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网络科幻小说中的超级科技想象

◆黄鸣奋

“放飞想象”是丰富精神世界、提高创新素质的重要途径。就此而言，艺术引导功不可没，网络文艺的贡献尤其突出。不过，网络影视虽然效果震撼，但存在视听技术的限制，并非所想到的就能表现出来；网络游戏虽然反馈及时，但存在各种规则的约束，并非所希望的就能获得实现。相比之下，网络小说诉诸语言，不仅长于天马行空的构思，也能进行条分缕析的论证。与魔幻、玄幻、奇幻等网络幻想小说相比，网络科幻小说主要围绕超级科技展开想象，将它作为叙事前提、冲突根源、情节枢纽、能力依托或者人性变异的原因。我国网络科幻小说的相关创意呼应了公众对于科技社会影响和未来趋势的关切，可以从超级科技的由来、特性和价值等角度加以研究。

一、超级科技的由来

所谓“超级科技”以远远超过现阶段人类科技的发展水平为特征。作为术语，它在现实生活中除被用来称赞高水平产品之外，还被用为企业、项目和解决方案等名称，带有自我标榜的意味。在网络文学领域，起点中文网将“超级科技”作为科幻大类之下的小类，与“古武机甲”“未来世界”“星际文明”“时空穿梭”“进化变异”“末世危机”并列，所收入的网络科幻小说据称已近十万部（2021年12月16日访问该网站时为89648部）。其中，某些作品直接以之为题，如九彩宇宙《超级科技天才》、中子星探索家《跨位面超级科技帝国》、昭灵驷玉《超级科技巨子》、朽木成林《超级科技提取器》等。更多的作品虽然不以之为题，但其内容却包含了有关超级科技的幻想。必须说明的是：（1）“超级科技”在幻想性上和“黑科技”有相同之处。不过，就字面意义而言，“超级科技”所强调的是水平忒高、目前根本达不到，“黑科技”则重在不同凡响、出类拔萃，或者具有保密性质，或者因为受到社会规范限制而不宜开发、不敢公开，或者是违背科技规律，根本开发不了。如迷路的鱼《天外寄生》所言，“黑科技原指非人类自力研发，凌驾于人类现有科技和认识水平，乃至于缺乏科学根据违反自然原理的科学技术。这种超越时代的科技，用在好处可以让人类文明进步，用在坏处能够破坏文明。”（2）起点中文网所收标题含关键词“超级科技”的小说几乎都为科幻类，只有个别是其他类型（已知仅一例，即傻瓜得个瓜《我的超级科技树》属于都市类）。标题含关键词“黑科技”的小说多数为科幻类，如缺点肥肉《孵化黑科技》、雷炎风暴《黑科技圣典》、瓜小子《召唤黑科技》、学者医《黑科技之树》、第十个小号角《电影黑科技》、快活有秘方《全球黑科技》、梧桐墨刀《黑科技主宰》、灵活的肥狒《黑科技之光》等；但有少数为其他类型，如顾屈《医疗黑科技》、爱香菜牛肉面《微观黑科技》、蠢蠢凡愚《汽车黑科技》属于都市类，拾荒大佬《黑科技之眼》属于悬疑类，一颗红薯《剑仙的黑科技》属于仙侠类，不灭则火《星球黑科技》属于玄幻类。由此看来，虽然“超级科技”“黑科技”都和科幻密切相关，但密切程度仍有不同，前者比后者更为鲜明地体现了科幻的特点。（3）某些作品同时用“超级”“黑”“科技”命名，如仓鼠想学飞翔《末日超级黑科技》、雪天蛤蟆跳跳《黑科技超级辅助》等。上述两部作品属于科幻类，表明“超级科技”“黑科技”这两个范畴在科幻意义上具有兼容性。

