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日本特摄片《奥特曼》的发展
2022-11-07◆王濯
◆王 濯
特摄——使用特殊效果、银幕合成等特殊技术来制作出现实中本不存在的或不可能存在的事物,用这种手法拍摄的电影被称为“特摄电影”。世界上最早的特摄电影是1925年上映的《失落的世界》,它将真人与定格动画相结合,展现出人类误入史前丛林的景观,这一技术在1933年《金刚》上映后为大众熟知。1950年代,日本电影工作者采用这项技术,并于1954由东宝公司拍摄了第一部现代意义的特摄电影——《哥斯拉》,并且一直发展到今天。而作为日本三大“特摄片”之一的《奥特曼》,伴随了几代人成长的作品,却似乎在国内的艺术研究中都没有得到它该有的地位,且大多数人视它为小孩子看的东西,与幼稚划等号。本文无意吹捧它是多么高深的艺术,旨在唤醒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重新审视这部已有55年历史的伟大作品。
一、从《哥斯拉》到《奥特Q》
1954年11月3日,本多猪四郎执导的电影《哥斯拉》上映,片中由于核辐射而产生变异的古代生物哥斯拉,给人类社会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历史的瞬间往往凝结成一个时代,片中不仅抒发了日本民众对于“核武器”存在的思考,更让整个社会反思了人类对于大自然的伤害,以技术奇观带给人们对于社会问题的思考,反战的基本思想与保护自然的潜在主题相互辉映。直到70年代末,由东宝出品的特摄片已经形成了一个与后世的漫威宇宙相仿的东宝空想科幻题材,而哥斯拉自此成为了日本文化中一个重要的符号。创造这一形象的是当时在东宝公司担任技术指导的圆谷英二,因其独创的特摄技术被人们统称为“世界的圆谷”。他从早期的好莱坞怪兽电影中获得灵感,又由于没有那么先进的电脑特效手段,他不得已采用了“真人演员+皮套”的模式去还原类似于恐龙这种巨大的生物,再配以微缩模型和实景拍摄,这一系列操作成为了日后特摄片的定律。
1959年,电视机在日本普及开来,圆谷英二意识到这一变化,他觉得属于电视的时代来了。电视也需要节目,而当时多数节目是好莱坞拍过的东西来炒冷饭,所以他开始着手做属于日本人自己的节目。1963年,圆谷英二离开东宝,成立圆谷株式会社。他从美国两部电视系列剧《第九空间》和《阴阳魔界》得到灵感,和TBS《日本东京放送》共同企划了“空想科学特摄系列”的首作——以怪兽为主角的《奥特Q》,将之前只能在电影院看到的怪兽搬到了电视荧幕上。同时也延续了他自《哥斯拉》时期就保留下来的风格,用影像的奇观展示了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给予人类警示。但是在《奥特Q》中并没有出现奥特曼这种“巨大化”的英雄形象,都是依靠人类自己来解决问题,如果继续进行这样的拍摄,会使观众产生审美疲劳,如何继续吸引观众这个问题,摆在了监督圆谷英二和编剧金城哲夫面前。在他们思考的同时,世界也在发生变化。1966年,电视进入了彩色时代,美苏太空竞赛如火如荼,使得各个国家的人们都在茶余饭后谈论太空。受现实因素的影响,由圆谷英二构思、金城哲夫创作、成田亨设计,诞生了世界电视史上第一位巨大化英雄——奥特曼。
二、昭和到令和1966—2020——奥特曼编年史
(一)昭和1966—1980:神化的英雄
昭和时代的圆谷拍摄了8部奥特曼剧集。《初代·奥特曼》是奥特曼系列的第一作,作品中奥特曼为了保护地球与宇宙怪兽的战斗情节非常受孩子们的喜欢,而某些剧集所带来的思考又吸引了部分成年观众。从那时起,圆谷公司的命运就和奥特曼系列的故事捆绑在了一起,成为了几代人津津乐道的话题。1967年的《赛文·奥特曼》为了加强对成年观众的吸引力,制作上带有强烈的科幻风格,对于人物刻画和剧情描述都较前作更加写实。这是圆谷公司为了摆脱“子供向”的标签,进行“成人化”奥特系列的初次尝试,这种尝试导致它的收视率不尽如人意,以失败告终。尽管其中包含了对冷战、反战反核武、反军国主义的思考,但小朋友们并不买账,毕竟他们也不太关心这些东西,只关心奥特曼跟怪兽的战斗。它的失败使得圆谷公司在之后的3年都没有推出新的作品。
