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庆历史文献目录》探析
2022-11-05陈静敏何玉姬朱隽嘉
陈静敏 何玉姬 朱隽嘉
肇庆地处西江流域中心,曾是岭南地区政治和军事重镇,是广府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也是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西方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最早的交汇处。优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自然资源与人文资源,孕育了这里深厚的历史文化。历经千年的岁月洗礼,留存下来的古代文献是该地区宝贵的文化遗产。全面系统梳理这些古代文献,并整理出版,必将对地方文化建设有着深远的意义。
为更好地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升地方文化软实力,中共肇庆市委宣传部计划与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合作编纂《肇庆大典》(暂名),广泛搜集、系统整理、深入挖掘、影印出版反映肇庆地区历史文化的海内外文献。
2022年4月11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在“提升古籍工作质量”方面提出新要求,强调要“提升古籍整理研究和编辑出版能力。根据不同类型古籍的具体情况,有针对性地做好整理研究和编辑出版,防止低水平重复。加强传世文献系统性整理出版,推进基础古籍深度整理出版”。明确需要有计划、有重点地对传世典籍作精细且富有深度的整理。可以说,古籍出版事业迎来了新的机遇。
为完成《肇庆大典》(暂名)的出版任务,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集中相关专业人力资源,编纂了《肇庆历史文献目录》(以下简称《目录》)。《目录》著录每部古籍文献的题名卷数、著者、版本、册数、存卷、收藏地,基本信息齐备,系统收录了肇庆籍人士著述和历代寓贤在肇庆期间的著述,以及反映肇庆历史文化的著述和肇庆版的丛书。所收文献时间下限至1912年,个别门类如地方志和族谱酌延至民国时期。地域范围包括清代肇罗阳道所辖肇庆府、罗定直隶州、阳江直隶州,具体为肇庆、罗定和阳江所辖高要、四会、新兴、高明、广宁、开平、鹤山、封开、开建、德庆、东安(今云浮)、西宁(今郁南)、阳春、恩平,以及元明清属广西,今属肇庆市的怀集。《目录》对肇庆府现存各类文献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调查、搜集、甄别、筛选和整理,清晰反映肇庆历史文化发展脉络。本文就《目录》的文献构成、文献特色与价值几个方面进行分析,以揭示肇庆古代文献概况。
一、《目录》的文献构成
第一,数量和种类。
《目录》按经、史、子、集、丛五部分类编排,共收录666种文献(不含子目)。具体收录如下:
经部:收录总类、易类、书类、诗类、礼类、乐类、春秋类、四书类、小学类共20种文献。
史部:收录编年类、杂史类、奏议类、传记类、谱牒类、地理类(杂志、山水志、专志、游记、舆图)、方志类、职官类、政书类、目录类、金石类、史评类共424种文献。
子部:收录儒家类、兵家类、农家类、医家类、天文算法类、术数类、艺术类、谱录类、杂家类、小说类、释家类、道家类、诸教类、蒙学类、新学类共112种文献。
集部:收录楚辞类、别集类(唐别集、明别集、清别集)、总集类、词类共108种文献。
