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攻坚:重大主题文艺创作的地域书写
2022-11-07颜同林
◆颜同林
2021年12月中旬,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在北京隆重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出席大会开幕式并发表题为《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以下简称讲话),讲话充分体现了党中央对于文艺工作的重视,对文艺工作者的关怀,给中国当代文艺指出了前进的道路。笔者作为文代会贵州代表团的一员,全程参加了这一历史盛会,倍受鼓舞,增添了信心和力量。不管是人民大会堂当场聆听,还是会后回到贵州不断学习讲话文本,笔者都切身感受到这一讲话所具有的丰富思想与多重价值。无疑,讲话是党和政府全面领导当前文艺工作的一篇历史性文献,必将载入当代文艺发展的史册之中。
在习近平总书记这一讲话中,明显有两条时间线索:一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来的长时段时间线索,立足党的百年奋斗历程,立足一百年来党领导文艺的经验和教训,与2021年党成立一百周年的纪念庆祝活动多重联结;二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短时段的时间线索,指出在这一时间段里,在党的领导下中国社会所发生的巨大变化,特别是文艺领域所呈现的百花齐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讲话中是这样表述的:“党的十八大以来,广大文艺工作者与党同心同德、与人民同向同行,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真情倾听时代发展的铿锵足音,生动讴歌改革创新的火热实践,在文艺创作、文艺活动、文艺惠民等方面作出积极贡献、取得丰硕成果。”特别是“围绕决战脱贫攻坚、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重大主题”,“围绕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广大文艺工作者倾情投入、用心创作,推出大量优秀作品,开展系列文艺活动,发挥了聚人心、暖民心、强信心的作用。”基于此,我们不难发现脱贫攻坚重大主题的文艺创作,在讲话中具有特殊的地位与价值,值得文艺界全面系统地加以总结与提炼。同时,脱贫攻坚重大主题的文艺创作,在全国各地遍地开花,确实让人眼花缭乱,限于篇幅和熟悉程度,仅以笔者熟悉的贵州题材文学创作进行展开,重点则落在报告文学上面。
一、反贫困:作为文学母题的贵州故事
自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中国社会经历了一百年的沧桑巨变。在建党一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整个中国社会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都已今非昔比,发生了大河改道式的全方位变迁,具体到不同省际地域,也同样如此。置身于这样的崭新时代,地处西南腹地的贵州这片地域,同样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山乡巨变。建党一百年来,贵州人民经历了不同历史阶段的重大事件,接受了各种挑战,也赢得了各种机遇。争取民族的独立与团结,多民族和谐共存和发展,并由贫穷落后走向全面小康,是一条时代的主线。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党的全面领导下,贵州以经济发展为中心,人民努力摆脱贫困,经历了复杂而艰巨的脱贫历史。贵州地处西南山区,没有平原支撑,资源缺乏,交通不便,成为全国的经济洼地,积贫积弱的现状触目惊心。长期的贫困、落后,使贵州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相当一段时间内仍没有根本摆脱贫困,仍然处于全国最为贫困的省市行列。经济欠发达,底子薄,素有“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之说。改革开放以后,尽管中央的扶贫工作没有遗漏贵州,但贵州一直没有多大起色,经济指标等排名在全国居于最后几位的性质没有改变。在“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的指引下,贵州这片土地上进行过各种扶贫试验,输血式扶贫、救济式扶贫,遗憾的是收效并不理想。特别是毕节地区、三十多个黔边县市等地漠化又颇为严重,被喻为人类生存的一方绝地。在扶贫开发、生态建设、人口控制的乡村发展新路上,贵州少数地方因地制宜发展经济,取得了较好的成效,但总体发展并不平衡,没有实现全省范围内大面积脱贫。
直到党的十八大以来,贵州经济发展才真正步入快车道,一年一个样,到2020年年底与全国各地一起进入了全面小康。无疑,这是历史性的巨变!
