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有剧种融入高校普及艺术教育课程教改新探
2022-11-07康建兵
康建兵
稀有剧种是传统戏曲和地方戏剧的一部分,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稀有剧种大都历史悠久,有的堪称中国戏剧的活化石,充满浓郁的原生态性,是乡间民俗和地方文化的重要艺术载体,多以乡村演剧形态流传,“具有典型的地域特色和独特的唱腔以及灵活的表演形式”。然而,由于大多数稀有剧种的流布范围狭窄,从业剧人和观众稀少,传播力和影响度弱,鲜为人知。以笔者所在的重庆为例,即便是已经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梁山灯戏和酉阳土家面具阳戏,在对其传承、传播和研究等方面仍存在严重不足,遑论余家傩戏、石壕杨戏、踩堂戏、石柱土戏、辰河戏、木腊庄傩戏、濯水后河戏、亚亚戏、酉阳花灯等稀有剧种,即便它们已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但更是知者甚少。
一、当前稀有剧种的传承之困与应对举措
《教育部关于切实加强新时代高等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2019)(后文简称《意见》)指出,要完善课程教学、实践活动、校园文化、艺术展演“四位一体”的高校普及艺术教育推进机制。其中,对课程教学的着墨最多,体现出普及艺术教育的重心在课程教学,这是奠基和撬动其他方面的根本。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2020)提出,高校要探索形成以艺术实践类等为主体的公共艺术课程教材体系。与此同时,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2021)也指出,要将非物质文化遗产内容贯穿国民教育始终,构建非物质文化遗产课程体系和教材体系,出版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识教育读本;加强高校非物质文化遗产学科体系和专业建设,支持有条件的高校自主增设硕士点和博士点。这些均为将稀有剧种融入高校课程体系提供了方向指引和政策支撑。
将稀有剧种融入高校普及艺术教育课程,或者在构建高校普及艺术教育课程体系时融入稀有剧种艺术资源,这是一体两面的自然之举。一方面,这既是出于稀有剧种同京剧、昆曲、越剧、川剧、粤剧、豫剧、湘剧、汉剧等一样,同样可以为高校普及艺术教育提供丰富的、鲜活的艺术滋养。正如《意见》所强调的,高校要积极探索构建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和艺术经典教育为主要内容的公共艺术课程体系。散布在全国各地的稀有剧种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构成,自然不能置身其外,理应成为重点发掘、整理和运用的艺术资源。
另一方面,这也是鉴于当前大部分地区对地方稀有剧种的发掘、传承、保护和研究不力,直接或间接加剧了一些稀有剧种的失传和消亡,亟需高校力量积极参与其中,发挥作用。近年来,全国各地有关地方剧种尤其是稀有剧种的失传、消亡等新闻屡见不鲜。早在2005 年时,河南大学“地方戏曲调查实践服务团”的三百多位师生经过充分调研发现,作为“戏曲之乡”的河南原本活跃着的60 多个剧种,大都已濒临失传或已经失传。据国家2017 年完成的对全国地方戏曲剧种普查的结果显示,当时有348 个戏曲剧种,与20 世纪八九十年代编纂《中国戏曲志》相比,有47个剧种已消亡,17个剧种濒临消亡。此外,《中国戏曲志》收录的60个剧种未被此次普查记录,意味着这些剧种大都不复存在。
正如季国平先生强调的:“对于稀有剧种如果不加以特别的保护,消亡的不仅是一个剧团、一个剧种,更是一种地域文化、一种历史记忆和中华戏曲的多姿多彩及灿烂辉煌”。在传承和弘扬稀有剧种方面,各方力量应当全力以赴。
二、高校教育传承稀有剧种的路径与反思
关于如何保护和传承地方戏剧尤其是稀有剧种,我们可以举出一系列政策和对策,我们也早就意识到高校尤其是地方高校在地方非遗包括地方戏剧的发掘、传承和传播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多元优势。正如有学者指出:“学校教育是传承和弘扬民族民间文化艺术最为有效的方式”。十几年前,《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2005)就指出,要组织大专院校等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进行研究,要广泛吸纳大专院校等力量共同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要充分利用高等院校等的人才优势和科研优势,大力培养专门人才等。习近平总书记更是多次强调对非遗和民族文化的重视。他在给中国戏曲学院师生的回信中指出,戏曲是中华文化的瑰宝,繁荣发展戏曲事业关键在人。他希望中国戏曲学院引导广大师生坚定文化自信,弘扬优良传统,坚持守正创新,在教学相长中探寻艺术真谛,在服务人民中砥砺从艺初心,为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在2006 年发布的《全国普通高等学校公共艺术课程指导方案》中,在规定的艺术限定性选修课程中就设置了《戏曲鉴赏》和《戏剧鉴赏》课程。将“戏曲”和“戏剧”并列,不言而喻,《戏曲鉴赏》主讲戏曲,《戏剧鉴赏》侧重西方戏剧和中国话剧,包括从古希腊戏剧至21 世纪的西方戏剧,以及20世纪以来的中国话剧。但在过去的教学实践中,《戏曲鉴赏》课程所讲的剧目大都是经典传统戏曲,如纪君祥的《赵氏孤儿》、王实甫的《西厢记》、汤显祖的“临川四梦”、洪昇的《长生殿》、孔尚任的《桃花扇》,以及京剧《曹操与杨修》、川剧《欲海狂潮》等当代戏曲,对于散布各地的稀有剧种少有涉及。至于《戏剧鉴赏》,由于偏重对话剧和现代戏剧的讲解,自然不会囊括稀有剧种。