丛部:收录共2种文献(不含子目)。
《目录》所选底本在中国大陆各系统藏书机构中的分布(不含子目)如下:公共图书馆 415种,高校图书馆41种,博物馆33种,档案系统105种,方志系统23种,社会团体5种,个人16种。国外收藏机构有28种。
《目录》收录范围主要是以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肇庆地区相关机构的藏书为基础,海内外其他公私藏书为补充,对符合收录范围的文献一般不作裁选,广收博采。同一种图书有多个版本者,一般从内容、存缺、价值等方面综合考量,择善而从;个别有特殊价值者,可多个版本并用,在严格甄选的基础上做到兼容并蓄。
第二,著者。
《目录》收录肇庆籍人士著述和历代寓贤在肇庆期间的著述,另外能反映肇庆历史文化的著述也收入。著者统计依照同种书有不同著作方式的作者均纳入统计范围,同一作者有不同著述或者同一著述丛书亦收录则不重复计算。《目录》共收录个人著者524人,其中唐代5人、宋代3人、元代1人、明代18人、清代308人、1912年后189人。其中清代著者最众,约占总数的60 %。
收录文献著者年代最早的是唐代的慧能(638—713),禅宗六祖,南宗创始人。慧能俗姓卢,原籍河北范阳(郡治在今北京西南),生于广东新州(今广东新兴)。这并不能说明慧能是肇庆地区著述最早的人。早在东汉,封川人已经开始著述,开岭南之先。清人屈大均编纂的《广东文集》把封川陈元的《陈议郎集》排在最前。他在《陈议郎集序》中提到:“陈议郎何以有集?屈大均曰:‘议郎无集也,而为有集也者,以其奏疏二篇,盖吾粤文之所始。’……《广东文集》先议郎而后及夫唐宋明诸家,其亦吾溯本源之微旨乎。”陈元(生卒年不详),字长孙,苍梧广信 (今广东封开)人,东汉初年经学家,少时从其父陈钦研习《左传》,颇有所成。东汉建武年间(25—56),朝廷设立《左传》博士,陈元被汉光武帝诏立为榜首。屈大均把陈氏流传下来的两篇议疏《请立左氏传疏》《请勿督察三公疏》冠以《陈议郎集》之名,足见陈元对岭南经学、文学的开创之功。但是此两篇并没有独立成册,而陈元所撰《左传异同》《司徒掾陈元集》均已散佚,《目录》并没有收录陈元的著作。
第三,版本。
《目录》在文献的版本选择上,主要从时间的先后、内容的完整性、版本的特殊性等多方面综合考量。如六祖慧能的《坛经》收录了两种版本:《坛经》一卷,唐敦煌写本;《六祖大师法宝坛经》一卷,清同治元年(1862)鼎湖经坊刻本,呈现六祖《坛经》具有代表性和地方特色的版本。清高要彭泰来辑《端人集》四卷收录了清同治六年刻本与清抄本两种版本,其中刻本63页、清抄本263页,清抄本有潘飞声朱笔圈点及其钤印。《目录》同录两种版本,有助于研究者对《端人集》流传过程产生的异文进行考察。编者在搜集清鹤山叶云葆的诗文时得到《肄雅堂遗集》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佛山叶世昌堂刻本和《肄雅堂诗抄》稿本。稿本有清陈永题签,清吴沛森题诗,□□题跋。叶云葆儿子刊遗集时,尚不知有此原稿,现一并收录,以期全面反映叶云葆诗文的创作。《温氏家集》十二卷,清德庆温承恭、温飏辑,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与中山大学图书馆所藏同为清咸丰元年(1851)刻本,但前者有番禺徐信符题跋,最后选定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所藏入目。《区子四书翼》六卷,明高明区大伦撰,有明崇祯四年(1631)刻本与清光绪十三年(1887)刻本。清刻本比明刻本多了《附疏抄》一卷,内容更全,因此选用清光绪十三年刻本。又清刻本在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上海图书馆都有藏,但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所藏缺第一册,遂选定上海图书馆藏本入目。