1971年的《杰克·奥特曼》是昭和二期的首作,与之前的奥特曼不同,片中加大了对奥特曼人间体——乡秀树的生活、情感描写,使得他有了一丝“人味”。剧情叙事上日常化,显得平易近人。片中第38集里初代与赛文的出现,首次将3位奥特曼放在了同一世界观,为之后“奥特兄弟”的概念打下基础。1972年的《艾斯·奥特曼》正式确立了“奥特兄弟”这一概念且加入了“奥特之父”这一形象,“M78宇宙”由此展开。由于它的作品风格相比之前的奥特曼要黑暗很多,不少集数中的恐怖场景让一些孩子家长颇有怨言,导致1973的《泰罗·奥特曼》整体风格偏低龄化。其中引入的“奥特之母”使整个“奥特家族”开始完善,家庭这一观念开始被放大。同一时期,日本经济国全球石油危机陷入混乱,1974年的经济增长率锐减宣告战后以来高经济增长的终结,大人们为了钱不得不四处打拼,造成那个时代出现了很多留守儿童。所以在《泰罗》中以家庭为单位的集数非常之多,如最初的船长白鸟一家、火山怪鸟篇博士一家、地球末日篇奥特曼一家、疯癫的爸爸要复活自己的亡妻、幼时的哥哥眼睁睁看着陌生人抱走妹妹等等,家庭元素不胜枚举。它的出现无疑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填补了孩子们内心的空缺。
1974年的《雷欧·奥特曼》是一部不同于其它奥特曼的特摄剧,如果爱与勇气是奥特曼系列最大的主题,《雷欧》里不仅将这种勇气放大,还将它与雷欧的成长挂钩。他失去父母家人,失去家乡,孤身一个人来到地球生活。前期的他接受锻炼,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后期的他失去了队友、爱人,仍旧苦苦作战,展现出一个男人的成长史。整部剧脱离了“子供向”的范畴,充满了悲剧的色彩。可正如之前提到《赛文》时的那样,当时的孩子们没法接受这种“成人化”的设定,导致其收视率每况愈下,只得草草收尾。1980年的《爱迪·奥特曼》是昭和时期最后的作品。当时以《三年B班金八老师》为首的教师题材影视剧盛行,所以片中的人间体矢的猛也是一位老师。可由于剧中涉及一些像旷课、早恋等有可能引起教育问题的内容,加上在学校取景导致制作难度过大,于是从13话开始去掉了主人公是老师以及学校的设定,收视率也因此持续下跌。它的失败导致TBS与圆谷闹翻,奥特系列在TBS电视台黄金时段播放的历史也到此为止,昭和时代的奥特曼也到此结束。
昭和时期的奥特曼无一例外地都在刻画“英雄形象”,虽然其内涵随着社会价值观念的更新有些许变化,但都没有脱离正义的英雄和邪恶的敌人这一主题。虽说其中不乏富有思考的剧集,但整体风格仍是偏低龄化的,人物设定仍旧是单一的。这也就导致昭和时期的作品仅仅把人间体当作奥特曼英雄形象的简单载体,来塑造一个几乎完美的救世主形象。
(二)平成1989—2019:巅峰与失落
1989年,日本进入平成年代,受“失去的二十年”的影响,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沉迷网络和二次元,是资深宅男/女。他们没有上进心且软弱无能,对现实漠不关心,信奉“逃避可耻但有用”,拒绝融入现代社会,是不折不扣的废柴,被称为“平成废物”。彼时正值苏联解体后不久,随着冷战的格局被打破,世界逐渐往更多元化的格局发展,许多冷战时期被忽视的社会问题也逐渐显现。面对这些问题,人们难免会惶恐不安,对未来感到茫然。在这种内外因素交错下,《迪迦·奥特曼》——奥特曼系列30周年纪念作便诞生了。
