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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视阈下的饮食文化内涵
——以 《可以给你做顿饭吗》为例

2022-11-05谢世琦李佳楠

今传媒 2022年4期
关键词:都市建构内涵

谢世琦 李佳楠

(河北大学艺术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可以给你做顿饭吗》是2021年上映的一档温暖系真人秀节目,主持人刘仪伟在都市里寻找了12位平凡人的“不平凡”故事,并且通过“饮食”串联起整档栏目。因此,“食物”这个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符号载体便被重塑了新的文化内涵。本文立足于20世纪70年代的“空间转向”并以此为切入点,来探析空间视域下“饮食”的文化内涵。

一、“空间转向”视阈下的理论启示

在西方漫长的文明史中,对空间的研究和思考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受印刷文化和文字媒介的双重影响,早期西方学者习惯把研究重心放在“时间”上,继而形成了西方注重“历时性”的人文传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空间”概念的缺席,可以明显看见对“空间”的溯源有两条明显的系统道路。

其一是作为本质论意义上的空间概念,认为空间是物质自有的特征与属性。古希腊著名哲学家柏拉图,将空间当作可以容纳世界万物的客观容器,是造物主创造世界所用的工具。柏拉图的弟子亚里士多德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得出了事物的“十大范畴”,而空间也属于其中之一,是事物得以存在的属性。相较于前者纯粹的主观经验,哲学家勒内·笛卡尔试图通过几何手段来论证空间,并得出空间是可被测量的维度与广延。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笛卡尔对空间的论述启发了近现代人们对空间的认识,并开启了西方哲学自本质论向认识论的转变。

其二是立足于认识论意义上的空间概念,笛卡尔“心物二元论”提出后,人的意识作为主体的合法性得以成立,形成了以经验主义为途径探讨空间的概念,哲学家约翰·洛克、大卫·休谟等人开始通过知觉和感知经验去探讨空间的内涵。作为统合经验与唯理之争的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通过“纯粹先验认识”来论述空间作为主体先天认识的基本形式。18世纪之后,尽管有埃德蒙德·胡塞尔、马丁·海德格尔、梅洛·庞蒂等哲学家先后发表了有关空间的观点,但并未形成极具创造性的气候,而真正的“空间转向”始于20世纪70年代。

在科学技术的发展中,“相对论”和“黎曼空间”的提出促使人们对空间的概念进行重构,尤以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打破了空间的桎梏,解放了延续几千年的客观与主观的空间观念,在其著作 《空间的生产》中指出,“我们要把注意的 ‘目标’从空间中的物转向空间自身的实际生产过程上来”,将空间与社会紧密的联系起来。他还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空间三元辩证”,即空间实践、空间表征和表征的空间,打破了传统意义上“物质与精神”的对立,透过物质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阐释了空间自身的内涵及与社会关联互动生产的意义。此后,保罗·米歇尔·福柯的“异托邦”,探讨了在场空间与不在场空间之间的密切联系;爱德华·索亚的“第三空间”,重塑了物质空间与精神空间的二元对立;大卫·哈维的“时空压缩”,以全球化经济发展为切口诠释了空间自身含义的变迁,并积极与社会、主体、权力等产生联系,形成系统复杂的互通网络。

由此可见,借助列斐伏尔的理论,可将“空间”一词的含义大致演化为三种维度:其一是可被直观感知到的物质空间;其二是作为符号载体的构想空间;其三是体现“统治”与“被治”的异质空间,同时还可得知,这三种空间并非是各自独立的。实际上,由爱德华·索亚所提出的“第三空间”理论可知,空间是对精神与物质空间的解构与重构、是对物质空间与构想空间交流与反抗的在场,并始终将“生产”与“被产”这一社会关系贯穿至空间自身,极大地拓展了“空间”与社会的联系。

《可以给你做顿饭吗》选取了极具代表性的城市空间、社会群体和地方饮食,通过不同空间视角的对比,企图发掘和诠释出其中的社会内涵与人文精神,并以“食物”为贯穿,用“食物”打开被访问者的心门,赋予其情感价值与社会价值。本文聚焦于空间视域下,探析不同空间中赋予“食物”的文化内涵及社会意义。

二、都市视野中的历史空间——传统饮食的承续品格

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城市化建设有着举世瞩目的发展,诞生了几个国际都市,例如,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然而,城市化的建设会扭转和改变传统的生产方式与生活状态,以钢筋水泥为空间特征的城市化意识形态萌生了都市人独特的主体认知,与传统乡村注重血缘、宗族的意识形态大相径庭,反作用于当下的都市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形成了都市人相对隔绝的意识特征。正如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笔下的“浪荡子”形象,陌生化、趋同化的都市空间逐渐扮演着生产社会文化场域的角色。