按以上原则,《目录》收录文献666种(不含子目),按版本时间而论,其中唐代文献1种、明代文献16种、清代文献376种、民国文献273种。按版本种类而论,包括写本1种、刻本325种、稿本32种、抄本78种、活字本7种、钤印本3种、拓本1种、石印本11、铅印本62种、油印本3种、复印本136种、影印本5种、缩微胶卷2种。
第四,编排。
《目录》参照《中国善本书目》《中国古籍总目》《中国丛书综录》,按经、史、子、集、丛五部分类,细分至类、属。每一类属按作者、编辑者、译者的生年先后排序。其中,新学类收入了美国福开森撰,清四会吴仰曾译的《化学新编》二卷,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铅印本。由于这类文献数量较少,同时是清光绪年间的铅印本,编者依《中国古籍总目》将其置于子部内,纳入传统古籍文献的分类体系中不将其独立,使《目录》的编排更具系统性。
二、《目录》的文献特色
第一,博收众采,门类齐全。
《目录》的文献来自海内外115家公私收藏单位,除图书馆外,博物馆、档案馆,各辖区地方志办公室、乡村都是文献的来源。《目录》经、史、子、集、丛五部齐备,收录文献众多,涉及的学科领域十分广泛,比如哲学文献、历史文献、文学文献、中医文献、科技文献等,为研究明清时期,特别是清代肇庆地区的各个学科提供了文献支持。经部虽然收书不多,仅20种,但与《中国古籍总目》的分类相比,只尔雅类、群经总义类阙如,基本反映了清代肇庆地区经学的学术状况。
第二,珍贵的史料价值。
史部数量最多的为谱牒类文献,共279种。这类文献的时间范围从清至民国,包括了族谱、家谱、宗谱、世系、世谱、家乘等,地域范围涵盖了17个肇庆府辖区。版本形式有刻本、稿本、抄本、铅印本、活字本、油印本,部分复印本亦收录。这些文献记录了肇庆地区家族的传承流变,先人的不凡功绩,是研究当地民系、民风、民俗的第一手资料,弥足珍贵。
史部还收录了与太平军起义有关的文献。如张作彦的《四会守城纪略》记载了清咸丰九年(1859)太平军进攻四会的史实,具体记述张作彦领军防御的情形,对太平军的攻势亦有描述。封开温凤书《封开纪事录》中有载广东封开各地会党响应太平军起义之事。这些都是研究太平军在广东活动、作战的珍贵资料。
第三,地域色彩浓厚。
《目录》收录历代寓贤在肇庆期间的著述,极具地方特色。寓贤包括曾居住在肇庆的外省籍人士和曾在肇庆任职或途经肇庆的外省籍人士。最为著名的是耶稣会的传教士利玛窦。16 世纪 70 年代,天主教罗马教廷乘着葡萄牙占据澳门的形势,积极谋求进入中国内地建立传教会所。肇庆当时是两广总督署、广东岭西道、肇庆府的驻地,是他们建立传教会所的重要目标。利玛窦在明万历十一年(1583)九月到肇庆,开启了在中国大陆的传教生涯。他在肇庆生活6年期间的著作,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肇庆的对外交往活动和当地社会政治、经济、民生状况。《目录》收录了利玛窦的《重刻畸人十篇》,与意大利罗明坚共同译著的《平常问答词意》(葡华字典)、《天主实录》,其中《平常问答词意》《天主实录》是在肇庆当地刊刻出版的。
