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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嫌疑犯》:揭穿恶魔的把戏

2022-11-12崔梦珂

戏剧之家 2022年1期
关键词:金特凯撒索尔

崔梦珂

(重庆邮电大学 重庆 400065)

“二我差”是由赵毅衡先生于20 世纪80 年代提出的叙述学理论,他认为一切文本中的“自我叙述”中都存在“二我差”现象。自我叙述,所谓的第一人称叙述,即我讲我自己的事情。在影片中,罗杰·金特的自我叙述贯穿全片,他以第一人称叙述回忆整件事情,其中叙述故事的时间与故事发展的自然时间存在的“时间差”就是“二我差”产生的主要原因。导演布莱恩·辛格将“二我差”通过特殊的镜头语言如慢镜头、特别拍摄镜头等呈现出来,给予我们一些细节暗示,使“二我”差异进一步扩大化,整个剧情化作一个巨大的迷宫,使观众被“此我”的叙述模糊双眼,无法找到真假的界限。

一、叙述者特殊加工功能

所谓“恶魔的把戏”就是指金特为了让大家相信他并不是凯撒·苏斯所耍的花招。而这个把戏主要通过金特的第一人称叙述来实现。第一人称叙述即自己讲自己的事情,在这其中必然包含“二我”差异,无论是现在——过去式“二我差”、过去——过去式“二我差”还是现在——现在式“二我差”,在其叙事过程中,叙述者总是站在全知全能的角度进行回顾性叙事。叙述者在回顾性叙事过程中的意图虽然是为了描述和还原事实,但难免会以现在的思考方式与情感价值、情感诉求对过去进行加工,以达到自己现在的目的。影片中金特开篇的叙述中就对“昔我”的外貌和性格进行了强调和加工:在五人因劫车案被抓到警察局接受声音指认时,金特通过伪装成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使观众对他心生怜悯、放下戒备,他在接受指认时仅仅用了两句话“我被找去实在没有道理”“我要装出一副恶名昭著的样子”就将自己与其他四人划清界限。金特在叙述中不仅对“昔我”进行加工,而且也对其余人物的形象进行塑造。如他所说,除他之外的四个人都身怀绝技:米高·麦克马纳斯是一位一等一的神枪手,但有点疯;陶德·哈克尼善用爆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弗雷德·芬斯特——麦克的搭档,是个痞子但要办正事的时候很可靠,是个聪明人;迪恩·基顿是警察的“大奖”,聪明、稳重、友善,有个律师女朋友,想要洗白。金特开篇的叙述就奠定了这四位同伙的形象特征,即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典型坏人,而自己则是怯懦、无能甚至身有残疾的普通人。这样叙述增强了自己叙述的可靠性,让观众相信他,并依照他的叙述进行判断。

虽然金特在叙述中努力将“昔我”描述成“此我”所希望的样子,但在过去——现在式“二我差”中,“昔我”和“此我”是以不断抢夺话语权的方式而共存的。在地下车场抢夺珠宝商索尔手持的箱子时,基顿拿枪指着索尔并不断重复“把箱子给我”,但他始终没有扣下扳机,这时金特却稳准狠地射中了索尔的额头,结束了他的生命。其实在这之前索尔就已经没有威胁了,他的保镖被麦克枪杀,他的枪被基顿打落,根本不需要夺取索尔的生命就可以拿到箱子,但这时金特的“昔我”掌握了话语权,将他本来的凯撒·苏斯冷漠无情的性格特征展露了出来——他觉得基顿做事拖拉、优柔寡断,所以干脆自己一枪爆头解决了索尔。然而很快“此我”又夺回了话语权,开始更努力地将“昔我”向胆小怯懦的形象塑造。在叙述的最后,凯撒·苏斯枪击基顿时,他躲在杂乱的麻绳后不敢吭声,更不要说去救基顿,当警探大卫·库杨问他为何不救基顿时,他声泪俱下地告诉库杨他害怕,他不敢在魔鬼背后开枪,再次强化了他给观众留下的胆小怯懦的形象,并将自己与凯撒放在对立面,撇清自己的嫌疑。

二、伪饰式“二我差”

在第一人称叙事中,由于叙事视角、叙事时间、叙事语言的差异,叙述过程中出现了跳跃的视角和多变的叙事语言,“此我”与“昔我”在一定程度的对抗与妥协中形成“二我差”,根据对抗方式与妥协程度的差别,“二我差”被划分为以下四种表现类型:推据式“二我差”、收缩式“二我差”、自然式“二我差”和伪饰式“二我差”,在《非常嫌疑犯》中出现的“二我差”主要属于伪饰式“二我差”,通过人为修饰来缩小差异。

所谓伪饰式“二我差”是指:通过人为的目的性修饰使“二我差”中“此我”与“昔我”的人格以及语汇趋于统一。其中的“此我”完全凌驾于“昔我”之上,“此我”的经验、意识、认知控制着“昔我”的发展,事实本身已经不再重要,“昔我”已经被“此我”所主导,并通过修饰使“昔我”无限接近并靠拢“此我”的经验、意识和认知。叙述者将其特殊加工功能发挥到极致,使故事的发展走向完全由“此我”所具有的经验、意识、认知操控。此时叙事内容的真假界限已经被模糊,观众只能依据叙述者的叙述去判断,除了叙述者无人知晓原来故事的真相。