在 《可以给你做顿饭吗》中,创作者选择了许多具有历史特色的街道和民间小吃作为切入点,试图打破现代都市中充斥着的冷漠性,例如,北京的豆汁、成都的辣子鸡和干酸菜、深圳的墨鱼丸、东北的酸菜等。这些食物的出现或许在表现传统文化之余,还有着另外一重含义,即具有中西兼续、内外并重的大国语境。无论是空间的营造,还是饮食的选择,都试图打破都市生活中充斥着的工具理性,而是以回味、追思的方式将饮食作为承载着感情的条轮。在节目中,导演总是将故事设置在具有典型民族特征的街道中,这种历时弥久的空间场域并非是都市文化生产出来的规训场,而是交流和谈判的新型地域,福柯将其称之为“异托邦”。例如,北京城的胡同、四合院,一方面北京,作为国际化都市和文明的物质空间,其现代的摩天大楼会衍生出都市文明和意识形态;另一方面,作为传统空间的栖居者,胡同、四合院的空间特征所衍生出的传统文化,与北京的现代性空间产生了难以融合的矛盾,但这并非是“矛”与“盾”的争锋相对。

胡同也好,四合院也罢,在北京的文化中都承载着地方的记忆与品格,既是现代都市空间的对立,也构成了现代都市空间的一个方面。例如,弄堂、东方明珠之于上海,园林之于苏州,这些都形成了带有生产内涵的空间结构,因此,传统建筑既是传统文化逻辑生产的产物,也是建构包容中西、怀古求变的现代文化精神的体现。在这种空间生产逻辑的加持下,位于历史空间当中的“饮食”便带有两层文化逻辑。

一方面是反映传统历史文明,除展现现代都市的传统小吃之外,节目开头用一组蒙太奇来展现带有典型历史特色的传统风貌,例如,北京的天坛、四合院,深圳的城中村等,镜头放弃了都市钢筋水泥的建筑,而是表现了复古的街道。在现代与传统的空间“纠纷”中,“饮食”自然带有传统的地方品格。

另一方面,尽管将镜头放置在传统和被遗弃的都市角落,但是这些角落并非遵守着传统的文化脉络,而是注入了商品逻辑和都市法则,成为“第三空间”和矛盾纠纷的空间,比如,古城当中坐落的西装店、遵循市场法则的菜市场。“饮食”除带有传统逻辑之外,还带有现代都市的逻辑。例如,地方小吃成为“被凝视”的产物,食物自身的价值被解构成现代经济中的一环,最为本质的生物供能作用不再成为唯一标准;豆汁店面前出现的游客、吃墨鱼丸只为方便、干酸菜的无人问津、白苦瓜的争奇话异。

但这两重文化逻辑的矛盾对抗并非是消极的,而是企图达成一种融合和重构,即多元化饮食的现代生活景象,背后牵动着的是中国的大国内涵和大国形象。一方面,传统空间成为建构中西兼容、民族认同的空间景观;另一方面,传统饮食在现代生活方式中的展现映衬着新的生活方式,既继承了中国传统的饮食文化和集体认知,又建构了先进文明的都市认同,在两种认同下,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和国家认同感油然而生。

三、公共视野中的私域空间——粗茶淡饭中的家庭气息

《可以给你做顿饭吗》的创新之处在于,将生活服务类的舞台从演播厅搬移到了家里,使作为公众视野的媒体空间向家庭的私域空间转移。受众的观影机制也发生了改变,由以往带有距离的观看成为了猎奇的感知。此外,作为私域的家庭空间,除物质载体的属性之外,还存有一种情谊内涵,这与传统饮食类栏目有着质的不同,也昭示着在都市中存在的理性精神向感性精神的回归。

尽管以现代都市为表征的摩天高楼异质于土地之外,住所隐蔽了“家宅”意象的内涵,成为解决生理需求的栖居所,但是在节目的构造中,家庭的私域空间仍然具备着“家宅”的内涵。加斯东·巴什拉认为,“家宅”具备着双重含义,他继承了现象学和“悬置”的精神,否定了用主客观绝对对立的思想去辨析“家宅”的内涵;他还认为,“家宅庇佑梦想,家宅保护着梦想,家宅让我们能够在安详中做梦”,意指家宅空间不仅具备抵御危害的生理性需求,同时还是具备着人性精神、想象与记忆的场域。

这使“家庭”带有了情感性的力量,外人的进入延伸出一层新的内涵,即心门的打开与情感性的交流。按照福柯的“监狱”逻辑来看,空间的生产代表着权力对个体的驯服和规训,当摄像机作为一双替代无数眼睛的载体出现在私域中,在权力内涵上,私域便被置换成公开的“监狱”,在无数眼睛的注视下,迫使被窥私者敞开或关闭内心的情感窗口,隐瞒与流露情感的特质。正如“空间”对个人具备一种单向的生产作用,它能够创造出一个独特的个体”,在权力的胁迫下,个体被询唤成为想象性的主体。在私域环境内,年轻人倾诉成长的心酸、守业者诉说坚持的动力、打工者倾诉奋斗的艰辛、创业者诉说新兴行业对自己的质疑等。在具体空间的凝照下,情感成为外在的想象,例如,在狭窄四合院内的豆汁老板讲述成长的不易;生活与工作同居的二手书店老板倾诉数十年的行业坚守;鄙陋的筒子楼里最美外卖员的亲情成长等,家庭空间一方面是其自身真正生活的写照,同时在空间的表象中想象性地建构了欲语之情。