从反贫困,在贫困中反复挣扎,到脱贫致富的历史过程,在贵州新文学中得到了形象的展现,以贵州作家为主的作家们用笔记录了这一曲折而动态的过程。尽管贵州新文学在整个中国新文学格局中是一个地域性的存在,并不特别发达、繁盛,不被外界所瞩目,但不可否认同样留下了生活与情感的历史记忆。如果大家对贵州新文学的发展历程和贵州新文学研究界的现状有所了解,就会发现一个比较典型的现象,即被低看或被低估的现象。何光渝的《20世纪贵州小说史》和钱理群主编的《贵州读本》中,对贵州新文学的判断中涉及到一个概念,就是贵州文学是被低估、低看乃至忽略的文学。贵州新文学没能得到应有的一个公正的、客观的评价,原因包括贵州这一地域的贫困现状,以及因为贫困所导致的文学并不发达等次生现象。换言之,贫困问题既是地域文学的表达母题,也是制约地域文学的重要因素。贵州向贫困说不的历史书写,便产生于这一历史背景之下。
代际传承是地方文脉的依托。审视贵州新文学的历史,我们发现主要有四代作家以及与主要作家同时代存在的其它作家群体。贵州四代作家的代际传承,这里主要是指从蹇先艾、石果、何士光再到欧阳黔森的传承。第一代作家的创作主要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发力,活跃期是三四十年代;第二代作家主要在五六十年代有影响力,即传统意义上在“十七年文学”史中最有影响的作家们,他们的出生时间大多在1920年至1930年之间。第三代作家在八十年代与九十年代开始占据文坛要津,他们的出生时间多半在1940年到1950年之间。第四代作家在新世纪以来的二十年中取得突破性成就,以评论界所习见的60、70后作家为主。第五代作家则是贵州文坛上的80后、90后作家,目前还没形成整体方阵与团队力量。目前恰好是第四代作家、第五代作家交叉的历史时期,文坛主体是第四代作家,第五代中某些作家开始崭露头角。这是一个宏观视野中的归纳与清理,一代人间隔二十至三十年,虽然与每一个作家的情况不完全吻合,但是大体上处于类似的情形。贵州省级地域的贫困现象由来已久,也颇为典型,对贫困问题,每一代贵州作家都有他们独特的理解与处理。
第一代作家以蹇先艾为代表。蹇先艾的创作主要是以家乡生活和回忆乡土为题材,初期作品以《水葬》为代表,书写边远地区贵州的野蛮习俗,从侧面反映民众吃不上饭的贫穷落后、民不聊生的民生惨状。蹇先艾后期的小说题材有两类是最核心的——盐业题材与鸦片题材,《盐巴客》《在贵州道上》等作品便是以黔北为中心,集中对川黔道上一些极度贫困的底层劳动者的群像描写,他们的遭遇、经历,让读者记住了军阀残酷统治下的人生苦相。第二代作家的代表石果,有《喜期》《石土地》《风波》《官福店》等作品,尽管不乏当地民众的翻身叙事,但作品中描述的贫苦现象仍颇为普遍,对贵州一以贯之的贫困没有讳言。第三代作家以何士光为代表,作家蛰居黔北时间长,在底层历练多,生活很底层化,他不刻意描写贫困,但字里行间仍然清晰可见贫困的普遍化,在他以梨花屯为背景的小说中时有表现。第四代作家中的执牛耳者是欧阳黔森,他的创作领域很多,小说、影视剧、报告文学是成就最大的几类,其中不乏表现贵州地区脱贫攻坚事业的典型作品。
整体而言,宏观梳理贵州几代作家,第三代作家已经沉寂,第四代作家现在正是写作的黄金时期,而第五代作家开始兴起。除了以上所述的代表性作家,其它作家群体也十分重要。第一代作家包含寿生、谢六逸等,第二代作家包括廖公弦、张克、伍略、苏晓星、龙志毅、胡学文等,第三代作家包括叶辛、李宽定、戴明贤、李发模、王鸿儒、余未人、唐亚平等,第四代作家包括冉正万、王华、戴冰、赵朝龙、谢挺、肖江虹、肖勤等。在此列举的只是一部分作家,限于篇幅还有许多作家没有列举。总之,一百年以来贵州四代作家在代际流变过程中,在书写贫困主题方面已积累了较好的历史经验,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第一,贵州作家创作以本地题材为主,贵州地处西南山区,贫困现象普遍,在他们的作品中自然得到程度不一的反映。贵州题材是贵州几代作家立足贵州并走向全国的重要阵地。第二,贵州作家普遍描写当地民众生活的贫困状态,又因时代环境需要、作家个性气质等不同而在贫困叙事上具有差异性。第三,在传承方面,贵州作家之间的衔接不够紧密,代际传承也有不足之处,贵州作家的消失和退隐现象也时有发生,在文学上积累不足是长期以来的弊端,这一切都与封闭、偏远、经济欠发达的地域因素存在关联性。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贵州作家远离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与外界的交流不够、信息不畅通,影响了他们的成长和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这一情况大大改变了,贵州文学在发展繁荣的道路上慢慢跑出了加速度,包括对贫困主题的书写在内。