就发展超级科技的主观条件而言，网络科幻小说提出了某些启发性的观点。例如，中帝人《脑域科技树》主张：“人类不该蜷缩在浩土，应时常仰望星空。星辰大海才是我们的未来。”眉语目笑《学霸的星辰大海》强调专心致志，为此援引“全世界家长都用来教训过孩子的金句”——“你把打游戏的心思用在学习上就好了”，并据此设计超级学霸的诞生条件。黑暗狗熊《我有超体U盘》则设想了有争议的可能性，即让全人类的精神合为一体，能量变引发质变，精神影响物质，从而改写物理常数，在成就神祇的同时，从物质文明跃迁至量子文明。反过来，有超级科技支撑，当事人的主观条件会产生变化。例如，在疏幽影《科技之虚拟实验室》中，一个普通青年意外接触高等文明的虚拟实验室后，产生了一种名为“理想”的意志。当然，并非所有人的情况都一般无二。因此，蚂蚁吃萝卜《民间黑科技大佬》中的主角虽然人在民间、条件不佳，却成为“野生黑科技”响当当的人物。相比之下，拿破那个轮《攀科技真的好难啊》中的主角虽然身处规模庞大、条件便利的科技研究园，却在研发过程中一再受挫。

从客观条件看，网络科幻小说的特点之一是为超级科技发展设置各种现实生活中不常见或不可能的背景。试举数例：（1）空间穿越。它不仅意味着知识和技能的迁移，而且意味着机遇和缘分的更新。正因为如此，主角有望通过空间穿越在平行世界开启全新人生、成为黑科技的缔造者，或者获得那儿既有的高科技支持，制造出原先世界所难以企及的超能物品。昭灵驷玉《黑科技大鳄》、柚土《废土种田就是要攒》等小说围绕空间穿越构思了生动的情节。会飞的阿猪《陛下，奇观误国啊！》的主角穿越到异世界，得以接触并运用奇观建造系统。缘转时空《超神从变种人开始》则从反面描写作为异能的穿越因故无法使用时的尴尬。（2）时间穿越。按照目前普遍被接受的观点，科技呈现不断加速的发展势头，未来科技水平肯定高于当下科技。时间相距越久，科技水平相差就越大。只要这种差别足够大，未来科技就可以称为“超级科技”。时间旅行者若将未来科技带到当下，就可以促进现有科技的腾飞。例如，昭灵驷玉《科技之全球垄断》描写来自30年后的超级天才用他超越当下时代的视野和科技改变世界。不靠谱的程序员《科技手札》让未来专家回到2021年，科技体系因此有了新的开端，解决芯片困局也因此有了新的可能。时间穿越对于科技发展所可能发挥的另一种作用是减少或杜绝当下人所犯的错误、纠正或避免当下人所走的弯路、鼓舞或激励当下人发奋图强。因此，岭南仨人《超维科技纪元》让主角黄明哲在经历过末日绝望之后重回自己参加高考那一年，努力弥补曾经的遗憾。（3）异域重生。这相当为小说中的人物发展科技提供了有别于既有历史的又一次机遇。如果异域的客观条件比较好，如果当事人可以运用既有经验去捕捉新出现的机遇，那么，开发超级科技的希望是存在的。因此，红糖醪糟《重生1999：开启黑科技时代》让主角重生到平行世界的1999年，描写他的另一个自我的成长。如鹰展翅《超级位面商城》同样让主角重生到平行世界，华夏军工科技由此迈出成为全宇宙最大的军火帝国的重要一步。青虹造白《模拟公司从科技开始》设想主角通过重生获得远大前程，从科技行业开始改变世界。（4）偶然机遇。若以正常发展速度作为标准衡量，从常规科技向超级科技转变的难度很大。不过，如果注意到超级科技本身是想象之产物的话，那么，它和常规科技之间的距离完全不必依靠按部就班的追赶，可以在观念中同样靠想象轻轻越过。例如，原艾伦《星河之都》设想一个普普通通的施工员因为偶然得到外星智能的加持而变得巧夺天工，作为顶级工程师称雄建筑行业，进军航天工程，甚至将城市建设到外太空。昭灵驷玉《全能科技巨头》描写主角叶华意外获得超级科技知识，以此创业，掀起创新浪潮。