“饮食”在空间内涵的生产中也具备同等的含义,甚至超越了空间本身,成为一种新的表象。一方面,“饮食”被空间内的主体情感所生产,例如,汆白肉和饺子成为连通父母与作为民宿设计师的女儿之间的情感中介;墨鱼丸成为以往忙碌生活的记忆;仔姜肉丝成为女孩关怀母亲的味道;另一方面,“饮食”成为了空间生产的主体,“饮食”的选择强化了私域空间内的情感,比如,烧烤建构了兄弟市民文化;辣子鸡建构了成都人记忆的味道。饮食与空间内在的情感脉络形成了交互性关系,彼此推进、彼此抒发,在反映人文精神的同时,也建构了拍摄的主体内容。

四、交谈视野中的饮食空间——令人深省的情感纽带

《可以给你做顿饭吗》的主旨是“听一段故事、吃一顿饭”,显而易见,其受到了当下慢综艺和人文类综艺节目的影响,试图用暖心的故事来塑造一种新的饮食文化,“谈话”无疑承担了故事的讲述和情感的外化,在节目中,谈话场所往往建构在两个维度,分别是客厅与饭桌上。

实际上,影响饭桌空间文化脉络的途径可以分为两条,一是组成饭桌的人际关系,二是就餐时的位置选择。就人际关系而言,在原始社会中氏族之间便开始通过筵席宴会来沟通情感,以至中国逐渐形成了“筵宴排场、意在社交”的饮食文化,这引申在传统乡土文明的建构中,“饭桌”往往被当作是勾连血缘关系和举办仪式的场合,因此,饭桌的组成便建构了属于其自身空间的内涵文化,溯亲源情的空间自然也建构了饭桌上的餐食。例如,在二手书店老板的饭桌上出现的一家三口、最美外卖员的饭桌上出现的母女相见、“90后”豆汁店老板饭桌上出现的兄弟朋友等。路易·皮埃尔·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具有再生产以及实践的作用,意识形态使具体的个体被询唤成为主体形象,他将询唤称之为“日常生活中意识形态认识的物质仪式的实践”,在具体的仪式化实践中,建构了主体自身的意识形态。显然,饮食被重聚的人际关系赋予了新的内涵和含义,饮食本身也被塑造成为一种新的仪式,旨在使个体询唤成为新的主体,将无数个生活中疲于奔命的人询唤成为家人。这既是对传统中国文化的认同,也是对自身作为人本质身份的建构,即社会性关系的综合。

此外,在就餐空间的位置选择上,创作者试图通过制造“乌托邦”的形式来建构想象中的理想国,“乌托邦”是指一个虚幻、想象性的国度,在这个国度中更加强化了人们对文化的认同和对饮食的文化建构。值得一提的是,创作者放弃了对食物自身的描写,而是将更多的语境给予就餐空间的营造,甚至可以说是对全景空间的运用,既建构了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将人物包含在同一个统一的时空当中,同时也突出了场景空间自身的文化意蕴。通过就餐空间外延化的方式,建构了一种新的饮食文化形式,例如,“90后”豆汁店老板与朋友就餐时的街道;最美外卖员与母亲就餐时的屋顶;二手书店老板就餐时的店内。

一般意义上,这些地点的功能并非是餐饮,而异于就餐的“空间”却通过另一种途径建构了新的饮食文化,同时“空间”则正是通过想象性的方式将文化生产出来并建构了个体的主体性,这便是“乌托邦”的空间。就“古街”而言“古街”曾被当作是公共空间,是孩子们游戏和小商贩叫卖的重要场域,是一代人共享记忆的空间场域。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街道被当作是时空的拼合带、是私人封闭时空的中介;而对就餐地点搬至古街道的“90后”豆汁老板而言,这条街道封存着孩童的记忆,如此看来,屋顶自然在地理构建层面上具备着眺望的作用,也被延伸成为展望未来之意。因此,对最美外卖员来说,屋顶既是其观望家乡的好去处,同时亦是其展望自己人生的地域空间,此处,空间生产出来的文化作用于饮食之上,丰富了饮食自身的含义价值。

五、结 语

《可以给你做顿饭吗》选取了不同的空间类型,尝试通过“听一段故事,吃一顿饭”的方式,将人文情感引入到美食类和生活服务类节目的建构之中,重塑了饮食自身的文化属性。本文通过空间营造的方式,分析了空间是如何建构了饮食自身的文化特征。一般意义上,通过构造“乌托邦”的就餐空间、“家宅”空间建构了人物自身的认同,使饮食具备了人物自身的心理和情感诉求;通过中西并存的“第三空间”构造,使饮食成为建构国家认同文化的重要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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