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构建的内涵、框架及路径①

李欣，张威

（东北大学，辽宁 沈阳 110819）

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大规模实时、互动、异地、分散的在线教学改变了我国高等教育教学的基本形态，对师生教与学的能力带来了考验，也对基于线下课堂教学模式构建的传统教学评价体系带来了挑战。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正式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明确指出“教育评价事关教育发展方向”，要“坚持问题导向”原则，“破立并举”，“坚持科学有效，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充分利用信息技术，提高教育评价的科学性、专业性、客观性”［1］。因此，在线教学新模式下，针对传统教学评价面临的新问题，建立科学规范的在线教学评价体系，成为我国高校教育管理面临的新课题。

近年来，国内学界针对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构建进行了相关研究，主要围绕三个方面展开：一是聚焦价值取向和建设策略。如提出构建在线教学评价体系要基于建构主义和以学生学习为中心的范式，强调人本取向，对教学评价要及时改进并提供必要的支持服务。［2］二是构建满意度和服务质量评价指标体系。如从服务内容、用户体验、交互过程等维度评价在线教学平台能否满足师生在线教学需求、能否提升教学与学习体验。［3］三是构建评价指标体系或评价模式。如基于CIPP 模型（决策导向评价模型），从背景、投入、过程和产出四大维度构建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4］已有研究为开展在线教学评价提供了一定的学理支撑。本研究以传统教学评价指标体系为基础，结合在线教学所面临的新环境、新技术等外部特征以及在线教学更多强调自主、沟通与建构的内在属性，分析和构建“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内涵和基本框架，并提出实践路径，以期为我国高校在线教学评价提供参考和借鉴。

一、高校传统教学评价面临的挑战

高校传统教学评价一直被高校管理部门用于教学质量监控，其使用时间较长，且理论相对比较成熟。由于在线教学环境、教学方法、教学理念等都发生改变，传统教学评价方式面临着新的挑战。

（一）评价主体欠多元

教学评价主体指评价权利的拥有者［5］，也是评价的实施者。高校传统教学评价一般由管理者、督导和学生“三元”评价主体构成，其主要任务就是“评教”，即对教师的教学作出评判。教师并没有作为评价主体进行自我评价和自我反思，更没有参与“评学”，即对学生的学习作出评价。这种缺乏教师作为评价主体，只“评教”不“评学”的做法，势必会降低评价结果的全面性、真实度和可信度。此外，传统教学评价还缺乏同行评价。事实上，同行评价在教学评价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同行对本学科的教学目标、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较为熟悉，因而评价更直接、更可信、更有价值。

（二）评价内容欠多维

缺乏教师和同行的评价会导致评价内容的缺失。缺乏教师自我评价内容，不利于教师自我剖析、自我反思和自我改进，也难以达到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评价目的。缺乏教师对学生学习成果的评价，则不能真正、全面了解教学质量和教学的有效性。从学生个体发展角度看，学生的学习能力是在不断学习、内省、反思、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得以锻炼和提升的。可是这些激发内心驱动力的评价指标，如学习动机、学习策略等评价内容，在传统教学评价指标中没有得到体现，学生也得不到评价反馈，难以达到促进学生成长和发展的目的，难以实现高校人才培养的核心职能和本体功能。［6］

（三）评价方式欠多样

我国大部分院校在建立教学质量评价体系时，重视课堂教学，忽视课下指导；重视课程设计，忽视课程建设；重视宏观评价，忽视微观评价。［7］传统教学评价中，督导和管理者听课后作出的评价结果（如优秀、合格等），往往是凭经验而不是依据标准和数据，更没有对教学特色、教学不足等方面作质性评价。学生期末一次性“网上评教”，仅是对本学期教师教学的结果性评价，缺乏对教学过程的评价。另外，学生对“网上评教”积极性不高，往往是由于网上评教与期末考试成绩查询或新学期选课挂钩才不得已为之，这也导致学生评教存在一定的随意性和主观性。

（四）评价结果欠科学

科学合理的教学评价需要科学的评价理论来支撑。我国教育评价理论研究起步较晚，且多为国外评价理论的翻译与引介。目前高校传统教学评价基于经验、感性的评价居多，基于理性、标准的评价偏少，评价往往成为一种基于主观感知的满意度评价，而非基于数据的精准化评价［8］，无法对教学质量进行深层次的逻辑表达评判，无法形成有效的量化评价数据和有价值的质性信息反馈。教学评价更多地成为一种程式化、程序化的评价，不能为信息化、智能化的在线教学提供全面的、多维度的评价支撑。［9］

