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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写作时代的网络文学与网络文化
——从《2020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说起

2022-11-05

上海文化(文化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网络文学网络时代文学

孙 晶

一、网络文学:现象级的媒体奇观

2021年3月18日,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专家学者为主体的网络文学发展报告课题组,发布了《2020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该报告将网络文学发展状况纳入学术研究视野,以阅文集团年度数据和行业公开数据为主要分析蓝本,勾勒出了我国网络文学行业发展的基本样貌,并对行业发展做出了基本研判:“在过往二十余年的发展基础上,在文娱产业大环境的变化中,网络文学进入发展的迭代期。在2020年疫情‘黑天鹅’的催化下,这种迭代变化从隐性走向显性,从量变引出质变,并体现在网络文学作家、读者、内容生态、商业模式等方方面面。”

报告从不同角度综合阐述网络文学2020年度的变化与迭代,关注到网络文学创作队伍数量规模持续增长,并呈现出明显的年轻化、专业化等特点以及作家队伍与平台关系的嬗变;观察到网络文学消费群体的迭代趋势,即以“Z世代”为主导的读者呈现付费意愿强、高频互动、衍生创作的网络文学用户新面貌;剖析了网络文学新兴文体和商业模式如何为网络文学带来内容和用户的新增量以及付费阅读与免费阅读加速融合的趋势;对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和衍生品开发给予了较高评价和期待;对我国网络文学的未来发展提出了若干新思考。

以1998年痞子蔡(蔡子恒)创作的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在BBS上连续发布并引发热潮为起点,中国网络文学经历了20多年的飞速发展,已经形成堪称现象级的媒体奇观,“已经成为文学生产的强大主体,无论是规模数量,还是内容的丰富性,都是传统文学生产所无法比拟的”。这种奇观从数据来看也相当可观:2020年8月23日,中国青年报客户端披露,中国作家协会公示的2020年拟发展会员名单中,网络作家占到1/10,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比例。此外,全国已经有14个省成立了网络作家协会,网络文学网站约550家,对外传播作品数量约3000多部。《2020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中则提到,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9.89亿,网络文学用户增长稳定,规模达4.67亿。网络文学作家数量的增长也极为惊人,仅以阅文集团为例,2019年入驻作家810万,2020年度的年中财报显示,入驻作家已达到890万,网络文学作品的数量难以计数。

近年来,围绕这一奇观所展开的研究日趋繁荣,但学者们对网络文学的定义至今也未达成一致。“不同研究者在展开论述的时候常常会做出自己的限定,或从外延分类上辨识;或从内在特征上界定;或者分层面把握,如:‘通过网络传播的文学’(广义)、‘首发于网络的原创性文学’(本义)、‘通过网络链接与多媒融合而依赖网络存在的文学’(狭义)。”由此可见,作为一个也许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文化景观,眼下似乎很难给网络文学下一个得到公认的严格定义,对网络文学的研究也不是一两个学科所能包揽的。更重要的是,网络文学仍时刻处在高速发展的状态中,这使得对网络文学的界定、分析也需要不断根据现实进行调整。例如,早在2004年,欧阳友权教授提出对网络文学要进行“文化学的本质诠释”,认为网络文学与网络文化之间是一种“图—底”关系,网络文学有一种“后现代主义文化诗学的逻辑背景”“网络文学的后现代文化情结和网络对诗学的后现代价值解构,就是这种逻辑关系的耦合方式”;应该“回到事物本身,聚焦这种文学‘如何存在’又‘为何存在’的提问方式,选择从‘存在方式’进入‘存在本质’的思维路径,从现象学探索其存在方式,从价值论探索其存在本质”。但十年之后,欧阳友权却发现过去的研究出现了不小的偏差,认为既有研究的一个问题在于“把传统的文论学理简单套用在网络文学身上……结果不仅对实际的网络文学现象体认有‘隔’,也于这一新兴文学的理论开启无补,导致网络文学研究的‘聚焦失准’与凌空蹈虚”。

