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神工意匠
——论歌剧《天地神农》主线人物音乐的戏剧性织构特征

2022-11-05张宝华

乐府新声 2022年2期
关键词:唱段神农族人

张宝华

[内容提要]歌剧中主线人物的性格塑造及戏剧矛盾冲突的设置与解决,是歌剧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本文以金复载作曲,游暐之编剧的大型原创歌剧《天地神农》为分析对象,从歌剧的戏剧结构入手,进一步分析了主人公“神农”音乐的“咏叹性”楔形布局;配角“伯强”对“神农”音乐的反衬建构;以及配角“听訞”对“神农”音乐的陪衬建构。全文从以上三个部分对歌剧《天地神农》主线人物音乐的戏剧性织构特征进行了分析与论述。

上海歌剧院经历三年时间打磨的大型原创歌剧《天地神农》2019 年8 月9 日首演于上海东方艺术中心。该剧由金复载作曲,游暐之编剧,许忠指挥,陈蔚导演。“西方经典歌剧中可以随手翻捡出许多以神话为题材的作品。中国《山海经》、《淮南子》、《搜神记》等古典文献以及大量民间传说中神话故事浩如烟海,后世演化成戏曲比较常见,但编写为歌剧的却是凤毛麟角。《天地神农》将一个中国远古时期的神话故事演绎为一部中国化的原创歌剧,从‘人’的角度来写‘神’。在歌剧中,神农一生作为仅着墨于“兴农耕”和“尝百草”两个核心。事件的要点则是其主动放弃“神”的权威和能力,还原“人”的权责与魅力。[2]陈志音.《天地神农》:高照先祖的薪火烛光[J].艺术评论,2019(9):73-74.”本文重点论述了歌剧《天地神农》中,主线人物神农音乐的戏剧性织构过程。神农在剧中并不是单纯依靠其个人的咏叹调和宣叙调加以支撑,神农与听訞的大量重唱段落,都对于神农人物性形象的塑造起到的关键作用;而伯强与玄姜、赤姜的大量重唱段落,又对神农音乐的戏剧性展开起到了重要的反衬效果;合唱在全剧中穿针引线、融会贯通的“熔炉”式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也是作曲家对歌剧无对白创作理念加以体现的重要手段。

一、《天地神农》的戏剧结构

《天地神农》两幕七场的故事情节可划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第一幕第一场):大雪封山,族人处在饥寒交迫、生命岌岌可危的境地,神农深感以狩猎和采摘野果度日难以使部族维系壮大,必须要改变现状。剧中以合唱、神农与妻子听訞的重唱,以及神农的两段独唱段落进行陈述。此时,面对大雪封山时难得的一只猎物,部族人相互争夺,矛盾进一步激化,在天灾的同时极有可能引发人祸,神农出来劝说并及时化解矛盾,族人深受感动醒悟过来,听从神农劝说均分猎物。在众人争夺猎物的同时,剧中的反面人物伯强——神农的弟弟和两个女伴玄姜与赤姜出场,在表明对神农的怀恨嫉妒的同时,三人以重唱形式叙述了神农由于发现火种而被昊天大帝赐予神力并作为部族首领的“前戏”,尽管三人在第一场中并没有起到破坏性作用,但此处的重唱为后面故事情节的戏剧性发展埋下伏笔。

第二部分(第一幕第二、三场),神农决定带领族人寻找谷种,希望以农耕改变靠天吃饭、采摘狩猎的原始生活方式。伯强与二姜以“有违天命”为由,鼓动族人不要听信神农一面之词,更不要寻找谷种,族人应该顺从天命回到原始部族的生存方式。此时伯强、众人和二姜的重唱《天命不可违》动摇了一部分族人的心,在神农的反复劝说和坚持下,动摇的族人再次被感动并跟随神农艰辛地寻找谷种。在昊天大帝的帮助下,神农借助凤凰天女送往人间的一束九穗禾,带领族人顺利进行农耕,并大获丰收。

