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恩县野椒园村易地扶贫搬迁后续研究
2022-11-18田啸
田 啸
(湖北民族大学,湖北 恩施州 445000)
引言
易地扶贫搬迁是通过“挪穷窝”的方式改变贫困户的地理空间,其中主要有人口迁移理论和生态贫困理论两种理论支撑。赫伯尔第一次系统总结了“推—拉”理论,提出人口迁移是由一系列“力”引起的,一部分为推力,另一部分为拉力。赫伯尔认为,人口迁移是来自迁出地的排斥力或推力和来自迁入地的吸引力或拉力共同作用的结果。李斌等通过对重庆秦巴山区贫困农户的调研,分析秦巴山区不同类型贫困农户的易地扶贫搬迁意愿及影响因素,将个体家庭、耕地资源、居住环境和政策认知这4 个方面作为影响搬迁意愿的主要因素。这四个因素也是影响搬迁户能否“搬得出”的重要因子;而由于脆弱或退化的生态环境导致的贫困,实质是经济和生态的双重贫困。这是生态贫困理论的主要内涵,我国学者佟玉权、龙花楼发现我国的贫困分布与生态脆弱地区的分布之间存在着一种地理空间上的耦合,这种非良性的耦合,既不利于当地的生态保护,又制约了当地的经济社会发展。
搬迁到新环境之后,搬迁户还面临着是否能在各方面都顺利地融入到新环境中,有学者从人类学和社会学等视角分别研究了人口迁移的文化适应问题、人口迁移的社会变迁问题等。杨甫旺认为搬迁户在新的环境中主要面临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宗教信仰和身份四个方面的适应;郝玉章、风笑天从社会化的视角对社会适应理论进行了研究,指出社会适应性是一个行动者调整心理状态和行为模式,使之适合于新环境的过程。在搬迁后正是因为对生活环境的适应导致许多问题,而这些大都是搬迁户自身的问题。曾富生总结出搬迁费用高、后续扶持不够、违背自愿搬迁和土地资源有限等其他方面的问题。无论是搬迁户自身的约束困境还是政策资源方面的困境都是搬迁后较为突出的问题,针对这些问题如何分类施策,不断完善配套设施等是对后续扶持措施提出的更高的要求。
1.野椒园村基本概况
野椒园村位于晓关侗族乡东南部,地处马鞍山脉南麓,贡水河北岸的七沟八梁之间,东与长坳村相接,南与坪地坝村接壤,西与宋家沟村交界,北与高桥村相连,S232省道穿村而过。是宣恩县晓关侗族乡所辖的一个行政村。该村由张氏侗寨和杨氏侗寨组成,寨内古民居、古树、古墓群、古作坊、古民俗等遗存,显示了野椒园村历史文化的厚重和自然资源的神秘。还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侗族大歌、薅草锣鼓、传统造纸工艺、鞭炮制作工艺等,被誉为“武陵第一古侗寨”。2014 年7 月,野椒园侗寨被湖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7 年11 月,野椒园村被列入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我所调查的易地扶贫搬迁户主要分布在三个安置点。分别是集中新村安置点,该安置点位于晓关乡黄河村下坝,临近晓关集镇。易地扶贫搬迁受益贫困户341 户1274 人并已全入住,其中野椒园村7 户26 人全部入住;黄河安置点则位于晓关乡黄河村福利院旁,户型为一人户,易地扶贫搬迁受益贫困户68 户74 人并已全部搬迁入住。其中野椒园村有三户单身汉安置在此;最后是独具特色的侗族民族风格的全木质房屋野椒园安置点,该安置点位于晓关乡野椒园村,该安置点为单户单栋户型,易地扶贫搬迁受益贫困户15 户49 人并已全部搬迁入住。在集中新村安置点主要是通过提供就业岗位的形式,黄河安置点则是通过社会兜底对这些五保户和特殊人群,丧失劳动能力且无人照顾和赡养的贫困户提供保障。
2.安置点存在的问题
2.1 身份适应:从“出圈”到“破圈”
(1)走出贫困圈。对政策的认知和了解程度以及扶贫对象的识别是否精准会导致村民与干部间的许多矛盾,甚至能决定这些贫困户是否能走出贫困圈(地理位置范畴上的贫困圈)。异地扶贫搬迁对象的识别由于信息识别不够精准,导致一批贫困户实际应当享受的待遇却没有得到享受,而有可能让达不到贫困要求的居民占了名额。这种个别存在的现象反映了村干部工作的作风纪律问题,也会衍生出和村民的矛盾。这种信息不对称造成的信息差会对影响扶贫政策公平有效的执行。野椒园村村民YMH(男,64 岁,初中,农民)口述:
当时村里并没有把我评为扶贫搬迁的对象,是我去乡镇上访后才争取到这个机会。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三个人的住房标准。而我家里本来有四口人,后来妻子不幸离去。我认为本来应该是按四个人的标准给我分配房子,一来二去我和村里的干部间就存在一些矛盾。
