊,患者眠可,仍咳少许痰,二便调,余无不适,舌暗红,苔薄白,双关滑,左关稍弦,予温胆汤合小柴胡汤善后。
按语:辛丑年太阴湿土司天,湿土偏盛,反侮肝木,且患者为围绝经期女性,女子“七七之年”,肾中精气亏少,肾水不足不能涵养肝木,合湿土之气致木郁不达,郁而化火,扰动心神,发为不寐;辛丑年太阳寒水之气盛,肾水不温,不能上济于心,心火亦不能下降于肾,阴阳失交加剧不寐[5]。“肝者,罢极之本”,肝木被侮而不任劳累,劳累后则引发鼻炎、咽炎,是阴虚而不能敛阳,肝阳上而侮肺金,发为鼻炎、咽炎;湿土之气偏盛,抑阳而致清阳不升,故患者大便时不成形,舌边齿痕。患者就诊时间为辛丑年二之气,《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中提到“二之气,少阴君火加临少阴君火,去附子之热,加防风甘温以散邪,天麻熄风以御火”,故处方时去附子,加防风、天麻以防肝阳之亢,全方祛湿升阳,使邪去神安,睡眠明显改善。审平汤乃治疗“阳明燥金偏盛”运气方,患者二诊时仍有咽不利,咳痰故加之以滋阴润肺,清肺金之火,二方合用,金水相生,阴平阳秘,心神得养。
4 结语
李艳彦教授结合辛丑年运气特点,提出湿土偏盛、木郁生风、水火不济为辛丑年失眠症的病因病机,以培土荣木、壮水引火为治法,采用三因司天方——备化汤来治疗,收效甚佳。
不仅失眠症,临床上多种疾病都可以运用运气理论进行分析,它不仅是一种时间医学,还是空间医学[7]。人类作为大自然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体疾病的发生不仅与自然环境,即发病时的运气要素密不可分,更与先天因素,即出生时的运气要素息息相关[7,8]。因此,临床中运用五运六气理论,把握运气要素将有利于医者从更高层面把握疾病本质,进而提高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