关于端砚的著作亦体现出《目录》的地域特色。肇庆被称为“中国砚都”。端砚产于广东端州(今肇庆),即端溪水以东地段和肇庆七星岩北面的北岭山一带。唐宋时已有人于此采石制砚,清代最盛。关于端砚的文献,清阮元修《广东通志》所录仅存4种,分别是:佚名撰《端溪砚谱》一卷、佚名撰《端溪砚石考》一卷、清施闰章《砚林拾遗》一卷、清吴绳年撰《端溪砚志》三卷。而《目录》则收录端砚相关文献24种。此类著作多为寓贤编撰,写于他们游览或是任职肇庆期间。如高兆(生卒年不详),福建侯官人,与朱彝尊友善,平生嗜砚,收藏极多。清康熙年间到肇庆府(今广东肇庆市)游览期间,亲自到端溪砚坑进行实地考察,写下《端溪砚石考》一卷,详述端砚坑及各坑石特点、采石情状。书后有潘耒、陈恭尹、屈大均跋。钱朝鼎(生卒年不详),江苏常熟人。清顺治四年(1647)进士,官至太常寺卿。曾任广东提学,有《水坑石记》一卷,专述端石。另有宋浙江叶樾订《端溪砚谱》一卷,清浙江曹溶撰《砚录》一卷,清浙江朱彝尊撰《说砚》一卷,清安徽施闰章撰《砚林拾遗》一卷等。肇庆籍人士有高要何传瑶《宝砚堂砚辨》一卷。
《目录》子部释家类收录了鼎湖山庆云寺高僧的众多著作。自唐代慧能创立佛教禅宗以后,岭南得禅宗风气之先,禅宗论著自此代代不绝,至明清之际更是达到高峰。其时岭南作为佛教的三大中心之一,高僧辈出,教徒规模庞大。而鼎湖庆云寺是活跃于岭南佛门的重要道场。同时,庆云寺也是入清以后规模较大、具有专业印刷机构的寺院。庆云寺僧人著作丰富,亦是基于大量佛教图书出版奠定的文化氛围上。《目录》收录了庆云寺住持释弘赞的《四分戒本如释》十二卷、《归戒要集》三卷、《观音慈林集》三卷等18种文献。鼎湖山司经僧释一鹫的《经忏直音增补切释》一卷。这部分文献基本反映了当时肇庆地区佛教的特点和存在状况。
三、《目录》的文献价值
第一,“摸清家底”,促进全面而有针对性的保护。
《目录》是对肇庆地区典籍文献集中全面的整理。通过这次整理,基本掌握了肇庆籍著者的数量、地域分布,对肇庆地区的古籍存藏状况、收藏分布有了整体的了解和把握。“阮志《艺文略》著录岭南文献2076部,注明已佚或未见者达1392部,而著录存者只有684部,不及散佚或未见的一半。”这是岭南文献散佚的整体情况。具体到肇庆地区,文献损失的程度亦不容乐观。在编制《目录》的过程中,编者发现部分清人的著作已经难以找到藏本,许多也仅存书目而难见其书。如清乾隆举人高要陈树英的《醉霞山房诗抄》、清嘉庆举人德庆梁曾龄的《露桃山馆诗》、清咸丰诸生高要冯祖昌的《萃香楼诗抄》、清高要陈其璋的《淡如斋集》、清道光进士高要黄德峻《樵香阁诗抄》,此类例子不胜枚举。《目录》的文献选目同时也是对相关文献的一次普查。通过确定书名、著者、版本、存缺、破损,考察著者籍贯,记录了相关文献的基本情况,有助于掌握肇庆地区古籍的真实收藏状况,为进一步实施古籍分级保护,做好管理工作和科学利用的统筹规划提供了依据。
第二,展现肇庆作为岭南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汇、中西文化沟通的核心位置,有利于对肇庆地域文化进行发掘和研究。
秦汉时期中原文化主要经过西江传播到岭南地区,而肇庆正是西江通衢必经之地。梁陈两代广州都督府驻于高要,明清两广总督府都曾驻于肇庆。在肇庆任职或是途经肇庆的外省籍人士流传下来的著述,反映了肇庆独特的地理位置、自然风貌,为将中原文化传播到岭南,繁荣岭南文化发挥了重要作用。景日畛(1661—1733),河南登封人,清康熙三十年(1691)进士。出仕后任广东高要县知县,后官至礼部侍郎、户部侍郎,赐资政大夫,加礼部尚书衔。他曾是乾隆皇帝幼年时的老师。《目录》收其专述端砚坑著作《砚坑述》一卷。江藩(1761—1831),江苏甘泉(今扬州)人,清清嘉庆二十三年(1818)入阮元幕府,任《广东通志》四总纂之一。江藩于清道光三年(1823)应邀往肇庆主持纂修《肇庆府志》,此间有端砚专著《端研记》一卷。端砚因他们的记述而得到全国文人雅士的重视,加深了人们对端砚的了解。