迪迦奥特曼被设定为很早以前便存在于地球上的光之巨人,因为各种原因化为光离开了地球,只剩下一尊石像,之后靠着大古队员的生命得以重新苏醒。迪迦奥特曼既是光也是人类,这一论点贯穿了整部剧。剧中的人物曾数次对光之巨人与人类的关系做出过思考,这一思考进而被延伸为对“人性”和“神性”的研究。值得一提的是,它被中国大陆于2004年引进,并在北京电视台和随后全国的五十多个电视台播出,在全国掀起了一阵迪迦热潮,是一代人的回忆。1997年的《戴拿·奥特曼》设定为《迪迦》故事的10年之后,延续了前作的制作方式,仍旧在讨论“人性”与“神性”,但整体的故事上略显轻松幽默。主人公飞鸟信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年轻人,在事件的磨练中成熟,有着《雷欧》中风源的影子,使它受到青少年喜爱。1998年的《盖亚·奥特曼》则又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观。剧中通过描述主人公高山我梦与藤宫博也这对好友间的矛盾,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话题——同为地球的产物人类与怪兽能否共存?藤宫通过由自己开发的光量子电脑克里西斯预测得知:“地球和人类将会被根源破灭招来体彻底毁灭,而拯救地球的唯一办法就是消灭掉人类。”所以他为了保护怪兽,从不管人类的死活;我梦则坚信人类虽然有着诸多毛病,可依旧能引导世界走向和平。我梦(盖亚奥特曼——象征大地)和藤宫(阿古茹奥特曼——象征着大海)的对立是全剧最大的亮点。《迪迦》《戴拿》和《盖亚》被称为“平成三部曲”,它们的诞生标志了奥特系列的最高点。
“平成三部曲”使得圆谷公司再一次开始考虑“成人化”转型。2001年的《高斯·奥特曼》强化了怪兽与人和平共处这一观点,片中的“镝矢群岛怪兽保护中心”象征怪兽与人类已经能够和谐相处,而作为主角的高斯奥特曼也是以安抚怪兽为主,而并非消灭,摆脱了昭和时期“奥特曼必须消灭怪兽”的惯性思维,在奥特系列作品风格的变化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由于这种观念的改变,圆谷在2004年拍摄了一部争议之作——《奈克瑟斯·奥特曼》,其诸多设定都颠覆了常规人们对于奥特曼的想象。首先,它是一部完全“成人化”的作品,是一部连续剧而非单元剧形式;其次,片中一共有5个奥特曼人间体;最后,奥特曼的形态根据人间体的不同也有不同的形式。这种颠覆式的改变导致其收视率不佳,使原本52话的剧集被压缩成38话,潦草收场。五十多年来,每一次成人化的尝试都使圆谷公司陷入债务危机,尽管每一次的作品都令人回味,赔了买卖赚了吆喝,但它是值得认可的,无数的特摄爱好者对这部被腰斩的作品给出了极高的评价,IMDB8.3分就是最好的证明。剧中所传递出“光是纽带”这一主题比起迪迦时期也升华了不少。纽带为何物?它连接了过去与未来,连接了我们与下一代,是精神的传承。
2005年的《麦克斯·奥特曼》与2006年为纪念奥特曼诞生40周年的《梦比优斯·奥特曼》是两部情怀之作,不仅昭和系的怪兽轮番登场,奥特兄弟前来客串,而且它还填补了昭和时期奥特系列留下的诸多“谜团”,比如矢的猛和他学生,杰克中怪兽少年的去向等等。在同年推出剧场版《梦比优斯·奥特曼与奥特兄弟》更让当年扮演奥特曼人间体的演员齐聚一堂,看着耄耋之年的他们就像看见了自己的童年。圆谷是用心的,但此时的它已经日薄西山。2007年园谷破产,被TYO收购。2008年1月,TYO将其下的圆谷企业、圆谷制作和ビルドアップ(buildup)三间公司重整,最后圆谷制作将圆谷企业和ビルドアップ吸收合并。在这之后,TYO向バンダイナムコグループ(Bandai Namco Group)的子公司万代出售转让了其持有股份的33.4%,之后万代独占了圆谷制作的新作品的商品化权,“旧圆谷”的时代宣告结束。
2013—2021,从平成到令和,共有10部作品。其中的奥特曼都可以借助前辈奥特曼的力量变成各种“花里胡哨”的形态。这一设定跟万代这家公司有关,作为以售卖玩具为主来盈利的公司,奥特曼能展现的形态越多,能制作的模型就越多,就能通过售卖赚更多的钱。从商业角度上看确实很好,但奥特曼就会沦为推销玩具的工具,为了打造各种酷炫的形态而忽视了剧情与人物的塑造,丧失了以往奥特曼对于社会问题的关注,说它是“幼齿”也不为过。但对于万代的操作,大家也表示理解,毕竟活着才能考虑其它。2020年《泽塔·奥特曼》的多方好评或许证明了一点:在保证商业基础的前提下,只要初心不变,仍能创作出好作品。
三、奥特曼系列作品的主题思想