从主客观结合的角度看，网络科幻小说揭示了继承与创新、改革与开放、竞争与合作等复杂矛盾对于超级科技发展所起的作用。例如，志鸟村《未来图书馆》突出了通过联通外域世界获取信息资源的意义；孤胆蚂蚁《科技图书馆》强调了拥有科技图书馆最高权限对发展顶尖技术的价值。如鹰展翅《超神科技交易商城》重视科技贸易对科技发展的功能；当梦想来敲门《学霸系科学家系统》关注一代代科学精英的奋斗，从牛顿、爱因斯坦到虚拟人物卓越。Krache《二进制亡者列车》则设想了文化传承的条件。在这部小说中，图灵误入了一辆满载科技世界亡者的列车。进入亡者原本的世界，完成已死之人的遗愿，就能得到他们的高科技知识。还有些小说着眼于社会批判，如女术士之友《科技：打破垄断全球的霸权》指出科技垄断不利于创新；或者着眼于主流之外的“另类”，例如振令《开局从造机甲开始》设想高考中交白卷的学生造出了真正会飞的机甲。

在构思超级科技方面，我国网络科幻小说一方面从当下常规科技的发展趋势寻找依据，另一方面从相关影视动漫作品求得借鉴。就现有材料看，漫威世界对网络科幻小说发挥了比较大的影响。例如，竹鼠不能吃《漫威黑洞之眼》设想主角穿越漫威世界之后发现自己的双眼变成黑洞，可以掌控引力斥力、吸收泯灭万物。相关小说还有朔方人暖《漫威里的星际仓鼠》、凯申流物《漫威中的法爷》、蓝修羽《我在漫威提取电影科技》、吃薯条不沾酱《这个氪星人实在太稳健了》等。这些小说通过与漫威世界中的人物与情节建立互文关系来丰富其意蕴。崔九章《从终结者升级到机械主宰》所建立的互文关系涉及范围更加广泛的幻想作品，其形象系列包括魔幻类的魔鬼、魔法师、精灵，奇幻类的丧尸、巨兽等，玄幻类的诸神、仙人，科幻类的超人、虫族、异形、机甲、终结者、奥特曼、变形金刚等。

俗话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科技发展的角度看，网络科幻小说的相关描写至少有如下不同的定位：（1）展示超级科技的发展历程。例如，是只菜狗《国产之光：从卖手机开始》描绘了国产光刻机在技术上的突破。钉子科技的工程师发明“稳态微聚束”技术，用长波聚光操控电子束，进而在高次谐波上辐射出高强度窄带相干光，以此缩短波长。（2）展示科技企业的发展历程。例如，猪妖《黑科技垄断公司》从追问私人企业发展的极限开始，描绘生物科技公司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跃升为国际性垄断企业的经过。（3）展示文明发展历程及超级科技的定位。例如，路几层《私人科技》试图说明世界随着科技的改变而改变。树下螳螂《文明科学系统》展示科学流修仙文明从星球到星际的发展及其科技壁障（涉及能量、生物寿命、飞行速度等）。核动力战列舰《归向》描绘人类如何重建第二代文明，更新思想。（4）展示科技工作者及与超级科技相关的其他人的发展。例如，侬哥《拯救世界的黑科技狂人》描写主角陈梦川在见证科技爆炸、人类文明灭绝之后，化身黑科技狂人，力挽狂澜。空长青《超级母舰》描写渔民少年聂云意外融合了高等文明机械虫，开启了从小渔船到超级母舰的华丽蜕变之路。燕槐山《学霸的未来时代》描写一位杰出人物推动科技持续突破、社会不断变革，将文明的火种撒向远方，让知识的传播跨越维度。大飞艇《幻想娱乐帝国》则描写了主角范哲所走的从原画师到娱乐大亨的人生之路。

总的来说，我国网络科幻小说对超级科技的由来持理性主义的观点，虽然不完全否认偶然性和不可知因素的作用，但仍以“实践出真知”为主导观念。对于超级科技的诞生，多数作品尽力结合所设定的虚拟条件给予符合逻辑的说明，突出人类良知的作用，因此没有像网络上流行的魔幻小说、玄幻小说和奇幻小说那么鲜明的神秘色彩。