二、十八大以后:脱贫攻坚题材的跨越式发展
贵州新文学出现加速度现象,仔细加以厘定,不难发现是在党的十八大这一历史节点之后。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新的扶贫思路和目标。文学是对客观现实生活的审美反映,同时也受到特定历史阶段政治、经济、文化的制约与影响。在文艺创作与时代同步化的思潮中,反映全国各地脱贫攻坚主题的文学作品,已经成为近十年间文学的热点,贵州文学赶上了这一潮流,并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这里不妨从时政的角度略作梳理。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湘西十八洞村考察扶贫工作时首次提出“精准扶贫”思想,标志着我国扶贫方式发生重大转变,由“大水漫灌”向“精准滴灌”转变;由此而来的产业扶贫、精准脱贫、东西部协作战略等等,都是重要的阶段性思想。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扶贫工作开发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更是明确提出到2020年我国实现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全面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一举解决全国整体贫困问题。2016年11月,国务院印发《“十三五”脱贫攻坚规划》便是按照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基本方略要求,从八个方面细化了相关路径和措施,意味着党和政府就脱贫攻坚命题向全国人民作出了公开的承诺,有了现实的可操作性规划。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中强调,摆脱贫困首要并不是摆脱物质的贫困,而是摆脱意识和思路的贫困。扶贫必扶智,治贫先治愚。贫穷并不可怕,怕的是智力不足,知识匮乏,精神委顿。2021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宣布在建党一百周年之际,我国脱贫攻坚取得了全面胜利,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历史任务。——类似的论述,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在不同讲话、文件、政策中或重新阐释,或予以补充,都从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丰富了脱贫攻坚的科学内涵。具体到贵州省这一特定地域,则在党中央和中央政府的关怀指导下,一直走在脱贫攻坚的超车道、加速道上。事实证明,党的十八大以来,贵州一方水土,进行着脱贫攻坚的接力赛,在思想与行动上与党中央的精准扶贫政策保持高度一致。经过多年的努力,贵州这一全国脱贫攻坚的主战场迎来了历史的大逆转:党的十八大以来的五年,据贵州省省长2018年年初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所述,贵州减少农村贫困人口670.8万人,易地扶贫搬迁173.6万人,贫困发生率从26.8%下降到8%以下,减贫和搬迁人数全国最多,创造了全国脱贫攻坚的“省级样板”。到了2018年和2019年度的贵州省省长政府工作报告相关数据如下:2018年减少贫困人口148万人,易地扶贫搬迁76.19万人,贫困发生率下降到4.3%;2019年减少贫困人口124万人,易地扶贫搬迁188万人,贫困发生率下降到0.85%。到了2020年年底,贵州和全国同步,如期完成脱贫攻坚的历史重任。