第三部分(第一幕第四场),在众人享受丰收喜悦时,一场瘟疫正悄然来袭,席卷整个部族。众人像每一次遇到困境那样期盼着神农能有化解瘟疫的良策。神农说服大家进入深山密林寻找草药驱赶瘟疫,而伯强则对族人散布二姜能以巫术驱赶瘟疫的谣言。在伯强与二姜施法无效后,族人们听从神农意见,采集草药并驱散瘟疫。正在大家感念神农带领大家战胜瘟疫时,阿婆却因操劳过度,风邪侵袭卧床不起,当神农拿来草药救治时,却因为草药有毒导致阿婆吐血身亡。由于神农具有神性未能发现其有毒,致使阿婆丧命,神农悔恨不已。为了族人日后能免受瘟疫之苦,为了类似于阿婆中毒身亡的事情不再发生,神农下决心要恳求昊天大帝去除自己的神性,以普通人身继续尝百草,来区分草药的药性和毒性。

第四部分(第二幕第一场—第三场),神农乞求昊天大帝去除自己的神力,天门打开,昊天被神农和听訞说服并深受感动,他们在重唱《你将活在天地之间》中结束第二幕第一场,神农变回普通人。在随后的第二场和第三场中,神农因失去神性而日渐衰老,因尝尽百草而体内余毒累积,在毒性发作时,靠一种草药荼来解毒。与前三部分神农音乐有所区别的是,作曲家考虑神农失去神性、逐渐衰老并走向死亡边缘的状态,对于神农唱段的安排有所调整,其独唱、重唱段落中咏叹性逐渐削弱、音区以中低音区为主,力度也在mp-mf 区间。剧情发展到最后,二姜偷走了神农解毒的草药荼丢下悬崖,伯强角色转变,从与神农作对,到钦佩神农为族人舍生忘死的精神,在怒斥并赶走二姜后,伯强还帮助神农寻找解毒的草药荼,并制止神农继续尝试未知草药。最后,神农因坚持尝试类似于荼的草药,以便记录其药性避免族人误食,中毒身亡。全剧在合唱《神农的颂歌》中结束。

从剧本的戏剧情节布局看,全剧主要在于表现神农为了族人,放弃神性,放弃与听訞长相厮守的个人小爱,为了部族长久发展,追求人间大爱、死而不悔的崇高精神。如果将这种精神加以升华,即神农炎帝被作为上古神话人物流传至今,体现了中华文化一直尊崇的、推动人类发展而不惜牺牲自我的崇高民族精神。对于神农的形象刻画,四个部分的故事结构设计紧凑,尽管细节部分的逻辑性和合理性还存在一定的完善空间,但这部戏剧本的整体架构已经能够很好地支撑主要人物神农的人物形象。

一部好的歌剧,不仅要有好的剧本,主线人物音乐的戏剧性表达与建构过程也至关重要。如何安排主线人物在剧中的独唱与重唱;歌剧中的配角音乐如何在烘托主要人物音乐形象的同时发挥其个性化作用;合唱与重唱在歌剧整体结构中承担着怎样的戏剧功能,对主要人物的形象刻画是否有所推动?下面围绕以上几点对《天地神农》主线人物神农音乐的戏剧性织构特征谈几点自己的看法。

二、“神农”音乐的“咏叹性”楔形布局

当戏剧情节推动到一定程度,或人物情感累积到一定的爆发点需要强烈抒情性表达时,咏叹调的出现便顺理成章,反之,在歌剧中随处安插咏叹调,不仅会使整体戏剧结构增添负担,更会使戏剧情节发展的动力性有所降低。歌剧中主要人物唱段中所体现的“咏叹性”是区别于歌剧中固定程式结构的“咏叹调”的。“咏叹性”段落可以视人物情感的揭露和表达程度穿插在重唱与合唱中,也可以指代人物对于情感表达和抒发的即时性程度。咏叹性段落的规模大小和完整程度,可根据戏剧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刻画的进展程度有所变化。如神农在第一幕中的所有咏叹性段落,都至少是一部曲式以上的规模,其咏叹性段落的结构是相对完整的。