二、超级科技的特性

超级科技是以常规科技为基础构思的，像小白变老白《黑科技编辑器》所谈到的改变人类出行方式、算力边界、生命进程、战争形态的尖端技术就是如此。不论新能源汽车或无人驾驶、量子计算或人工智能，从克隆技术到基因改造，从单兵机甲到空天母舰，都有现实根据。受科学作为分科性知识体系、技术作为领域性解决方案的影响，我国网络科幻小说在内容上各有侧重。例如，阿勇老哥《挖到一艘宇宙战舰》的重点在于宇航技术，麻辣烫专业户《我的生物黑科技》的重点在于机械技术，秒速九光年《科技帝国从高分子材料开始》的起点在于高分子材料技术，岭南仨人《纳米崛起》的背景在于纳米技术。上述作者对相关技术的由来、现状及前景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因此编起故事来头头是道。

不过，超级科技又包含了超出常规科技的功能。不论超级AI、超级光脑，还是无限能源、多向引力、空间折叠、异星创世、噬星武器、星际殖民，都是想象的产物。晨星LL《学霸的黑科技系统》设想了能让用户成为学霸的发明。疯子C《重生科技学霸》设想黑科技学霸系统帮助主角改变自己的高考命运，拿下全国高中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奖、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全针教主《我能查看人物属性》中的特殊面板可以显示每个人物的特殊能力与星级指数。为了发挥引导读者想象力的功能，我国网络科幻小说有关超级科技的描绘极尽夸张之能事。例如，咬文嚼纸《第四生物帝国》开篇就谈到让人类通过寄生叶绿蛋白产生氧气、以孢子繁殖技术开启生育革命、将灵魂安放于生物智网等可能性。学者医《黑科技研发系统》中的实验室宣称它可以剪切卫星太阳能板、回收二手星球，甚至送客户去当太空垃圾。潭前星《黑科技：我寻思从玩具开始》将“我寻思”设想为主角通过穿越而获得的特殊能力，只要想象成品效果，就可以在不知道具体原理的情况下凭感觉造出相关设备。如果我们将超级科技作为参照系来进行评价的话，那么，不难从网络科幻小说的相关描写中发现常规科技所存在的局限或令人遗憾之处。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还无法依靠常规科技实现从学渣登时变成学霸的梦想，也无法依靠常规科技就能对交往伙伴的为人了如指掌、解决自身繁衍所面临的所有问题，更无法真正做到“心想事成”（想造什么就造什么）。正因为如此，超级科技才显示出其超越性来。这种超越既是对现实遗憾的弥补，又是对理想态势的憧憬，同时还基于在科幻情境下编出好故事的需要。