在新的历史背景下,发动并整合文艺的力量,助推扶贫工程,让文艺队伍成为不可或缺的扶贫攻坚生力军之一,成为贵州文艺界一项新的行动。“考察脱贫主题文艺出版的生产机理,不难发现脱贫主题出版呈现一种自上而下的集体组织、集体生产的建构特征,表现为一种高度自觉、反应迅速的整体化文艺出版实践行为。”脱贫主题文艺生产的方式与途径,决定了这一主题文学的规模与影响,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以文学的方式书写贫困主题,与贵州贫困历史与脱贫现状密切相关。其中,文军扶贫、文化扶贫、扶贫扶志等新概念应运而生。因为党的十八大以后,党中央的扶贫思想、理念都发生了巨变,最为根本的是提出在2020年全国脱贫,让全国最为贫困的省市吃下定心丸。无疑,贵州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作为脱贫攻坚的主战场,从中央到地方投入的财力、物力、精力也是前所未有的。正因为如此,贵州省在扶贫力度、广度、效果方面也是最为显著的。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都不能少,意味着统一进度,不能掉队,意味着先照顾重点难点对象,要先啃掉最硬的骨头。换言之,贵州作为脱贫攻坚的主战场,如何啃掉这块最硬的骨头、如何攻克这座最后的堡垒,则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命题。在“十二五规划”全面实施并取得突破的基础上,贵州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正当其时,“十三五”规划的时间是从2016年至2020年,从省级政策层面提出两大战略行动则指的是大扶贫和大数据。关于大扶贫,则是举全省之力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将脱贫攻坚作为头等大事和第一民生工程,以脱贫攻坚统揽经济社会发展大局,完善大扶贫工作机制,形成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强大合力。大扶贫,是贵州面对贫困历史和现状的对策,是真正解决贫困的突破口。相应的是,在新闻、文化、意识形态层面也提出新的口号,“文军扶贫”则是其中颇为响亮的一个口号。这是一个步步推进的过程,2016年,“文化扶贫”一词就写进了贵州省委出台的《关于建设多彩贵州民族特色文化强省的实施意见》的正式文件中。省委宣传部印发《贵州省宣传文化系统助推脱贫攻坚行动方案》的通知,指出要围绕“大扶贫”战略行动,科学整合宣传文化系统资源,充分发挥“文军”优势,大力实施舆论扶贫、文化扶贫、社科扶贫和挂帮扶贫行动,为全省后发赶超、脱贫攻坚、决胜小康提供精神动力、舆论支持和文化条件。诸如此类政策,可以说在全省已全面铺开并逐步深入,各州、市、县也是上下贯通,或补充,或细化,实施了全省范围内务实性的“文军扶贫”的发展战略。贵州脱贫攻坚的文学创作,成为这一链条中的环节,成为贵州脱贫攻坚战役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第二,组织与活动:“文军扶贫”的抓手和扶手。在贵州省脱贫攻坚的主战场,“文军扶贫”不是单兵相接式的零星战斗,而是有组织、有团队、有规模的战役。在省级层面,有以下途径进行:一是贵州省文联、贵州省作家协会发挥主导性作用,或者广泛动员广大作家进行写作,或者专门组织写作队伍集中以项目制推进工作,或者发挥挂靠文联、作协领导下的团体,形成“文艺+脱贫攻坚”的互动发展模式。二是在贵州省社科联领导下,不同的学会、团体进行相应的活动,比如贵州省中国现当代文学学会、贵州省写作学会、贵州省诗人协会、贵州省诗歌学会等,都发挥了社团的作用。三是带有民间性质的团体或研究机构,多半以自愿的形式进行创作,结构较松散,但也不乏出彩的地方。四是没有在上述团体中的其它文人,或是被以市县文联或作协为单位组织起来,或是单兵作战的方式,也程度不一地涉及此一领域。具体而言,譬如贵州省作协,多次组织、协调脱贫攻坚主题的创作,专门立项并有专项资金推进,例如组织省内优秀作家撰写《第一书记:贵州决胜脱贫攻坚先进群像》一书的选题策划、执行、出版、验收;譬如2017年组织欧阳黔森、何建明、陈启文、李春雷、张国华五位作家进行专题报告文学的创作;譬如2020年贵州省作协又组织采写大型报告文学集《历史的丰碑》(省卷),九个市州作协也同步开启《历史的丰碑》(市州卷)的创作工程,2021年集中由贵州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