二、“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内涵和基本框架

本研究以《方案》为指导思想，突出学生作为教育主体的中心地位和成果导向的教育理念，增加“评学”指标，丰富“评教”指标。我们确立合理的评价原则，明确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内涵，并在此基础上构建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基本框架。

（一）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构建的基本原则

1.以人为本原则

教学评价的根本目的是促进教师和学生的个体发展，因此在线教学评价必须强调人本取向。在线教学在开放的虚拟空间展开，学生可以基于个人兴趣、需要和认知能力，对教学内容进行不同深度和广度的建构。与线下课堂教学采用统一“泛化”教学模式、将学生看作“集体”和“整体”相比，在线教学更关注把学生作为“具体”和“个体”。同时，教师面对学生的差异化需求，在网络资源选取、教学手段运用等方面也呈现个性化特征。在线教学评价必须以人为本，通过给予师生个性化评价反馈，促进师生自我评价和内省反思，调动师生参与教学评价的积极性，发挥评价的导向功能。

2.科学系统原则

教学评价能否对教学质量作出合理的价值判断，取决于评价的科学性和系统性。科学系统原则要求在线教学评价落实学生中心、成果导向的教学理念，反映在线教学的真实情况。评价指标设计要考虑在线教学的自由性、技术性与互动性表征［10］，综合审视多种因素及其相互间的联系，对评价体系中包含的基本要素予以科学界定，从而把握在线教学评价的整体框架和内在关键。［11］评价方式上，要将过程评价与结果评价、量化评价与质性评价相结合，确保评价结果客观、公正。实践中，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要具有可操作性，评价数据和信息要易于收集，评价步骤和程序要易于实施，确保在线教学评价能持续、有效地开展。

3.互动激励原则

“交流、互动、分享、评价、评论、赞美等是维持在线活动的要素”［12］，要求教学评价必须关注教学互动这个环节。通过教学互动评价，激励教师引导学生参与、激发学习兴趣并维持在线学习关注度；激励学生突破个人认知局限，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对教学内容进行认知加工，产生更深刻的理解和体验。［13］通过不同认知结果的碰撞交流，提升合作能力、思辨能力、创新能力等高阶思维能力。教育主体间的良性互动和评价，还能够激发师生的内在动力，调动师生作为评价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形成积极、平等的评价关系和评价文化，促进学生社会情感的发展，彰显学习者的生命尺度和价值。［14］

（二）“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内涵

以传统教学评价指标体系为基础，结合在线教学新环境、新技术的外部特征和自主、协商和建构的内在属性，构建“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其核心特点就是多元和交互。“多元”是指评价主体、评价对象、评价内容、评价方式等都是多样的；“交互”是指评价主体和评价对象之间、评价内容各要素之间以及评价方式之间的互动交往。（见图1）

图1 “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内涵

1.评价主体

在线教学进一步落实了“以学生为中心、以成果为导向”的教育理念和教学范式，评价从“评教”和“评学”两方面展开。“多元交互”教学评价指标体系增加了教师和同行作为评价者，由原来的“三元”评价主体（管理者、督导、学生）转变为“五元”评价主体（管理者、督导、学生、教师、同行）。教师和学生在相互评价的同时，分别进行自我评价和反思，使评价过程成为连续的自我激励和自我提高的过程。将同行作为评价主体，可以更准确、更专业地对授课教师的教学能力和水平作出综合、中肯的评价和反馈，对教师了解自身教学情况、促进工作改进和业务素质提升大有裨益。同行评价还能够加强教学与科研的互融度，增强教师的“教学共同体”意识。［15］

2.评价对象

传统教学评价主要是评价教学，因此教师是唯一的评价对象。在线教学评价使“评教”和“评学”同时进行，教师和学生都成为被评价者。这种评价对象由“一元”转为“二元”，改变了以往教师和学生在评价中相互之间的关系。传统教学评价中，学生评教往往通过期末一次性打分完成，作为评价主体的学生与作为评价对象的教师缺少沟通和交流，评价结论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和独断性。“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中，师生都是被评价者，同时又都是评价主体。他们可以利用在线教学的网络便利性，及时反馈教学和学习中的问题，教学相长、共同进步。因此，师生间的关系更像是“伙伴”关系，为共同的目标而教书、而学习。