虽然超级科技种类繁多，但相关创意的取向或“套路”数量有限。若加归纳的话，下述类型是最常见的：（1）跨天体想象。特点在于虽然身居地球，但遐想地外，放眼各种天体，述说宇宙事变。例如，君不见《全能庄园》的主角收容宇宙中各种智慧生命，让他们为自己种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植物。九指仙尊《星际拾荒集团》中的陈卫创办并经营星宇资源回收再处理集团，积累了多达两万亿美元的财富。牛家一郎《大汉科技帝国》的主角改造星球以移民，在太空中发展农业、兴建工厂，在小行星带、柯伊伯带开采资源，将太阳系当成自己的后院。牛家一郎《宇宙霸业》从地球大航海时代推衍出宇宙大航海时代。牛家一郎《星际工业时代》描绘了月球城、太空工厂的建设与小行星采矿等活动，引导读者将目光投向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空。岭南仨人《银河科技帝国》以蒸汽朋克托梦为引子，描写人类将科技文明拓展到银河系。明渐《我体内有个黑洞》设想类星体爆炸所喷射出的一颗高能粒子飞越上百亿光年的距离，进入主角卫明身体，化为一个小型黑洞。学者医《黑科技之树》设想仙女座M31星系奥斯特星被黑洞吞噬，其首席执政官为重建家园开展星际募集资金活动。（2）跨维度想象。特点在于虽然身在四维时空、囿于日常见闻，但凭借想象跃升到高维世界，采用上帝视角俯视一切，纵观周览。例如，十万菜团《创造沙盘世界》描写主角林拓在自家旧屋中发现一个神秘沙盘，其中居然有一座缩微版现代城市在运转，景象和他所生活的城市并无分别。向南向东看《我绑架了一个外星文明》设想帕杰罗人正准备通过空间维度的实验使其文明由第4级跨入第5级，但发生意外，与地球高中生李默在身体上建立神秘的跨星球联系。李默若受到伤害，所有的帕杰罗人都感同身受。翩鹊《百万可能》描写少年程林在按了个按钮后，让文明的走向有了一百万种可能。超爱吃橘子昂《维度创世神》的主角苏云能够将生命赋予低维生物，让画在纸上的不同生物都活起来。于是，他创造了一个个世界，催生了一个个文明。听日《为了蔚蓝澄净的世界》以电子游戏《地球》为背景，讲述一位在它停运之后滞留其间的资深玩家的故事。（3）跨人机想象。特点在于以人与机器（特别是智能机器）的关系作为艺术构思最重要的切入点，在机器的帮助下改变人生，赋予机器人格特征，或者着眼于人机共同体的构建。碧蓝的世界《我的专属梦境游戏》构思了一个晚上能当半年用的虚拟梦境设备。格子里的夜晚《数字风暴》设想工程师林闻方依靠其电脑中强大人工智能的帮助掌控网络，在战争中克敌制胜。格子里的夜晚《数字生命》设想主角吕振羽将电脑中的病毒发展成能够自动编程、具备自我意识的有机体。李拙言《人生模拟器：我开启了人生简单模式》设想主角陈询因为有了一款名叫“人生模拟器”的APP而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人生模式（包括地狱模式、困难模式、简单模式和舒心模式等）。火洞《科技之开局直播造火箭》设想主角杜星宇有一款黑科技模拟器，能模拟各种科技技术的发展和进步，探索科技文明的方向。大学还没毕业，他就准备开始造火箭，飞出地球了！

从艺术的角度看，为了给观众以惊奇感和深刻印象，我国网络科幻小说经常将超级科技的异乎寻常与其发明者、拥有者或用户的平凡普通结合起来，形成包含巨大张力的叙事结构。例如，大脸猫脸大《电弧中的高级玩家》的主角原先以美术为本职，后来居然成为军工技术的高手，会维修核潜艇、维护核弹头、保养航天飞机、为卫星表面除尘，甚至还会星球设计！晨星LL《高人竟在我身边》描写刚入学的新生郝云被世外高人系统砸中，从此能够看见别人未来的潜力。他惊讶地发现几个舍友居然潜力爆表，将来都是大佬。从平凡普通到异乎寻常，所走的道路可以用“屌丝逆袭”来概括。

三、超级科技的价值

所谓“价值”是指客体相对于主体需要的意义。与常规科技相比，超级科技在价值量表上的地位自然要高出许多，因为它可以让其发明者或拥有者创造诸多奇迹。不过，这类奇迹的内涵随着网络科幻小说作者价值观的差异而起变化。例如，随梦中二《黑科技之带人类升级文明》将超级科技等同于黑科技，认为其价值在于引领人类文明的升级。紫苏叶子苏《科技垄断巨头》认为掌握超级科技就拥有发言权和影响力，“我若静下来说话，世界都要俯首聆听！！”大脸猫脸大《超级科技领航者》将社会责任和个人趣味结合起来，一方面想“开发太阳系，做人类文明前进的领航员”，另一方面渲染“顺便，玩点以前想玩又玩不到的”。听日《小世界其乐无穷》则将超级科技先驱的成长视为“玩家玩弄世界的游戏历程”。

对于超级科技的价值，可以结合它们所定向的领域加以阐释。例如，大脸猫脸大《黑科技就该这么用》致力于引导读者思考如何发挥黑科技的多种用途。聊天群《在火星挖矿的我被曝光了》涉及地外资源的经济价值。葫芦村人《军工主宰》、火洞《星球建造师》、第十个小号角《电影黑科技》、铂玉京《大国重工：崛起》等作品突出了超级科技对于扩大领地、抵御外敌等的军事价值。超级科技也被用于社会监控，正如又来的核桃《我当异常生物管理员那些年》、成都兔《美漫典狱长》等作品所描绘的。掌握了超级科技，便有可能拥有霸道权力，正如秒速九光年《科技霸权》所描绘的。不仅如此，超级科技的价值是与其发明者、拥有者、运用者本身的价值密切相关的。例如，咬文嚼纸《首富从黑科技开始》的主角因为研发出癌症基因维修器、量子思维服务器、反重力飞行器等产品而名垂青史。