(2)破壁贫困圈,对生产生活环境的不适。在生活上,一些贫困户从山里搬到城镇后,不能再烧柴、烧煤,改为用电、用气。然而水电的开销导致生活成本的增加,生计手段的单一,让这些贫困户存在一定的经济压力,以至于我们在走访三处安置点时普遍发现每家都有很多的干柴储存,用于入冬时取暖。这些干柴都需要从原居住地砍伐搬运而来。在原住处,每家每户都会喂养牲畜,栽种庄家和蔬菜。通常情况下都有盈余,而搬到新住处后不能再喂养牲畜,种植面积也有限,日常的肉蛋果蔬都需要购买。
野椒园村的搬迁户中在破圈的过程中由于经济层面的压力,虽然在地理位置上实现了“破圈”,但部分贫困户生产方式的转型效果不佳,搬迁户在行为方式、思维习惯和价值观念依旧未能破壁。导致文化贫困和身份角色的转变僵化,间接影响到社区治理。
2.2 集中安置:从“旧址”到“新家”
(1)配套资源不完备。在野椒园侗寨安置点有很宽敞的院子,但是并没有发现较多的娱乐设施。村民偶尔也会跳广场舞,但走访时发现有些农户觉得一天的农活下来在家看电视休息便是最惬意的时光。可能因为选址规划用地有限导致:一是农户迁出后,并没有分到耕地和林地,以至于搬迁户在种植蔬菜、耕田等农业发展方面受到制约,导致农户的耕作半径增加,居民的幸福指数会跟预期有所差距。虽然配套第二产业园和发展旅游服务第三产业,农户自身素质受限导致大多数村民依旧从事第一产业;二是虽然搬迁至交通相对便利地区,医疗卫生和教育设施依旧有限制,野椒园村村民YB(男,56 岁,小学,农民)口述:
村子里上小学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包车往返,每学期车费花销1200 元,他妻子说冬天的时候孩子上学要起很早,不是特别方便。询问到在镇上租房子照顾小孩上学的一般在村里都是条件比较好的,通常是爷爷奶奶带着看管。他们还说到村里至少二三十年没有小学了,现在要三个村子的规模才配置一个小学,选址和师资问题也有很大的限制。
(2)民族文化逐渐遗失。在我们走访独具特色的野椒园村侗寨安置点时,乃至于走访古侗寨时都基本上没有人穿着民族服饰,也没有人会说侗语,有村民说他们老辈说话是麻阳话,到现在他们只会当地的方言了。和我们交流也没有什么障碍。不仅仅是服饰、语言,其它一些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风俗习惯、丧葬礼节、饮食文化、手工艺术等,基本上在搬迁村都难以看到了,少数民族文化遗失现象十分严重。野椒园村村民TFY(女,46 岁,初中,公益性岗位)口述:
她谈到村里前两年都会举办合拢宴,现在因为疫情的原因就没有举行了。举办的地点有时会在村主任YJ 那举行,是因为乡里县里的领导来慰问,还举办拦门酒,请的人穿上侗族的民族服装,有时候是在安置点内欢度佳节,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村民都会被邀请。关于侗族的传统节日六月六,她说举办过自行车比赛、跳舞等。还唱了侗族大歌,是县乡的人来表演的,询问道她们会不会唱几句时,女主人表示不会。还有有些节日她表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庆祝。
2.3 分散安置:“兜底”更要“兜心”
虽说在此居住的是通过社会兜底对这些五保户和特殊人群进行照顾。这些特殊人群往往都是单人户居住,一些年老的人甚至没人照看,政府虽然解决了他们生活的后顾之忧,但他们的养老和精神生活也是需要关注的问题。其中跟村民交谈时发现自从将他们搬迁来至此就无人问津了。野椒园村居民(YJQ,男74 岁,小学,农民)口述:
由于他一个人在家,平时也没什么朋友,过年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年虽然去一个朋友家过年,他还强调到也不算朋友。至于人际关系方面,他在院子外面还中了很多蔬菜,晒的红豆因为味道不错经常被别人窥探,他时常赠与别人,但是跟我们埋怨到他们都太懒了,“懒得烧蛇吃”。因为离家太远,在老家跟亲戚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就没怎么回去过,野椒园老家的地都荒了。他反应到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疾病,胃不舒服,今年觉得腿也不是特别方便。去大医院有补贴但是他觉得没有什么效果,自己去私立医院花钱买药就能有很好的效果。
3.异地搬迁安置区后续发展建议