如今,距离2014年又过去了八年,网络世界的方方面面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网民数量增加了成千上万倍,参与网络书写的人群也不可同日而语,网络文学的版图发生了巨大变迁,网络文学优秀作品层出不穷。在网络文学诞生后短短20年,已经有多种版本的网络文学发展报告面世,这在文学发展的历史上也是罕见的,而仅以中国社会科学院联合阅文集团发布的这份报告来看,短短两年时间,就引起了全社会、全媒体的高度关注,形成了万人争说网络文学的现象。以上种种迹象表明,网络文学已经形成一种覆盖全局、影响深远的社会文化现象。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自20世纪末发端到今天仍在持续推进的这场网络文学运动,极可能演变为一场影响社会发展乃至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网络新文化运动”。

由此可见,网络文学已经当之无愧地充当着时代文化的风向标,也时常掀起社会关注的文化风波。对于文学领域而言,在一个网络文学已经深刻嵌入当代文学版图的时代,互联网不仅仅是文学作品的一种传播载体,对当代网络时代的文学场域进行了重构,网络文学更构筑了一种新的生存环境,进而构成了当代文学创作的背景和灵感之源。

二、网络时代文学生产场域的重构

互联网的迅猛发展和移动互联网的日益普及,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也改变了人们的文学观念和文学的世界版图。以下笔者试图探讨这样的问题:是否有一种独立于文学的网络文学?如果没有,应该如何界定网络文学与文学范畴的关系?网络时代,严格地说,人们公认的网络文学作品诞生后的时代,文学生产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第一,根本上不能认为存在一种独立于文学以外的所谓“网络文学”。尤其在进入新世纪之后,一部作品是否在网络上发表,完全是写作者对于传播介质的一种选择。和过去时代所有的文学作品一样,并不适宜按照发表的介质不同,而把文学区分为杂志文学、报纸文学、影视文学,等等。笔者认为,所谓网络文学在宏观意义上更适宜指称进入网络时代以后的文学。在此之前的广播时代、电视时代,没有出现全民争说“广播文学”“电视文学”的盛况,而“网络文学”却已然耳熟能详、家喻户晓。随着网络的日益普及,逐渐形成了一种与过去传统社会完全不同的网络社会,这种变化使得“网络时代”与之前任何时代都有着显著区别。在这个意义上,人类从总体上已经进入一个可以用“网络”这种新媒介和技术环境来命名的时代,那么这个时代的文学显然只能称为“网络文学”。所以,网络文学就是网络时代的文学。网络时代的文学,不管它们是在网络上首发,还是在纸质出版物上首发,在未来很可能都会汇入无所不包的互联网,最终成为互联网上的内容资源,并以数字的形式永远存入人类精神文化遗产的总库。一言以蔽之,网络文学之所以有讨论的必要性和急迫性,一方面是因为互联网时代的文学与之前的文学有如此巨大的不同,足以造成在文学史意义上的影响;另一方面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文学的生产、传播、阅读和存储形态都将逐渐步入数字化时代,网络时代的文学由此变成了网络文学的时代。或许,进而按照逆命名的规则,网络时代之前的文学则成了“前网络文学”,一旦文学文本的数字化成为主流,那么以“网络文学”与“前网络文学”来区分不同媒介基础上的文学也就变得不难理解了。

网络之所以可以用来命名一个时代,正如“信息时代”三部曲(《网络社会的崛起》《认同的力量》《千年终结》)作者、有网络社会预言家之誉的曼纽尔·卡斯特所断言的那样:“作为一种历史趋势,信息时代的支配性功能与过程日益以网络组织起来。网络建构了我们社会新的社会形态,而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实质性地改变了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和结果。”网络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人类生活的角角落落,改变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重构了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方式,因而也造就了全新的文化。网络对人类生活的影响是全方位的,文学自然也不可能例外。事实上,网络时代“互动传播”的兴起是继语言传播、书写传播、大众传播、电讯传播之后的又一场史诗级的媒介革命。这一场媒介革命一如既往地带来一场文化的巨大变革。“在媒介时代,文学并非文学的专利,而成为所有媒介制品的公器。”