岭南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汇也体现在教育方面。端溪书院于明万历元年(1573)由佥事李材在肇庆创建;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两广总督赵宏灿复建,清乾隆年间吴绳年扩建。为何会选址肇庆,赵长龄在《重修端溪书院碑记》中写道:“肇庆毗接省垣,南控高廉雷琼,西扼浔梧桂林,旧为广东广西总督驻节之所,两粤人文所交会,故有端溪书院在县署左。”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官绅宿儒、社会名流来到肇庆教授经典,讲授知识。如全祖望、何梦瑶、冯敏昌、马俊良、谢兰生、林召棠、苏廷魁、梁鼎芬、朱一新、林绍年、傅维森等。他们在肇庆著书立说,为清廷培育了一大批人才。何梦瑶(1693—1764),广东南海人,一生为儒、为医、为官、为师。1753年至1762年任肇庆端溪书院山长,期间重编《算迪》、刊刻《庄子故》、纂修《肇庆府志》。岭南状元林召棠也曾主讲端溪书院。“朝廷有尚书、御史等文武官员30多人出其门下”。
肇庆也是中西文化沟通的核心地区。1583年,耶稣会得到时任两广总督郭应聘的许可,派传教士意大利人利玛窦在督府所在地肇庆建立中国大陆第一座天主教耶稣会教堂——仙花寺。利玛窦在肇庆停留期间编写了中文天主教教义、中文全国地图《山海舆地全图》。他把天文、数学等近代科学介绍到中国,中国对西方先进文化始有了解,在中国宣传天主教神学的同时把孔子和儒家思想传入西方。他的成功在于能融合中西文化,其著述为中西文化交流做出了重要贡献,也对中国走向世界,发展近代文化、科学和经济产生了重大影响。出于与西方交流的需要,一些学习英文类的书籍也开始见世,如高明陆敬科编有《华英文化捷径》。
《目录》对相关文献的汇集有助于加强古籍价值的挖掘,发挥古籍在增强地域文化软实力中的作用。
第三,反映了肇庆地区的学术特点及流变。
(1)经学方面。
岭南经学“始然于汉,炽于唐于宋,至有明乃照于四方焉”。东汉时期的几位著名经学家即出自广信县。如陈钦、陈元父子和吴士燮等人,但是他们的相关著作并没有流传下来。肇庆府地区因地理环境、政治时局原因,明代前的经学著作已难觅踪迹,明万历年间,经学最著者当属区大伦。《目录》经部收录其《区子四书翼》六卷。区大伦(1551—1631),字孝先,广东高明人,明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官至南京户部左侍郎,赠尚书。区大伦与其兄区大相同中进士,成为当时广东科举考试的一段佳话。高明区家自大相、大伦父亲区益始即不断通过科举走向富贵之路,成为高明县显宦家族。这对当时影响颇大。他们的经历坚定了人们希望通过科举来改变自身命运的信念。就经学而言,其时理学流于空谈而实用之学渐起。学人研读经典目的是为了参加科举取仕,举业已经大于经义本身的意义。司徒修的《周易易读》《周礼易读》《左传易读》都属此类著作。司徒修(?-1837),广东开平人,清道光六年(1826)以举人任陕西永寿县知县,后调署平利、安康等县。司徒修在任职期间颇有政声,劝民兴水利、广积储、重教化,刊有《礼记》《左传》《尔雅》诸书,名曰《易读》,以便初学者学习。吴廷燮在论述清黄元善所撰《仪礼纂要》时提到:“是书如此类非一,既有汰经之嫌,且令读者荒昧于古礼,未可为训。但坊间《礼记易读》《左传易读》之类,似是书者亦伙,盖本意在补助举业,不在考求礼制。固不必深论也。”也即此意。
(2)史学方面。
明清是我国修志的兴盛时期。统治者一方面希望获取全国各地政治、民生的详细资料,以周知万事,达资政之效。另一方面清政府企图借助修撰地方志达到宣传帝王功德,增强封建集权的凝聚力。“志书为一县文献所寄,犹家之有谱牒也,为子孙而不知先代谱牒世系,无不羞之;为邑中人士之望,而于一邑文献不能数述,独非耻乎。”李兆洛把不了解本邑历史比作后代子孙不知祖系谱牒一样,是件羞耻的事情,也反映了当时民间对于编修方志的重视。
