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怪诞”在哥特文学《焚舟纪》中的运用

2022-11-12傅思睿李凤萍

戏剧之家 2022年3期
关键词:汤姆森哥特劳拉

傅思睿,李凤萍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 浙江 宁波 315300)

怪诞这个词的最早使用可以追溯到基督教历史时期,它作为一种新的风尚传入意大利(李伟昉,2005)。19 世纪雨果提出应将怪诞同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观点(Hugo,1972)。与其同世纪的沃尔夫冈·凯泽尔研究了怪诞美学,并因赋予怪诞全新的理论意义而被称为“怪诞之父”(韩振江,2007)。到了20 世纪,巴赫金提出了无恐怖感的怪诞,狂欢化诗学理论和怪诞躯体理论(杜文悦,2019)。在这一时期,怪诞的艺术表现形式与当时西方文化的精神是一致的,所以每个现代主义作品都或多或少带有怪诞色彩(蔡春露,2002)。

本文在凯泽尔、巴赫金、汤姆森等人对怪诞研究的基础上分析西方主流怪诞在英国哥特小说《焚舟纪》中的不同角度下的运用和其所具意义。

一、怪诞理论

沃尔夫冈·凯泽尔给怪诞下的定义是:“怪诞是异化的世界”(Kayser,1966)。而巴赫金在其对于怪诞的定义中注入了他所研究的狂欢精神,并考察了作为狂欢化诗学主体精神的怪诞(杜文悦,2019)。而在19 世纪初期,雨果在怪诞的定义中特别强调了丑恶的多样性,丑和怪诞至此被提升到了美学的范畴(刘法民,2002)。迈克尔·斯泰格从心理学的角度给怪诞下了定义:怪诞就是滑稽驾驭怪怖(Steig,1970)。兹维坦·托多罗夫则认为怪诞“不过是对同一事件所作出的自然解释和超自然解释之间的持续犹疑”(杜文悦,2019)。而对怪诞进行综合研究的学者汤姆森给出了怪诞的基本定义:怪诞指的是作品和其效应中的两种对立要素之间具有不可调解的冲突,是一种具有矛盾性质的逆向现象(汤姆森,1992)。当代中国学者刘法民也提出了对怪诞的见解,他认为怪诞是由丑恶和滑稽这两种主要成分浑融构成,并且怪诞的构成原则是一种极端的反常化(刘小文,2002)。由此看来,怪诞的定义是在不断变化和完善的,但是怪诞的的本质从未改变,它有着从中世纪就保留下来的至关重要的审美特点,那就是超自然、恐怖和持续的犹疑(杜文悦,2019)。

从怪诞视角来说,有从现实主义角度研究怪诞的,有从叙事手法研究怪诞的,有从怪诞躯体方面切入的,也有研究怪诞的美学方向的,不同视角下的怪诞表达的功用和目的也不尽相同。汤姆森(1992)归纳和总结的怪诞的功用和目的有以下5 种:“攻击性与异化”“心理效果”“紧张性和不可调解性”“戏谑性”“无意的怪诞”。异化是必须要提及的怪诞的一种功用,当代文学作品里怪诞的使用大都具有这种功用。通俗点说,即原本熟悉信赖的东西突然变得陌生可怕,这与怪诞自身带有的冲突性以及对立因素的混融特点都有关系(汤姆森,1992)。

二、怪诞的体现

《焚舟纪》是一部由多个短篇小说组成的哥特式短篇小说合集。哥特小说的传统特征除了怪诞的环境、建筑和超自然事件外,还有怪诞元素。怪诞是哥特式小说主要的艺术手法,也是现代文学中最显著的审美特征(李伟昉,2005)。怪诞主要表现在人或物的变形、解体、行为异常、环境异常等方面(王晶蕊,2010)。在《焚舟纪》这本哥特文学中,怪诞在人物、环境、情节的描写中均有体现。

(一)人物形象塑造上的怪诞

人体的性质是人体在每个实例当中都有直接而又生动的描写,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些段落产生这么大的作用和影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人体细节做了生动描写(汤姆森,1992)。而怪诞的“攻击性”以及“心理效果”首先体现在对于怪诞人物的刻画上。