3.1 提供居民搬迁后可持续生计策略
(1)推动生计转型。中国传统基层社会是一个乡土社会,这种“生与斯长于斯”的人口乃至种种社会经济关系均附着在土地上。这种纯农业型的生计策略在搬迁后会辅以工业和服务业等多样性的生计方式,那么它的可持续性就决定了农民是否能摆脱土地经济的影响。
根据不同安置点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提供稳定的收入来源。在距离集镇相对较远的安置点首先要解决当地居民种植和耕地矛盾,而不是搬迁到交通便利的地方徒增了农民的耕作半径。在预期务工型和非农业经营类型不能给持续长久的提供经济利益时,农民很容易返回到原来熟悉的生计模式。而在集镇经济辐射范围内的安置区,各种超出原生活的支出带来的压力更需要居民们完成生计方式的转型来有效防止返贫。
(2)加强特色产业建设。发展特色产业是农户脱贫后稳定增收的重要保障,在中西部地区拥有着独特的地理条件和人文条件,可以充分利用这一优势发展特色旅游业等特色产业虽然安置区内会引进扶贫产业,调查时发现其影响甚微。在引入第二、三产业配套基础设施建设和长效运行机制过程中不断帮助农民实行职业转换是一个长足的过程。在此基础上丰富娱乐设施和文化设施建设,融入当地民族文化因素二者相辅相成。如计划旅游业发展带动经济发展的侗寨安置点只有在旅游业相关基础设施配套完善后,独具特色的侗族文化吸引游客驻足消费,才能将困在地里的农民解放出来。作为旅游东道主的当地居民在和游客的文化碰撞中也会不断的更加认同自己的文化,以此来推动娱乐和文化的发展。同样,在集镇经济下安置区内安排的扶贫车间亦是如此,独具特殊的富硒茶产业,特色民族服饰、手工艺产品等都能成为良好的经济驱动点。只有这些工业服务业的长足发展才会让农民们真正就在家门口赚到钱。
3.2 对搬迁居民不断增加关怀
(1)物质关怀。这里的物质关怀并不是简单的社会兜底的资金援助,也不是将居民搬迁到统一修建的物质建筑中就万事大吉,而是着重于基础设施的完善。将搬迁群众集中安置在新的地址,就需要构建新的社区,自然安置点的公共基础设施如水、电、路等;以及服务设施建设,比如林木花草、安保、娱乐设施等都需要不断的完善。这些不仅仅是搬迁群众对良好生活环境的实际需求,更是推动乡村振兴的必要条件。在将这些贫困户从交通闭塞的地方迁移至此,随着合村并居的美丽乡村建设逐步推进,还需要加强安置新区周边设施建筑的发展,比如建成早教幼儿园、医务诊所、商城等等。
(2)精神关怀。在调研时发现许多搬迁后的社区经常几年来无人问津,由于大部分村民文化程度相对较低,科学文化水平不高,和外界的沟通交流少,加之受“安土重迁”传统思想的影响,许多搬出来的居民还有很强的乡土性,一时难以接受身份的转变。对社区的认识度和关注度不高。在访谈时也了解到有些居民会有居住一段时间后又返还钥匙离开的情况。居民对搬迁前后国家政策的变化、搬迁后政府态度的变化、搬迁者邻里关系的变化以及搬迁群众生活环境的变化导致不同程度的心理适应困难。这就需要社区工作服务者帮他们进行变迁后的社会适应,才会减轻文化变迁对这些新居民的影响。对搬迁后的居民进行定期的心理疏导帮助他们进行身份角色的转变,让他们由内而外的改变自己的生产生活方式。真正让他们成为治理自己社区的主人,让居民群众从旁观者、问题的制造者,转变为解决问题的行动者、安置区平安建设的参与者。
4.结语
易地扶贫搬迁的出发点是为了有效防止贫困的代际传递。从这个角度出发,许多年轻人安土重迁的思想意识较单薄,即使搬迁到新的地方,在家门口还不能真正做到完全的经济自由。而老人的乡土性又难通过搬迁就轻易地改变,受自身文化水平限制,他们即使住在扶贫车间产业园门店的楼上,依旧会有很大一部分人选择传统的农业生产模式。由此为安置区配套的工业服务业依旧不能够吸纳这两部分人群,乡村空心化的现象仍然是存在的。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走出异地搬迁的第一步会发现面临着许多的问题,但是这一步更是实现新型城镇化与乡村振兴协同推进的第一步。实现乡村振兴必须顺应人口布局变动,科学适度的空间布局调整有利于优化城乡发展格局。如果各地都能充分用好易地扶贫搬迁政策,不但能够有效解决深度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而且能够奠定乡村振兴重要的空间基础。无论是山东“合村并居”、江苏“相对集中居住”还是陕西易地扶贫搬迁等典型模式。都是城镇化进程轴上城乡空间布局的调整,其本质是农业社会空间形态向工业社会空间形态的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