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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之下
——格雷戈里夫人《月出》的戏剧符号学解读

2022-11-12李若焓

戏剧之家 2022年2期
关键词:铁桶流浪汉爱尔兰

李若焓

(辽宁中医药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847)

奥古斯塔·格雷戈里夫人(1852-1932),原名伊莎贝拉·奥古斯塔·珀斯,(以下简称格雷戈里),是当代最杰出的爱尔兰女性作家和戏剧家之一,被萧伯纳誉为“当代最伟大的爱尔兰妇女”。格雷戈里的文学创作和政治情结受其亡夫和威尔弗里德·斯卡温·布朗特(Wilfrid Scawen Blunt)等人的影响,她于1892 年开始致力于爱尔兰语言的研究和爱尔兰民间故事的收集。1896 年,格雷戈里结识了爱尔兰民族诗人W·B·叶芝,与其共同主持爱尔兰民族文学剧院的建立,在19 世纪晚期的爱尔兰文艺复兴中起到重要作用。

《月出》(The Rising of the Moon)是格雷戈里的独幕剧代表作之一。从1904 年爱尔兰取得独立到1922 年爱尔兰自由邦的建立,该剧作为都柏林阿比剧院(Abbey Theatre)的开场戏接连上演,经久不衰。《月出》这一剧名原本是诗人、费尼亚运动(Fenian Movement)的积极分子约翰·凯根·凯西(John Keegan Casey)于19 世纪60 年代中期创作的一首爱尔兰传统民谣。该民谣讲述了1798 年的叛乱事件,为的是在1867 年的起义中鼓舞人民投身爱尔兰解放,虽然后者最终失败。在当时爱尔兰受英国完全统治的背景下,格雷戈里沿用这一剧名创作了一部政治剧,表达其宣扬政治独立的立场。该剧讲述了一个伪装成民谣歌手的爱尔兰独立英雄在越狱逃跑至码头时,和逮捕他的警察(Sergeant)相互试探和周旋,最终二人在政治理想上达成一致,独立英雄在警察的掩护下全身而退的故事。该剧虽是一出独幕剧,但短小精悍,寓意深远。该剧的戏剧空间、人物塑造和舞台道具等都是重要的戏剧符号,对探究该剧情节的推进和主题的展开有重要意义。

一、进退维谷的码头

该剧的空间设定较为简洁,所有的人物和情节都发生在一处。舞台提示如此表述:场景:海港城镇码头的一侧。一些柱子和铁链。一个大桶。三个警察进来。月光。该剧发生在一个水陆衔接的码头,陆地的尽头,大海的起点。一侧是处在高处的陆地,象征着统治和禁锢;另一侧是低处的大海,代表希望和未知。戏剧空间是整个作品的起点,是观众对于戏剧的初印象。于贝斯菲尔德在《戏剧符号学》中也指出了戏剧空间所具备的符号学特征,一个空间的存在无论简单与否,都是剧作家精心布局的场景,也有相应的符号特征:“封闭或开放等”“舞台空间则可以成为文本的各种隐喻和换喻网络的图像”。正如该剧发生的场所——码头,一侧是封闭的,另一侧是开放的,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这一看似不经意的设定,实则是想表达主人公的命运会在这个水陆交汇的码头发生决定性的转变,被捕或者逃生只在一线之间。

此外,该剧的空间设定还有位置上的特征。在戏剧开头,警察和他的两个助手就点明了舞台的位置关系。他们三人处在高处,注视着台阶下方海里的动静。“警官:他们可能会从这里溜走[指向台阶下]”。从位置关系上来看,警察三人是处在高处的,象征着当时英国政府高高在上的统治;而他们要找的人——“逃犯和他的同伙”,此时还隐藏在低处,处于不利位置。从舞台符号的角度看,这一空间位置的对立隐喻了双方权力的关系,英国代表“up”,爱尔兰代表“down”。

然而,警察对当下双方的位置关系有着深刻的忧虑,他们虽然身处高位,但实则站在人民的对立面,“警察:如果不是我们的话,那些下面的人会上来,而上面的人会下去”。而剧中“那个男人”的出现预示着双方位置结构变化的可能,他和他身后的那些人想改变爱尔兰现存的社会结构,使得处在底部的人民能够来到顶端。警察和他的同事出现在码头——这种对立型的空间设定和位置特征,就在于阻止这种位置转化的发生。

二、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月出》作为一部典型的政治剧,戏剧人物都有其鲜明的政治倾向。从符号学角度来看,“可以把人物看作是某一客体或更确切地说是某一社会历史客体的换喻/或隐喻”。这部独幕剧只有四个显性出场人物,警官、警察X、警察B、假扮为流浪汉的“那个男人”,而主要出场人物只有警察和流浪汉,戏剧冲突都围绕他们展开。首先,出场人物的名字都十分普通,没有专有的名字,这是格雷戈里独创的戏剧风格。也正是因为人物没有鲜明特征,甚至不露脸,因而更具代表性和普遍意义,能作为象征性的符号存在。“那个男人”和警察代表了当时爱尔兰国内两种对立的势力:假扮民谣歌手的流浪汉代表自由和独立;警察代表规则和法律。剧情一开始,警察以一个严肃的、尽职尽责的形象出现,一丝不苟地巡视码头周围的环境,他因职责所在和赏金的诱惑试图逮捕革命者。流浪汉则以“伪装者”的形象出场,一登台就迈入了监管的禁区,遭到了警察的盘问。“警察:你要去哪?”“男人:我是一个穷困的民谣歌手,阁下。我想把这些歌卖给水手”。一个穷困的弱者的形象突然出现,骗过了观众的眼睛同时又让观众对他产生极大的兴趣。随着情节的展开,两人逐渐互相转化彼此。爱尔兰歌谣唤起了警察心底民族国家统一的意识,他主动填补了那些空出的歌谣中的句子。