汤姆森认为:怪诞至少是与人体的异常是密切相关的。《焚舟纪》中人物的怪诞主要体现在外表形象的生动描写上,如《黑色维纳斯》中对于女主人公湘的细节描写的怪诞是通过反常的对比得到体现:“尽管臼齿已黑烂残缺,但尖尖犬齿仍白如吸血鬼”“她可是来得干干净净,到巴黎的时候只有疥癣,钱癣和营养不良。”臼齿又黑又烂还不完整,但是犬齿却又尖又白,这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应有的牙齿,那种牙齿给人带来的视觉冲突,光是想象就令人不适反感,描述中又说尖尖犬齿白如吸血鬼,则又带有死亡恐怖的气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牙齿确实也有着难以抵御的滑稽性,它并不是因为喧闹的取笑性质而诞生的。此处让读者感到怪诞是因为人的滑稽感、恐怖感和怜悯感都被唤起(汤姆森,1992)。这个描写体现了怪诞所具有的关键因素,即由厌恶感、恐怖感这样与滑稽感对立的因素混融在一起进而带给读者的综合感受(汤姆森,1992)。

小说一边描述湘到巴黎的时候干干净净,一边又说她是带着两种癣和营养不良来的。这看起来可真是一个差劲的笑话,对于湘的不幸遭遇,作为读者的反应可能会带有一定程度上的害怕、怜悯甚至厌恶。另一方面,矛盾的描述所带有的滑稽色彩,轻松语调又会使读者忍俊不禁。在对于读者阅读后产生两面的混融感受作出解释的时候,即令人反感和可怕的内容与表达这种滑稽手法之间显然是冲突的,这就是怪诞。因为只有怪诞一词能够含混着表达出既可笑又可怕、可恶这双重语意(汤姆森,1992)。这些语句的“心理效果”,可以说是揭示了湘生活中可怕和可恨的一面,作者通过引入一种滑稽的视角来缓和冲击性(汤姆森,1992)。

对湘的人物形象刻画还包括湘在性爱这方面的认知,湘的行为和思想也是怪诞的,她是大胆但又保守的。她会有这样的疑问:都是裸体跳舞,在一个男人面前和在一群男人面前有什么差别?巴赫金认为怪诞本质上是肉体的,它包括身体与身体之间的过度接触(汤姆森,1992)。通过描述湘的怪诞行为,坦诚湘作为女性的欲望,就算是性堕落的欲望,这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女性身体的解放,此处的怪诞具有一种释放心理能量的效果。

人物形象的怪诞在《〈仲夏夜之梦〉序曲及意外配乐》中的主人公“金色阿同”身上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阿同是一个雌雄同体的生物,它既不是男的,也并不是女的。巴赫金的躯体怪诞理论中就提到了“躯体下部”的思想,从身体本身的角度来看,上面是头,下面是生殖器官、腹部和臀部(周泉根,2010)。阿同的生殖器官与正常人不同。阿同身体或者器官的变形是生命自由释放压抑的体现。这种自由变化或组合的怪诞之处十分具有颠覆性。怪诞身体的伪装是对社会身体的合法反抗。因此,阿同的怪诞身体是反抗黑暗社会的标志。(周泉根,2010)在这个故事中还有一位主角巴克爱上了阿同,他甚至通过一番努力想和阿同的躯体下部变得一致。阿同的雌雄同体和巴克作为欲望主体在之后对于想与阿同躯体下部一致的强烈渴望表现了他们不想完全屈服于父权成为男性,同时也不想成为当时被压抑的女性,于是就有了这样怪诞的躯体描写。

(二)环境方面体现的怪诞

在《爱上低音大提琴的男人》中,杰夫和尼尔森两人去阁楼找詹姆森时,所有的灯光都毫无预警地熄灭了,然后两人都感觉有某种奇怪的但是几乎实质可触的东西在充满雾气的黑暗之中。之后他们看见了男主人公詹姆森的尸体。“一股潮湿的风吹进开启的窗,立刻吞没打火机的火焰,只剩湮灭一切的黑暗,黑暗中别无声响,只有那缓缓的吱,嘎,吱。只有两个男子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像害怕的小孩。”(安吉拉·卡特,2019)这里的怪诞与恐怖交织在一起。黑暗,不明物体的存在,奇怪声响,这些怪诞的常见元素,营造了恐怖和怪诞的气氛。这样的环境是诞生怪诞故事的最佳场所。

《老虎新娘》中是这样描写主角生活的地区的,“这地区忧郁内敛,一眼看去没有阳光也没有特色,阴沉的河流冒着雾汗,砍除了枝叶的柳树缩身低伏。这也是个残忍的城市:肃然的中央广场看起来特别适合公开处决,笼罩着一座好似恶意谷仓的教堂的突出阴影。”(安吉拉·卡特,2019)这看起来是具有哥特特色小说的惯有描写场景,从忧郁内敛、低沉的、残忍的、肃然的这些形容词以及没有阳光等描写中可以感受到怪诞恐怖的气氛。