奥特曼系列因其单元剧的模式,很难从一部作品中归纳总结出某一确定的主题。可如果你把它们当成一个整体来看,不难发现奥特曼系列在传递着爱与和平的同时又有着对社会问题的关注,这是奥特曼系列的创作核心。说到这,就不得不提“昭和三大问题作”。它们分别是《初代》第23话《我的故乡是地球》,《赛文》第42话《农马尔特的使者》,《杰克》第33话《怪兽使者和少年》。虽说奥特曼系列整体的“成人化”并不成功,但昭和时期的奥特曼中还是有不少集数都有着尖锐的隐喻,而上述三者是其中思想性、深度最高的作品。
(一)《我的故乡是地球》——没有“正确”的故事
本话放送于1966年12月18日。国际和平会议在日本召开,却遭到怪兽贾米拉袭击。经过调查后,大家发现贾米拉其实是被人类遗弃在太空的宇航员,在“太空竞赛”的时候他被派去了太空,却发生意外无法返回地球了。人类不愿意再去营救他,甚至隐瞒了一切与之相关的消息。在太空中漂流的他愤怒、绝望,最终变异。变异后的他回到故乡地球,人类却要将他抹除。结尾,科特队给贾米拉建立了一个墓碑,上面刻着:我的故乡是地球。但是他的故事却不再有他人知晓。
这样的故事很容易让人们想到当时以美苏为首的冷战格局,而“太空竞赛”也正是美苏在1957年到1975年间主导,为争夺航天最高地位的历史事件。片中的贾米拉则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牺牲品。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一些细节,贾米拉的叫声,是将婴儿的哭声放慢速率合成出来的。它在设定上是怕水的,但水却是人类的生命之源,每当水接触到他时,他就会发出婴儿般的哭声。曾经养育我的却成了杀害我的武器,你会不会觉得心酸?贾米拉倒下了,顺着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一面刺眼的星条旗,是否在暗示着他的身世?关于贾米拉的原型,有人猜测是世界上第一位太空人加加林,也有人猜测是1957年苏联送去太空的狗莱卡,又或许他是现实中一切因素的集合体。
的确,在那个美苏争霸的年代,无数的民众成为了牺牲品。但是这个事情本身有错吗?意识形态的竞争自古就存在,探索太空是人类的梦想,但冒险必然伴随着牺牲。被抛弃的贾米拉确实值得同情,但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而选择放弃一部分,似乎也没错。圆谷借此抛出了诸多可以讨论的话题,思考了当时冷战格局对于人类的伤害,但它也只是提出问题,并没给出一个具体的结论。这一集的最后,国际会议召开,各国代表背向科特队队员走向会场,只留下默哀的伊出队员一句:“对死者都这样,专挑些赞美词说说罢了!”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或许也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二)《农马尔特的使者》——模糊的正义
本话放送于1967年7月21日。一个自称农马尔特使者的孩子警告人类,海洋是属于农马尔特的,如果太接近会被农马尔特人报复。没多久,海洋中接二连三的事故应验了孩子的警告,警备队找到了那个警告他们的孩子,孩子说:“地球原本就是属于农马尔特人的,他们才是地球的原住民。但是后来,人类像外来的侵略者一样占领了地球,把农马尔特人赶到了海底,如今连海底都要从农马尔特人手中夺走。”最后的冲突不可避免,农马尔特人对陆地人的反攻在赛文奥特曼的帮助下显得不值一提,人类炸毁了农马尔特人的海底城市,宣告他们的胜利。
剧中的细节不断告诉我们——如今的人类才是地球的入侵者!表面上看,这一集只是讲述了陆地人和海底人的冲突,告诉我们要保护海洋,但放在当时,却映射了外来者对于本土原住民的欺压。这一话的脚本家金城哲夫是冲绳人,而冲绳归属于日本国是明治时代之后的事了。那对于冲绳,大和民族是不是入侵者?如果把视野方向全世界,对于美洲大陆,欧洲人是不是入侵者?对于那些曾经被殖民的国家,殖民者的罪行不可原谅,可如果殖民者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里数十年,创造了辉煌的人类文明,作为创造者的他们,还会意识到自己是入侵者,并且接受指责吗?