在第一幕中,神农具有神性,其身强体健的特征决定了他的咏叹性段落需要完整的、坚不可摧的象征意义。但是如果安插大量神农独立的咏叹调,甚至规模较大的传统三部性段落的咏叹调,又有违剧本中众多族人对神农英雄形象建构的整体结构特征。想必作曲家在第一幕第一场中,对神农所涉及的一段重唱、一段宣叙调、一段咏叹调也正是出于此种考虑,才将以上三个段落穿插在众多宣叙性的合唱段落和反面人物伯强的合唱段落之间。

例1.第一幕第一场,神农宣叙调《松开你们争夺的手》

第一幕第一场中涉及到神农音乐的唱段有三处,分别是神农与听訞的二重唱《每一个冬天都是一次浩劫》,这一重唱被安插在开篇的合唱《雪啊,停止不住的雪》结尾处紧接而至;在族人“阿婆”的宣叙性独唱段落、族人争夺猎物的宣叙性合唱段落、伯强与玄姜和赤姜的重唱段落以及族人继续争论的宣叙性合唱段落后,神农的一段宣叙调《松开你们争夺的手》(见例1)使得不断激化的戏剧矛盾得以暂时缓解。当为了猎物而争论的双方族人在神农三言两语的劝说下惭愧地松开争夺猎物的手时,神农在全剧中的第一个咏叹调《怎会不知你们的苦》(见例2)娓娓道来,极具感染力。从这一咏叹调的结束,合唱部分《众人醒悟》继续沿用神农咏叹调的B 段第一句主题,以二声部自由卡农的处理手法将神农咏叹调进行了10 个小节的补充。

例2.第一幕第一场,神农独唱《我怎会不知你们的苦》

在全剧中,神农音乐的主要核心动机是A-F-D,这个三和弦动机以各种变化形式出现在随后的神农音乐中。如下例截取的两段神农音乐的开始部分,均是在这一动机下发展而成。不仅如此,神农音乐的五声性特征在很多段落中也都有所体现。如例3 中第二幕第二场开始部分,神农与听訞的二重唱《上天给了人们智慧的头脑》,神农主题开始即bE 宫五声调式主题,其中bB-G-bE 和G-bE-C即三和弦动机的变体。尽管有一些神农的主题音乐在随后的发展中并未连续出现三和弦动机,但作曲家将其融入到五声性旋律中。

例3.第2 幕第二场,神农与听訞二重唱《上天给了人们智慧的头脑》

第二幕中神农主动放弃神力之后,失去了抵御有毒草药的能力而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日渐衰老,此时是否适合再对神农角色设置大规模的咏叹性段落?甚至于一些重唱段落中,对于神农独唱段落咏叹性的完整性、音域音区的安排上,都与第一幕歌唱中的咏叹性段落有所区别。在第二幕第二场中,神农中毒后以荼解毒,在苏醒过后,有一段31 小节的独唱段落,描写神农召集大家围坐一起,讲解当天采集草药的收获。这一段落在加清角的D 宫六声调式上完成,力度mp,音区在a-e2,在小字二组上的音寥寥无几,作曲家以此来削弱神农音乐的咏叹性,来暗示神农生命体征衰弱的状态。

值得强调的是,在神农主题音乐中,有少数的三全音来表现神农焦急、悲伤无力的心理状态。

如第二幕第一场中,神农的咏叹调《再前进就意味着生命的消逝》(例4)中,想到变成凡人后,要与自己爱的人听訞永别时,焦急悲伤的心情。再比如第二幕第二场中,地震之后巨石下的族人无法脱身,在大家请求神农施救时,神农已经失去神力且身中剧毒,此时无法搬开巨石解救族人,其焦急无奈的心情也是通过三全音来表达。并且在第二幕第二场中,神农音乐以男中音的中低音区为主,力度以mp 为主。从例4 中,依旧可以看到三和弦动机在神农每一次主题出现中的主导作用,随着剧情发展和神农的心理变化,焦虑下的神农三和弦动机,由小三和弦压缩至E-G-bB 减三和弦,以此来表现人物当时的心境。