3.评价内容

评价内容是教学质量评价的核心部分。“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包含两个内容：教师评价和学生评价。教师评价包括教师的教学态度、教学能力、互动设计、信息技术素养等方面；学生评价包括学生的学习动机、学习策略、学习能力、学习成果等方面。与传统教学评价不同，在线教学评价包括了课前、课中和课后三个阶段，注重“课外”部分的课前准备、预习和课后指导、巩固，是对在线教学的全过程进行评价。在整个教学和评价过程中，师生可以利用在线教学的即时性和交互性特点，及时给出意见反馈，有助于教师提升业务能力，有助于学生调整学习策略，不断提升学习能力。

4.评价方式

“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采用结果性评价与过程性评价相结合、量化评价与质性评价相结合的评价方式。与传统教学相比，一方面在线教学对课前和课下延伸更广、内容更深、互动更多，教学评价更加关注教学全过程，因而除了结果性评价外，还采用过程性评价方式，将二者有机融合，避免教学评价的片面性。另一方面，在线教学中师生所处的不同环境、不同信息技术水平等因素导致个体差异被放大，因而教学评价更需要基于具体的量化评价标准开展，同时结合关于不足和建议等方面的质性评价内容，为师生及时提供反馈，帮助师生改进教学和学习，更好地发挥教学评价的诊断、导向和激励功能。

（三）“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基本框架

基于上述“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内涵，参考我国传统教学评价指标体系以及国外在线教学评价标准，咨询在线教育领域、学习分析领域和教学评价领域专家，在听取专家对评价指标的修改意见和建议后，最终构建了“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基本框架。

1.教师评价

教师评价就是评价教师的“教”，侧重教学态度和教学能力，覆盖在线教学课前、课中和课后全过程。（见表1）

表1 “多元交互”在线教学教师评价指标体系

首先，评价教师在线教学课前准备环节，涉及教师教案设计和教学资源运用方面。其次，评价教师在线授课环节，包括教师的教学态度、教学能力、教学互动和信息技术素养等多维评价内容。教学态度决定教学效果，影响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教学目标、教学组织、教学方法反映教师的教学能力与水平；教学互动是维持在线教学活动的基本要素，交流分享能够拓展学生思维，利于知识建构；信息技术能力是在线教学得以顺利进行的根本保障。再次，评价教师在线教学课后指导环节，包括布置批改作业，进行测评，反馈学习成果。通过提供个性化线上辅导，体现教育公平和人文关怀。

以上评价均需要基于标准的量化评价指标来完成。同时，评价还需要评价主体对教学的优点、不足等方面给出质性评价，教师本身也作为评价主体进行自评和反思，不断改进教学，使学生能够科学、简洁、省时地学到有价值的东西。［16］

2.学生评价

学生评价就是评价学生的“学”，侧重学习动机和学习能力。“在线学习能力不仅有着认知能力及知识应用能力等一般学习能力的表层表现，而且有着与信息技术能力以及学习策略水平、沟通能力、合作能力和个性等非智力因素相联系的深层因素。”［17］学生评价覆盖课前、课中、课后全过程。（见表2）

表2 “多元交互”在线教学学生评价指标体系

课前预习阶段，评价学生在线自主学习、探究学习的能力。在线学习阶段，评价学生的积极性、自律性等学习动机；评价学习策略、知识掌握、目标达成等学习能力和学习成果；评价互动交流中体现的合作沟通能力和思辨能力；评价学生顺利完成在线学习的信息技术能力。课后巩固阶段，通过学生完成作业和测评、学习反馈、互补互惠学习等方面的评价，掌握学生的学业成果。同时，评价主体对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学习成果成效以及思辨能力作出质性评价。学生作为评价主体之一，对自身学习开展自评和反思，不断改进学习策略，提升自我学习效能。