《目录》 的志乘、谱牒类文献蔚为大观。方志类收录了83种(部分含民国时期),其中影响较大的当属《肇庆府志》。现存的《肇庆府志》都为明清时期所编修,共有6部。最著者当属(明万历)《肇庆府志》与(清道光)《肇庆府志》。(明万历)《肇庆府志》是流传下来的最早的肇庆府志。(清道光)《肇庆府志》由清江蕃总纂,是志以乾隆志为底本,特别注重金石资料的作用,认为金石能“足资考证,往往取订史册之误,前志所无,今为新增”。“综观全书,征引既繁,又悉注出版。事纪一篇,颇为详备。杂记广录宋明旧志,皆可珍法。”清咸丰四年(1854),《肇庆府志》(道光)版片毁于兵火,清光绪二年(1876)肇庆知府瑞昌提议重刻,后由广州富文斋刊行,内文基本不变,唯地图改用毛鸿宾的《广东舆图》中的肇庆府图。《目录》所收即为此本。《目录》还收录了陈澧的《肇庆修志章程》。此章程共14条,是清同治七年(1868)陈澧应肇庆知府王五福重修《肇庆府志》之邀所作。章程指出《府志》编撰遵从阮元《广东通志》,具体体现在诸如信载籍而不信传闻、注意资料的考证、删除虚妄与芜杂之说、引文必注出处,以及重视地图的绘制等。但也指出阮志的不足,并不盲从。该“章程”从内容、体例、方法诸方面进行概况总结,重实证,反映了当时学界考证之风的流行,具有鲜明的朴学色彩。可惜这次重修《肇庆府志》的计划因王五福去世而搁置。
(3)文学方面。
《目录》集部所收文献,是研究肇庆文学史的重要材料,为文学的地域研究提供了支撑。而文学的地域研究离不开文学发展的学术时代背景。
广东学政徐琪于清光绪十八年(1892)给朝廷奏报:“文风自以广州、肇庆两府为最优”,在清代的岭南,肇庆府是仅次于省城广州府的文风最为鼎盛的地区。其实这种文风繁盛的状态,从明朝就始见端倪。明代高明区大相有《区太史诗集》《区太史文集》、其弟区大伦有《区罗阳集》《区大司徒游江门稿》;大相之子区怀瑞有《琅玕巢稿》《玉阳稿》。高明区家除在仕宦上有所建树,在文学创作方面也颇有所成。区大相改变了明代馆阁体的诗风,使诗文创作更为关注社会现实。(明崇祯)《肇庆府志》载:“明兴、前后七子称诗号翰林为馆阁体,大相始力祛浮靡,还之风雅三百篇,以至汉魏盛唐各造其极,陈言习气为之一变。”
此时文学作品数量日增,就体裁而言,诗、文为主,就地区而言,高要、鹤山、新兴县的作品最为可观。如鹤山冯启蓁有《小弇堂诗草》、高要莫元伯有《柏香书屋诗抄》、新兴陈在谦有《梦香居诗抄》等。这些作品都各有特色,为后世所重。高要彭泰来有《彭泰来集》,包含子目《昨梦斋文集》《诗义堂集》《诗义堂后集》《天问阁外集》《高要金石略》《南雪堂诗抄》,内容丰富,其诗文成就为人称道。清咸丰年间进士、同治年间主讲端溪书院的李光廷曾给予彭泰来的诗歌极高的评价:“盖出入于少陵、昌黎、香山、长吉、东坡、遗山、梅村诸家,炼钢熔精自铸,一子樵夫,以后恐无旗鼓矣。”佛教寺院僧人的诗文也出现了一些出色的作品,如庆云寺释一机的《涂鸦集》、释成鹫的《咸陟堂文集》等。
随着诗文数量的增多,学者认识到有必要进行整理。清高明彭泰来辑有《端人集》四卷。是集为高要地区的诗歌总集。彭泰来在书前自序中写道:“清代诗歌繁盛,而泰来有感于其郡尚无诗之总集,深以为憾。乃辑自乾隆至同治间一百多年间,高要一郡之诗,因所辑诸家不足以尽端人也;知者录之,其不知者发其端以示将来。”另外还有高要黄登瀛辑《端溪诗述》《端溪文述》。黄登瀛认为汇集端溪一地的诗文,最大作用是有利于教化。他在《端溪诗述》书前论及:“凡诗文经义之指授,名公卿之往来、寄示之篇章,辄手录之,不敢忘。道光初,与修邑志,访求古迹,搜罗存稿,残篇断章,不忍遐弃,以为后进欲观先进文采,于此可窥一斑,况其为风教之助也。”重视诗文的教化作用,也助推了当时学术的发展。