“那个男人”和警察也代表了过去和现在爱尔兰在现代化中的两种选择。一种是像警察一样服从英国的统治,接受他们的待遇,这样可以养家糊口。另一种选择是走民谣歌手的革命道路,冒着坐牢、遭蔑视和深陷贫困的风险。两个人物在剧中出场的状态就展现了两种截然不同道路带给他们的结果,民谣歌手正是因为他的政治选择使自身变得衣衫褴褛(a ragged man)。从表面看,该剧主要的戏剧冲突是警察和犯人间的博弈,而《月出》的戏剧张力实则源于一种代表对立的心态和话语形式的修辞性冲突。“那个男人”愿意为了共同利益而经受预料中的痛苦和风险,而警察出现在相反的制度下,这个制度将男人视为罪犯。该剧短促而简洁地强化了二人之间的对立关系,同时也是爱尔兰政治和文化命运最终归属的两个版本。

三、月色朦胧之下

从微观角度出发,在戏剧舞台上,戏剧物体是最具符号性表达的载体。于贝斯菲尔德在探讨戏剧物体时也指出,“物体可以是象征性的:其功能因而主要是修辞功能。它表现为某一现实的(心理的或社会文化的)换喻或隐喻,在这种情况下,象征物体十分经常地组成一个能指系统”。该剧最明显的舞台意象即“月出”。首先,正如舞台提示中所言,该剧所有的情节发生的时间为moonlight。月色朦胧下,警察看不清流浪汉的脸,于是才有后面二人交谈情节的发展,以至于最终“逃犯”能全身而退,夜晚昏暗的夜色是“天时”。其次,“月出”作为剧名的名字出现,也作为流浪汉演唱的民谣歌词在剧中出现:

One word more,for signal token,

Whistle up the marching tune,

With your pike upon your shoulder,

At the Rising of the Moon。

在歌谣中,月亮的升起代表着爱尔兰人民对革命成功希望的升起。同时,这个和历史上爱尔兰抗争民谣同名的“月出”,是行动时间的信号,月出之时,人民起来反抗。

剧中反复提到的舞台道具还有“铁桶”(barrel)。一开始,铁桶作为一个码头的常见物品而存在,让观众更加相信呈现在面前的故事是发生在码头。随着剧情的展开,铁桶配合人物发挥作用。“那个男人”在描述“逃犯”的时候称,“他的肌肉和板子一样坚硬”,,说完就用力抽打铁桶显示自己的力量,其实也在暗示自己的身份,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随着剧情的推进,流浪汉和警察的交流开始增加。流浪汉坐上了类似于高台功能的铁桶,因为“在这里能看得更远”。坐上“高台”的流浪汉和警察探讨各自所处的境地,警察表示“如果我累了,我已习惯”,他在心中对自己的工作和英国在爱尔兰的统治有诸多不满,当下也只是迫于职责所在寻找逃犯。流浪汉将铁桶当做“高台”,提醒警察凭借此物可以眺望远方,也是在暗示当政者不该再拘泥于制度的约束,将目光放长远。铁桶的出现让二者的物理相对位置发生改变,虽然在当时的制度下,流浪汉依然身居底层,但怀揣着爱尔兰未来的理想使他们有了“向上走”的可能。

铁桶最终成为两方势力和解的场所,是剧中舞台道具多功用的集中展现。在流浪汉的邀请下,警察终于和他一起坐上铁桶,[爬上铁桶坐在他旁边,向右看,他们背靠背坐着,看向两边],之后,警察给流浪汉递了火,二人一起抽烟,放下戒备,开始谈心。“按照行为心理学的分析,两个人肢体上的亲密可以看出心理上的依赖和亲近”。此时整个戏剧的气氛开始发生转变,从开始的严肃紧张的对立,到现在主人公坐在一起背靠背交谈,可以看出双方心理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流浪歌手在铁桶上唱起的歌谣唤起了警察内心的民族主义,双方从对立转化为统一,也为后面警察协助逃犯逃脱作铺垫。

四、结语

以符号系统为方法论解读戏剧使得对剧作的解剖具有具象化和理性化等特征。《月出》这部简洁的独幕剧中的戏剧空间、戏剧人物和舞台道具等都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和表达主题的重要戏剧符号。于贝斯菲尔德提出,“戏剧如何以及为何是一项思想意识的实践,它甚至更常是十分具体的政治活动”,因而从戏剧符号探究作品的政治内涵更具形象化特征。格雷戈里夫人用独具个人风格的戏剧符号在剧中展现了爱尔兰革命者对实现政治独立的乐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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