表1 和表2 提供了教师评价和学生评价指标体系的基本框架，这种跟踪在线教学和学习全过程的过程性评价再与结果性评价（学生期末考试分数、网上评教分数）相结合。此外，我们还会对“五元”评价主体的评价结果进行加权处理（如学生/教师占50%，督导占20%，同行占15%，管理者占10%，教师/学生自评占5%），最后得出量化评价结果，形成评价概要或评价报告，反馈给相关部门和教师本人。

三、“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实践路径

（一）多方协同：促进评价结果客观化、全面化

实施“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要推动多元评价主体的介入。与线下传统教学评价相比，在线教学评价主体由“三元”拓展为“五元”，包含管理者、督导、同行、教师和学生。这种评价主体边界范围的扩大，保证了教学利益相关者都得到尊重，都参与评价，都有所收获，并使在线教学评价更加科学规范、激励效应更加明显、评价结果更加客观全面。一是推动多元主体协同评价机制的形成。高校教务部门与学院协同推进，校院两级协同评价，形成“共评共管共进”的多元评价格局，避免“各自为政”、缺乏沟通而导致的评价片面性。二是推动评价结果多方认同机制的形成。根据科学的权重分配机制对多元主体评价结果加权处理，形成客观的综合评价。评价主体相互沟通和协商，共同关注评价结果的认同和使用，真正实现用评价引领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促进师生个体得到全面发展。

（二）双核驱动：注重评价过程性与互动性

实施“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要推动“评教”和“评学”的双核评价。现代教学观强调学生中心和师生互动［18］，传统评价中把教师作为单一评价对象的“评教”不能反映在线教学全貌，学生所学、所获才是衡量教学质量和效果的“尺子”。因此在线教学评价实践中，“评学”与“评教”二者缺一不可。一是以教学过程为评价切入点，覆盖在线教学课前、课中和课后全过程，推动“评教”和“评学”的过程性评价。通过全程化“诊断”和“扫描”，形成教学质量“体检报告单”，真实反映在线教学效果、学习状态与学习成果及其优点和不足，为教学改进指明方向。二是推动“评教”和“评学”中的互动评价。学生参与、互动和有效反馈是决定在线教学质量的核心要素。师生互动、生生互动、学生与课程内容之间的互动，不仅增强了学生参与感、保持在线学习的关注度，还为教师掌握学生的学习状态和知识理解程度提供有效反馈，利于教师及时调整教学进度和方法，使在线教学有效率、有效果、有效用。

（三）技术赋能：实现评价形式智能化、公开化

实施“多元交互”在线教学评价，要推动技术赋能教学的评价。在线教学是利用互联网和在线平台进行的教学和学习活动，是教育数字化、信息化和智能化发展在教学中的应用和体现。互联网信息浩如烟海，搜集信息、整理信息、甄别信息是师生所必备的一种核心能力。［19］教师不仅需要具备信息化意识、思维和能力，更需要具备将信息技术与课程有机融合的能力；学生则需要利用信息技术，灵活使用在线教学平台，进行多元互动，有效完成知识建构。在线教学评价，一是要根据评价指标，利用教学平台的数据和统计功能，对在线教学进行动态监控，如视频使用情况、师生问答等，通过智能化评价将教学中的问题及时反馈给师生，并及时进行调整和改进。二是利用信息技术建立云平台、评教网、微信公众号等，使教学评价透明化和公开化。师生从整体上了解自我状况，并与他人的教学成效和学习成果进行比较，在反思和改进的同时，培养和提升竞争意识，培育师生自觉追求卓越的在线教学质量文化，充分发挥教学评价的诊断、导向和激励功能，并最终达到促进教师和学生个体全面发展的评价目的。

教学质量是高校生存和发展的“生命线”。在线教学评价作为检验和提升在线教学质量的重要工具和手段，对高校内涵式发展至关重要。本研究从分析传统教学评价存在的问题入手，基于以人为本、科学系统和互动激励的基本原则，结合在线教学特征，以“多元”和“交互”为核心，分析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内涵，构建在线教学评价指标体系的基本框架，并提出实践路径。教学评价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本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例如，尚未科学设置指标分数及权重，尚未充分利用学习分析技术、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对质性评价内容进行深入探讨和分析等。后续研究将进一步发展和完善评价指标，科学确定评价指标权重，根据不同学科和专业灵活调整评价指标，扩大评价适用范围，并结合大数据分析对量化评价指标和质性评价内容进行动态调整和追踪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