第三,文军扶贫视野中的文学文类之区别。脱贫攻坚主题的文艺创作,影视、报告文学等文类占据优势。影视艺术,主要作用于受众的感官刺激,直接、短平快,在当下的文艺发展趋势下发展最为迅猛。报告文学则被喻为文艺的轻骑兵,能够迅速、及时地反映火热的现实生活。试以反映贵州脱贫题材的影视为例,如纪录电影《出山记》,以贵州务川贫困村庄大漆村为对象,写的是易地扶贫搬迁的贵州故事。讴歌时代楷模黄大发的电影有《天渠》,以文朝荣为原型的电影则有《文朝荣》。电视剧方面,以遵义花茂村的发展变化、脱贫为主题的有《花繁叶茂》,书写铜仁万山转型的有《看万山红遍》(此剧已在后期制作中)。
三、报告文学:脱贫攻坚重大主题的集中表现
相比于诗歌、小说、影视,报告文学则有文艺轻骑兵之盛誉,绝非虚言!党的十八大以来,报告文学成为新时代脱贫攻坚文艺书写的主力军,真实广阔地反映现实生活,第一时间立体全面地折射时代精神,已非报告文学不可。脱贫攻坚主题的文学,是“国家大事的时代表达”,“注重讲好中国制度故事,塑造新时代新人,描绘农村变革的现实图景”。聚焦全国脱贫攻坚的新时代纪事,聚焦扶贫实践中的新人新风,已是报告文学的主要使命;贵州因为是全国脱贫攻坚的主战场与决胜区,自然成为报告文学的主战场与新高地。换言之,反映贵州脱贫攻坚的报告文学已然成为全国报告文学在这一领域的优秀代表。
贵州脱贫攻坚题材,早有省外具有重要影响的报告文学作家如何建明、李春雷、王宏甲等人涉足其间,已有不少作品发表或出版,代表性的如何建明的《时代大决战:贵州毕节精准扶贫纪实》(人民出版社,2018年),《山神》(漓江出版社,2020年);蒋巍的《这里没有地平线——文朝荣与海雀村:一个伟大的起点》(贵州人民出版社,2016年),《主战场:中国大扶贫——贵州战法》(贵州人民出版社,2021年);王宏甲的《塘约道路》(人民出版社,2017年),《走向乡村振兴》(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21年);潘灵、段平的《贵州时速:贵州高速铁路、高速公路、航空航运发展之路》(贵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另外省外作家也有部分作品对贵州脱贫攻坚略有涉及,代表性的如纪红建的《乡村国是》(湖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便是。与省外报告文学领域的名家相比,贵州本土的不少作家也在努力耕耘,相比他们并不逊色。贵州作家在此领域磨炼的历程以及取得的成绩,不论从影响力还是从艺术高度而言均是如此。其中,最为出色的是长期深入黔地村寨、聚焦黔地脱贫攻坚的欧阳黔森,他在2018年推出贵州精准扶贫系列题材的三个报告文学,在同一年度的《人民文学》头条上连续重点推出,即2018年第1期的《花繁叶茂,倾听花开的声音》,2018年第3期的《报得三春晖》以及2018年第9期的《看万山红遍》。后来他又在《人民文学》2020年第10期头条发表《江山如此多娇》,在《中国作家》《人民日报》等报刊也有此类作品发表。同名的《江山如此多娇》一书收录了他代表性的报告文学单篇,于2021年3月在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欧阳黔森的脱贫攻坚报告文学全部是贵州题材、贵州故事,内容厚实、风格独特,影响深远,成为国内同类报告文学创作很难重复的文学现象。