由此可见怪诞在环境层面运用的效果多体现在恐怖上,场景描述往往是为了恐怖而恐怖,同时制造一种紧张性。

(三)情节设置方面彰显的怪诞

英国哥特小说中的怪诞和恐怖给人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怪诞是英国哥特小说情节的主要特征之一(李伟昉,2005)。从审美范畴来看怪诞的话,其主要特征是“将人与非人的东西奇妙结合”的状态。李伟昉(2005)认为在英国哥特小说中,怪诞主要表现在人鬼相通,现实与异境相连和死而复生等三大形态上。《焚舟纪》中情节设置方面的怪诞较多体现在人鬼相通和现实与异境相连这两块,传统意义上的人鬼相通的怪诞没有,但还是有那种人鬼恋情故事的渊源在的。

《爱上低音大提琴的男人》可以算是一个人“鬼”恋情故事,只不过这个“鬼”从传统意义上的幽灵或是魔鬼转变成了一个具有女性特质的大提琴。大提琴对于男主人公来讲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它就像是詹姆森的妻子,而他全心全意的爱着“她”。从这些描写看,读者会认为只不过是男主人公詹姆森很喜欢且珍惜他的大提琴而已。但是卡特对大提琴的描述略有变味:大家都叫它劳拉。劳拉是全世界最美的低音大提琴,有着丰腴的女子身形,让人联想到某些原始文化中最生动,最基本的女性特征,不需要头和手脚那些不相干的细节。从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卡特对于大提琴具有女性特质的强调。詹姆森周围的人也是将这个琴当作女士看待,并且詹姆斯还十分注重带劳拉去的场合,甚至唯一一次动手打人也是因为那个人开了劳拉的黄腔。由此看出劳拉在詹姆森心里十分重要,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和调戏劳拉。而在故事的结尾劳拉变成了一堆栗色的木柴,而詹姆斯也用多年用来磨拭劳拉的鲜艳手帕殉情了。

现实与异境相连的怪诞特征在《秋河利斧杀人案》中得到了充分体现。《秋河利斧杀人案》中主人公莉兹总是会通过窗帘看到一个带着死亡信息的深色皮肤男人。这个应该是利兹小姐的幻觉,这个深色皮肤的男人不可能是鬼,鬼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这是一种恐怖诡异的情节设置下所彰显出来的怪诞,是现实与异境相连的体现。异境与现实人类生活环境相对,在哥特小说中,它的极端表现是地狱。卡特写的这个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与异境相连,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这个深色皮肤的男人,或许是在莉兹梦里出现,或许就是莉兹自己臆想出来的。绝大多数的可能性是这是莉兹做的一个梦,因为后文提到她在醒来后永远记不得做了什么梦。其实是莉兹想亲自去药房买点氰酸留在秋河谋杀父母。但是潜意识里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谋杀父母的这个倾向,所以自己幻想出了一个深色皮肤的男人并且进行自我暗示,是这个男人下的毒,以此来掩盖自己想要犯罪的事实。这种离奇且不切实际的梦境强化了怪诞的效果。它往往使读者紧张不安,并为故事增添了诡异色彩。异境使怪诞的语言表达变得更加自由,异境中的怪诞也隐含着对现实的一种威胁(苏琦,2014)。这个幻想的世界有莉兹小姐欲望和压抑的情感的体现。

三、结语

安吉拉·卡特在《焚舟纪》的各个短篇小说中营造出了各具特色的怪诞世界,这个世界不同于现实的世界,因此具有巨大的颠覆性。通过对卡特的哥特文学《焚舟纪》在人物,环境以及情节设置三个方面的怪诞进行分析,不难看出怪诞与现实主义的结合。在她笔下刻画的怪诞人物,营造的怪诞氛围,设置的怪诞情节不难看出她独特的想象力,这些都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她的怪诞思想,她用怪诞手法侧面表达了对社会的深思。

猜你喜欢

汤姆森哥特劳拉
哥特兰:不依赖空气
我讨厌打嗝
劳拉·英格尔斯·怀德:一个拓荒女孩的故事
只有一个人做对了
张悦然:哥特少女已成熟
遇见前辈
走偏锋 暗黑哥特妆容AB面
汤姆森买面包
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