例4.第二幕第一场,神农咏叹调《再前进就意味着生命的消逝》

第二幕第二场

除了前文总结神农自身独唱与重唱中“咏叹性”的楔形布局特征外,伯强对于神农音乐的反衬建构,听訞对于神农音乐的陪衬建构也至关重要。笔者认为,金复载在这部剧中对于伯强音乐形象的刻画并不比神农逊色,在有些独唱和重唱段落中,伯强的音乐更吸引笔者。正是对伯强狡诈多疑、贪婪嫉妒的性格以独唱、重唱音乐成功加以塑造,才很好地反衬出神农沉稳坚毅、处处为族人着想的高大光辉形象。

三、“伯强”对“神农”音乐的反衬建构

伯强角色在《天地神农》中的可塑性极强,在第一幕中,伯强与玄姜、赤姜对风雪中众人争抢猎物冷眼旁观,希望族人自相残杀,伺机夺取神农首领的权利,所以在随后神农主张探寻谷种进行农耕、进山找寻草药以解除瘟疫时,伯强都在从中作梗。在第二幕中,伯强得知神农变回凡人还在嘲笑神农太傻,同时也为自己的愿望就要实现而暗自窃喜。但是当玄姜和赤姜为了加速神农的死亡,而偷走解毒草药荼并丢弃悬崖时,伯强却十分生气,认为神农毕竟是自己的一母同胞且中毒已深,不能以此种手段对待神农,遂与二人争吵并将其赶走。在剧情发展到最后,伯强不仅帮助神农寻找解药,还阻止神农最后一次尝试有毒草药。在最后与神农的对唱中,伯强甚至感叹:“万一发生了意外,没你,部落今后怎么办。”在这些故事情节发展的过程中,伯强的主题音乐有如下特征:

1.合成性特征

如果说神农主题音乐中的核心动机是小三和弦,同时兼顾五声性风格的旋法特征,那么伯强在第一幕中的大多数主题音乐都具有“两面性”的合成特征。如下例中,伯强在第一幕第一场与二姜的重唱《我要夺取至高的权利》开始的独唱声部中,每一句的前三小节都是五声音阶,而后边两小节则是半音下行的四音列。这种合成性特征为第二幕第二场中,伯强帮助地震中被巨石压住的神农,怒斥二姜偷盗丢弃草药并将二人赶走,最后幡然悔悟,与神农冰释前嫌的角色转变有着直接关系。前面的五声音阶象征着伯强与神农血出一脉,后面的半音列象征着伯强在第一幕中反对神农,伺机篡权的阴险野心一次次失败没有得逞。

例5.第一幕第一场,伯强独唱《我要夺取至高的权利》

2.诙谐性特征

伯强在第一幕中每一次亮相都是与玄姜、赤姜和几名随从同时出场,三人涉及到大量的重唱段落。在第一幕第一场《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中,玄姜、赤姜围着伯强幸灾乐祸地手舞足蹈,在重复性歌词“快来看、打起来、两拨人就快要打起来”的整段音乐中,作曲家以幽默的笔法将e-d-b 三个音以连续三个四分音符的三拍子律动,和连续三个八分音符的一拍半节奏律动安排在四四节拍内。通过重音转移的方式以反衬手法突出了伯强、玄姜、赤姜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在族人面临内讧,大家即将进行你死我活的决斗时,他们冷眼旁观、漠不关心、幸灾乐祸的丑态。

