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年轻化网络平台中的戏曲文化呈现——以哔哩哔哩网站为例

景学秀

（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0）

哔哩哔哩网站 （以下简称B站）最初是一个ACG（Animation Comic Game的缩写，是动画 （Animation）、漫画 （Comics）、游戏 （Games）的总称）网站，网站建立之初，由于网站的亚文化及社区文化等特点吸引了大量的年轻用户，之后发展为一个综合性的网络视频平台。根据该站在2020年年末报告中的数据显示，该站的注册用户已达2．4亿，80%集中在1990年之后出生的年轻人。

B站长期以来孕育的独特网络环境，“为年轻人的文化生活提供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留地”。该网站具有弹幕互动性强、粉丝黏性高、文化形式多元包容以及网络交流社区性等特点，这些特点非常有利于培养小众文化，但同时也会造成块区文化流动性不高、信息茧房等问题。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生态的发展，以及B站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的共同发展让站内的年轻受众进一步扩大了文化视野，并使多样的社会文化传播与交流成为可能，该网站中的戏曲文化得以崭露头角，并渐渐受到年轻人的关注和喜爱。下文将对B站中戏曲文化传播的呈现形式进行研究分析。

一、戏曲视频的另类处理效果

在B站有一段点击量颇高的的戏曲视频片段，视频上传者将该视频的标题起名为 《逐渐暴躁》。这一片段原本表演的是秦腔传统戏 《黑叮本》中李艳妃与徐延昭在朝堂对骂的剧情，由西安三意社 （现名：西安市秦腔二团）地的康亚婵和李小伟演唱。视频上传者将这段视频的播放速度设置为1．5倍，也就是现在视频网站常用的倍速播放。倍速播放后的视频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处理效果，与B站的“鬼畜视频”处理效果相似，因此，这段视频一经上传，便广受网站内年轻观众的青睐。

倍速播放在视频网站内被广泛运用，起因是年轻观众为节约时间选择加速播放视频，后来，有的视频制作者发现对一些视频进行加速处理，能够形成别样的艺术效果，也能增强视频的滑稽效果，因此，倍速播放被网站内的视频制作者普遍运用于制作鬼畜视频。鬼畜文化是B站特有的一种视频娱乐形式，视频制作者将视频进行解构重组，从而呈现出一种新的解读及表达效果。这些鬼畜视频在重构之后形成了与原有秩序完全不同的表现效果。“具有反抗精神和诙谐内涵的鬼畜作品，成为了该网站年轻人潜在孤独感的良好宣泄口，极大地满足了年轻网民的心理诉求”。

《逐渐暴躁》这段视频是秦腔传统戏 《黑叮本》中的一段速度较快的男女对唱。讲述了明代穆宗驾崩，因为万历年幼，皇娘李艳妃垂帘听政并欲将玉玺交由其父太师李良代为管理，而开国公徐延昭、兵部侍郎杨波等上殿进行反对的故事，表现的是一场古代政治斗争戏。这段视频选取了李艳妃与徐延昭在大殿上对骂的唱段。由于该唱段具有热烈激昂的音乐节奏、对仗整齐的唱词、浓烈热情的唱腔而广受追捧。演员在演唱这出戏时，对愤怒情感的表达比较充沛，很容易调动观众的情绪及场内外气氛，与以往戏曲娓娓道来的表现形式形成强烈反差，加速播放后更是将这种火热情绪表现的淋漓尽致，舞台效果非常好。这段视频给年轻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观剧体验，使年轻观众对戏曲表演有了新的认识。

在浏览B站的其他戏曲短视频时，发现关于戏中人物对骂的唱段点击量颇高。比如，秦腔 《五典坡》中王宝钏与薛平贵的对唱，京剧 《白蛇传》中白素贞对许仙的指责，《杜十娘》中杜十娘骂孙富的唱段等。这些唱段与其他唱段相比吐字较快、音乐伴奏激烈，是剧中主人公情绪高涨的表现，激扬的情绪满足了观众的精神需求。在高强度的工作与学习后，多数年轻人选择较为直接的情绪宣泄方式，这些唱段所表现出来的美学意蕴正好契合了当代年轻人的心理需求。同时，这些唱段也不影响观众在不了解该戏曲故事的情况下对剧中人物情绪的理解，满足了如今年轻人在快节奏的互联网文化生活中追求通俗、高效的文化需求。

二、多样化的戏曲视频形式

B站中的年轻观众对多样化的艺术形式接受度较高，主要原因是该网站的用户大多为“Z世代”。“Z世代”是指1995-2009年间出生的一代人，这代人出生就与网络信息时代无缝对接，又被称“互联网世代”。时代赋予了“Z世代”开放包容、勇于创新的精神。

“Z世代”的年轻用户是在社会与文化环境建设良好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的，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和审美能力，此外，他们对戏曲的接受和传播与电视媒体传播等方式不同，是从戏曲文化中发掘戏曲元素并对这些戏曲元素进行再度创作。比如，视频制作者运用各种剪辑手段对戏曲片段进行二度创作，有的选取戏曲唱段中的部分唱词，并将动画、影视剧的画面重新剪辑，以适应该唱词表现的戏曲故事情节；有的通过与热度较高的视频拼接，借用声音与画面的错位创作一段新的故事情节；有的借用戏曲剧种的一段曲调，根据热点事件改编唱词。戏曲艺术在年轻化的视频网站中流量较小，因此，不得不借助一些热点事件对其进行二度创作，达到短时间内获取更多人关注的目的。这些戏曲传播形式虽然简单，多样的戏曲传播形式丰富了戏曲艺术在年轻人心中的形象，同时也吸引了一批对戏曲感兴趣的年轻爱好者。