另外,王华的《海雀,海雀》(贵州人民出版社,2016年)《在路上》(贵州人民出版社,2019年),戴时昌的《让石头“开花”的追梦人》(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姜世坤》(孔学堂书局,2017年),肖勤的《迎香记》(贵州人民出版社,2019年),张兴的《大扶贫:一线手记》(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年),张兴与人合作的《大坝大兴》(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年),林吟的《绣娘》(贵州人民出版社,2016年),张国华、黄志才的《一个也不落下:贵州易地扶贫搬迁纪实》(贵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姜东霞的《相约2020:丹寨县脱贫攻坚实录》(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年),彭芳蓉的《新黔边行》(孔学堂书局,2020年)等一大批报告文学作品集,立足黔地,书写脱贫攻坚,也是具有较高影响力的佳作。王洒的《扶贫日记》,吴付刚的《南天北门》,李祖杰的《第一书记——贵州脱贫攻坚战线上的追梦人》等一批作品也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了这一伟大的历史事件。
除了以上单独成书出版的报告文学集子之外,也有一些是单位组织、以集体方式呈现的作品。比如贵州省作协组织的《第一书记:贵州决胜脱贫攻坚先进群像》,中共贵州省委宣传部编的《2018年贵州脱贫攻坚群英谱》,贵州省作协、遵义市人民政协编的《攻坚路上——遵义政协委员作家踏访扶贫一线走笔》等,其它相关单位或个人编选的纪实性文字还有不少,有些文学色彩强烈,在文学性上站得住脚;有些是社会调研报告,在材料整理、人物记录上有可圈可点之外,这里就不一一罗列了。
综上所述,关于贵州脱贫攻坚的报告文学蔚然成风,它们形式多样、数量众多、艺术性强,有一部分发表在全国各地报刊,又集中收录进入书籍出版。不同才情、不同经历的作家介入这一领域,催生了本地的报告文学热,其中有些作家是持续反复介入,创作热情高涨,投入时间多,值得钦佩。比如何建明、蒋巍、王宏甲等以报告文学著称的作家,比如欧阳黔森、王华、戴时昌、肖勤等以其它文体见长的作家,都在这一领域努力耕耘,捧出了精品力作。这批作家在报告文学热中感受到浓郁的家国情怀,感受到这一题材沉甸甸的分量,尽管有的是出于完成上级部门指定的任务,有的是因为偶然的原因进入这一领域,都倾其所有,不断开疆拓土。
贵州脱贫攻坚题材的报告文学,整体上呈现出以下特点:第一,贯彻习近平新时代精准扶贫思想在贵州的扶贫实践,从不同维度立体、全面遴选贵州精准扶贫题材,正能量足,思想鲜明。首先,这是贵州脱贫攻坚主战场的本色呈现,讲好贵州脱贫故事,表达黔地当下生活,尤为重要。贵州山多地少,地薄人穷,武陵山区、乌蒙山区是两大连片山区,加上苗岭、大娄山脉,基本将贵州全境围困于群峰之间,到处是山高谷深、沟壑纵横,到处是歧路难行、民生惟艰。譬如易地扶贫搬迁,全省便达192万之众。经过“十二五”“十三五”期间的努力,贵州由全国贫困人口最多的省,现在转变成为减贫人数最多的省份,书写了人类减贫历史上的奇迹,在全国的脱贫攻坚格局中最为耀眼。这一批作品,或者立足于一村一镇,或者聚焦于一县一市,通过这一窗口,上通中央、省市的各级政府,下连众多乡镇和村寨,以点带面地写出黔地民众摆脱贫困历史的新纪元。比如单篇的《江山如此多娇》,聚集于黔北红色革命老区,以遵义正安这一黔北最后出列的深度贫困县为中心,书写在脱贫攻坚主战场中,遵义成为贵州省第一个消除绝对贫困的地级市,拉开了全省全部脱贫摘帽的序曲。这一历史性的突破,显然离不开党中央和习近平总书记的扶贫思想,离不开贵州省市县各级基层干部的扶贫实践,也离不开黔北数百万群众的脱贫奋斗!《海雀,海雀》,以赫章县海雀村老支书文朝荣为中心人物,描绘他带领村民植树造林,改变生态环境,让海雀村脱贫致富的传奇经历。《主战场:中国大扶贫———贵州战法》一书,凝炼贵州战法这一概念,书写全省脱贫攻坚的宏伟画卷。《时代大决战:贵州毕节精准扶贫纪实》展现恒大集团在毕节精准扶贫的恒大经验,生动反映了恒大人艰苦奋斗的企业胸怀与责任担当。在外省作家笔下,多了人物传奇,多了创业精神;在本省作家笔下,多了牢记嘱托、感恩奋进的贵州扶贫新气象,都一起阐释了脱贫攻坚主战场中的贵州经验和贵州样板。