在第一幕第二场三人的重唱《快快清醒》中,三人的重唱段落先以节奏对位的形态,穿插出现了神农小三和弦的动机#C-A-#F,此处作曲家将神农三和弦动机“借用”给三人,暗讽三人在正义凛然的神农面前无计可施的尴尬境地。随后又出现五声性三音列及其变体的三连音下行旋律,预示着他们鼓动人们放弃寻找谷种回到狩猎生活的破坏行为以失败告终。

在第一幕第四场玄姜、赤姜在驱赶瘟神做法时的重唱《可恶的瘟神》,玄姜、赤姜序幕中管弦乐队奏出的“雪灾”下行二度动机B-B-B-#A-B-B在重复和下行模进中持续了很长时间,其间,伯强也会“帮腔做事”地在不同高度上重复该动机。尽管玄姜、赤姜精疲力尽地“做法”,但仍旧不断有人因瘟疫死去,最后二人精疲力尽地昏倒在地。这段看似滑稽可笑的唱段堪称全剧的亮点。作曲家以强有力的反衬笔法,用伯强和二姜荒诞的驱瘟唱段,在乐队极具感染力的交响性伴奏中,突出了神农进山采药,解除瘟疫救助村民的正确决定。

3.推动戏剧性发展的间插特征

在伯强很多唱段的出现位置上,编剧和作曲家都进行了精心的设计,音乐出现的位置,尤其是声乐部分,作曲家都在强调戏剧性发展的推动力。音乐戏剧性在这部歌剧中的主要体现之一,即伯强与二姜音乐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戏剧情节即将产生推进变化的重要环节。如神农想要带领大家采集谷种种植粮食时,二姜和伯强的重唱《天命不可违》,看似阻止着剧情发展,实则在反衬神农决策的正确性,为下一幕丰收场景做足了铺垫。

再比如伯强得知神农去除神力只为尝百草解黎民之病患而暗自窃喜,与二姜重唱《机会就在眼前》,这与随后的重唱《沉沉谷穗黄,离离青草香》形成巨大反差,族人在歌颂神农丰功伟绩的同时,伯强要冷眼旁观中毒已深的神农,耐心等待时机,而二姜则已经急不可耐地要推波助澜,要让成功步伐加快。这一段重唱间插在此处,既暗示了剧情要有戏剧性变化,二姜要有所行动,以半音下行四音列对应歌词“推波助澜”,又以伯强上行半音音列对应唱词“我要耐心等待”。作曲家在此处以反方向的半音音列分配给伯强和二姜的旋律中,意在为后面伯强与二姜意见相左,反目成仇埋下了伏笔。

四、“听訞”对“神农”音乐的陪衬建构

如果说剧中大量颂扬神农的合唱段落对其民族英雄形象的树立起到了极大的渲染作用。那么听訞在剧中大量的重唱和独唱,便起到对神农个人情感刻画强有力的陪衬作用。进一步说,神农作为族人的首领,心系全族安危,只有在极少数唱段中,表达了对妻子听訞的深厚情感,但无论神农是神还是人,对于主人公内心情感的描述是一部歌剧不可或缺的因素。作曲家巧妙地将神农与听訞的情感集中在听訞的唱段中,通过听訞对于神农的牵挂与担心,心疼与不舍,间接表达着神农内心的情感。听訞唱段就好似刻画神农内心情感的光和影,如果作曲家将神农唱段刻画得近乎于神,那么对于听訞唱段,作曲家则极尽所能地在将其刻画成一位普通的女人和妻子。作曲家以听訞的唱段,陪衬建构了神农作为一位丈夫的“人性”,如第二幕第三场中,神农和听訞的重唱《永恒的爱》中,咏叹性极强,这也是全剧中声乐旋律最美的重唱段落之一。