第二,网络媒介兴起之后对文学生产的影响,最突出的一点在于网络作为开放平台使得“全民写作”成为可能,文学生产端通过自有、开放的网络媒介向所有人开放。全民写作直接改变了文学的观念和体裁。在文学观念方面,正如欧阳友权所指出的,“网络文学的兴起使得传统的文学价值理念发生了或隐或显的变化和调整”,主要表现为“在价值取向上由艺术真实向虚拟现实变迁”“在价值尺度上由社会认同向个人会心转换”。通过对新世纪第一个十年长篇小说的全景式考察,有学者指出,“从1990年代末到新世纪初十年,文学观念有了新的变化,平民化、庸常化和娱乐性更为鲜明”,网络时代的文学写作正在发生由“经典化写作”向“市场化写作”的“历史蜕变”。如果说,在新世纪之初,“人人都可成为艺术家”还只是一句美好的“许诺”的话,那么,随着智能终端和移动互联网的充分普及,这个许诺正在变为不可逆转的事实,文学观念的变革正是这一许诺成为事实之后势必承担的“后果”。

网络时代的人们,因为几乎全员亲身参与网络写作的缘故,他们关于文学体裁、文学样式的观念也发生了变化。“现代传媒语境的形成”使媒介要素成为文学活动中的第五元素,至此,“作品、世界、作家、传媒、读者五个基本要素形成的整体结构和动态关系构成了完整的文学活动”。传统的文学范式被彻底改写,短信文学、手机小说、博客、微博、微信、跟贴、评论等新的创作形式日益被纳入宽泛的“文学”范畴。热门博主的一条微博下可以容纳数以百万计的吐槽和“神回复”,这些新的体裁未必不能达到“文学”所要求的精神高度、思想深度和观察敏锐度。从另一个视角看,这类新创作形式也不逊色于任何一种成熟的文学体裁。也正因为如此,在网络环境下的文学生产活动中,“‘作家’与‘读者’这两个要素的区分只有相对意义”,一方面“作品是在作家与读者的交互中生成”,另一方面“数字技术让每个人随时都能进行作者与读者的身份切换”,因此“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区分因电子书写而崩溃坍塌”;更有甚者,网络还容许“机器、软件等类主体参与到文学活动之中”。这就使得人们对文学生产的诸要素,尤其是对文学作品创作主体的认定产生了犹疑,文学作品的版权意识也变得淡薄,一种新的共享的而非独享的版权观正在形成之中。

此外,在网络媒介语境下,文学体裁和样式发生了大爆炸般的增长,堪称有史以来所仅见。正如《2020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所归纳的,网络文学已形成包括都市、历史、游戏等在内的20多个大类以及200多个小类,同时更在体裁、语体和风格方面有了诸多创新,从而“构成了网络文学较之传统文学不同的文体特征”。“传播方式的、文本的、语言的和叙事形式上的这些变化,是网络文学为当代文学提供的新元素。很多时候,读者对网文的青睐源自网络文学形式的魅力,因为它们好读、好懂,轻松、愉悦。在文学史上,或许这些形式的变化已经出现,但是,只有到了网络时代,它们才集中显现并影响到文学的整体态势。”

今天,在文学的篇幅样态上,互联网时代的文学出现了“超长网络小说与微文学并存”的局面。不仅如此,“视觉文化的兴起和互动传播的信息方式”还“共同造成了‘文学’向‘泛文学’的演进”。网络上的超长小说无疑是一道奇观,而成就这种奇观的是,网络载体比以往任何一种载体的成本都低廉,低廉到其边际成本趋近于零;而网络上短于140个字符的超短文本,则既恰到好处地与手机屏幕这样的显示终端相匹配,同时又为网络用户的跟贴、评论等互动创作行为提供了自由发挥的巨大空间。