与常规科技相比，超级科技同样存在正负价值兼具的现象。例如，在昭灵驷玉《超级科技巨子》中，主角发明了能将大脑所想象的画面转换为数字化高清视频的“意想设备”。他所创办的公司因此将制作大片的成本由几亿元降低到几百万元，利润相应陡增，但也因此成为所在行业的公敌，卷入和业务范围类似的多家公司的剧烈冲突。在佘大《真科技无双》中，主角做白日梦得到各种技术，似乎交了好运，但却要承受因果灾难。苹果公司技术大礼包带来了癌症，钢铁侠技术大礼包使之遭遇恐怖分子绑架。对于上述两部小说的相关描写，可以置于科技生产力和科技生产关系（关键因素之一是同行竞争）的矛盾中加以阐释。就科技企业的价值属性而言，形象和内里可能彼此抵牾。例如，小柒天《人类之光安布雷拉》中的反派企业看起来离经叛道，却在暗中保护人类。麻辣兔头菌《从美漫开始的传奇人生》中的沃特公司表面上是致力于打击罪犯的“邪恶克星”，骨子里却没有表面那么光鲜。对于上述两部小说的相关描写，可以置于企业社会学或科技伦理学的视野中加以分析。

与常规科技相比，超级科技一样可以实现价值转化，虽然这种转化往往是在异乎寻常的条件下实现的。试举数例：（1）鱼目混珠，指用无价值（或低价值）的对象冒充有价值（或高价值）的对象。例如，我是天界人《黑科技从钢铁战衣开始》指出总有人打着科学的幌子玩弄魔法。（2）变废为宝，指将无价值（或低价值）的对象转化为有价值（或高价值）的对象。例如，明渐《捡到一个星球》描写主角陈今穿越神秘的传送门到达一个文明毁灭后的世界，在废墟中捡到城市一座、黄金一吨多、高科技资料一份，用它们满足自己的需要、实现自己的抱负。（3）欺世盗名，指非法占有别人所创造的价值。例如，在月魔小舞《开局变终结者》中，一位导师剽窃其学生林安所撰写的优秀论文，先是以论文的新颖性和高质量轰动物理界，其后又以学术不轨的严重性再次轰动物理界。

上述分析表明：超级科技虽然可能具有“超级价值”（顾名思义），但这种价值只能在与主体需要（狭义上指人的需要，广义上指各种生命体的需要）的关系中加以定义。至于上述价值的实现，还受到作为叙事前提而设定的各种具体条件的限制。正因为如此，网络科幻小说的构思具备巨大的空间，可以从多种角度、多个侧面展示超级科技的潜能与影响。

超级科技是相对于当下人类的未来世界才可能产生吗？它也许有“过去将来时”。如果说进化史是一部大自然的危机叙事的话，那么，它的内容不乏体现生物受动性的篇章。吃突刺的咸鱼《开局装成造物主》就试图引导读者思考诸如此类的未解之谜：“遂古之初，谁传道之？是谁让寒武纪物种大爆发？又是谁导致了恐龙灭绝？人类为何诞生？”如果说神话是以想象征服自然力的话，那么，它的内容可以说包含了体现人类能动性的“超级科技”。循着这一思路，我们不妨认为科幻文艺就是当代技术神话，而网络科幻小说便是科幻文艺中最为高产的分支。这一分支充分利用了全球信息基础设施所提供的传播平台，让科幻爱好者的想象力得以喷涌，不仅为影视、动漫、游戏等IP转化提供了丰富资源，而且激发广大读者对超级科技的由来、特性和价值等问题的关注，深化对人类作为有生命的存在物所无法回避的受动性与能动性之矛盾的思考，积极开创与建设未来，值得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