其中也有一类视频是以分析戏曲的文学性为主要内容的，爱好文学的的视频创作者选取了一些戏曲剧本中的经典唱词并进行配乐，将文学的意蕴、音乐的旋律与戏剧的故事性相结合，传达出另一种美感。这类视频形式虽与“以歌舞演故事”的戏曲本体相差甚远，但戏曲剧本的文学魅力使其在热爱文学的受众中引起广泛讨论，让年轻观众既能领略到戏曲的文学之美，又能将戏曲的写意美传达的淋漓尽致。

B站的视频上传者将大量的戏曲全本及名家片段上传到网站，供戏曲爱好者观看，其中京剧、黄梅戏、秦腔等戏曲剧种的播放量较为突出，由此可以看出，年轻观众对戏曲的爱好是可以培养的。该站的大多数观众对戏曲艺术的了解并不深，他们对戏曲艺术只是单纯的体验与欣赏，并不被戏曲本身的规律所约束。在2020年12月31日B站举办的新年晚会上，第二篇章中的戏曲节目 《惊·鸿》让年轻观众再次对戏曲艺术的魅力惊叹不已。该节目由裘派演员裘继戎以舞蹈的形式将昆曲、秦腔、评剧、川剧、河北梆子、京剧的戏曲片段串接起来，既不突兀离群又充分发挥了各类剧种的艺术特色，引起新时代青年对中国传统艺术的民族认同感。

三、年轻戏曲演员账号的活跃及戏曲频道的开通

B站作为一个“年轻化”特征显著的网站，聚集了大量“90后”青年群体，其中包括一部分学习戏曲艺术及戏曲文化的年轻人。近年来，越来越多戏曲院校的专业青年演员注册了该网站账号，学习视频剪辑技术并成为视频上传者。这些青年演员对网站的运营规则及互动方式较为熟悉，比较了解年轻观众对戏曲的兴趣所在，因此，能够制作出符合年轻观众审美需求的相关戏曲视频。

这些年轻演员录制了关于戏曲唱念做打、台前幕后的各方面视频，包括戏曲演唱、戏曲程式、戏曲音乐、道具运用、化妆卸妆、服装穿戴等多方面，这些视频将关于戏曲艺术的知识点一一拆解开来，让普通观众对戏曲艺术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与了解。例如，昆剧中旦角的扇子功表演，经过视频制作者的备注与解说，观众可以了解到开扇、合扇、运扇方式，以及如何表现人物性格及心理活动。

来自上海戏曲学院的5位“00后”京剧演员在B站拥有大量粉丝，她们以自己的宿舍号码“416”作为组合名称并录制了大量的戏曲演唱片段，视频累计播放量突破千万，广受网站内年轻观众的喜爱。“416”组合中的几位年轻京剧演员学习老旦、花旦、青衣等戏曲角色，不仅演唱戏曲名段，也运用各自擅长的戏曲唱腔演唱流行歌曲，将传统曲艺元素与流行音乐结合。学习老旦表演的边靖婷最初只是将自己的表演视频上传到视频网站，让年轻观众感受到了京剧老旦唱腔的独特魅力，从而对京剧艺术产生了兴趣，其后开始以戏曲唱腔演唱带有古风韵味的歌曲掀起一股国风热潮，使年轻观众进一步了解了戏曲的角色特征及其演唱特色，给大众带来新奇的感官体验，让戏曲以更新潮的姿态被大众所关注。两年的时间里，她们在所学专业上有所精进，表演视频愈发受到年轻观众的喜爱，同时也受到了众多媒体的关注和报道，其中，央视新闻媒体也对“416女团”进行了采访报道。“416女团”在日新月异的互联网生态下承担起传播传统文化的责任，在将戏曲艺术推向更多年轻观众的这条路上发挥着自己的价值。

这些年轻的戏曲演员为戏曲艺术的传播注入了新的活力，尽管他们的表演不是非常纯熟，但深谙年轻观众的审美趣味与观赏习惯，能够以个性化的演绎再现戏曲魅力，并及时对网站内的戏曲传播方式作出恰当的调整以适应年轻观众的审美需求，更好地与年轻观众进行互动。

四、结 语

2021年，粤剧电影 《白蛇传·情》上映前在B站发布的一系列宣传片引起了年轻观众的热烈响应，众多年轻戏曲爱好者因此走进电影院观看了影片，影片上映结束后又在B站上线，依然受到大量观众的追捧。由此可见，B站对年轻观众是有强烈影响力的，也是戏曲宣传的文化阵地。戏曲艺术在当今快节奏的文化生活中逐渐落寞，在这个年轻的视频网站中，戏曲艺术虽不是主流，但也在众多力量的共同努力下，让年轻观众对戏曲艺术的魅力有了新的认知，为戏曲艺术的接续发展提供了土壤。但其中的创新尺度无法衡量，对戏曲文化了解不深的视频创作者，也可能只是为了获取流量而制作一些违背戏曲规律、传达不良信息的视频，对于这种视频需要观众提高自身欣赏水平，注意甄别。在目前以短视频为主流的互联网文化传播与交流中，不得不将戏曲的艺术性进行“阉割”以适应短、平、快的小视频发展潮流，这对戏曲艺术是一种伤害。但为了接续戏曲艺术发展，还需在其中继续寻找突破口，找出适合承载戏曲这种文化形式的短视频形态，并将戏曲渗透在生活中，进一步激发创新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