第三,网络时代的文学观念正在发生革命性的变化,过去时代文学的生产与消费截然分开、作者与读者泾渭分明的格局被打破。任何人只要借助智能终端连上互联网,就作为媒介化社会电子网络的一个节点,成为“传受合一”的新主体,亦即信息生产与消费合一的“产消者”。在这个意义上,文学的生产与消费合二为一,密不可分,人人皆可成为文学生产者。网络时代存在着文学消费与其生产形成同构呼应的关系,表现为“图像生产与全媒介出版、生产的媒介化与消费的同步化、生产的偶像化与消费的粉丝化、生产的市场化与消费的娱乐化”。因此,网络时代文学创作的主体无限扩大,网络文学作者和作品数量动辄以千万计。网络时代是一个全民写作的时代,也改变了文学生产的传统权力格局,正如有学者评论的那样:“网络的便捷性给人们营造了一个自由写作、阅读和交流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不仅人人都可以用敲击键盘来实现作家梦,而且普通读者可以在这里和作家(包括网络作家和传统作家)以及批评家进行自由、平等的交流对话。”

第四,文学生产实现了全球化,互联网令世界真正进入了一个世界文学的时代。歌德早在近200年前作出了“世界文学的时代”即将到来的预言,指出文学将是各民族人民长期交流的产物。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则进一步认为,由于资本“开拓了世界市场”,于是“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这样的理想在此后100多年里并未真正实现,今天人们却借助互联网构建的共时性“世界文学时空”去想象网络时代的世界文学,并形成某些世界性的文学话题。经过20多年的发展,中国文学不仅得到越来越多的全球读者的关注与喜爱,而且“网络文学在海外已经由原来的一般意义上的文学阅读和消遣,转变为文化消费的一种新样式,并形成了一种新的商业模式”。与此同时,中国网民可以与各国网民同步分享世界各地的最新文化动态和文学成就,基本上实现了全球无时差。

三、作为新型文化生态的网络文学

上述种种迹象表明,经过20多年的发展,因为全民参与写作或与写作者密切互动的缘故,网络时代的文学已经远远超出传统文学的疆域,成为一种泛文学或曰文化现象。

人类历史上,文学从来就有一种溢出效应。中国文化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诗教文化”,诗歌等文学作品在塑造中国人精神品格的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至关重要。文学变革往往作为文化变革的先声,对推动社会进步厥功至伟。“作为现代文学的源头,梁启超以‘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始’缔结了文学和‘新民’之间的关系。而五四一代知识分子则接过梁启超的现代命题,进一步将其推进到实践层面。”以近现代史为例,远者如五四新文化运动,近者如改革开放之初的思想解放运动,都是以实验文学为先导,不仅诞生了一大批优秀的文学作品和优秀作家,也从实验写作群体——文学青年中脱胎出一批社会精英,为推动文化复兴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互联网诞生之初,来自世界各地的一批最早触网的文学青年的互联网实验写作,同样开启了一个新的文化时代。正如未来学家尼古拉·尼葛洛庞帝在20世纪末所描述的,生活于网络社会的“数字一族正逐渐创造出一种真正的生活方式,而不仅仅是知识分子的故作姿态,这些网上好手结缘于电脑空间。他们自称为比特族或电脑族,他们的社交圈子是整个地球”。这些常常被称为“网络原住民”的数字一族,逐渐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主导着社会文化的发展方向,也必然主导着人类的未来。在他们的主导下,一切社会秩序都将按照网络的逻辑重新建构,当然也包括文学生产乃至整个社会的文化景观。