第二,凸现贵州在新时代的山乡巨变,是这些报告文学的另一个鲜明特征。省内外的报告文学作家们在贵州大地行走,耳闻目睹,抓住党的十八大以来的时代变革,抓住脱贫攻坚所带来的历史性变迁,写变化、道变化,在变化中看到物质环境的日新月异,看到黔地民众人心的起伏,感受到千千万万民众人心的向背。比如王宏甲的《塘约道路》,集中于安顺塘约村在村党支部带领下重新集中土地、逐步摆脱贫困的蝶变;蒋巍的《这里没有地平线》描写赫章县海雀村在老村支书文朝荣带领下,植树造林,走绿色生态发展之路的新生;欧阳黔森的《花繁叶茂,倾听花开的声音》《报得三春晖》书写贵州农村花茂村、海雀村的变迁,《看万山红遍》书写资源枯竭型城市万山的浴火重生,都是在变化中呈现脱贫实效。彭芳蓉的《新黔边行》,由贵州日报当代融媒体集团策划,让记者沿着1985年《贵州日报》两位前辈记者黔边行的足迹,走遍黔边31个县(市、区),讲述108个脱贫攻坚故事,立意也在新旧之变上。《海雀,海雀》《迎香记》《姜仕坤》《大扶贫:一线手记》《扶贫日记》……这一大批作品也基本如此,只是角度不同,关注的对象不同而已。
第三,书写各条战线上的党员英雄人物,书写脱贫攻坚一线的基层干部,以及农村致富领头人等成为重头戏。脱贫攻坚是党和政府关注民生、改善民生的重要举措,党的领导是先决条件。奔向山乡的千万党员,义无返顾,他们在脱贫攻坚主战场冲锋陷阵的姿态通过文字得到形象的铭记。正是他们的付出、努力,让这一伟大工程落地生根,扶贫一线的党员同志成为老百姓心目中精神的丰碑。比如蒋巍的《这里没有地平线》、欧阳黔森的《报得三春晖》、王华的《海雀,海雀》,都集中写到文朝荣这一基层党支部书记的事迹,塑造了这一基层党员干部的丰满形象。《山神》以黄大发为中心,《迎香记》以邓迎香为中心,浓墨重彩进行塑造,人物栩栩如生。除了这些集中以某个党员干部为典型之外,绝大多数报告文学,都会或多或少涉及区县干部、乡镇书记、镇长,村里的支书主任等人物,特别是驻村帮扶干部、第一书记群体得到了较好的关注。比如《江山如此多娇》一书,便出现了很多有名有姓的市县、乡镇干部或驻村攻坚队员和村民群体,这些脱贫攻坚第一线的英雄模范人物,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立足黔地,书写贵州民众脱贫致富的幸福感与获得感,是这一批作品的又一个鲜明特征。正是因为脱贫攻坚的实践,让贵州千千万万的民众挺直了腰,心中有了自信,脸上有了笑容。从蹇先艾、石果、何士光到欧阳黔森等几代黔地作家的作品来看,越到最近,我们越可以清晰地发现乡土觉醒的轨迹。仿佛被突然唤醒一样,乡土觉醒的背后,无疑是千百万黔地民众的觉醒,他们翻身致富后的喜悦,迈向未来的坚定步伐,便是脱贫攻坚成果的有力证明。
结语
党的十八大以来,黔地人民以只争朝夕的精神,走在脱贫攻坚的康庄大道上。对照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讲话》,这难道不是一个生动而具体的注脚吗?在讲话中,习总书记提出五点希望,其中心系民族复兴伟业,热忱描绘新时代新征程的恢宏气象,坚守人民立场,书写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坚持守正创新,用跟上时代的精品力作开拓文艺新境界等几点希望,都和脱贫攻坚重大主题文艺创作密切相关。
总之,贵州省内外的作家们从最初的贫困书写、贫穷叙事,描述和记录了笔下人物的麻木、愚昧,以及人的逐步觉醒,直到党的十八大以后,以脱贫攻坚为重大主题,重新聚焦黔地民众的沧桑巨变,聚焦他们的物质和精神解放,正可谓书写了“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
注释:
[1]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1年12月15日第2版。
[2]谌贻琴:《政府工作报告》,《贵州日报》,2018年 2月5日第1版。
[3]分别见谌贻琴:《政府工作报告》,《贵州日报》,2019年1月27日第1版;谌贻琴:《政府工作报告》,《贵州日报》,2020年3月2日第1版。
[4]施学云:《近年来脱贫主题文艺出版物生产刍论》,《出版科学》,2021年第1期。
[5]慕德贵:《“文军扶贫”行动的经验与启示》,《人民日报》,2018年5月16日第7版。
[6]李朝全:《脱贫攻坚主题文学:国家大事的时代表达》,《中国文艺评论》,202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