地方文献赓续了一个地区的历史文脉,是今人沟通历史的纽带。从对肇庆地方历史文化的梳理,可以找到文献搜集的线索。相对应的,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普查整理,为增强历史自觉、坚定文化自信,传承优秀文化、开发地方资源提供了新的视野。《目录》文献整理不仅仅是对古籍著录信息的简单重复,而是反映肇庆古代文献的总体概况,古为今用,为古籍保存、开发、利用提供了基础,同时体现出《意见》中对古籍出版要求的计划性与针对性,对彰显肇庆地方文化特色、再创中华文化辉煌必将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
[1] 屈大均:《广东文集》,《广州大典》第489册。广州:广州出版社,第489页,2015。
[2] 陈钦(生卒年不详),字子佚,西汉苍梧郡广信县(今广东封开)人,经学家。曾向王莽传授《左氏春秋》。陈元父,著有《陈氏春秋》(已佚)。
[3][6] 罗志欢:《岭南历史文献》。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第82、194页,2013。
[4] 李福标,黄芳:《〈广州大典〉子部释家类文献谫论》。《图书馆论坛》,2015年(10),第107-111页。
[5] 林子雄:《古代广东佛教文献印刷出版及其影响》。《岭南宗教历史文化研究》,第142页。
[7] 赵长龄:《重修端溪书院碑记》。宣统《高要县志》 第12卷,第6页。
[8] 卢承奕:《状元书迹砚铭永流芳——林召棠的书法及砚铭》。《广东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8年第3期。
[9] 屈大均:《广东新语》。香港:中华书局香港分局,第316页,1975。
[10] 中国科学院图书馆编:《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上册。 北京:中华书局,第522页,1993。
[11] 李兆洛:《与凤台绅土商兴修事宜书》,《养一斋文集》卷八,《续修四库全书》第1495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18页,2002。
[12] 屠英修;江藩,黃培芳纂:道光《肇庆府志》。清光绪二年(1876)广州富文斋刻本。
[13] 李默:《广东方志要录》。广东省地方志办公室,第286页,1987。
[14] 广东省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编:《广东地方志纪事》。广州 : 广东人民出版社,第66页,2014。
[15] 陈澧:《肇庆修志章程》。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广州新宁明善社刻陈氏三种本。
[16] 徐琪:《岭南实事纪》,《广州大典》第215册。广州:广州出版社,第556页,2015。
[17] 陆鏊、陈烜奎纂修:崇祯《肇庆府志》五十卷。《广东历代方志集成》,卷二十二“人物传”,第600-601页。
[18] 彭泰来:《诗义堂后集》。清道光三十年(1850)刻本,第一冊第32页。
[19] 彭泰来:《端人集》。清同治六年(1867)刻本,卷首。
[20] 黄登瀛:《端溪诗述》。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六榕书屋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