在这个意义上,互联网不仅仅是一种新的传播媒介,更是一种新的生存环境,而网络文学正是“时代文化(具体来说是网络文化)向传统文学渗透,对传统文学中的某些部分进行改造的产物”。网络文学或者说网络时代的文学,当然是网络文化在文学领域的投射,同时又是构成网络文化的重要元素。欧阳友权认为削平深度、消褪历史意识、距离感消失等后现代文化特征,使得“网络及其文学中凝聚着解不开的后现代情结”。不论当下的网络文化是否可以称为“后现代文化”的一部分,但显然网络文学深深沾染了网络文化的色彩。在这种文化氛围下成长起来的网络文学,“把文学写作还原为纯粹的写作……未尝不是一次文学的彻底解放,一种文学复兴的端倪”。

一方面,从是否公开发表的标准来看,互联网的诞生无疑为更多的人提供了“潜在写作”的机会,从而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写了庙堂、广场、民间这样三个文化空间的格局。陈思和教授在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时,将庙堂、广场、民间视为“20世纪中国文化的三个文化空间”,其中“民间”是他阐释得最充分的一个概念。当代文学里的民间概念,既包含了真正来自民间的表达,同时还包含作家表达中的民间意味。他还把那些“由于种种历史原因”“在写作其时得不到公开发表”的作品称为“潜在写作”。而全民参与的网络写作,在某种意义上也带有“潜在写作”的意味,不仅使得过去只能从专业作家的作品中“析出”的“民间文化形态”,通过千千万万个网络写手、视频博主、音频主播的多样化写作直接登堂入室,而且互联网平台本身所具有的“广场”属性,也使其成为连接“民间”与“庙堂”的便捷通道。

另一方面,经过20余年的发展,网络文学同大量网络上传播的剧集、动漫和游戏等共同构成了网络这个足以容纳“全民”共享的巨大“文化空间”。正是在与广大网民的积极互动中,一些网络文学作者已经具备了一种本土化和风格化的文学自觉。而“网络文学的‘粉丝文化’属性积聚了庞大的文化建设能量,使得网络文学不只是作为‘IP’想象的经济增长点,而且文化自觉也因此成为可能”。近年来,这种文化自觉已经开始变成现实,并且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创获。可以说,网络文学已迎来诸多新的变化,“一方面,网络文学继承、发扬优秀传统文化,网络类型小说具有坚实的文化内核;另一方面,网络文学具有自我革新、包容开放的创新精神,推动社会的文化进步”。

但是,我们依然需要清醒地看到,当今时代全民参与的网络写作所构成的文化形态,也仍然有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之感,呈现出一种既丰富多样又光怪陆离的色彩,从而不免引起人们未曾间断的困惑与担忧。为此,有人主张对“网络文学消费意识形态”进行反思;也有人主张“从‘多样性导致生态优化’这一生态学基本原理,来理解网络文学带给文学生态的旺盛气象”,认为多样性“使文学生态系统不断朝一个能自我成长、自我发展、自我修补和自我创造的实体生成”;还有人认为“网络文化的出现,不仅是现代科技和文化现象的一次世纪性融合联姻,而且形成了网络文化与人的自由发展的新景观”。

四、结论

《2020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的发表可以看作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标志,让我们看到今天已经无法脱离网络文化来单独讨论网络文学,因此也就自然无法脱离网络来讨论“文化”。诞生于互联网社会的虚拟化生存方式和后现代文化环境的网络文化,正在显示其强大的生命力和对传统主流文化的反向渗透力。网络文学发轫的最初几年,人们从它身上所看到的种种端倪,对其发展前景所做出的种种预测和寄寓的美好期待,似乎在一一应验——经过20多年的闯荡和摸索,网络文学成功地度过了青春期,即将步入成年。年幼时的纯真质朴,年少时的放浪轻狂,渐渐置换为青春的朝气,将来定会被中年的成熟所取代。我们看到,“网络文学中能够成为现象级的作品、产生广泛社会影响力的作品,描写的依然是真善美,表达的依然是家国天下,思考的仍然是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终极理念与理想的方向”。中国网络文学的初心未改,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未失,中华民族向上向善向美的精神正在网络空间得到传承与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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