在第一幕第四场中,听訞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劝说神农改变去除神力,在第一幕结束时,几乎用任何词语都无法描述即将与神农人神永诀的悲痛之心,作曲家用听訞的九声中音区上行之高音区的四音列演唱的长音“啊——”,撕心裂肺地表达听訞不舍神农又无可奈何的心境。这一唱段最后结束在高音C3上长达12 拍,此时加之合唱和乐队ff力度下的陪衬,给人以极大的震撼。可以说,第一幕结尾听訞的独唱对第二幕开场神农咏叹调《再前进就意味着生命的消逝》起到了强有力的陪衬作用。她呐喊出了神农作为一族之长所无以言说的苦衷,她哭诉出了一个女人不能与丈夫长相厮守的悲恸。

在第二幕第二场中,听訞看着伤重的神农不顾个人安危,还在想方设法营救地震中受伤的族人,心痛不已,此时听訞的独唱《幽深的夜晚》倾诉着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作曲家巧妙地将神农动机D-F-A 安插在该唱段中,此唱段不仅刻画了听訞复杂的内心情感,还以最近的视角描述了神农失去英武的面庞、魁伟的身躯、毒素遍及全身、一天天消瘦的状态。如果说这一唱段是在神农失去神力走向死亡前听訞的担心与牵挂,那么在第一幕中,当神农还有神性时,听訞的每一个唱段依旧是无不涉及牵挂、担心神农。例如在第一幕第四场,村民阿婆独唱《怎样赶走这瘟疫》后,听訞有一段独立的咏叹调《脆弱的生命不堪一击》,ABA’再现单三部结构。其中A 段感叹瘟疫正吞噬整个部落,人的生命脆弱不堪,再现段以相同主题音乐材料吟唱出听訞关心牵挂丈夫神农的安危,同时企盼神农采药平安归来,替族人解除瘟疫的侵袭。

剧中还有很多例子可以看出听訞音乐对于神农的陪衬性建构特征,此处不一一举例,这些例子中,着重体现的不仅仅是听訞音乐对神农英雄形象的陪衬建构,更主要的是,对于神农“人性”一面的内心刻画和策应。

结 语

在《天地神农》中,主线人物神农音乐的戏剧性织构过程并不是单纯依靠其个人的咏叹调和宣叙调加以支撑,神农与听訞的大量重唱段落,都对神农人物性形象的塑造起到了关键作用;而伯强与玄姜、赤姜的大量重唱段落,又对神农音乐的戏剧性展开起到了重要的反衬效果;合唱在全剧中穿针引线、融会贯通的“熔炉”式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也是作曲家对歌剧无对白创作理念加以体现的重要手段。尽管神农在剧中大段落的咏叹调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有一首,在第二幕第一场开始《再前进就意味着生命的消逝》,这对于一部神话题材的大歌剧来说似乎显得不可思议。但是从整部歌剧中神农音乐的戏剧性织构特征来看,大量重唱段落中包含着神农的独唱段落,整部歌剧神农的独唱段落并不少,作曲家只是将其融入到重唱与合唱段落之中。神农作为上古时期的英雄人物,解万民于水火的事件不能孤立存在,如果在音乐上以较大篇幅刻意突出其个人的咏叹调或宣叙调,不仅不符合神农与族人密不可分的关系,更会使神农形象脱离部族,其形象刻画容易脱离剧情发展。因此,作曲家在用大量合唱段落陈述主要事件的过程中,兼顾戏剧矛盾发展和突出亟待解决的事件,神农的独唱及其与听訞的重唱段落、合唱段落的开始、中间和结尾根据剧情发展均有所出现[1]如第一幕第一场开始,神农与听訞的二重唱《每一个冬天,都像是一次浩劫》处在合唱《雪啊,停不住的雪!》的结尾,最后二重唱声部与合唱声部汇合。。但它们都不是孤立的,都是与合唱段落密不可分、水乳交融在一起的。

猜你喜欢

唱段神农族人
(21)新航线
神农尝百草
神农尝百草
音乐旋律的级进模式与人物形象的同构
音乐剧中表演与歌唱的整合艺术表现
歌剧《魔笛》选段《复仇的火焰》艺术特点初探
神农尝百草
传递正能量
重建了506次的大索桥
死亡谷里的怪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