在奥特曼的故乡,地球人就被称为农马尔特,可赛文奥特曼却帮助了身为入侵者的“如今的地球人”,毁灭了农马尔特的海底城市。这一刻开始,属于奥特曼的正义变得模糊了,因为从客观角度,同样身为宇宙人的他没法偏袒任何一方。片中有一段经典的对话,队员安奴反问:“你也是地球人吧?海洋是人类重要的资源,我们只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来分析问题。”小男孩愤怒地喊道:“但海洋却是农马尔特人的全部!”到底怎样才算是正义?时至今日,当原本生活在美洲大陆的印第安人仍旧被驱逐出现代文明时,我们才发现,一切仍是含糊不清的。1960年代,日本右翼为了制定“自主宪法”采取了反苏、反共、重新武装的政治主张,并开始支持保守政权的亲美路线,一改右翼反美、反体制的传统方针路线。圆谷作为一个思想上“左倾”的公司,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对那些拒不承认日本在战争中犯下罪行的行为“阴阳怪气”了。
(三)《怪兽使者和少年》———无法守护的丑陋
本话放送于1971年11月19日。下雨的夜晚,孤儿建良被一个怪兽追赶着。一位宇宙人站了出来,封印了怪兽,救下了孩子。之后,这个少年一直在一间小破屋前挖着一个又一个深坑。孤身一人且行为怪异的他不断被人欺负。乡秀树阻止了这群霸凌他的大孩子们,来到了小木屋里,发现了那位已经化身成地球人模样的梅茨星人。原来一年前,梅茨星人来到地球考察,意外救下了建良,从此和他生活在一起并相依为命,可地球的环境和气候都渐渐让他无法生存。小男孩拼命地挖洞就只是想早点把地底的飞船挖出来,与梅茨星人一起回梅茨星去。得知了真相的乡决定帮助建良一起挖飞船,但是这个时候生活在周围的人叫来了警察,想要带走建良这个众人眼中的异类。混乱之中,警察向梅茨星人开了两枪,一个善良的宇宙人就这么被人类杀死了。
相比前两作,它更清晰地反映了“种族”这一问题。当孩子被大人欺负,早已伤痕累累的梅茨星人对他们说:“你们快放了他,他不是外星人,我才是外星人。你们不要伤害他,要杀就杀我吧。”可无知的人群拥向他,捡起石块砸他。任凭乡秀树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到底谁才是怪兽呢?现实生活中我们仍在讨论种族歧视问题,是白人至上?还是黑人的命也是命?黄种人就该一声不吭?不同人种、民族间一旦缺乏了解、沟通,就会产生对未知的恐惧;随着恐惧的不断滋生,人们只能选择最极端的处理:抹杀!
原本被梅茨星人封印的怪兽重新出现,人们四处逃窜,可他却陷入了沉思。我也是外星人,我在保护的人类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明明是他们自己杀死了封印怪兽的人,现在怪兽出现了却让我这个外星人来保护他们,我该不该保护他们?这里从人类本身上升为人类和外来物种之间的矛盾,杰克也第一次反思了这群地球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来守护。最后,扮成僧侣的伊吹队长对着迷茫的乡秀树说:“街道都乱糟糟一片了,你还不行动吗?”乡秀树就像被洗脑了一样忽然起身跑向了怪兽变身战斗了,只留下一个队长神秘微笑的特写。这一段的描写,容易让人们联想到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所著的《利维坦》。《圣经》里,上帝创造了这个巨大的怪物以唤醒人性;而霍布斯的“利维坦”是人类改良了上帝创造的水怪,再创造出人类自己的君主,再由他来管理人们,代表了一种人造的至高权力。此时的队长就像是最高权力的象征。即使梅茨星人是无辜的,即使人类展现出了他们的丑陋,做出了怪兽般的举动,即使你也是宇宙人,站在宇宙人这一种族的层面上,你不能去帮他们。可你的身份是奥特曼,你的职责就消灭怪兽,又使你不得不帮他们,这与人类对梅茨星人的伤害并不冲突。问题一旦涉及身份认可,种族认同,就会变得难以解决,毕竟人类本身在“排除异己”的道路上从来没手软过。
奥特曼系列或许整体上浅显、直白,但它并不是那种空洞且喧嚣的幼稚。它用那些浅显直白的方式,教会了几代人深刻的道理,毕竟作为一部子供向的作品,你得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说问题。当然,奥特曼系列能说的故事还有很多,我在这儿也只是泛泛而谈。如今,国内的特摄文化在广大特摄爱好者的努力下已经取得了巨大的发展,可除了那部被人不断吐槽的《铠甲勇士》外,就没有能让人记得住的作品。本文旨在通过简述奥特曼系列的发展及其主题思想,给予国内的特摄工作者一些思考和启示,希望他们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奥特之星”。
注释:
[1]刘健:《哥斯拉电影中的日本战后社会转型》,《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6期。
[2]徐锐:《日本特摄剧奥特曼系列的文化阐释》,《湖南师范大学》,2019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