近年来,有不少同名为《戏曲鉴赏》的教材和著作的出现,有的涵盖对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地方戏曲的讲解。比如,傅谨教授的《戏曲鉴赏》(北京大学出版社)共十二章,每章精讲一个剧种和三部剧目,既包含昆剧、京剧等大剧种,也有川剧、楚剧、越剧、云南花灯戏等地方戏剧。地方高校尤其是本土的普通高校的学生,本地生源占较大比例。试想,这些学生在学习了昆曲、京剧以及豫剧、越剧、沪剧等其他省市的地方戏剧之余,如还能在课堂上了解到自己故乡的戏剧,何乐而不为。在戏剧课堂上介绍和展示本地的那些鲜为人知的稀有戏剧,既能增进学生尤其是稀有戏剧所在地学生对故乡文化的亲近感,又能为学生在今后的学习和工作中对故乡稀有剧种的发掘、引入、开发和化用奠定一定的基础。
笔者在广州大学人文学院任教期间,开设的全校性通识课《戏剧鉴赏》就拓展性地普及和讲授过广东的正字戏、白字戏、西秦戏等稀有剧种。在重庆工商大学艺术学院任教期间,我在动画、广播电视编导、影视摄影与制作等专业主讲《戏剧概论》《艺术学概论》课程,同样注重对重庆一些稀有剧种的引入和普及。一些学生在后来的课程作业、课外实践、专业竞赛和毕业设计中,正是围绕各自家乡的稀有剧种展开,如摄制稀有剧种非遗传承纪录片、绘制相关的插画版画、开发衍生文创产品、制作戏剧动漫短片,以及围绕稀有剧种作毕业论文撰写和毕业设计作品创作。这其实就是很好地通过高校普及艺术教育对稀有剧种的传承和弘扬。要达到这样的效果,不仅需要教师有心思,更需要有行动。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在构建公共艺术课程体系中能有地方戏剧、稀有剧种的一席之地。唯有将戏剧进课堂、进课本,方能成系统地、长期有效地推进对其传承和发展。
三、普及艺术教育课程教改与稀有剧种教学
就课程体系的构建而言,一是在现有的戏剧类课程中融入地方稀有剧种的内容,这主要体现在《戏曲鉴赏》课程中,可以专辟章节予以普及和讲解。这需要在人才培养方案和教学大纲中作顶层设计,更需要对相关教材、资料的准备和制作。以笔者目前的教学实际为例,逐步尝试在戏剧类课程的教学中分设三峡库区稀有剧种、武陵山区稀有剧种、乌江流域稀有剧种等板块,对其作分区域普及和讲解。值得一提的是,稀有剧种并非全是默默无闻的老剧种、小剧种。尽管有的剧种已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仍处于不被关注濒临消亡的境地。如重庆的梁山灯戏和酉阳土家面具阳戏,知者不多,研究少,值得重点关注。
二是开设专讲稀有剧种的通识类选修课。这尤其适合专业性的艺术院校。《意见》中也强调要提升专业艺术教育,突出办学特色。比如,星海音乐学院首开先河,于今年三月正式在全校开设公共选修课《戏说海陆丰、探秘红土地》,该课程由星海音乐学院音乐博物馆、星海粤剧传承基地与汕尾市戏剧家协会合作打造,由汕尾的三大国家级非遗项目,稀有剧种正字戏、白字戏、西秦戏的四位传承人艺术家授课,这为其他高校和地区的稀有剧种传承和教育提供了示范。
三是在公共艺术课程与艺术实践中融入稀有剧种资源。《意见》明确要求,要把公共艺术课程与艺术实践纳入人才培养方案和学校教学计划,实行学分制管理。鉴于此,近两年来,全国高校在人才培养方案中纷纷加入公共艺术课程与艺术实践。笔者所在的重庆工商大学所有专业的人才培养方案中,已在通识必修课程中增加了《公共艺术与艺术实践》课程,由艺术学院承担教学任务。但如何在公共空间和公共艺术中灵活融入戏剧内容,还需要作研讨和实践。
稀有剧种在艺术形态上重表演,轻文本,主要以口传心授、活态演剧等形式流传,大都属于具有典型的动态性的活态艺术形式。活态的存在形式只有在活态的传承和发展中才能尽情彰显生命力,绽放艺术魅力。因此,在构建高校公共艺术课程体系时,对一些艺术类型尤其是稀有戏剧应采取多元灵活的教学方法。在理论讲授之外,可以设计和开展相应的实践活动、校园文化和艺术展演。这三者原本就与课程教学形成“四位一体”的普及艺术教育推进机制。比如,适时邀请稀有剧种传承人进校园和课堂进行交流和教学,安排剧团、戏班进校演出,到稀有剧种流布地调研等。这些方面已有不少高校作了探索,值得借鉴。
四、结语
总之,在新时代构建高校普及艺术教育的课程体系时,高校尤其是地方高校因地制宜融入当地稀有剧种资源,既有助于拓展和丰富普及艺术教育所需的多元艺术资源,也有利于依托高校艺术教育和美育课程推进对包括稀有剧种在内的传统文化的发掘、传承、研究和现代转化。由于普及艺术教育课程面向全校学生开设,对稀有剧种的普及和讲授同样可以为不同专业的学生提供创造性学习和发挥的空间,也有助于深化非遗传承、传统文化传承与高校育人的协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