影片中的伪饰式“二我差”是由金特和导演共同建立起来的蒙蔽机制,使观众在真实与虚假的迷宫中兜圈,金特通过第一人称的主观叙述对叙述内容进行加工,而导演则巧妙地运用电影语言帮助金特一起完成这场精彩的表演。在警局门口,艾蒂·芬内朗为基顿打抱不平,要帮基顿上诉,但基顿似乎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眼神飘忽,不停地说“我完了”“他们把我毁了”,艾蒂还连续对基顿说了两次“我爱你”,基顿表现都很冷漠,甚至在拥抱艾蒂的时候他的眼珠子还在不停地向四周看,似乎在谋划什么东西。导演通过这一系列对基顿的特写镜头让观众产生一种基顿只是在利用艾蒂,并不是真正地爱她的错觉,甚至让观众认为基顿就是凯撒。为了让观众相信金特不是凯撒,导演还给了金特很多不在场证明。在凯撒杀哈克尼的时候,导演给了金特在外面躲着的镜头;唯一见过凯撒真面目的证人和麦克在船上被杀的时候,导演又交代了金特不在船上;最后凯撒枪杀基顿的时候,金特又作为目击者全程在麻绳后面躲藏。这些镜头语言的使用,足以帮助金特将观众推进恶魔的圈套。

三、“我追我”的情节结构

电影开篇5 分钟,金特就交代了被叙述时段是从六周前的一场枪械抢劫案到码头爆炸案,影片呈现出的叙述时刻是码头爆炸案之后,作为幸存者之一的金特被地院检察官提审,由此开始叙述。这种自我叙述的“二我差”会形成一个特殊的“追赶”情节结构,被叙述时段会不断向叙述时刻延伸,二者间的距离会逐渐缩短,这时候“昔我”也会不断向“此我”逼近。而当被叙述时段与叙述时刻重叠合一时,“昔我”会渐渐接近“此我”,最终追上“此我”。

“我追我”的情节结构构成了整个事件的张力和悬念,金特充分使用了叙述者的特殊加工功能将“昔我”塑造成残疾胆小的形象,让观众对他充满同情并相信他所叙述的内容,并在“昔我”追赶“此我”的过程中不断强化自己的形象,当最后“昔我”赶上“此我”时,叙述者失去了特殊加工功能,这时候被塑造的“昔我”与“此我”相遇,脱掉了外衣的“我”的真实形象被揭开。金特就是凯撒的真相虽使观众大吃一惊但并未超出观众的观影期待。其实在影片中,导演曾多次暗示了金特的叙述是不可靠的。金特在接受警员审问的时候表现得非常从容和淡然,并且处事不惊,这与他自己所叙述的胆小怯懦的“昔我”形象并不相符;影片中金特回忆在基顿被杀时自己与凯撒·苏斯处于同一个地点,这与影片开头的客观片段有悖,根据镜头不能撒谎的叙事原则,只能证明叙述者在撒谎;并且导演将基顿和被烧焦的骷髅的特写衔接在一起,暗示了基顿的死亡,证明凯撒另有其人。

“我追我”的情节结构就像金特走出警局后逐渐正常的步伐,在最后推翻了前面所有的已知假设,故事结局大反转,金特从一个观众认为的“可靠叙述者”变成恶魔凯撒·苏斯,不仅给电影的情节带来了极大的张力,也极大地满足了观众对悬疑片的观影期待。在整个电影的叙事结构中,作为主线之一的第一人称主观化叙述,通过“我追我”的情节结构,丰满了金特双重性格的人物形象,制造悬念,成为电影内在张力的源头。主观叙述与客观事实交叉呈现的剪辑手法不断使观众对自我的判断产生怀疑,主观的叙述线索与客观的调查线索相碰撞,使悬疑不断升级,当最后谜底被揭开时,就形成了合乎情理的巨大反转。

四、结语

本文从四川大学赵毅衡教授提出的“二我差”概念入手,从三个方面分析了恶魔的把戏。首先,在自我叙述中,叙述者的特殊加工功能使得金特对真实的故事进行了加工,使这个故事更满足“此我”当下的目的。其次,金特和导演共同建立了伪饰式“二我差”的蒙蔽机制,使观众在真相与捏造的迷宫中绕圈子,在恶魔的圈套里越陷越深。最后,由自我叙述形成的“我追我”的特殊情节结构将观众从圈套中救出。《非常嫌疑犯》是一部典型的悬疑片,影片从金特的第一人称叙述展开时,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就已经模糊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金特自己,若想不掉进金特的圈套,就需要时刻留意导演用电影语言给予我们的种种暗示,不受金特的引导,进行理性思考,就不会被恶魔的把戏所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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